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留的一些好处,谨此拜谢尊者恩泽。”
达摩稍稍侧身避开,摇头道:“当初老衲留下传承,原本便是留待有缘。道友能够得到,那便是道友的缘法,却非是老衲的恩德。既然老衲与道友之间有这一份缘法,今日老衲冒昧,欲向道友讨一个人情。”
禹天来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钹,目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神色依旧不变,正容道:“尊者但有吩咐请讲当面,贫道自当效力。”
达摩斟酌道:“实不相瞒,那金钹法王其实是我灵山的一尊护法,不合耐不得清规戒律,竟盗取了佛祖的一对金钹法宝私逃下山,来这凤凰山中称妖为王。佛祖日前检点山门时方知这孽畜之事,因此命老衲下山擒他回山并追回法宝。如今此妖因跋扈和贪欲招惹道友而为道友斩杀,也是他应得此报,只是那金钹乃佛祖之物,老衲……”
禹天来却不等达摩说完,立即双手捧着金钹送到面前,笑道:“既是尊者开了尊口,贫道又岂敢贪占此宝,自然拱手奉上,请尊者收纳。”
达摩愣了一下,随即轻叹道:“如此老衲便多谢道友慷慨。”
说罢便将那金钹接过来收回囊中,心中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意。方才禹天来根本不提这金钹归属问题而只提自己,言外之意便是以此宝了结当年的因果,此后彼此互不相欠。金钹虽然珍贵,但与一个潜力无穷的新晋元神修士相比,则又是远远的不如了。只是对方终究已入道门,原也难以拉拢来自己阵营,千鸟在林总不如一鸟在手,倒也不能说如此结果便是蚀了本。
目送达摩身形远去之后,聂隐娘笑道:“师傅你还是那般狡猾,用人家的东西还了人家的人情,自己却是一毛不拔。”
禹天来哂道:“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再说终不能因为当年辗转学了他一些武学,如今便要将整个人卖给佛门。”
一言方出,身畔不远处忽地又传来一声呵呵轻笑。
两师徒同时一惊,一起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玉面长髯、背负长剑的白衣道士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手捻须髯向自己两人微笑。
“姓吕的,你还敢出现在贫道面前!”看到这道人时,聂隐娘的一双修眉立时竖起,双目之内寒光闪烁,口中发出一声呵斥,背后的青丝剑已经轻轻颤抖着随时便要跳出匣外。
原本一副仙风道骨之态的道士登时满脸都是尴尬神色,有些慌张地连连摆手道:“聂道友息怒,贫道有话要说!”
禹天来听了聂隐娘那一句喝骂,便已猜到这道人便是传说斗剑败给聂隐娘后飞升去仙界,此后再也不曾踏足凡尘的纯阳仙人吕洞宾,心中道了一句:“这一边的反应却也不慢。”随即伸手轻轻按住聂隐娘的香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聂隐娘狠狠瞪了吕洞宾一眼,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转头望向他处。
虽然对方态度依旧恶劣,吕洞宾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能够令对方乖乖听话的禹天来另眼相看。他早已从一些渠道知道了禹天来的出身来历,一个能够凭借自身力量打破一方世界桎梏的修行者,本就是自己身后势力要着重拉拢的目标,偏生与夺了自己“道门第一剑”名头的聂隐娘又渊源深厚,也难怪那位老人家在算出佛门派出达摩尊者下界后,便遣自己也火速下界,严防佛门拉拢或对付此人。
禹天来上前施礼道:“贫道见过纯阳上仙。”
吕洞宾摆手笑道:“所谓‘上仙’不过是世俗中人对我们这些仙界中人的称呼,其实也不过是与道友一般的元神修士,最多仗着修行的岁月久而走得略远一些,你我还是以道友互称罢了。”
禹天来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敢问吕道友此来有何指教?”
吕洞宾鼓掌笑道:“道友对贫道却是快人快语,不似方才与那胡僧说话般转弯抹角,足见一片赤诚之心。如此贫道也便开门见山,此次贫道是奉了道祖法旨而来,欲请道友帮忙做一件事情。”
“道祖法旨?”禹天来怵然一惊,却是没有想到此次行事竟是直接引起了这位最大大佬的关注。
吕洞宾却是不等对方发问,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皮描金、拳头大小的葫芦道:“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道祖也不会平白要道友辛苦一场,愿将此物作为酬劳!”
说着便将葫芦送到禹天来面前。
禹天来略一踌躇,还是将葫芦接到手中,揭开封口的塞子轻轻一嗅,登时脸色大变地赶紧又盖好塞子,向着吕洞宾苦笑道:“道祖果然是道祖,这手笔也实在太大。论起这分酬劳,也当真值得贫道将这条命拿出来搏一搏了。道祖希望贫道做什么,便请道友明示罢!”
第三百零九章 八景炉成九转丹
禹天来与聂隐娘返回钱塘后,立即宣布了要闭关静修。
如今小青正跟聂隐娘这偶像学习剑术,许仙则与白素贞一起钻研医术,阿青听说禹天来的分身太阴羽士正在攻略凤凰山,大感兴趣地带着五鬼去凑热闹,偌大一个太玄观有无禹天来这观主主持竟也毫无差别。
但禹天来这一次闭关的时间也不长,前后仅仅一月有余。等到他出关之日,聂隐娘带着小青和许仙夫妇一起来迎接。
见面之后,聂隐娘是早已心中有数,小青和许仙是毫无所觉,唯有白素贞感应到禹天来身上与一月之前迥然不同的气息,惊诧无比地问道:“师傅,你的修为?”
修行者到了元神之境,便已真正触及到了天地之道造化之理,因而也最遭天地所忌,修为每晋升一级,便要接受天地降下的一次灾劫。这灾劫分“雷灾”“火灾”“风灾”三种,每一灾又分三次劫数,合称三灾九劫。
三灾九劫既是劫数也是机缘,若是渡不过去自然是轻则前功尽弃,千百年苦修尽付流水,重则在雷火风之下灰飞烟灭、形神俱消;若是渡得过去,则不仅修为增长,更可借助雷火风之力不断炼化元神之内的阴渣,待到三灾九劫全部渡过,便可将元神内的阴渣尽数炼化,成就纯阳元神,证就真仙大道。
白素贞早已臻达元神之境,如今已渡过了雷灾的“五行天雷”“七曜法雷”“九霄紫雷”三次劫数,正在积累修为打磨心境,准备迎接火灾的第一次劫数“太阳神火”。
一个月前尚未闭关的禹天来还只是刚刚初入元神之境,连雷灾第一重的“五行天雷”之劫尚未渡过。虽然他的实力已远远超出境界的限制,连同样渡过雷灾三劫的法海都败在其剑下,但领先三个境界的白素贞还是可以多少感应到一点他修为的深浅。
而此刻的禹天来在白素贞的感应中却是虚空宇宙般混混沌沌的一团,在修为境界上最少也是与她并驾齐驱。
白素贞苦修了一千七百余年,三百年结成金丹,四百年九转化神,而后用了足足一千年才渡过雷灾三劫,有了如今的修为境界。虽说她血脉特异,修行时每一个境界都需要更加深厚的积累,速度也确实比寻常修士要慢了一些,但要说禹天来闭关一月的成果便抵得上她的千年苦修,这已不能算是骇人听闻,简直是没有天理。
禹天来哈哈一笑道:“先前贫道和人做了一桩交易,答应帮人做一件事情,因此也很是收获了一些好处。这一个月的闭关便是去消化那些好处,看一看如今这成果,这买卖倒也不算是蚀本。”
“好处?什么好处能够让师傅你的修为在一月之内突飞猛进至此,难道是……”白素贞喃喃地说到此处,一双美目蓦地瞪圆,一张俏脸也满是呆滞之色,虽然终于控制住自己的震惊没有叫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大叫,“九转金丹!定然是道祖的九转金丹!”
这一方世界证就纯阳元神的真仙大能虽然不多,终究还是能够凑满两掌之数。而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将纯阳元神寄托宇宙真空,与冥冥之中的大道相合,真正做到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证就不死不朽元始大道的“金仙”,便只有分别开创了道家与佛门的两位祖师。
传说中那位号为“太上”的道祖老君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又掌控了一件超出神器范畴的无上至宝“八景烘炉”,古往今来许多名扬三界的神器法宝、灵药仙丹,皆是经道祖之手由此烘炉炼制出来。其所炼仙丹之中最上品者,便是那“九转金丹”。
金丹之境的修士有九转化神之谓,此丹以“九转”为名,正是寓指其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元神之力。据说即使是初入金丹之境的修士,只要服用一颗“九转金丹”,便可立地使金丹九转九变,孕育元神;而元神之境的修士服之,效力虽然没有如此明显,但一颗“九转金丹”助其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是十拿九稳。
只是这九转金丹便是道祖也不能随意炼制,需要三千年才成一炉,每炉只得九颗,而道祖也不可能三千年又三千年的只顾炼丹,因此这仙丹道祖手中也是数量极其有限,轻易不肯以之示人。
禹天来说凭借外物在一月之间将修为境界提升到至少渡过雷灾三劫的地步,白素贞能够想到的便只有“九转金丹”。只是不知禹天来所说的“交易”又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值得道祖拿出三颗以上的“九转金丹”作为酬劳。
她只是心中猜疑,身边的许仙却直接问出口来:“师傅,你说和人做了一笔交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禹天来忽地上下打量许仙,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番,直到把他看得心头发毛,才笑眯眯地道:“汉文,说起来此事还需要你来助为师一臂之力,只不知你是否愿意?”
白素贞心中当时便大喊一声“不好”,能够以“九转金丹”来做交易的事情,其中有多少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自己这傻相公若是卷入其中,稍有一个不慎,只怕立时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她尚未想到如何开口询问,待弄清原委后再做决定,许仙已经豪气冲天地应道:“师傅说的哪里话来?自古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但有吩咐,弟子便是舍生忘死亦在所不惜,又哪里说的上愿意不愿意的!”
“这呆子……”白素贞心中叫苦不迭。她知道相公这位看似面嫩实则旧历人世老奸巨猾之至的师傅算计无双,既是引着相公说出这番话来,定然对他有所安排。
聂隐娘看出白素贞的不安,笑着出言安慰道:“师妹你且放宽心。师傅要妹夫去做的事情固然艰难,但我们都会竭力相助。而且此事一旦功德圆满,便是一桩天大的机缘,连师妹你也有无穷的好处。此事师傅和我都不便明言,你若信得过作师姐的,便只用心帮助妹夫便是。”
白素贞忙道:“大师姐言重了,小妹自然信得过师姐你。究竟是什么事情,师傅便请吩咐下来,我们夫妇必当尽力。”
禹天来摆手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待贫道计划周详之后,再于你们详细分说。眼前倒是有一件事,那法海老和尚对当年的恩怨耿耿于怀,只恐早晚还要生事。贫道既然要你们夫妻出力,便先帮你们了结了这桩因果罢!”
第三百一十章 还灵丹了结因果,再纠缠打死勿论
白素贞大为诧异,问道:“师傅你打算如何了结这因果?”
禹天来淡淡地道:“当初你不忿早年之恨,于是盗取了法海得自大雷音寺的六颗灵丹,如此以怨报怨,彼此因果纠缠得愈深。其实认真计较一番,那六颗灵丹可以令服用者平添六百年修为,却也只对金丹之境的修士才有用。虽说弥足珍贵,终究不是九转金丹那等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咱们还赔得起。”
白素贞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些:“师傅,法海放不下的其实并非那六颗灵丹的价值,而是失丹时因极度怨愤而生的心障。这一段因果,恐怕不是赔付几颗灵丹便能了结的。”
禹天来哂道:“生出心障是他自己心性修持不到火候,与他人何干?我们求的自己心安理得,若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仍要来纠缠不休,嘿嘿……”
他只是冷笑几声,一旁的聂隐娘却杀机凛然地接口道:“骊山门下,不容人欺。若是纠缠,那便打死勿论!”
禹天来在此事上颇有些坐言起行的架势,当时也不要白素贞这当事人出面,立即携了由聂隐娘贡献的六颗上品灵丹,只身御风而行来到金山寺山门前落下。
山门前有金山寺的知客僧人,看到一位青年道人从天而降,正在惊愕万分之际,耳中忽地传来自家方丈法海大师的声音,听他如此这般指点一番后,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神,快步上前相迎,恭谨地双掌合十施礼道:“这位可是太玄真人?方丈大师命贫僧引您老人家前往望江亭相见。”
禹天来并未刻意收敛气机,对于法海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到来也毫不意外,当即微笑道:“如此便有劳这位小师傅!”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向金山寺山门内走去,入了山门后却不进金山寺,而是从寺庙旁侧的一条小径绕道了后面。
这金山寺建在扬子江心的一座小山之上,庙后有一块天然生成突出山崖之外、凌空数十丈悬于江面之上的巨岩。巨岩表面平整,形如一座石台,寺中僧人在石台临江的三面都安装了铁索石栏,当中建了一座凉亭,成为一处上佳的景观。
禹天来到了这座望江亭外,便看到法海正站在阶下相候。
那知客僧送到此处便向禹天来告辞离开。
法海遥向禹天来合掌施礼道:“禹观主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迎迓,尚乞见恕。”
禹天来亦稽首还礼,笑道:“不敢,只要禅师将贫道这不速之客拒之门外,贫道便已感激不尽。”
说笑间人走到凉亭前,法海侧身举手虚引道:“上一次蒙观主烹茶相待,今日老衲忝为地主,自当礼尚往来,因此略备了些粗茶,请观主品评一二。”
禹天来早看到凉亭内的石桌上摆好了全套茶具,拱手致谢后随法海一起步入亭内落座。
法海亲自动手斟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送到禹天来面前。
禹天来双手接过茶盏,举盏向对方致意后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沉吟半晌方斟酌道:“贫道此次前来拜访禅师,却是有几个问题请教当面。”
法海含笑道:“老衲愿闻其详。”
禹天来道:“佛门讲众生平等,却不知在禅师眼中,我中土芸芸众生与域外的如北方廓拓帝国之民、西方乌斯藏国之民,是否当真平等如一,并无远近亲疏之别?”
法海并未立即回答,沉思片刻方缓缓道:“修行到了佛祖那等境界,自然能视众生如一,无爱无私。而老衲的佛法修行远未到家,不免要受自己出身影响。若是一个中土人与一个廓拓人生出纠纷,老衲本心怕是自然而然便偏向中土人几分。”
虽然对方的答案颇合自己心意,禹天来脸上却并未现出喜色,反是愈发凝重地沉声再问:“禅师虽为佛门中人,却也是中土炎黄后裔。恕贫道放肆,敢问禅师这两种身份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这一次法海默然良久,半晌之后方苦笑道:“观主这一问却是当真难住了老衲,炎黄血脉乃老衲为人之本,佛法禅机乃老衲平生所求。二者孰轻孰重,老衲实在无从衡量。”
禹天来神色见现出一丝冷意,语气也变得更加淡然甚至有些飘渺:“如此说来,一旦要禅师在这两个立场之间做一抉择,禅师同样无法抉择了?”
法海默然无语,答案却已不言而喻。
禹天来忽地轻笑起来,笑声由小变大,到最后整个人已笑得伏在身前的石桌上。
面对大失仪态的禹天来,法海面上一片木然,只是眼观鼻、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