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瞎了尔等狗眼,岂不识得……”巫不樊此时到了其发挥狗腿子的时候,连忙上前呵斥。
“慢着,白鹭书院乃读书圣地,咱们来此便要守规矩!”张百仁拦住了巫不樊,然后看向赶来的左丘无忌与袁天罡,不紧不慢道:“递拜帖给王通。”
左丘无忌连忙自袖子里掏出烫金,黑色的帖子递上去,对着士子道:“劳烦书生通秉,此乃我家先生帖子。”
那士子接过帖子,扫视着一行人,面色诧异:“你如此年幼,岂能与我家先师有交情?小子,你可莫要诓我,否则若被先生责罚,我定不会叫你好过。”
就像一个小学生,会与爱因斯坦有交情吗?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若非这士子气度、心性着实不错,只怕已经开始伸出拳头打人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将近甲子之龄,却依旧青春依旧容颜不老。
“休要啰嗦,通禀了便是!”巫不樊不耐烦道。
那士子闻言认真的看了几人一眼,然后转身走入大门,消失在曲径之中。
后院
一条长廊上,王通邻水批注着手中书卷,时而摇头晃脑,眼中满是陶醉。
那士子瞧见入迷的王通,只觉得头皮发麻,书院之人都知晓,这个时候的王通,是绝对不能打扰的,否则等候自己的便是雷霆之怒。
“什么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王通收敛了手中朱砂笔,将书卷小心翼翼的卷好,瞧着士子道。
“门外有人投拜帖,说要见先生。”士子恭敬道。
“何方人士?”王通慢慢站起身:“扔到柴房当引子吧,老夫最近不想见人。”
士子闻言低头看着手中烫金帖子,眼中露出一抹苦笑,这帖子上的烫金乃真金制成,不然他也不敢贸然惊扰了先生。
而且帖子上缀着上好的玉石,只怕单单就这个帖子,足以够寻常人家吃一年鱼肉了。
如此人物,岂会是简单之辈?
瞧见那士子没有动弹,王通侧目,随手拿过帖子:“装饰倒不错,出手还真大方!我说颜路,你就是这点不好,太过于事故,没有读书人那股浩然无畏的精……”
“吧嗒~”
王通打开帖子,话语戛然而止,瞳孔瞬间一缩。
一边颜路瞧见王通表情,忽然心中一惊:“果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颜路跟在王通身边十五年,从未见过王通有这般表情,纵使五姓七宗、佛道高真大人物,也绝不会叫王通这般失态。
“麻烦了!”王通合上帖子,眉头紧紧的锁起来。
“老师,不知是何人拜访?普天之下能被先生称为麻烦的,弟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纵使当朝天子、门阀世家,老师也不卖面子,难道还有什么能叫老师顾忌的?”颜路不解。
“为师本来便是王氏族人,乃门阀世家中的领袖,门阀世家又能奈我何?当朝天子亦要面对世家礼让三分,我又不入朝为官,何必去看天子脸色?”王通拿住请帖敲击着掌心:“可此人不同,此人就是混账!不守规矩的混账,他可是喜怒无常,会要命的人!”
颜路闻言心中好奇,但却没有追问。
“关键是我现在晾了他一炷香的时间,他竟然没有恼怒,显然是来者不善,故意跑来问罪的!”王通在苦笑:“我到巴不得他等不及直接冲进来。”
“先生怕麻烦,那就不要见,待弟子将其打发回去。”颜路好奇道。
“不可,不可!还是见见吧,我若敢搪塞他,只怕稍后就是打进来了!”王通放下请帖:“我去亲自迎接,管他什么事,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王通毫无愧疚,他还能与我过不去不成?”
王通顺着小路,快步走出书院,来到了大门外,瞧见那一袭紫衣人影,心中再无疑虑,径直上前稽首一礼:“不知大都督远道而来,王通未能及时迎接,失敬之罪,还望大都督责罚。”
张百仁瞧着王通,冷冷一哼径直迈步走入大门,向着书院走去。
此时书院正在早课,庭院内不见弟子门人,张百仁一路径直来到了后院,然后端坐在案几上。
“大都督,无怪乎老师也会失色!只怕大都督来者不善啊!”颜路在一边瞧着赔笑的王通,心中暗自思忖:“普天之下,值得老师这般不要面皮讨好的,也就只有这位了。”
颜路端来茶水,王通接过茶壶,亲自为张百仁满上,然后才道:“此人乃老夫门人中最为杰出之辈,乃颜子后人,唤作:颜路。”
“原来是圣人弟子,孔圣人的徒孙。”张百仁看向颜路。
“不敢当大都督夸赞,天下读书人,皆为孔圣门徒。”颜路恭敬道。
“不错,浩然正气已经修炼出了火候,儒门后继有人。”张百仁赞了一声,便不再多说,端起茶水慢慢喝着。
大堂内气氛一滞,颜路恭敬退下,在门外伺候。王通苦瓜脸道:“大都督,咱们十几年不见,你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般作态来我白鹭书院所为何事,老夫可不曾得罪你!若往日我王家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都督见谅。”
“呵呵!”张百仁冷然一笑:“王通,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将七夕收入书院,与一群男子厮混,此事若传出去,我张家门风何在?岂不为中土神州笑柄?”
王通闻言一愣,动作呆住,然后撞天屈道:“大都督,你这可冤枉我了,圣人门下皆为男子,我白鹭书院怎么会有女子?若传出去,我白鹭书院名声必然毁于一旦!成为龌龊之地!”
张百仁既然这般气势汹汹而来,显然此中必然出现了纰漏,不管怎么说,先倒打一耙,将张百仁的嘴堵住。
不错,传出去张百仁的女子与人家一群男子厮混,会坏了张家名声,难道他白鹭书院名声就会好了?
一群男子与一个女子,说不出多少流言蜚语恶意中伤,只怕白鹭书院名声都要臭了!他王通的名声都要坏了!
张百仁动作顿住,王通话语里的意思,他何尝听不明白?
他尚且没有来得及质问王通,王通反而怪自己女儿坏人家书院的名声。
瞧见张百仁面色不对,王通连忙道:“都督说七夕在书院,不知可有凭证?”
张百仁铁青着脸道:“你书院可有一个弟子唤作是:张九龄?”
王通看向门外颜路:“可有一个叫张九龄的?”
“有!”
迎着王通殷切的目光,颜路低下头,硬着头皮道。
“便是她!”张百仁道。
“砰!”王通一拳砸在桌子上,飞溅起一壶茶水:“当初招收弟子的教习,莫非眼睛瞎了不成?”
茶水飞溅,瞧着激动的王通,张百仁反而吓了一大跳,一个哆嗦手中茶水轻撒而出。
“大都督放心,此事老夫定会给都督一个交代,一定会不着任何痕迹,将七夕给‘请’回去!”王通苦笑着道。
“本座今日来此,并非为了这个,我且问你,你书院是否有一人,乃七夕室友唤作:河鼓!李河鼓!”
王通闻言一个哆嗦,心中暗道:“不妙!”
七夕既然是女儿身,那这河鼓与其一个寝室,虽然各有窗幔,但却坏了人家名声!
“不错,确有其人,不瞒都督,此人天资聪慧,出口成章乃天生学习的料子,老夫见其聪慧好学,乃是一块难得的苗子,是以点其为入室弟子,乃拜了师的真正师徒,也是颜路的小师弟!”王通苦笑:“大都督乃儒家圣师,此人家境贫寒,为地主家放牛维持生计,凭借在村头私塾窗外听得只言片语,竟然修炼出了浩然正气。”
张百仁闻言一愣,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你的入室弟子?”
“都督放心,老夫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绝不会叫其坏了小姐名声!况且,此人呆板,未必能知道小姐的女儿身份!”王通拍着胸脯保证道。
第2055章 定情
“儿女情长,爱恨情仇,最容易叫人迷了心神,冲昏了头脑!你能劝说得住?”张百仁慢慢站起身:
“别的我不管,但七夕你却要寻一个由头,将其打发回去!”
“是!”王通连连点头应下。
张百仁慢慢站起,把玩着手中折扇:“儿女情长,本座非不可理解,毕竟咱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人;但七夕不一样,她生来便肩负着自己的使命,体内流淌着太阳的血脉。”
王通苦笑:“都督放心,这一切就都交给我吧!”
“河鼓何在?我要亲自去找他谈谈。”张百仁唰的一声打开折扇。
“都督!”王通变色:“河鼓乃我儒门精英……”
“那要看他识不识趣!”张百仁迈步走出凉亭,留下王通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老师,张九龄当真是大都督的女儿七夕?”颜路此时走进凉亭,眼中露出一抹骇然。
“出大事了!这等事情怎么落在老祖我身上,当真是晚节不保!”王通眉头皱起:“去,传张九龄来此。”
颜路闻言低下头,脚步快速走出,一路绕过层层途径,径直来到讲堂内,瞧着比案齐眉,并肩而坐专心听讲的张九龄与河鼓,颜路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当年张九龄初来学堂,他便觉得这张九龄家世不凡。其衣衫乃皇宫贡品,亦或者是西域、新罗来的料子,其所用鼎炉、香火,寻常一支便可化作道门修行中人的宝物,一寸养魂木,寻常道人要日夜佩带在身上,当做传家宝宝贝得不得了。但是落在张九龄手中,那价值万两黄金的养魂木却变成了寻常香料。
纵使宫中出来的皇子王孙,怕也比不上此人奢侈。
谁能想到,此人竟然女扮男装,乃是涿郡公主?
与衣着华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张九龄相比,河鼓一身衣衫碱洗的发白,到处都是补丁,就连脚上鞋子,却也补了又补。
“有趣!有趣!可惜张九龄为人高傲,纵使是我想要与其结交,却也被其不看在眼中,反而道对那穷书生另眼相看!”颜路一双眼睛看着张九龄,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书生俊美至极,仿佛不似凡俗之人,倒也看不出别的。
在看那河鼓,却也相貌出众,容颜俊美,最是能吸引女人的标准小白脸面容。
“颜路,有事吗?”屋子内讲侍瞧见了门前的颜路,面色温和的问了一声。
颜路此人乃白鹭书院的魁首,儒道学问造诣极其深厚,若非其师王通依旧活着,只怕其名声已经贯穿天下,成为新一代大儒。
“院主有事传张九龄!”颜路对讲侍恭敬一礼,然后才道:“院长曾言,召集书院八十九位弟子,前去听训,院长有要事通秉。”
讲侍闻言收回目光:“张九龄。”
“老师!”七夕恭敬站起身,对着讲侍一礼,心中却忽然打起来拨浪鼓。
“去吧!”讲侍点点头。
七夕又行了一礼,然后方才走出屋子,对着颜路拱手:“见过师兄。”
“走吧!”颜路温和一笑。
瞧着颜路的笑容,七夕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院主唤我有何要事?”
颜路摇摇头:“怕不是好事,你也知道,学院素来崇尚简朴……你生活奢侈,已经带坏了风气,只怕这次院主是来找你谈话的。”
七夕眉头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簇在一处。
随着颜路来到凉亭内,却见王通喝着茶水,翻看手中书籍。颜路恭敬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老师,张九龄已经到了。”
“你便是张九龄?”王通抬起头,放下手中书籍。
“弟子张九龄,见过院主。”七夕恭敬一礼。
“我儒家学子,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讲究的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于苦学中得获学问,明悟百姓生计之苦,学问之难。可你衣着华贵,生活奢侈,想来家世不凡;近几个月,学院隐有攀比之风盛行,你乃首当其冲罪魁祸首,你家中既然钱财无数,还是回去学习的好!”王通放下手中茶盏:“你走吧,今日便离开书院,日后不许踏入书院一步。”
顿了顿,王通道:“你总要为书院中那些寒苦学子考虑一番才行!寒门弟子的处境比你想象中要难得多!”
“院主,弟子日后定然简朴从事,决不在穿华美衣衫,不再用玉瓷之物,金箔铁卷,还望院主开恩,收回成命!”七夕竟然径直跪倒在地。
王通闻言背过身,一双眼睛看着屏风后的人影,他能怎么办?
张百仁给他施加压力,他敢无视吗?
普天之下,敢无视张百仁压力的,都已经死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走吧!”王通摆摆手。
“弟子!弟子……”七夕眼圈红了。
王通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七夕跪倒在地,默然不语。
“师弟,唉……”颜路叹息一声。
七夕咬了咬牙,猛然站起身,身形踉跄着便往外走。
白鹭书院的寝室乃二人间,上方床铺隔丈许,用纱布隔开。
回到屋子,却见河鼓已经坐在那里,歪在床上看着书籍,摇头晃脑沉浸其中。
过了一会,河鼓方才察觉到不对劲,瞧着眼眶红肿,收拾衣衫的七夕,猛然坐起身:“贤弟怎么了?为何?为何如此???莫非是谁欺负你了?”
七夕眼中落泪,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李兄可曾有婚约?”
“我一放牛郎,家无一陇田,房子四面过风,若非贤弟接济,哪里有钱读书!”河鼓轻轻一叹,随即回过神来:“贤弟还不曾说,为何落泪呢?”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常年离走忙活生意,将我留给家中亲信照看。前些日子家中来信,叫我回去,舍不得兄长,所以落泪!”七夕擦了擦眼睛:“李兄既然没有婚约,我家有一小妹,生得貌美如花,胜过那天宫仙女,月中嫦娥;李兄若不弃,寻一个闲暇时间,来我家提亲可好?李兄人品不错,却正是好人选。”
“这……”李河鼓闻言面色迟疑。
“怎么,莫非李兄不信?我家小妹与我孪生,与我一般漂亮,莫非李兄瞧不上眼?”七夕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李河鼓。
李河鼓苦笑:“为兄哪里敢嫌弃你家妹妹,可我现在家徒四壁,全身家当就这一身衣服,还是勉强靠着贤弟、书院接济度日。我虽不知贤弟家中是何家世,但却也觉不寻常,非常人百姓,为兄一无权,二无财势,怕是配不上你家小妹。”
“李兄哪里话,所谓繁华富贵,皆为过往云烟;若论富贵,普天之下能及得上我家的,怕是没有:就算那李唐皇宫,也及不上我家中金银!我家有金山银山,只要李兄一心向上便可,要那钱财有何用?”七夕满不在乎道:“兄长虽无钱财,但却有文采。小妹家中不缺钱、不缺权,只缺这有文采的。”
说着话,七夕解下腰间一块暖玉,塞在了李河鼓手中:“这便是信物,兄长与我家小妹的信物,日后兄长来我家,持此信物便可上门提亲。”
李河鼓闻言大笑,接过那玉佩,然后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方才转身看着七夕道:“为兄身无长物,唯有当年放牛之时,那乳牛脱牙,亲手打磨的一颗牙齿,便送给张兄做定情信物了。”
七夕此时破涕为笑,脸上隐忧尽数消失,收拾好行囊道:“我家便住在学院街道对面的巷子里,整条巷子都是我家的,李兄到时直接登门就是。”
“这么近?”李河鼓闻言一愣:“整条巷子都是你们家的?真不知贤弟家中做什么的营生,那一条巷子怕是万两黄金也买不下。”
“提那些阿堵物作甚?忒俗!忒俗!小弟每日修炼道功花费怕不是千两有余,在请名师教导,月余便是五万两黄金!”七夕满不在乎的道:“不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