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低垂眼眉的北泽真人,掌教气得半死,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乖乖退出大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月上柳梢头
无数道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起拉家常,张百仁自从日落后一直看着天边的北斗,一双眼睛从未移动过。
“你们说北泽这老儿该不会真的放了咱们大伙鸽子吧?”一位道士猛然翻身坐起,面带不耐之色。
“北天师道掌教在此,按理说不会吧?”又有人迟疑了一句。
“那这老东西就是在倚老卖老,叫咱们这么多人在外面等着他,简直过分至极!”又有人叫骂了一声。
“这混账,实在该抽他一个大耳刮!”
众人不断怒骂,张百仁充耳不闻,一边的北天师道众人面色难看,却不敢辩驳,只是不断赔笑。
张丽华面色难看的烹饪着三鲜汤,心中将北泽真人恨到极点。对于她来说,张百仁就是她的全部,北泽真人居然叫张百仁饿了一天的肚子,在张丽华看来简直不可原谅。
远处
各大门阀世家之人吃着烤肉,默然不语,静静等候最终的结果。
长孙无垢端着肉汤,看着那道立于场中,飘然若仙的男子,寻思着该不该去送一碗肉汤,过去拉拉关系。
正在众人心思百转间,只见一道阳神扭曲划过虚空,站立在广场中。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霎时间场中气氛调动,猛然火热起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场中,看着那道立于场中的两道人影。
“这老不死的终于出来了,老夫从未遇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老家伙本事不知有没有他的名气大,但他的架子确实不小!”
“这王八蛋,狗日的家伙!”
北泽真人叫众人吹了一日冷风,心中能好过才怪,此时见到北泽真人纷纷破口大骂。反正大家一起骂,法不责众!
“张百仁!还不给真人行礼!”此时怀英不知何时来到场中,瞧着依旧看向北斗方向的张百仁,怒叱一声。
张百仁默然,不动如山,只是极少有人注意到,张百仁的眉毛正在慢慢竖起来。
“论辈分,老夫是你舅舅,真人是你舅老爷,你还不速速跪地磕头见礼!”怀英呵斥一声。
瞧着张百仁依旧是那幅飘然若仙,我行我素的样子,怀英真人一步上前,来到张百仁身前,指着张百仁鼻子喝骂:“逆子!老夫在与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前日你冒犯老夫,老夫尚未追究你的过错,你今日居然还敢不遵祖宗礼法,你莫非是活腻味了?”
张百仁依旧不动如山,怀英老道的吐沫星子已经喷溅在张百仁脸上,月色下张百仁目光安详、宁静,似乎充斥着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你这逆子,居然装作听不到吗?”怀英一步上前,一个耳光向张百仁扇去:“逆子,竟然妄想与老祖动手,还不速速跪下磕头认错,祈求老祖原谅,老祖若心情好,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不然你就等着吃祖宗的家法吧!”
第0914章 北斗七星高
一步迈出,避开怀英老道扇来的耳光,张百仁终于自北斗七星收回目光,然后进行了今天的第一个动作。
转脖子!
张百仁转头看向了怀英老道,然后又看向北泽真人。
“逆子,居然敢胡乱搀和天下大势,助纣为虐与杨广走在一起,老祖如今当面,你还不速速跪地承认错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怀英训斥道。
“是不是还要感激涕零痛哭流泪,速速的献上天书啊?”张百仁面带笑容的看向怀英真人,脸上笑容叫人忍不住为之心动。
“天书在你手中?那你还不速速跪倒在地,将天书献上来!”怀英真人眼中满是狂喜:“你若能献出天书,老祖便饶了你冒犯的罪过,不然定叫你知道祖宗家法的厉害。”
张百仁轻轻一叹,转眼看向场中众人:“何人可借我长剑一用?”
人群一片寂静,下一刻瞬间沸腾,各路武者纷纷拿出手中长剑,献宝一般高举了起来。
张百仁是谁?
那是当世剑道第一人,若能得张百仁使用长剑,必然会留下张百仁的意志。
剑道第一人的意志啊,对于天下修士来说,乃是无价之宝。
“就你了!”张百仁手掌一抓,场中一把残破、灰不溜秋的长剑飞出,落在其手中。
“我的剑!”一位落魄武者瞧着张百仁选中自家长剑,一时间欢喜的居然晕了过去,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切都在远去。
“今日夜观北斗,本都督领悟了一式剑法,唤作:北斗七星剑;诸位若不嫌弃,还请各位鉴赏!”张百仁手中长剑瞬间出鞘,没有人看到长剑,只见场中忽然缓缓升起璀璨至极的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高!”张百仁慢悠悠的念叨一声,然后天边北斗神光绽放,在哪一刹那似乎与张百仁周身的北斗七星融为一体。
没有人看到张百仁如何出剑的,更不知何时、如何收剑的,只看到一阵神光闪过,张百仁安静的站在原地,手中提着那长剑。
北斗七星消失,天空中道道月光洒落,这一切动作太快,快到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不要!”北泽真人失声惊呼。
远处北天师道掌教也是面色骇然道:“住手!”
“小畜生,我是你舅舅,你敢杀我!”怀英真人一双眼睛怒视着张百仁,使劲的捂住自家脖颈。
“砰!”
血液喷溅,怀英真人缓缓倒在地上。
“张百仁,你敢欺师灭祖!”北泽真人怒吼。
“我不单单敢欺师灭祖,我更敢抽魂炼魄!”张百仁周身五神御鬼大法运转,只见其修炼成的水神居然一步自肾脏中迈出脚步,神性内水神加持于法相之上,下一刻只见那水神法相一抓,怀英真人的阳神居然被困于一隅之地,任凭其如何折腾,也飞不出那方寸之地。
此时怀英真人阳神聚散无形,充满了惊恐之色:“小畜生,你敢欺师灭祖?日后必然难容天下!”
“知道吗?从来都没有人敢打我的脸,就连我娘都没打过我的脸,你又算什么东西?”张百仁面色冷酷,水神法相抓住怀英真人的阳神,瞬间回归肾脏,消失不见了踪迹。
“住手,你这以下犯上的畜生,还不速速住手!”北泽真人手中湛蓝色流转,铺天盖地的寒潮向张百仁席卷而来。
万水本源根本珠一动,寒潮瞬间化作迎面而来的气流,被其一口吹散。
还不待北泽真人反应过来,神性内忽然一只大手自祖窍内伸出,径直锁住了北泽真人的元神,随即手掌收回,北泽真人的元神已经不见了踪迹。
“住手!”此时北天师道掌教才赶到场中,身子向张百仁扑了过来。
“你敢与我动手?”张百仁面无表情的看着扑过来的北天师道掌教。
掌教脚步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看着张百仁,露出祈求之色:“大都督,你快住手,这可是你亲舅舅与舅老爷,乃是张氏家族的长辈,你若弑杀,传出去必然难容天下!”
“从来都没有人打过我的脸!”张百仁转过身扫过场中群雄:“本都督不但要斩了他的肉身,还要将其阳神点天灯,叫其魂飞魄散而死!”
一边说着,张百仁手中出现一只古朴的铜灯,与寻常铜灯不同,这铜灯的灯芯乃是一颗圆球形状的珠子,只是如今珠子光泽暗淡。
铜灯上符文流转,张百仁施展禁法,居然将二人魂魄囚禁其中,然后一缕缕太阳真火逐渐升腾而起。
一声声惨叫传开,周边之人顿时毛骨悚然,汗毛炸开。
“小畜生,你不得好死!”怀英真人阳神不断怒吼,仰天咆哮。
“欺师灭祖之辈,天若有眼,定然不会叫你成道!”北泽真人阳神在太阳真火的火焰下不断哀嚎。
当然不是真的燃烧,而是火燎,用太阳真火的余威不断燎。
张百仁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群雄:“五百年,我要叫你火烧火燎五百年,方才魂飞魄散!”
说完后直接将铜灯收起,一边北天师道掌教顿时急眼了,赶紧拦在张百仁身前:“大都督,大都督,杀不得!杀不得啊!这世上容得下大奸大恶之徒,却容不下欺师灭祖之辈,为了大都督日后前途,还望大都督三思啊!”
“哦?”张百仁面带嗤笑:“本都督何须天下人能容下?我心比这天地更广、更宽,何物不能容下?”
“当年北泽真人,最喜欢你母亲,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你也不能真的杀了你舅老爷!”掌教真人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声。
“哦?”张百仁不以为然,只是静静的看着掌教真人,眼中带着一抹诧异,“那又如何?母亲那里,自然有我分说,你且让开路!”
“你已经杀了怀英真人铸下大错,难道还要再继续下去不成?怀英真人确实有错在先,如今已经遭受报应,北泽真人却是无辜啊,你若将北泽真人的魂魄放出来,一切都还有救!”掌教苦苦劝说。
张百仁眉毛缓缓竖起,一双眼睛盯着掌教:“你该不会逼着本都督将你也斩杀了吧?”
听了张百仁的话,掌教真人顿时心中一惊,层层死亡阴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佛山崩海啸般不可阻挡。
“他认真了!我如继续啰嗦下去,他会真的斩了我!”掌教真人心中惊惧,立即闭口不言,赶忙让开路。
张百仁面无表情的走过掌教真人,来到张丽华身前,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的群雄,过了一会才道:“今日之事算是决战了,第三次约战之期尔等尽快定下,选出送死之人!”
张丽华端来老汤:“你一日水米未进,快喝了老汤。”
张百仁接过老汤,慢慢的喝着。
“这两个讨人厌的老家伙可终于死了,咱们能回去了!”叮当兴奋的道,似乎对于杀戮有着天然的向往。
放下老汤,张百仁拿着手绢擦了擦手掌,腰间长剑猛然射出,插在那醒来的武者身边。
“啊!”瞧着身前长剑,之前晕倒的武者觉得自己脑袋又开始气血冲头,不断发晕了。
“仁兄,你这宝剑换不换?”
“兄台,我这宝剑可是镶嵌了九颗明珠,你换不换?”
“兄台,我这宝剑乃是铁胎铸就,内蕴神光,你这破剑换不换?”
霎时间一群人闹哄哄的将武者围起来,东拉西扯之下,只听武者连连拒绝:“不换!不换!”
“该死的,那个混账,我的宝剑呢?我的宝剑被谁给盗走了?”忽然混乱的人群中传来那武者撕心裂肺的喊叫。
第0915章 天道人道
何为忠?
何为孝?
张百仁一剑宰了自己的舅舅,又弹指间斩杀自家舅老爷,是不孝吗?
当年张家覆灭之时,北天师道的人在哪里?
而且张敬安的回忆中,是有北天师道的人暗中向南天师道三兄弟送信,张百仁就不信北天师道对于当时的形势、动静没有丝毫察觉!
至少在张母遭受追杀之时,北天师道根本就不可能听不到半点消息。
远处
瞧着那道远去的白衣人影,众位道人俱都是目光复杂。
杀亲!
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都敢做出来的,即便在二十一世纪,此种行为都为人所唾弃,更何况是在门阀世家把持,礼法重重的古代?
张斐低着头,一边纯阳三老静静的立在那里,许久无语。
“他真的敢杀我!”张斐在喃呢自语,捱心自,问貌似自己比北天师道这个便宜的舅老爷并不多些什么。张百仁既然敢弹指间斩了自家两位血缘亲属,那自己呢?
纯阳三老沉默,朝阳老祖深吸一口气:“剑走偏锋,他已经逐渐失去了人性,被先天神胎的神性所影响,红尘中的羁绊、法则约束对其来说越来越少。”
“我是他亲老子!”过了一会,张斐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不服。
“亲老子?娘舅都杀了,逼急眼,只怕你这亲老子也休想好过。”李世民自远处走来,声音里满是低沉。
“二公子!”金顶观一行人齐齐行礼。
李世民一双眼睛看向张斐,然后又转向纯阳三老,随即低低一叹:“张百仁虽然剑术修为通天彻地,但却已经走入左道,就连血缘亲族都毫不犹豫斩杀,日后不知又该修行到何种境界。”
“二公子来此莫非就是为了说风凉话的?”朝阳老祖一张脸顿时拉扯下来。
“非也!非也!小生找诸位有些事情商议,同时谈谈补偿金顶观的损失!”李世民连连笑着道。
远处
漆黑的夜色中
鱼俱罗与涿郡侯并肩而立,涿郡侯暗自咋舌:“这小子疯了,亲娘舅都敢下杀手,简直不要名声了!”
鱼俱罗沉默,过了一会才轻轻一叹:“他的剑越来越冷,越来越符合杀戮大道,就连心性也被神性逐渐影响,越加贴近高高在上的神明,天长日久,即便是成了至道阳神,也非我人族的至道阳神,而是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天神!”
“那该如何是好?”涿郡侯抓了抓耳朵,有些不知所措。
“剑道无情人有情,此为剑道真谛,若想扭转大都督心性,还需将大都督体内的神性压制下去,然后破了大都督的境,将其自高高在上拉入红尘!”药王孙思邈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眼中满是感慨:“自老夫修道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冷、这么绝情的剑气,斩破枷锁斩灭一切,大都督的剑越来越冷了,已经失去了人的味道!”
“孙真人!”鱼俱罗点头示意。
“可有办法将大都督心性恢复?”涿郡侯插话。
“侯爷能战胜先天神性?”孙思邈苦笑道。
听了孙思邈的话,涿郡侯苦笑:“我当然不能,也就勉强在大都督体内神祇的力量下接下十招!”
鱼俱罗暗自摇头,涿郡侯还是托大了,十招他未必接的下。
“唯有破掉大都督心境!”孙思邈道:“如何破除大都督心境?”
“坏了大都督的道功,大都督心境自然会被破掉。”孙思邈眼中露出一抹无奈:“这也是最后无奈的选择,只希望大都督能听进我等劝告,自天道跌落回人道。”
南天师道
众位道人面色凝重,看着远去的那道人影无语。
白云道观
白云手中执拂尘,一双眼睛眯起,站在广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仁,你今日杀了舅老爷,算是将自己名声坏掉了!”张丽华无奈一叹。
张百仁搂住张丽华,左手牵住叮当:“不过杀鸡儆猴罢了,区区世俗眼光,与我何干?百姓连活命都顾不上,哪里还有时间关心本座!我问心无愧便可!”
收拾了行囊,张百仁也不想在白云道观多呆,趁着夜色携带张丽华,向着上京城而去。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张百仁脚踏轻舟,声音郎朗响彻于白云山脉,雄姿风发眼中满是睥睨之色。
过往行人瞧着那小船上的紫衣人影,眼中满是震撼,双目露出敬畏之色。
只是话语戛然而止,这诗词只有上半阕,却迟迟没有下半阙吟出。
山中各路真人细细侧耳倾听,等了半晌只见随着时间流逝,小河中已经不见了张百仁的影子,俱都轻轻一叹,心中直道可惜!
如此好词,却只听得下半阙,直教人心中如有一只小猫在不断的抓挠。
张百仁弑杀亲娘舅,一石激起千重浪,惹得天下之人大惊,霎时间各路哗然,就连一直敬奉张百仁为圣师的儒家,此时也忍不住闭上嘴巴,没有在替张百仁辩驳。
没有人知道张百仁在想些什么,更不知张百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