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布下杀局的是天刑堂龙、虎、鹰三组中最精锐的一批高手。在禹天来的谆谆教诲之下,天刑堂各个战队最注重战斗的效率。随着洪熙官的一声令下,三组战士先向着包围圈中的敌人发出一波远程攻击。其中龙组这些专精于刺杀的杀手刺客投掷出各种淬毒暗器,虎组战士是三连发的标枪,平日负责救援阻击的鹰组战士则是用手弩射出漫天箭雨。
当中这些飞鹰铁卫一下便被漫空呼啸穿梭的铁雨钢流冲击得溃不成军,不少人当时便插成刺猬当场毙命。剩下的一些侥幸逃过一劫,但三组人马已经随后围上来绞杀,双方的数量与士气都不成比例,胜负之数一开始便已注定。
洪熙官、童千斤与方世玉分别对上克巴、马宁儿与韦纲。这也是他们一早便已定下极有针对性的战略。
洪熙官将一杆暗藏机关、长短如意的银枪使得泼水不进,克巴被迫在丈余之外不能近身,一身厉害毒功根本无从施展。
童千斤手中沉重的浑铁棍使开,漫空尽是霍霍风雷之声,马宁儿虽然仗着一身精金软甲刀枪不入,却也不敢迎接他每一下都有千斤之力的重击。
方世玉则是自幼被母亲苗翠花以秘传的汤药洗炼全身,以十数年之功及的药物为他练成一副铜皮铁骨,论起防御力,丝毫不逊于遍体贴合精金甲片的马宁儿。韦纲空有一身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遇上只要舍得损坏一件衣服便根本不用防备的方世玉,也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渐渐地场中的战斗渐渐平息,所有的飞鹰铁卫没有一人幸免,龙、虎、鹰三组战士贯彻了洪熙官“绝杀”的命令,即使有伤而不死者也逐一补刀。
此刻仍未解决战斗的便只有洪熙官、童千斤和方世玉三个首领。
克巴一边与洪熙官交手,一边观察四周的形势。眼见得己方已近全军覆没,他心知再不设法脱身便要真得留在这里,当即发动了早已准备下却一直隐藏至今的一招杀手锏。
“吱……”克巴的嘴里不知何时噙着一枚小巧的竹哨运气吹响。
尖利的哨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双耳,每一个人都感觉耳膜一下刺痛,但也仅此而已。
唯一不同的便是正与童千斤交手的马宁儿。哨声一响,他便觉得自己的脑中似被一根烧得通红的钢针狠狠刺了一下,又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某一个角落破封而出,随即便有一股无比疯狂的杀戮意识从心底狂涌而出,霎时间已取代了自己所有的神智。
而在正与马宁儿交手的童千斤看来,对方的双目在哨声响起时便浮现出一条条血丝,转瞬间一双眼睛竟变成了纯粹的血红色。同时他身上的肌肉急剧膨胀,骨节也在咔咔声响中迅速拉伸,整个人竟变成一个身高过丈、如妖如魔的庞然大物。
变身后的马宁儿口中发出一声饱含疯狂与杀戮意味的咆哮,举起一只几乎有人头般大小的拳头向着童千斤的面门轰来。
童千斤急忙将铁棍在身前一横,用棍身拦挡对方的一拳。
伴着一声轰然大响,童千斤的身体如离膛的炮弹般向后飞出,重重地撞破后方数丈外的一堵墙壁。
“童师弟(童师兄)!”洪熙官和方世玉一起变色惊呼,同时一枪一刀分从左右夹击正要追击童千斤的马宁儿。
马宁儿虽然失去神智,却觉醒了一种如同野兽般的奇异战斗本能,两条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巨臂左右一轮,便如两条超巨型的钢鞭抽打在银枪与钢刀之上。
洪熙官和方世玉都感觉已故庞大得不可思议的狂暴力量轰击在手中的兵器上,两人当时落得与童千斤一样的下场,整个人身不由主地离地飞了出去。
“速走!”克巴向着同样被眼前这一变故惊呆的韦纲招呼一声,当先击杀了几名天刑堂战士突围而去。
韦纲当即反应过来,双手扬处十数件暗器齐飞,又有数名天刑堂战士中招倒地,被他乘隙脱身而出。
两人一先一后全力施展轻功全力逃窜,霎时便已不见了踪影。
“可恶!”童千斤抓已经弯成弓形的铁棍、灰头土脸地从自己撞破的墙洞里跳了出来,恨恨地道,“竟然被这两个家伙逃了!”
洪熙官倒提银枪站到他的身边,冷冷地道:“他们逃不掉,我们只管对付马宁儿。”
童千斤双臂运转神力一拉,重新将铁棍拉得笔直,苦恼地问道:“马宁儿怎的变成如此一只怪物?我们又要如何对付他?”
方世玉也提着钢刀走了过来,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这应该是那妖僧弄得鬼,早该想到他不会那么好心,耗费偌大的精力来成就马宁儿。不过这邪法应该存有极大的缺陷,否则他大可坐等此刻所向无敌的马宁儿干掉我们,而不是趁机逃之夭夭。”
洪熙官沉声道:“此刻他似乎全无神智,我们用游斗之法拖着,借机寻找他的破绽。”
第七十章 收官,返京
若是在原来的剧情中,洪熙官、方世玉和童千斤都不会采用这种“有辱正派弟子身份”的游斗策略。但如今他们经过禹天来的引导,早已不将自己当做纯粹的武林中人,战斗时信奉的是为求胜利而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也证明洪熙官提出的游斗策略恰恰是对付如今的马宁儿的最佳方法。已经失去神智却力量暴增又保留了战斗本能的马宁儿比之先前可怕了数倍不止,若是正面强攻,便是他们三大首座联手也最多搏一个两败俱伤之局。但现在他们丝毫不顾面子地一沾即走,引着对方在村子里四处乱窜,除了被对方毁了不少房屋,己方始终丝毫未受损失。
片刻之后,正在村中横冲直撞的马宁儿蓦地一僵,随即便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同时巨大如妖魔的身体迅速萎缩下去,甚至在缩小至原本的体型后仍不停止,最后生生蜷缩成一个高不满四尺的枯瘦干尸。
洪熙官、方世玉和童千斤小心翼翼地接近寂然不动的马宁儿,方才被人护着远远离开的五个孩子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老爹,这个怪人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大洪有些恐惧地躲在方世玉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看地上的马宁儿。
方世玉摸摸他的脑袋,摇头道:“老爹只能猜到这叛徒是遭了妖僧克巴的算计,具体的情况却不得而知。”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胆大又好奇心最盛的马超兴忽地指着地上大叫起来。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只白白胖胖有如一条春蚕的虫子从马宁儿的耳朵里爬了出来,蠕动着身体似要爬里。
方世玉变色道:“大家小心些,这是苗疆的蛊虫,千万不要被它沾身!原来克巴便是将这东西寄生的马宁儿的体内,方才用它激发了马宁儿体内沉积的百毒,使他在短时间内实力暴增,但是等到已经与他全身真气融为一体的毒性消耗殆尽后,便也是他油尽灯枯之时。”
“原来是这么个害人的东西!”童千斤一棍捣下,登时将那只蛊虫捣得稀烂。
洪熙官则望着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马宁儿尸体喟叹道:“他最终竟是死在自己投靠的人手中,这也许是对他最大的惩戒了……”
此时克巴与韦纲已经一前一后逃出老远。后面的韦纲扬声道:“大师稍等,后面并无追兵!”
克巴停下脚步,转头正要对身后的韦纲说些什么,脸色忽地一变,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掉头又跑,速度居然比方才更快了一些。
韦纲先是一呆,随即便感觉心头一阵惊悸,想也不想地将身体向下一伏,整个人平平地贴在地上。
便在他伏低身体的同时,漫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足有数十上百件各色暗器从道路两边飞来,从他后背上空交叉扫射而过。
“好机警的家伙!”两条窈窕人影从道路两边飘然而出,又一前一后将韦纲堵在道路当中。
“果然是你们!”韦纲见来的是当日在少林寺与天刑堂主一起现身的一大一小两个美貌女子,大怒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朱小倩和红豆这对母女对望一眼,两张俏丽的脸上同时露出得意的笑容,异口同声地道:“我们是小女子不是好汉,不但要偷袭你,还要群殴你!”
四只玉手一起扬起,无数暗器密如雨点般向着当中的韦纲射去。红豆的暗器功夫是朱小倩一手教导出来,母女间的默契自不用提。她们发出的暗器中有许多原本并未瞄准韦纲,但彼此互相撞击之后竟又改变方向,换了一个角度仍是向他射来。
韦纲狂吼一声,双手幻出八臂虚影,无数暗器向着四面八方射出,将射向自己的暗器尽都击落,更有一部分反向朱小倩与红豆射去,显示出在暗器上精深无比的造诣。
“要比手速吗?难道我这‘千手观音’还怕了你这‘八臂罗汉’!”朱小倩冷哼一声,双手同样幻化出重重虚影,也不知藏在何处的暗器源源不绝地从手中发出,另一边的红豆则是有样学样,而且表现得丝毫不差。
在这一刻,空中无数暗器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如雨打芭蕉般不绝于耳,暗器撞击时迸射出的火花则充斥了方圆十余丈的空间,那光影声电的效果实在绚丽无比。
转瞬之间,所有的绚丽光影敛尽声响平息,三人排成一条直线定定地站在道路中央,周围的草木尽被肆虐攒射的暗器摧残得七零八落。
三人之中,朱小倩额头稍稍见汗面色微红,红豆则已气喘吁吁显然精力损耗极巨,而当中的韦纲身上从头到脚插满了不下三百余件各式各样的暗器,除了朱小倩母女的,还有他一部分自己发出又被两人的暗器截击反弹回来的。任谁的身上插了这么多的暗器也绝无幸存之理,何况他自己的暗器上多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位在朱小倩之后崛起江湖的一代暗器名家,最终还是死于暗器之下,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此时克巴又逃出颇远一段距离,他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此次天刑堂既然苦习设计布下天罗地网,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当前方的路上现出拦路之人时,克巴的预感终于应验。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来拦路的竟是此人:“禹天来,你为何在此?”
禹天来负手而立,微笑着说明自己的来意:“在下受人所托,欲求借大师首级。大师即使佛门中人,当不至令在下徒劳往返。”
克巴狡诈多智,虽做不到未卜先知,但算得上一个“事后诸葛亮”,心头电闪转念之间,便已想清部分前因后果,苦笑道:“原来你是小皇帝的人。这么说来那所谓的藏宝图,竟是小皇帝用来引各方势力厮杀的诱饵!禹教头此时现身,应该是替小皇帝捕杀贫僧这上钩之鱼,从而断去鳌拜大人一臂罢?”
禹天来从身后取出一柄长剑缓缓抬起指向对方:“大师果然聪明,只是仍猜错了一件事。”
克巴是武学大家,只看禹天来摆出的起手式便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惊呼道:“你竟是用剑的?难道你是……”
他后面的话却未来得及出口,禹天来长剑幻化出漫天银芒电影,霎时间便将他的身形彻底湮没。
半月之后,禹天来返回了京师,通过康亲王再次面见康熙,详细禀明了此行的经过,其中自然是实中藏虚,却又不露丝毫破绽。
康熙听罢轻叹一声:“朕的计划虽然周密,却未料到出了这许多变数,不但天刑堂跳出来搅局,陈近南更因被郑经召回台岛而逃过一劫,倒是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冯谨诚做了他的替死鬼。”
叹息之后,他却又展颜一笑:“不过此次的收获已然不小,禹先生为朕斩出了鳌拜的爪牙,少林虽然未毁却也遭重创,至于陈近南……他虽然未死,只怕麻烦也是不小!”
禹天来当然明白他言中之意,此次冯谨诚与一般心腹尽遭克巴等人屠戮,而天刑堂随后便跳出来全歼了克巴等人,这里面的关节明眼人一看便知。以陈近南与自己的关系,郑经那边必定会给他极大的压力。
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第七十一章 君子者,可欺之以方,可喻之以义
克巴等一批得力属下全军覆没,自然引动了鳌拜的雷霆之怒。
在江湖上,鳌拜大肆搜捕天刑堂、天地会及少林派中人,但这三方势力都以提前全面潜伏起来,鳌拜督促虽然严厉,下面的人大海捞针也是收效甚微,只得胡乱杀了一批人应付了事。
在朝堂上,鳌拜则是狠狠地处置了几个唱反调的重臣,一方面是泄恨,一方面则是立威。
对于鳌拜的跋扈,康熙显得分外老实,任凭他杀人抄家也只装聋作哑。
但禹天来知道,康熙的表现只是爆发前的沉默,目前只是等待一个发难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同样是他翘首以待的。
这一天,禹天来忽地接到京中天刑堂秘舵送来的暗信。他看过之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低声自语道:“他终于来了。”
等到了夜间,他悄悄离开了咏春拳社,来到伪装成一间绸缎铺的天刑堂秘舵。
化身为绸缎铺女老板的朱小倩早已等候多时,她将禹天来迎进后院,指着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悄声道:“人便在里面,你自己去见他罢。放心,救兵我已经请到,只要你一声召唤,立即便会现身。”
禹天来向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许,然后独自上前推门而入。
面上多了一些风霜之色、两鬓更现出星星点点斑白的陈近南负手立于窗前,腰间悬挂那柄“巨阙剑”。
“陈兄,久违了。”禹天来上前拱手为礼。
见到禹天来进来,陈近南一改往日的温和儒雅,手按剑柄面色冷肃,单刀直入地沉声问道:“禹兄弟,冯副总舵主的事情,你是否要给愚兄一个交代?”
禹天来丝毫不以为忤,赔笑道:“陈兄既然来了,小弟这里自然会有所交代。不过你我之间似乎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如何?”
看着对方刻意放低了姿态,陈近南紧绷的面孔终于松弛下来,苦笑着叹道:“禹兄弟,此次的事情你着实做得差了,明眼人一看便是到你是布局做了一回黄雀,而冯副总舵主却成了吸引螳螂的金蝉。此事在台岛引起轩然大波,延平王已经通告天下宣称你为叛逆,冯锡范更请令要亲赴中土来杀你。”
禹天来冷笑道:“叛逆?小弟从没拿过他郑家一文钱的俸禄,便是国姓爷在时小弟也未向郑家磕过一个头,他郑经凭什么将小弟定为叛逆?至于冯锡范,嘿,只要他舍得来寻死,小弟绝不吝为他收尸!”
“禹兄弟如此说,难道当真要与愚兄为敌!”陈近南面色重新严肃起来,“你那计划一旦成功,便为反清复明的大业创造一个契机,而延平王将是推动大业成功的决定力量。愚兄也知兄弟你受了许多委屈,但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你也不该如此任性妄为只贪一时之快!”
禹天来哂道:“陈兄如此说,却是高看了郑家的力量,也小看了小弟的格局。小弟筹谋反清大业,从来都没有指望借用他郑家的力量。说句实话,整个台岛的力量加在一起,在小弟看来也比不上陈兄一人。而且那郑经的胸襟才识均不足以成事,陈兄在他手下不过是明珠暗投,何不弃此昏庸之辈,来与小弟携手另创一番天地!”
“住口!”陈近南越听越难看,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掌拍碎了身边桌案的一角,厉声喝道,“禹天来,你以为陈某是不忠不义的背主之徒吗?”
禹天来仍是安然如故,高举双手道:“陈兄息怒,且听小弟一言!”
“你说!”陈近南按剑而立,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