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姓林的那货欺负人!”苏墨叫了起来,口沫横飞地就开始指责林匡义等人。
旁边苏迁、苏文也赶忙过来帮腔,将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边林匡义等人听得恼火起来,忍不住也是开口争辩,两边吵闹着,眼看又有火气起来了。
如此过了片刻,忽然苏青珺一声轻喝,道:“住口!”
苏家三兄弟立刻闭嘴,而那边林匡义等人对视一眼,也是安静下来。
苏青珺看了一眼那灵田中的石蒜,只见那灵植确实长得极好,外貌也是美丽,她沉吟片刻后,看向林匡义,也不多话,只问了一句,道:“可有凭证?”
林匡义等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这闹来闹去的大家趁乱厮打,年轻人胡闹着谁也不管,谁拳头大就说谁有理。但若是真的开始讲道理了,这些世家子弟出身的又不是真傻,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有些地方是说不通的。
“那、那石蒜是我种的,我知道,我认得!”突然,一个声音大叫起来,众人一惊,一起看去,只见却是跪在地上的贺长生挺着脖子大声喊道。
苏墨等人脸一黑,瞪着贺长生,而那边林匡义等人却是大喜,哪管那么多就是起哄,连声道:“说得对,说得对,他是原本种植石蒜的人,除了他,更无人认得那灵植了。”
“正是,这草园中就数此人种植石蒜种得最好,他说这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
种种议论纷纷,一时滔滔而来,苏青珺微微皱眉,看了那贺长生一眼。
而在人群背后,陆尘远远地也看了过来,沉默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
“你是说,那棵石蒜是你原本种的那棵?”苏青珺话一出口,周围便安静了下来,包括林匡义等人也没有再说话。
这种安静的气氛让贺长生有些紧张,同时他看着苏青珺那异常美丽的容颜,仿佛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是、是我种的。”
“你可有凭证?”苏青珺问道。
贺长生怔了一下,大声道:“那就是我种的,我认得它,我认得出来!”
周围的人群一片沉默,此刻仿佛许多人都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无人开口说话。
苏青珺摇摇头,口气仍然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的清楚明了,道:“这不行,你要有凭证,总不能你说什么东西是你的,那就一定是你的了罢?”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物证、人证都可以,你随便举一个出来,只要说得通,我就让二弟将这石蒜还你。”说着,她看向林匡义,道:“林师弟,我这样处置,你觉得可以么?”
林匡义苦笑了一下,道:“行。”
一位金丹修士站在那边,而且是日后前程远大的一位,他倒是敢说不行啊,而且话说回头,苏青珺从头到尾说的都在理上,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凭证?”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长生脸上时,只见他一脸迷茫,喃喃地道:“物证?人证?这……可是那真的是我种出来的啊……”
人群沉默着。
苏家人看着他,林家人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仿佛苍天大地也都在看着他。
他跪在人群里,却仿佛置身于冰冷的世道之外。
过了很久,苏青珺没说话,倒是站在她身边的苏墨冷笑了起来,道:“喂,那厮,你到底有没有凭证,快快讲来?”
贺长生涨红了脸,呐呐道:“物证,哪有物证,我说的话你们又不信啊?人证……对了,人证!”
他忽然一跃而起,看起来欣喜若狂,大声道:“我、我种石蒜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你、你、你们,对不对,你们都看到我种石蒜了罢?我是不是种得很好,是不是种的这流香圃中最好的石蒜,你们说啊?”
人群中有微微一阵骚动,但很快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低语了,当他手指向别人特别是与他同样身份的杂役弟子时,那些人都安静地避开或者沉默不语。
贺长生呆住了,他面如死灰,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然后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人群骚动让开,苏青珺等人也是看着他的举动,只见贺长生一路冲到人群中,正好在脸色微变的陆尘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只见他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陆尘的手将他拖进场中,然后双手紧紧抱住陆尘的手掌,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陆尘,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仿佛寄托着毕生的希望,道:“陆尘,你……你平日里跟我交情最好,跟我最谈得来,你说,你说,你来为我作证。那石蒜,到底是不是我的?”
片刻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陆尘的身上,包括苏青珺,也是以一种略带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而在她的身旁,苏家三兄弟和林家那边五人,也是以复杂的眼神望着这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弟子。
陆尘面无表情地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贺长生。
那个男人正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满怀感激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竭力地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轻声道:“陆尘,你帮帮我,你说啊,你说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癫似狂
清冷的山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拂动人们的衣襟,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从远处慢慢走过来两个身影,一老一少,白头黑发,年老的是颜萝,年轻的少女是易昕。
她们远远看着这里,颜萝皱了皱眉,吩咐了易昕一句,易昕点点头,便向这边走了过来。
而在人群之中,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陆尘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而贺长生则是在一旁催促着他,道:“陆尘,你说啊,你不是以前来过我这边好多次,一直都有看到我种的那石蒜吗?”
这时,苏青珺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看着陆尘,道:“陆尘,你真的认识此人?”
陆尘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是,他名叫贺长生,和我一样,是今年拜进宗门的杂役弟子,我认得他。”
苏青珺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墨,苏墨对着姐姐笑了笑,笑容中似乎突然多了一丝牵强。
苏青珺明眸中微光一闪,似平静湖面上风过水面,荡起了些许涟漪波纹。
片刻之后,她回过头来看着陆尘,平静地道:“你我相识不久,不过看你帮我栽培红珀参的时候,应该也是个信人。你说吧,若是果真可以明证是他的,我便信你。”
陆尘目光微垂,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也不知他此刻心中究竟是何心情。而与此同时,旁边的人群则是瞬间一片哗然,再看向陆尘的时候,众人目光便是不同。
而贺长生更是大喜过望,喜笑颜开,抓紧了陆尘的手臂,大声喊道:“快说,快说,你快说啊,那是我的石蒜!”
陆尘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前方,不理会贺长生,只淡淡地看着苏青珺,又看向她身边的苏墨三人,还有另一头的林匡义等人,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苏青珺沉吟片刻,问道:“在这流香圃草园杂役弟子中,此人是不是种植石蒜最好的人?”
“是。”陆尘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贺长生哈哈大笑,苏青珺眉头微皱,随即点了点头,而旁边的苏、林两边人则是神色各异。不过很快的,忽然那苏家三人中的苏迁往前走了一步,道:“我能否请问阁下几句话?”
陆尘道:“自然可以,请问。”
苏迁看了一眼站在陆尘身边的贺长生,道:“阁下既然与贺长生相熟,可认得这张志?”说着,他指了一下仍然还晕倒在地不曾醒来的那个杂役弟子。
陆尘道:“我认得他,但平日没什么来往,不算熟悉。”
苏迁眼睛一亮,道:“你跟张志不熟?”
“不熟。”
“那就是说,你很少来到张志的地里?”
“几乎没来过。”
苏迁一击掌,道:“那你可曾看过张志所种的那棵石蒜?”
陆尘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后,他淡淡地道:“没印象了,应该是从没注意过。”
苏迁哈哈一笑,环顾左右,然后略带得色地道:“那我最后请问你一句,你真的能够完全肯定,眼前的这株石蒜,就不是张志自己种出来的那棵吗?”
陆尘再一次沉默了,这一次周围所有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贺长生更是有些紧张起来,紧紧地盯着陆尘。
陆尘低眉垂眼,仿佛是在仔细回想,又像是在内心对比反问,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抬起头,目视前方所有人,然后毫无表情地道:“不行,我不能肯定。”
“轰!”
周围人群中顿时如同爆发一样,声浪滚滚而来,所有人都露出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表情,而在场中,林匡义等人对视一眼,面露苦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而苏家兄弟三人则是喜动于色,只有苏青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妙而异样的神情,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尘。
“你……你……”
一声嘶哑的呼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与愤怒,从陆尘身边传来,突然一双手猛地冲过来狠狠地推了陆尘一把,一下子将他推得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那是贺长生。
他的脸看上去已经有些扭曲了,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他恶狠狠地看着陆尘,仿佛人生最后的希望都被陆尘打碎。
“你不是人!”他嘶声怒吼着,咆哮着,对着陆尘喊叫着,“你怎么敢这样说,你心里明明知道,那石蒜就是我的,是我的!”
陆尘默默地站了起来,看向贺长生,那目光淡淡如此刻吹过的山风,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畏惧,也没有同情,他眼底深处的目光深沉犹如大海,倒映着的只有一片沉默的黑暗。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陆尘淡淡地道。
“什么实话,你说的都是屁话!”贺长生仍然在大吼大叫着,他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情绪在崩溃,脸上甚至流下了眼泪,指着陆尘,又指着周围所有人,吼叫着,“你们都是这样,你们都不信我,明明、明明我是好人啊!”
他大声惨叫着,忽地掉头狂奔而去,冲出人群,转眼间不知去向。
在他刚冲出去的时候,苏家那几兄弟似乎还不愿放过他,有动手阻拦的意思,不过苏青珺冷冷地扫过去了一眼,再加上贺长生此刻神情如狂,就跟疯子一般,所以苏家兄弟还是放弃了。
旁边,林匡义与周围几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随即走到苏青珺身边,陪笑道:“苏师姐,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错了,都怪我们轻信了那厮,结果与苏兄几位起了误会。回头我一定好好赔罪,就……”
“不必了。”苏青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罢。”
林匡义略感意外,但随即喜形于色,笑道:“如此太好了,多谢苏师姐。”
苏青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林师弟,苏家与林家可不是仇家,相反的,咱们两家可是数代世交。今天这事要是传回昆吾城中,都不用我去说,只怕林伯父也不会高兴的,你可想过此事?”
林匡义吓了一跳,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连忙道:“是是是,苏师姐所言极是,小弟错了。以后苏师姐若有什么事需要小弟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小弟能为您办事,那真是荣幸之极!”
苏青珺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吧。”
林匡义等人连声答应,也不敢在此久留,连忙去了。
苏青珺回头看了一眼兀自站在那边的陆尘,欲言又止,眼神中隐约掠过一丝歉意,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叫了苏墨等人一声,便也离开了这里。
草原之中,围观的众人也开始逐渐散去,但是刚才贺长生那如癫似狂般的模样,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人们心里。
很快的,人群中便走得只剩陆尘一个人,他默然伫立片刻,刚想走开时,忽然便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位少女,正是易昕。
她看着左右无人,连忙跑了过来,轻轻拉了一下陆尘的手臂,低声道:“陆大哥,别生气,我刚才都看到了,那些人……”
“我没事。”陆尘打断了她的话,笑了一下。
易昕眨了眨眼,道:“真的?”
陆尘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看着她柔顺的长发下俏丽的脸庞,温柔的眼神中还有隐含的一丝关切。
“没事,真的。”他柔声道。
“好吧。”易昕顿时高兴起来,然后指了一下前方,道,“颜师叔还在那儿等我呢,我先过去啦。”
陆尘笑着点点头,道:“好啊,你去吧。”
易昕笑着转身离去,山风吹起她的衣角,似人间翩翩飘扬的花儿。
……
这一幕,这件事,很快过去,有人当作晴天霹雳以为天破了,有人觉得不过是江海泛波的微小事情。
从那天开始,贺长生便与陆尘翻脸成仇。
路上偶然碰到时,他都会以一种极度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陆尘,仿佛想要用眼神去杀死陆尘。
陆尘当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股露骨的恨意,只是他觉得有些无聊也有些好笑,当然,在表面上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淡淡而面无表情地与贺长生擦肩而过。
几日之后,这件事不知怎么,突然被百草堂上头的人知道了,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知道后看不过眼,对百草堂这边说了。于是百草堂顿时发作下来,苏家三兄弟与林匡义五人等都没有事,只有杂役弟子这里受了责罚——当事人贺长生、张志、陆尘三人被叫到了主管修士处,劈头盖脸就是被一顿痛骂。
最后也不管是非曲折,张志、贺长生是闹事起因之人,直接扣罚二十灵石,陆尘只是被抓来作证的,实在怪不到他头上,便免去罚款,只是责骂一顿就放了回来。
从那以后,贺长生整个人似乎就越发有些不正常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甚至有人看到他偷偷磨了一把利刃带在身上,仿佛真的快要发疯了一样。
而据住在他附近的人说,这些日子来,贺长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弱者欺弱
这一天早上,陆尘带着阿土出门。和平时一样,因为流香圃那边为了保证药园中各种珍贵灵草的安全,向来禁止任何鸟兽入内,所以阿土从来也没有跟随陆尘去过那里,基本上都是出门就分手。
陆尘去草园中做事干活,阿土则是自己跑出去野上一天,吃的喝的自己解决,等到天黑了才回来。
这种放养的做法对陆尘当然是省心省事,不过易昕可没少为此唠叨,一直担心阿土独自在外游荡会出什么意外。只是陆尘对她的担忧毫不在乎,置之不理,而阿土自己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整日里跑出去玩得不亦乐乎,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快活的模样。所以,易昕到最后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多只是偶尔过来看阿土的时候,偷偷地给它多带些它最爱吃的肉骨头。
在房子门口时,阿土回头对陆尘叫唤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也不知今天又跑去哪儿玩耍去了。最近这些日子,阿土似乎特别喜欢往外跑,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去了哪里,陆尘也懒得管它,一路走向流香圃草园那边。
进了药园来到灵田上,在带着清香气息的微风中,陆尘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不过这一天看起来并不寂寞,因为他才干了一会儿工夫,易昕便面带笑容地出现在他的灵田边上,对着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