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少霆见我如此爽快,甚是高兴,说三观啊,我虽是镖局老人,但毕竟离开很久了,许多事还要仰仗你们年轻人啊。
我连说,那是大当家栽培。
岳少霆说道,这次镖局没给你安排职务,是因为对你另有任用,给你安排了一趟押镖任务。
我说大当家我这想这几个月去趟江南,你看能不能……
岳少霆呵呵一笑,过两天,朝中有个重要人物要去江南,托人找到了我,我想来想去,唯独你合适,人送到了,你忙你的事即可。
我问是谁,岳少霆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我刚来,这里缺个秘书,你对镖局业务熟,帮我物色个吧,最好是新入职的,手眼灵活的。
我心想,若我不交出赤霄剑,给他选秘书这事儿,也不会轮到我头上吧。这样也算是送我一个人情了。
第350章芳草天(卷终)
到了第二日,我把赤霄剑送给了岳少霆。岳少霆倒也雷厉风行,才不过几天功夫,整个镖局面貌焕然一新,几个当家也被他收拾的妥帖。
一开始二当家还想试探他一下,结果一言不合,被岳大当家来了个过肩摔,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在岳少霆眼皮下,一切阴谋阳谋都失去了作用,用他的话称,乱世用重典,一切以拳头说话。
好几个人都来找我托关系,给大当家安排秘书一事,我懒得去弄,直接作了个顺水人情,转给了杨教习。
这日接到承镖单,正是岳少霆前两日说要托付我的一个人身镖,发镖的老李说,不错啊,今年中原镖局第一个人身镖,还是皇宫里的生意。
我看了眼承镖单,笑道,龙空阁里的生意,你不知道里面的那些太监都不是善茬嘛。话说,这芳草天是什么人物?
老李说,这是龙空的老人了,伺候了皇上三十多年,如今告老,皇上念其劳苦功高,还赏了他一个粪土侯的爵位,也算衣锦还乡了。
柳清风说这些死太监,阴阳怪气,性格古怪,三观你可要小心啊,要是有个什么特殊癖好,我看帮不了你。我说若真有,我就向方公公推荐你。
还有三天出镖,我去国师府找叶良辰和小道童告别,正巧薛鱼儿也在给叶良辰瞧病。
已经立春,青云道长气色好了许多,不过仍然穿的很厚,我问他身体情况,薛鱼儿说,本姑娘医术精湛,这点小病,还不手到擒来。我说那是,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孙女。薛鱼儿因明月一事,对我仍心存芥蒂,没过多久,转身离开了。
叶良辰看着薛鱼儿道,想不到一眨眼,老薛的孙女竟也这么大了。
我说当年薛神医果真是因调戏皇上的妃子被杀?
叶良辰叹了口气道,薛神医医德高尚,妙手仁心,当年与何道子、胡来大师同为天下间奇男子,又怎会干出有违希波拉底之誓的事情呢?
看样子其中必有隐情了,我心想。
叶良辰接着说,薛神医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卷入了二十多年前皇室的一场秘辛。我突然道,是皇帝起居注案?
叶良辰摇摇头,起居注案是这件事的后续而已。这件事,涉及到皇室,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却要慎重对待。说着,叶良辰将小道童支了出去。
叶良辰用火钳添了些木炭,慢慢道出了二十多年前皇宫里面的一件惊天大案。
二十四年前,皇帝朱悟能的甄妃受孕,次年在产龙宫诞下一名小皇子,接生的是薛神医。生产之时,恰是冥界六神入侵,三俗发动惊神阵封魔之夜,当夜气机流转,阴气过重,那个小皇子刚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夭折了,而甄妃也因难产死去。
那时,明帝才登基不久,政权不牢,年过三十仍未有后,若小皇子夭折一事传出去,恐怕几个藩王会蠢蠢欲动了。于是朱悟能让齐王在京城内连夜找新生儿,来了个以假换真。
知道此事的,只有明帝、齐王和薛神医,至于那些接触的太监、宫女,当夜就被明帝杀了。后来,薛神医知以明帝性格,定不会饶他,为了保全家人及薛家庄,薛神医在皇帝动手之前,饮鸩自杀了。
临死前,薛神医将这件事告诉了叶良辰。
之前从赵天豪口中,我已经得知朱润泽不是明帝之子,但那不过是凭起居注及张、孙一案推断得出的结论。如今从叶良辰口中亲述此事,仍让我震惊不已。
我又问道,如此一来,张有光、孙延方起居注一案,是这个案子的延续吧。
叶良辰点头道,孙延方当年新晋进士,在翰林院修史,结果发现隆泰二年内起居注有篡改的痕迹,结果这家伙也是钻牛角尖,非要查个所以然出来,找来找去,结果找出了一些端倪。按理说,这等机密之事,烂在肚子里也就罢了,结果却连累了当时礼部尚书张有光。两家七十口人,满门处斩,而那页内起居注,则不知所踪了。
原来如此,我心中一团疑惑终于解开了。
吕纯阳斩魔念,冥界入侵,三俗战江南,惊神阵封魔,小皇子夭折,起居注篡改,张有光案,赵天豪失踪案,神医自杀,何道子窃大明气运为友报仇等等,一切看似独立的事情,逐渐在我脑海中慢慢建立了关联。
前后皆有因果,一切皆循逻辑。
我问叶良辰,师兄跟我说这些干嘛?
叶良辰咳嗽两声,这些事本来应该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告诉你这些,是怕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让你对大局有个判断。一来你是三俗的徒弟,二来你又能影响到太平、太子等人,所以还是早些告诉你为妙。而且……
叶良辰停顿了片刻,这次你去江南,我能不能活到你回来还难说。
我心中莫名一阵哀痛,叶良辰笑道,放心,十年八年活不到,撑个一年半载应该没问题。接着叶良辰叹道,我欲穷窥天机,如今遭天机反噬,命中注定如此啊。
出来后,小道童看着叶良辰,说师父你是不是快死了?
叶良辰说你还没得到我的真传,师父怎么会轻易去死呢?
小道童红着眼,哭道,小师叔,我不想学武功,也不学惊神阵法门了。我问为什么?小道童说我学不会武功,不会控制惊神阵,师父就不会死了。
岳少霆制定了一系列的新政策,其中一个就是镖局镖师车改政策,前任大当家主政时,镖局内存在大量公车私用、套取草料费、维修费等现象,给镖局带了较大的财务负担。如今推行新政,取消公车,各镖师自配牛马驴骡,按照不同职级、出镖多少予以不同额度的补贴。
趁这个机会,我跟柳清风把芦花和叫花买了下来。这几年来,芦花、叫花随我俩行走江湖,也算有了感情,别的不说,光在逃命时的心意相通,更是别的坐骑学不来的。
至于叫花,当年由一个又懒又馋、胆小好色还浑身癞皮的野驴,成了武当大侠柳清风的坐骑,身价暴涨啊。
正月十六,如约来到龙空阁。
龙空阁位于京城北六里,据说是京城阴气最旺盛之地,那些在宫中到了岁数的太监,就会送到龙空阁养老。
这里面居住的人,愤世嫉俗,目中无人,看谁都不顺眼,见人就喷,而且仗着伺候过宫里的贵人,别人也不敢招惹他们。尤其是这个粪土侯方草天,据说是非常难伺候。好在我只是负责他回乡路上的人身安全,不用听他指手画脚。
龙空阁门口,有十几辆马车停在门口,上面插着顺风物流的旗号。
我心中不由冷笑,这方公公真是抠门啊,这么多财货,按理说在京城找个镖局押送过去就是了。可为了省钱,只找了个物流公司,费用直接省了一大半。
不过这厮对自己人身安全倒舍得花钱,不知托谁的关系,找到了中原镖局。估计岳少霆也不敢得罪那些动辄耍奸的太监,直接派了我负责这趟镖。
一个小太监在旁边指挥着众人干活。
喂,轻点儿,别大手大脚的,这可是当今圣上赏赐的夜壶,弄坏了你能赔得起嘛?
你,把这个扎牢靠点,这可是太后娘娘赏给方公公的马桶,要是有个磕磕碰碰,把你们顺风物流卖了都赔不起。
这个琉璃瓶内,可是当今圣上的龙粪,方公公回山西后可是要修祠堂供着的,你们务必要轻拿轻放!
旁边有若干老太监搬着板凳在晒太阳,我问其中一人道,这位师傅,这方公公之前在宫里是干嘛的?
老太监端着茶壶,瞥了我一眼,不跟我说话。我于是又问了一遍。
那老太监说,小伙子啊,不是我教训你啊,做人要有礼貌啊,杂家虽然也退休了,临来龙空时,皇上也是封了一个侯爵的。
我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道,这位侯爷,不知方公公之前在宫里负责什么?
那老太监说,他呀,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咱们大明朝司礼监有三大太监,没了掌印太监、秉笔太监都无所谓,唯独不能没有方太监啊。
我说原来这么重要,不知方太监是什么职务呢?
老太监说,司礼监掌粪太监。专门负责皇上的大便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有方太监,皇上恐怕连出恭都不舒服。正因如此,他退休时,皇上封他为粪土侯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听到小太监喊道,中原镖局的人到了没有?我连忙举手,说在这里呢!小太监说,从今儿起到山西老家,方公公的人身安全,就由你负责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中原镖局可担待不起。
我说是啊,那么多大便,我们中原镖局拉不出来啊。
小太监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正要出言反击,听里面有人喊道,恭送粪土侯方草天方公公衣锦还乡!
一辆牛车从龙空阁驰出,小太监小碎步跪倒在地,给干爹磕头!
牛车缓缓而出,一阵风吹过,只见牛车内一白发老太监,面涂脂粉,怀中揣着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细声细气道,起来吧。人都到齐了嘛?
小太监说,都到齐了。
方公公道,那就走吧。
小太监站起身,喊道,奏乐!
琴瑟齐鸣,若干小太监排成一排,齐声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
总觉得这词儿别扭,琢磨了一会儿,于是问老太监,不对啊,这首《送别》词儿不对,少了俩字儿啊?
老太监悠悠道,我们龙空的版本,就不要那俩字儿了。
卷六惊神阵
第351章领导,你好。
京城外的官道之上,一辆牛车、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而行。每辆车上分别插着一红一紫的旗子,红旗上写顺风物流,紫旗则是粪土侯的字样。
方公公这次告老还乡,弄得颇为隆重,一路之上的官驿尽开方便之门。而且此行还有若干护卫拱卫,显得我这专职保镖反而有些多余了。不过这样也好,我骑着芦花,在车队后面远远的吊着。
以我现在是实力,就算有情况,除非是各大门派掌门齐至,些许的蟊贼绿林,我有十足把握能将那方草天救出来。
不过,这方公公的行事做派有些乖戾,还有那个小太监为虎作伥,从中挑事,才走了半天,就有三个丫鬟因伺候不到位,挨了皮鞭。
这让我有些不喜,不过柳清风曾说龙空阁出来的都这德行,只要不惹到我身上,我也懒得去管闲事了。
前面的几个大内护卫对我指指点点,然后轰然大笑,就听小太监喊道,喂,中原镖局那位,你过来一下。
我策骡前行几步,笑着道,不知小公公有什么指教啊?
小太监神情有些不屑,你姓秦是吧,姓秦的,听着,从今儿起,小爷不叫小公公,以后叫我小公举。
我看了眼他胯下,讶道,小公不举吧。
小太监大怒,正要让几个大内护卫教训我,听车内方公公道,这位秦镖头,听说你武功还不错啊。
我呵呵一笑,马马虎虎吧。
小太监愤然道,干爹,依我看是徒有其表吧,你看他那体型,跟几个护卫大哥没法比啊,你看张护卫这胸肌、这腹肌、这叉腰肌,你再看他,哼哼。
我心说我练的是内功好嘛,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小太监下面没了,对这种体型的肌肉男充满憧憬,也不点破,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容。
那张护卫看在眼中,冷笑道,看来这位镖局的师父不是很服气啊。我摇头道,没有啊,我服气啊。
方公公说不如比一下吧。伸手一指车前插着红旗的钢管,不如你们都露一手,看谁能把这钢管掰弯了。能做到的,杂家有赏。
我噗的一笑,都说龙空阁的人头发长见识短,把这个钢管掰弯,一个普通的九品武夫就能做到。那张护卫估计想讨好方太监,于是说,张喜儿愿一试。
说着上前抽出钢管,我说我来帮你扶着吧,伸手握住钢管,张护卫立足马步,全身关节噼啪作响,众人纷纷叫好。
张护卫双手抓住钢管,大喝一声,使出全力。
我心说没那么容易,暗中送去一股真气。张护卫满脸通红,全身青筋暴露,呵道,弯!
钢管纹丝不动,张护卫吼吼乱吼,我心说差不多了,撤去内力,钢管在张护卫硬力下硬生生掰弯了。
其余几个护卫纷纷叫好,张护卫擦擦汗,嘀咕道邪了门了。不过在方太监面前做到了,还是有些得意。
小太监拍手道,张大哥好身手,又看我道,不知秦镖头能不能露一手?
我连摇头说,我做不到,这玩意儿太难了。小太监说连这个都做不到,怎么做干爹的近身保镖?
我说把钢管儿掰弯我做不到,不过把人掰弯了,我还是有点心得。小太监讶道,人怎么能掰弯?
我说你来看!说着上前一步,拉着张护卫一拉一送,张护卫正要反抗,却手脚不听使唤。
我将他与另一护卫撞在一起,两人嘴对嘴亲了一口,笑着对小太监说,你看,掰弯了。
张护卫起身,恶狠狠看了我一眼,拔刀就要动手,方太监格格笑道,有意思,小顺子,赏!那小太监极不情愿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两个硬物。
我问小顺子公公,这是什么?小太监傲然道,这是当今皇上的一块龙粪。我连捂着鼻子说,谢了,送给你吧。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到天津府。
官道驿站之上,早有天津府尹及各州县的地方官员等在路边,净水泼街、黄土开道,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迎接。条幅上写着,热烈欢迎粪土侯衣锦还乡等等。
车队停下,天津府尹常会率众官员在路边迎接,小顺子公公小碎步跑了过去,说方公公正在车上休憩,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众官员面露愤然之色,有人低声道,一个死太监,还在这里摆架子,好歹咱们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竟如要给这个死太监下跪。
一旁有人劝道,听人劝吃饱饭,他们觉得自己在摆谱儿,咱们就当看耍猴就是了,刘县丞为官十余载,按理说应该看透这些迎来送往才对。
听到这番对话,心中不由暗笑,朝廷这么久以来的奴性训练,好像没什么用处,没人是傻瓜,台上、台下,都是在演戏而已,你若认真,你就输了。
将近中午,方草天才从车上下来,常府尹带领众人连上前下跪,天津卫常会率上下给粪土侯方公公请安!
方太监掐着兰花指,怀中抱着的小盒子寸不离身走了过来,悠悠道,让常府尹久等了,只是方才杂家小憩时,梦到当今圣上在给杂家训话,字字珠玑,发人深省,杂家唯恐唐突了圣上,不敢醒来啊!
常府尹说方公公荣归故里,仍心系圣上,实乃我大明之福啊。
看着两人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很想笑,却笑不出声来。普天之下,岂止是他们两个,整个大明官场,每日也不都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嘛。不过,这确是规矩,如同江湖黑话,你不但要说,而且还得说好,这是一种身份认同,或者说是政治敏感性。
中午常府尹在码头附近安排了酒席,穷尽奢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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