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看你们这些家伙有鬼,果然是冲着爷爷们来的!”雷通一脚踢翻凳子,抽出霸王鞭怒喝道。
他的四名亲兵也纷纷拔出长刀,与他一起面向四周,将于冕父子护在当中。
于冕的脸色有些发白,倒是于志强和于志敏两个小子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一左一右护住父亲。
那些人中便有曾来龙门客栈与金镶玉做交易的谢老五,他手中横着一口锯齿刀喝道:“姓雷的,东厂奉命办事,你若识相的便闪在一边!”
雷通怒发如狂:“原来你们是曹吉祥那老阉狗手下的走狗!老阉狗害了于大人还不算,竟然还要加害于大人后人,简直丧尽天良!今天爷爷便先宰了你们这些走狗,日后再入京找那老阉狗算账!”
东厂这一群人尽都大怒,谢老五阴森森地道:“姓雷的你是自己寻死,今日老爷们若是教你死得痛快了,也都不算好汉!”
他们正要动手,忽地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便似有人在身边说话一般:“好威风,好煞气!只是今日诸位怕是不仅做不成好汉,连人都做不成了。”
“是谁在说话!”谢老五等人纷纷变色怒喝。
于志强和于志敏兄弟则齐声欢呼道:“爹爹,是师傅来了!”
禹天来与邱莫言并肩从楼上下来,金镶玉和刁不遇跟在两人的身后。
“你是禹天来?”谢老五脸色惨变,当初他便是横行西北的独行大盗。后来禹天来出山,一人一剑横扫塞外各路马贼,杀得各路马贼闻风而逃。谢老五亦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是索性逃入中原,经一位朋友的引荐投身东厂,摇身一变由贼变官。
禹天来轻抚腰间“青冥剑”的剑柄,略有些困惑地道:“曹吉祥此次因何只派了你们这些小喽啰出来?难道他不知道无论是军中还是江湖上,敬佩于大人的都大有人在,只凭你们这些人,如何成得了事?”
谢老五却顾不得对方言语间对自己的轻蔑之意,他双目满是怨毒地望着金镶玉喝骂道:“臭女人,你收了老子的钱,竟然还出卖老子?只要老子今日不死,日后定教你生死两难!”
金镶玉面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反唇相讥,身边的刁不遇陡然喝道:“竟敢威胁老板,那你便去死好咧!”
身形一闪数丈便到了谢老五面前,手中寒光一闪,谢老五手中的锯齿刀才刚刚举起,一条持刀的手臂忽地与肩部分离落在地上。他的一声惨呼尚未出口,刁不遇手中寒光再闪,一个斗大人头登时从颈上滚落下来。
东厂诸人齐声惊呼,望向刁不遇的目光中满是惊骇与恐惧。
如今刁不遇用的以不再是当初那柄杀牛宰羊的屠刀,而是一柄造型特异的短剑。此剑长仅尺半,却足有手掌宽窄,剑身一边是锋刃,另一边却是密排的锯齿,剑脊两侧各有两道凹陷的放血槽,一望可知是一柄凶器。此剑便是禹天来这一年间抽暇锻造的几柄利剑之一,名为“屠灵”。
看到弟子已经动了手,禹天来也不再耽搁,喝道:“莫言,一起出手罢,这些东厂走狗一个都不能放走!”
邱莫言闻言飞身掠下,长剑在空中出鞘,化作漫天灿烂光雨洒落,将六七人人笼罩其中。
那四人齐声怒喝,各自都将手中兵器在周身舞得风雨不透以抵御剑光侵袭。
但这些人的武功也有高下之分,其中两人手上稍稍慢了一瞬,登时被邱莫言无孔不入的剑光侵入,只在颈间一闪,便以咽喉溅血当场毙命。
刁不遇则向另一边的几人攻去,那柄“屠灵剑”在他手中圆转如意,剑光闪处敌人尽都肢断躯残,场面血腥无比。
禹天来随着邱莫言飞身掠下,在空中双掌齐出,用了一式“截道八击”之中的“天覆”,无形掌力化作一个直径两丈余的半球形穹庐,将剩余的数人尽都笼罩其中。
那几人直觉无穷无尽的浩荡掌力同时从头顶及四面八方向当中挤压过来,大骇之下甚至不知该如何抵御。
在连成一串的惨叫声中,这几人便如被两只无形巨手合掌抓住后用力揉捏了一把,所有人的身体都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五官七窍都淌下一条条鲜血,如一滩滩烂泥般软倒在地上。
等禹天来收掌落地之时,邱莫言和刁不遇也都解决了各自的对手。
“师傅,邱姨!”于志强和于志敏见敌人瞬间全面,也不惧怕满地的鲜血和死尸,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各自抓住一人又笑又跳。
禹天来也对两个小子说笑几句,转身来与于冕和雷通相见。
只是在说话的同时,他心中总隐隐地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也太顺利了一些。思索了一阵之后,他去找了金镶玉,请她派人出一趟远门,帮自己打听一个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噩耗,运筹
禹天来救下于冕父子之后,就在龙门客栈住了下来,而雷通等人则押了那两名官差先行离开。
东厂那些人此行本就是做见不得人之事,来时并未向当地官府透露身份。而禹天来他们的手脚极为干净,解决得既快且彻底,又得到金玉奴这地头蛇相助,在将这批人人间蒸发之后,便不虞会走漏消息。
期间有龙门关来人查问迟迟未去服刑的于冕父子下落,金玉奴与这些官差久打交道,几句话便应付了过去。只是如此一来,官府势必要广发公文将于冕父子当做逃犯来缉捕了。
过了一段时间,金玉奴带着一脸凝重之色来见禹天来等人,说到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
禹天来只看她面色,便知果然有事情发生,先看了一旁的于冕父子与邱莫愁一眼,最终还是要金玉奴直言不讳。
金玉奴带来的消息坏到极点,昆仑派前往山海关去解救张莫静的几名弟子刚刚出手,四周便有大批东厂高手杀出,为首的更是昆仑派叛徒曹少钦。
那几名昆仑弟子虽然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却难敌东厂招揽的众多高手,更不必说后面还有凶威赫赫的曹少钦压阵,只撑了几合便被人生擒活捉。
如今的曹吉祥已因夺门拥立之功而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爵封昭武伯,总督京师三大营,端的是权倾朝野。已经成为曹吉祥头号心腹的曹少钦也随着水涨船高,坐上了东厂掌印太监的位子,广罗爪牙羽翼,为曹吉祥铲除异己。
曹少钦以张莫静为饵生擒了几名昆仑弟子之后,立即以此事大做文章,生生给昆仑派扣上一顶图谋作乱的黑锅,亲帅东厂大批高手远赴昆仑。根本不给昆仑派任何辩解的机会便痛下杀手。
昆仑派虽为武林六大派之一,但东厂招揽的邪派高手与江洋大盗人多势众,更肆无忌惮地动用了弓弩与火器,甫一交锋便给杀得死伤惨重。昆仑派隐修的三位太上长老被惊动出关,大怒之下联手围攻曹少钦,欲擒贼擒王并清理门户。岂知曹少钦不知怎的在这数年之间武功大进,竟然以一己之力与三大长老斗成平手,最后更凭借一路极其诡异阴毒的邪门剑法出奇制胜,一举击杀三大长老。
此战之后,除了包括邱莫愁在内的寥寥几个不在昆仑山的弟子,其余昆仑派中人尽遭屠戮,连张莫静与几个先前被擒的昆仑弟子也不例外。曹少钦更一把火焚毁了昆仑派宗门的所有建筑,几乎算是断了昆仑派的根。
听了这个消息,于冕和邱莫愁同时昏厥,于志强和于志敏兄弟放声痛哭,禹天来则是脸色铁青。至此他终于明白曹吉祥怕是根本未将于谦的家人放在眼中,真正要对于家下手的是曹少钦,而他此举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是他所背叛的师门昆仑派。
既然已经弄清了事情的因果,禹天来便不再龙门客栈耽搁,只留下剑法已成的刁不遇,自己则带了邱莫愁及于冕父子回转天山。
邱莫愁性情刚强不弱男儿,虽然心中悲痛欲绝,却将所有的悲痛化作力量,潜心苦练内功剑术,准备将来报仇雪恨。
于冕却是刚到天山便病倒了,而且病势沉重药石无效,不过数日便已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禹天来知道他这是心病,便耐心以言语开解,又将于志强和于志敏兄弟唤来,请他以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儿为念,莫要令张莫静泉下不安,这才激发其于冕的求生意志,渐渐地养好了身体。
等于冕身体康复,禹天来请邱莫愁坐镇山谷,监督于家兄弟练功,自己则打算出山一趟。
邱莫愁问起他出山的缘由。
禹天来沉声道:“曹少钦害了嫂夫人,又毁了昆仑派,咱们誓不能与他干休。只是如今那阉贼势大,一时尚不可轻动。不过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此次出山便是要去见一个人。若得此人相助,我有八九成把握将曹少钦连同他背后的曹吉祥一起铲除。”
下了天山后,禹天来孤身赶赴京师。他一路匿迹藏形没有惊动任何人,到了京师后趁夜去拜访继于谦之后接任兵部尚书的杨宇轩。
复辟皇位的朱祁镇虽然宠信曹吉祥、石亨等所谓“夺门功臣”,却还没有忘记帝王必备的平衡手段,于是借口出身清流的杨宇轩在江浙剿灭海寇有功,将其拔擢到兵部尚书的位子上,算是对曹、石等人的牵制。
见到禹天来不请自来,正忧心忡忡地与周槐安讨论当前朝局的杨宇轩不由大为惊愕,当即问起了他的来意。
禹天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今上宠信阉宦,久候必生祸乱。杨大人为朝廷柱石,可有意为天下除此大奸?”
他前世为君,自然深谙这些清流名臣的心理,知道“天下大义”四字在这些人心中的份量。
经过江浙剿匪一战,杨宇轩深知禹天来胸中见识绝不限于江湖一隅,今日前来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必然是心中已有筹谋,当即正色道:“杨某久有心为国除害,只恨力不从心耳!”
禹天来道:“我有一计,可于数载之内将阉宦势力连根拔起。只是需要杨大人冒不测之险,更要背负天下骂名,杨大人可愿为之?”
杨宇轩肃然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杨某不畏粉身碎骨,也不惜天下唾骂,敢问禹大侠计将安出?”
“禹某终究没有看错人!”禹天来鼓掌大笑,然后压低声音道,“禹某这一计,唤作‘为虎添翼,纵敌行凶’……”
听了禹天来娓娓道来的计策,杨宇轩和周槐安心惊不已,都觉此计虽然极险,一个不好甚至可能动摇大明江山,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将已经萌生的祸患一举清除的最佳良策。
在心中斟酌半晌之后,杨宇轩终于还是决定依计而行,并与禹天来商议了许多细节的东西。
商议已毕,禹天来便要告辞,杨宇轩和周槐安问起他下一步的行止,他冷然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曹钦迟早会知道于兄父子与莫愁等人都在天山,我需要做些事情来立威,令他心存顾忌,不敢轻犯天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活战书
漳州,奇珍苑。
玛宝哈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带着些疲惫回到卧室。作为“拜火教”派驻大明来经营产业的六名执事之一,他固然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让自己享尽富贵,但每年都要向教中上交一笔数额庞大的财富,所以不得不绞尽脑汁地赚取钱财,不敢有一日懈怠。
刚刚推开卧室的房门,玛宝哈陡然一惊,却见室内的一张雕花圆桌旁边,有一个人安坐如山,笑吟吟地向他望来。
“玛老板,久违了!”
来人正是禹天来,他打个招呼,举手轻轻一挥,一片柔和的劲力化作微风从玛宝哈身边拂过,将其身后的房门轻轻阖上。
玛宝哈也是识货之人,这一手已臻随心所欲之境的掌力令他心中一寒,同时也放弃了退出卧室的念头,苦笑着上前一步拱手道:“原来是‘天山神剑’禹大侠。贵客临门,老朽有失远迎,失礼勿怪。”
禹天来摆手道:“是玛老板不要怪禹某不请自来才对。禹某本不该如此失礼,只是前事未了,心中难安,想必玛老板能够体谅。”
玛宝哈向禹天来拱手深深一揖,脸上做出诚恳之色道:“上次之事,确是敝教做得不妥,禹大侠若要见怪,也是理所应当。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禹大侠虽然武功卓绝,却终究势单力弱,若是冤冤相报纠缠下去,未必便是得利的一方。依老朽之见,大家不如坐下来好生商谈一番,想一个平息纷争的办法出来。”
“玛老板不愧为生意人,一张嘴果然能舌灿生花。”禹天来轻轻鼓掌,随即轻叹道,“只可惜禹某从来只信奉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禹大侠何必如此,须知……”玛宝哈似乎还要进言,话才说到一般,蓦地将身形一闪欺至近前,左掌如刀横切禹天来咽喉,右掌如剑藏于左臂之下刺向禹天来心口。这一招“叶底藏花”一式双杀,凌厉狠辣且迅捷无比,又是出其不意使出,实令人防不胜防。
禹天来却早有防备,右臂上抬,衣袖飞扬如白云舒卷,拦住对方的攻势。
玛宝哈的手刀掌剑都击在软绵绵的衣袖上,顿觉掌缘指尖凝聚的锋锐劲气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他在大骇之下正要撤手,只见那衣袖如充气般鼓涨起来,同时感觉到一股沛然莫测的巨力从袖内发出,震得他手骨剧痛欲折,胸中气血翻腾,脚下立足不稳地踉跄后退。
借衣袖施展了自己重新推演的“截道八击”之“云垂”一式后,禹天来右掌从袖中探出,向着已连退六七步的玛宝哈隔空印了一掌。
玛宝哈双掌齐出向前平推,身体却向后疾退,一方面欲借后退之势化解对方掌力,一方面却是打算借机逃出这个房间。
岂知他双掌全力推出后,前方却是空荡荡没有一丝掌力劲气。心中正疑惑间,忽觉后背似乎被一根重逾千钧的钢柱狠撞了一记,当时便狂喷着鲜血向前仆跌。
禹天来这一掌却是融合了先天真气妙用的“截道八击”之“蛇蟠”式。所发的掌力便如一条无形大蟒,不仅凝而不散聚成一束,更可以随意折向曲直如意。
在玛宝哈倒地的瞬间,禹天来运指如风在他身上连点七指,倒地的玛宝哈登时全身瘫软,再也爬不起来。
禹天来收回手指,重新坐回座位,摇头笑道:“玛老板这又是何苦来由?弄得禹某非要如此无礼,你才能好好说话。”
玛宝哈艰难地抬头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禹天来淡淡地道:“禹某想知道你‘拜火教’在中土的势力分布详情。”
玛宝哈瞋目怒喝:“你休想!”
禹天来不徐不疾地道:“方才禹某点你的七指中,只有一指是用来限制你的行动能力,另外的六指点的都是禹某掌握的隐秘窍穴。片刻之后,禹某留于这些窍穴中的真气便会发动,刺激你全身气血逆行。到时你会感觉全身经脉之内似有万蚁啃噬,玛老板若自觉扛得下来,便尽管闭口不言。”
玛宝哈面上现出惊惧之色,正要瞋目呼喝时,禹天来弹指射出一缕指风,封住了他的哑穴。
片刻之后,玛宝哈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由轻微而剧烈,面孔亦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狰狞,并且全身所有的毛孔中不断渗出汗水,不一会儿便浸透了内外的衣服。
他口中发出低声的呜咽,双目中也透出乞求之色望向禹天来,禹天来却双目微阖养起神来,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半晌后,等到玛宝哈身体的抽搐又由剧烈变得轻微,双目已经开始泛白,几乎要失去神智,禹天来才又低头向他看来,随手弹出几缕指风缓解了他身上的痛苦,同时也解开了他的哑穴,淡然问道:“玛老板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