已经臻达第九层圆满之境的“九转明玉功”疯狂运转,引动这庞大能量中的一部分在经脉间依照功法路线由缓而疾的运行,并渐渐被他体内刚刚生成的先天罡气吸纳融合,最后贮藏与周身窍穴。
而他的身体也在另一部分能量的影响下发生剧烈的变化。骨骼、筋络、脏腑、血液、肌肉、皮膜尽都发生了某种莫可言状的蜕变。在这蜕变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忽而拉伸、忽而扭曲,忽而膨胀,忽而缩小,白皙如玉的皮肤上现出细密的裂纹,丝丝缕缕的鲜血从裂纹中渗了出来,不多时已经将他染成一个恐怖的血人。
禹天来以无上意志默默承受身体被药力改造的非人痛苦,同时还要保持头脑的清醒运转心法,其中的艰难之处,实非言语所能表述一二。
总算他先前的估计不错,“无极仙丹”的药性虽然霸道,却还没有超出他这具本就强悍无比的身体的承受范围。随着药力不断被吸收转化,他所承受的痛苦也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上下已经被一层干涸的血痂包裹住的禹天来蓦地张开双目,登时便有两道三尺长森森冷电从他的目中射出。他缓缓起身,体表覆盖的血痂以及被血水渗透后粘在身上的衣物尽都化作飞灰扑簌簌落下,没有一丝一毫能附着在他的身上。
终于完成蜕变的禹天来身体拔高了寸许,体型变得更加匀称完美,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量美感。在他的体内,浑厚无匹的先天罡气如同由粘稠沉重的水银化成了长江大河,在他周身经脉间天然奔流,不需意识驱动。
除了身体与修为的变化,禹天来更发觉自己的精神也出现了某种奇妙的蜕变,隐隐地似乎触摸到了一层通往神秘世界的门户,只是当他试图去推动那扇门户,看一看门后世界的风光时,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对自己生出无边的排斥之力,似乎要生生将自己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这种感觉禹天来并不陌生,前几世修为臻达当世极致,并试图突破这个极限的一瞬,他都同样生出了这种感觉,然后便是又一次的穿越与重生。
禹天来心中生出一个清晰的预感,只要他用尽全力去冲击那扇门户,试图触摸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更高一层境界的力量,不管是否愿意,自己都将离开这个世界开启下一次轮回。但他并未忘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便主动收回了力量,不再去碰触那扇门户。
等穿好衣物从静室中出来,禹天来看到已经在外面等候了片刻的虚枕溪与天宝、张君宝。他们三人已经先自己一步功成出关,或许是感应到静室内气机的变化,不约而同地赶来迎接。
在看到三人的一瞬,禹天来莫名地便感应出三人如今实力的深浅。
天宝与张君宝都已借助“无极仙丹”突破先天境界,稳稳地踏入了罡气之境,成为当今天下最年轻的一对武道宗师。
而虚枕溪与禹天来一样选择了自行突破然后再借助“无极仙丹”来提升修为,虽然他服用了“紫胡草”中和药性也削弱了“无极仙丹”的效力,却仍将修为提升到了罡气圆满的境界。
反之,虚枕溪等三人在见到禹天来时,除了心头莫名出现又旋即消失的一丝隐隐压抑之感,却是完全无法感应他的修为境界。若是闭上眼睛,他们甚至无法感应到面前有这个人的存在。这令他们在震惊之余又大为欣喜,都清楚了日后与八思巴一战时,禹天来当是四人之中无可争议地主力。
四人随即便小聚一场,庆祝各自修为大进。酒宴上天宝问起禹天来接下来的安排。
禹天来放下酒杯,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悠然道:“我要继续闭关潜修三年,用三年的时间洗炼打磨一式剑法。待到三年之后八思巴南下而来,我便用这一式剑法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接下来的三年,江湖上果然没有再看到过禹天来现身。而天下的形势也在这三年间风云突变。彻底稳定了蒙古国内的局面,初步完成自己推行的汉化改革之后,忽必烈终于撕毁了当初与大宋订下的合议,掀起全面伐宋的大战。
这一次忽必烈采纳子聪之见,将襄阳作为伐宋的突破口,接连派出大军来攻。
幸好江南有识之士不少,虽然朝廷庸懦苟安,一直对那一纸和议心存幻想,但以江南武林盟为首的民间势力早猜到蒙古南侵的必然局面,并预料到襄阳会成为最重要的战场,因而早已暗中筹备多年。
大战爆发之后,得到江南武林盟全力支持的襄阳军表现得极其强悍,接连多次令横行天下的蒙古军在襄阳城下折戟沉沙。
几度兴师皆无功而返后,忽必烈终于失去耐心,亲自指挥大军南下,更有刚刚出关的国师八思巴随行,誓要一举攻破襄阳,进而吞灭大宋混一区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襄阳城头,天宝与张君宝并肩而立,遥望着城下一望无际的蒙古军大营。
天宝此刻身上披挂全副甲胄,背后斜挂着张君宝从草原上带回来的那柄充满异族风格的双手大剑,手扶城墙垛口岿然而立,虽然城下蒙古军势大,英俊的脸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充满自信与洒脱的灿烂微笑。
守城的将士们在看到彻地连天的敌军时,本来都多少露出不安之色,但见到天宝脸上的微笑,不知不觉便受到感染,渐渐地定下心来,不再理会城外的敌军,自顾自井然有序地搬运滚木雷石,弓弩箭矢。
如今的天宝的身份地位已大不相同。三年来,在与蒙古人的历次大战中,他凭借本身强横的实力,愈来愈高妙的用兵之法以及一手训练出的“先锋营”战士纵横沙场。虽然蒙古军强悍,但数次来犯襄阳时都在他手上损兵折将吃足了苦头。
因为在战场上屡立奇功,而天宝背后又又江南武林盟及虚枕溪双方支持,因而官职一再升迁,到如今已经是襄阳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手中掌握的兵力以扩充十倍不止。更由于辉煌无比的战绩,被军将士视为战神一类偶像,声望之高无人可及。
他向左右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将士们,忽地仰头发出一声长笑,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张君宝与他做了多年兄弟,自然懂得凑趣,立即开口问道:“大兵压境,天宝你因何突然发笑?”
天宝朗声道:“我只笑那忽必烈贪功心切,竟然亲自领兵前来。却不知他如今的身份已不是三军统帅而是蒙古皇帝,他在军中固然可以振奋士气,但对于蒙古军队来说,他们的第一要务已经不是攻打咱们襄阳城,而是保护自家皇帝的安全。想到那蒙古军攻城时顾前又顾后的狼狈样子,我便实在不得不笑。”
张君宝鼓掌笑道:“如此说来,却是当真该发一笑。”
城上的将士们听了此言,都远远地望向敌军大营当中那在重兵环卫之下、辉煌灿烂的巨大金帐,忽地感觉那御驾亲征的蒙古皇帝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蒙古军出兵了。”城上负责瞭望的哨兵忽地大叫起来。
因为大家都在向着对面张望,所以也在同时看到那一支从蒙古军大营中迤逦而行来到城前的人马。
这支人马颇为古怪,虽然有一队蒙古骑兵,但更多的还是一辆辆满载的大车以及随车步行、手无寸铁的许多民夫。
“天宝,你猜那些人要做什么?”张君宝低声问道。
天宝摇头,低声答道:“毫无头绪,也就无从猜起。不过既然是敌军所做的,必然是对我方不利之事。”
那支人马在城上各种远程器械的攻击范围之外停下,然后那些蒙古兵便监督着民夫从车上卸下各种规格的木料,在原地掘土植木,片刻之间便搭建起一座六七丈高台。
高台建好之后,那些蒙古骑兵分出一半驱赶民夫返回军营,另一半便留下高台下列阵守卫。
片刻之后,蒙古军大营之中忽地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雄浑的战鼓声与低沉的号角声惊天动地,一队队步骑兵从营中开出,在襄阳城下列阵。
天宝急忙号令守城将士各就其位准备作战,心中却在暗自狐疑。对方刚到城下不久立足未稳,此刻实在不是开始攻城的良机。再仔细观看,城下的这些敌军都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也实在不像是要来攻城的样子。
一辆由九十九匹纯白战马牵挽、庞大有如宫殿的蟠龙辇车从蒙古军营中缓缓驶出,在那座高台后方缓缓停住。
车上的侍者将帘幕掀开,有两个人从车内缓步行出,一个披挂黄金战甲,一个身着淡黄僧袍。
那披甲之人仰面看向襄阳城上,朗声笑道:“守城的汉家儿郎,可识得大蒙古国皇帝吗?”
声如洪钟,在旷野回荡不休,传遍了城上每一个人的双耳。
“竟是忽必烈亲临战场!”城上将士尽都变色,远远看着那屹立如山,在战场之上言笑自若的忽必烈,只觉这位身披金甲的蒙古皇帝实在威武不凡。再将自家那位远居临安深宫,从来不曾来看过自己人一眼的大宋皇帝与之相比,实在不能不生出颓丧之感。
天宝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低声对张君宝道:“怎地这忽必烈竟有一身如此深厚的内力?”
张君宝摇头道:“这该是他身边那黄衣喇嘛弄得鬼,看这喇嘛的风度神采,应该便是那蒙古国师八思巴了。”
提到八思巴,天宝登时想起已故的恩师觉缘,双目射出凌厉的杀机。
忽必烈身边的八思巴心中竟立即生出感应,抬眼恰好迎上天宝投来的目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同时继续通过虚按在忽必烈后背的手掌导入一股温醇平和的力量,助他将声音送到襄阳城上。
“朕此次前来,欲与南方的英雄豪杰会猎于疆场。在大战之前,尚有一件旧事需要解决。朕身边这位高僧,乃是我大蒙古国师八思巴上师。三年前,上师因素闻大宋人杰地灵,高人辈出,因此有南下拜访之意,只可惜因事耽搁而未能成行。此次上师随朕前来,正有践行前约之意。朕听说江南豪杰此刻尽都荟萃于襄阳,因此特在两军阵前建了这座‘论道台’,上师将于台上恭候诸位高人赐教!”
言罢,忽必烈退后几步,笑吟吟地在一张宽大龙椅上端然稳坐,摆明一副看戏的模样。
八思巴则下了辇车来到高台下,沿着木梯一步步了上去,面对襄阳城的方向合十施礼,微笑道:“贫僧八思巴,恭候各位指教。”
此时城墙上已经有许多来助战的武林中人闻讯而来,为首的便是江南武林盟盟主“九现云龙”言未济以及“不归岛”岛主燕冲天,天宝与张君宝身边,又多了一个虚枕溪。
众人遥望对面高台上的八思巴,神色都颇为凝重。
在场的没有一个蠢人,不用旁人提醒也猜到对方是要借此举来挫伤己方将士的锐气,但放着一个公认天下第一人的八思巴在哪里,虽然人人明白对方的计策,却又没有应对之策。
“南无阿弥陀佛!”便在众人踌躇未决之时,城内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贫僧不才,愿来领教上师高明!”
第一百六十章 单挑
消失了整整三年的禹天来缓步走上城墙,先与城墙上的众人见礼,然后转向城外面向那高台上的八思巴合掌施礼道:“贫僧天来,见过国师!”
“原来禅师便是近年来名闻天下的‘伏魔慧剑’。人常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日得见禅师,方知此言不虚。与禅师此等人物为敌,当初贫僧那徒儿伯颜落得败亡之局,却是一点也不冤了。”八思巴双目平静如古井不波,即使提到自己的弟子伯颜,神色也依旧淡然丝毫不见怒色。
禹天来微笑道:“国师过奖。”
说到此处,他转身对虚枕溪、天宝与张君宝笑道:“终于等到了今日这一战,还请三位将这机会让与贫僧罢。”
虚枕溪面上现出担忧之色:“天来兄你当真要独自与八思巴一战?”
禹天来含笑点头:“当初贫僧在闭关之时,便已经说了要以三年蕴养一剑,枕溪兄应该不会令贫僧白白浪费这三年的时光罢。”
虚枕溪与天宝、张君宝面面相觑,当初觉缘遗言是让他们四人联手对付八思巴,但禹天来服用了“无极仙丹”之后,修为进境远远胜过他们三人。当时他言语中已经透露出闭关潜修三年,然后找八思巴单挑的意思。如今事到临头,尽管他们都已不能揣度禹天来经过三年潜修之后修为究竟到了怎样的境地,但对手既是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八思巴,便由不得他们不为之悬心。
天宝知道禹天来平日里最好说话,但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容更改,只是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师兄,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手把握会更大一些。以那八思巴的身份,应该不会拒绝我们联手挑战……”
禹天来摆手道:“天宝,我毕生追求只在武道一途,八思巴是一个很难得的对手,这一战将是我武道之途中最重要的一座里程碑。而且天宝你应该了解我,我既然敢独自出战,便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天宝见无法令他改变主意,便只能竭尽全力为他保驾护航。他上场与对面的蒙古人交涉一番,然后亲自率领一支精兵出城为禹天来压阵。蒙古军依照方才的约定略向后撤,双方以那座高台为中心遥相对峙。
禹天来拾级而上,来到八思巴对面。
八思巴望着面前比踪迹年轻许多的对手,忽地发出一声悠悠轻叹。
禹天来缓缓拔剑出鞘,微笑问道:“国师因何而叹?”
八思巴摇头道:“贫僧只叹今日之后,天下又少一可做对手之人。”
禹天来可以感应到对手的惋惜发自内心,唯其如此才愈发的可怕,因为这意味着对手已经真正拥有了一颗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无敌”之心。这“无敌”之心也绝非狂妄自大,而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但他绝不会因对手的强大而消磨自己的心志,自从踏入似乎永无休止的轮回以来,他已在无数次战斗中将一颗心磨炼地圆融剔透毫无瑕疵。手腕轻轻一抖,他运劲震荡手中“慧剑”,剑柄外侧大环上穿着的六个小环叮当作响,蕴含浑厚真力与玄妙韵律的无形音波向四周荡漾开去,打破了对方渐渐蔓延至整座高台的气势。
八思巴目中露出赞赏之色,但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出手。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心志已经完全摆脱了情绪的左右。便如当年他准备南下以一己之力镇伏江南武林,绝不是因为弟子伯颜之死而生的愤怒,而是出于蒙古伐宋的通盘考虑。而此刻他虽然欣赏禹天来,也同样不会有丝毫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杀当场。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缓缓抬起又徐徐按下。抬掌之时,八思巴与禹天来之间尚有两丈余距离;掌落之时,八思巴的脚下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两人却已经对面而立,那只手掌轻轻盖向禹天来的头顶。
在战场双方数万人的瞩目之下,八思巴移形换位的身法固是玄妙无比,但他攻出的一掌却实在平淡至极,不仅掌势简单毫无变化,出掌更不见丝毫威势气劲,偏偏速度又缓慢无比,便是一个不通武功的孩子随意乱打一气似乎也比这一掌更有威胁一些。
但身在局中的禹天来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他忽觉眼前一花,眼中出现的一只手掌陡然急剧变大,恍惚间化作一只弥天彻地的巨灵之掌,携着足以将一切碾为齑粉的可怕威势向着自己的头顶落下。随着掌落之时,他耳畔更响起开天辟地般的霹雳大响。
“大宗师之威,竟至于斯!”禹天来心中感叹,他知道此刻自己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