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幽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楚天阔也抬头望去,却见靠着山壁的一块巨石上,立着一个灰布衣瘦高老者,须发灰白,颧骨略高,两颊削瘦,留着山羊胡子,眼珠子湛蓝,看起来有一股抑郁神色,有几分异域人士的风采。灰衣老者站在巨石上,悄无声息,状如鬼魅,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江子幽带着哭腔喝问道:“你是谁?闯我青城山意欲何为?”
灰衣老者不去理江子幽,看着楚天阔说:“你就是楚天阔?”
楚天阔点点头,对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十分忌惮,说:“晚辈正是楚天阔,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就在此时,江振庭也回过头去看,顿时失声道:“辜沧海!”
此言一出,楚天阔和江子幽都一惊,楚天阔没想到如雷贯耳的混元教教主就是这么一个老头,更没想到辜沧海会突然出现在青城山,他与混元教一两年来短兵相接多次,就是辜道吾也遭遇过几回,但却从未见过辜沧海。想来应该是辜沧海终于练成“天罡大法”第九层,才亲自进入中原来吧,楚天阔略微有些兴奋,心想也许一切都可以结束在这青城山呢。
江子幽朝辜沧海说道:“辜教主,大敌在此,要是辜教主除掉楚天阔,对我们的中原大业有百利而无一害。”
辜沧海眼神迷惑,说:“中原大业?我们有什么中原大业?”
江子幽听着这语气,顿时冷汗淋漓,以为辜沧海要倒戈一击,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就是逐鹿中原,共分天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振庭挥手打断了,江振庭说:“辜教主亲上我青城山,所为何事?”
辜沧海说:“好久没入中原了,这次路过,听闻青城天下幽之名,就想上来看看,顺便了结几件事。”
江振庭听辜沧海所言非善,问道:“辜教主有什么事要和我青城派了结?”
辜沧海说:“归元秘笈。”
江振庭闻言,脸色一变,说:“辜教主的意思是?”
辜沧海说:“青城派不值一本归元秘笈。”
江振庭破口大骂:“我也不稀罕什么归元秘笈混元秘笈,但是这秘笈是当初辜道吾哪来跟我交换立约的,要想拿回,就让辜道吾自己来拿。”
辜沧海眯着眼说:“江掌门,你没明白,你和辜道吾有什么交易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来要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辜道吾擅作主张,盗我秘笈,我不得不自己出手来要回,是你自己交回?还是要让我动手呢?”敢情辜道吾是背着辜沧海与青城派立约联盟。
江振庭怒道:“我原也不在乎那归元秘笈,只是你们父子这么来唱双簧,实在太欺负人了,我江振庭就算豁出老命,也绝不会向你妥协。”
辜沧海点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好”,不知道是江振庭的拒绝正中他下怀,还是对江振庭的骨气赞叹有加。
江子幽在一旁说道:“爹,要不……”江子幽还未说完,就被江振庭挥手打断。
辜沧海说:“拿不回秘笈,就不止是你一个人要偿命了,恐怕每一个青城派弟子都有练了归元秘笈的嫌疑。”言下之意是要血洗整个青城派,辜沧海说完,眼光在江子幽身上扫来扫去,“看令郎也是人中龙凤,英年早逝未免可惜了些,要知道,如果我出手,绝不会留情的。”
江子幽像老鼠遇到猫似的,不敢做声,想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身子也不住地微微颤抖。
骤然间,辜沧海就如鬼影般晃到了江子幽身边,身法之快,世所罕见,楚天阔也没完全看清辜沧海的身法,竟似移形换位般倏然而现,知道辜沧海的武功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敌人,正要出手解救,江子幽已被辜沧海扣住手腕,吃力不过,跪倒在地了。只要辜沧海手中劲力一吐,江子幽必然一命呜呼。
楚天阔见江家父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在自己家门里被人逼迫至此,心中不忍,开口说道:“辜教主,想来江掌门也绝不是贪图你混元教的绝学,只是混元教送出后又来索取,实在不合规矩。”
辜沧海看了楚天阔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来对付青城派这个中原内奸的?”
楚天阔说:“一事归一事,只是辜教主这么做,实在是咄咄逼人。”
辜沧海微微一笑,说:“我拿回自己门下的东西,何来欺人太甚,怪只怪这江老儿太过贪心。”说完,手中稍微用力,江子幽竟痛得呱呱大叫,江子幽贵为青城少掌门,武功修为自是不弱,突然惨叫,必然所受痛苦甚剧。
楚天阔还待反驳,就听江振庭深叹一口气,说:“罢了罢了,秘笈在此。”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丢给辜沧海,仿佛把自己的精气都丢出去了一般,江振庭扔完书后,身体颓然而倒。
辜沧海接过秘笈,手一甩,把江子幽摔到江振庭旁边,然后翻了翻手中秘笈,似乎确定无误,合上书,夹在双掌间,然后往前一撒,就见无数火花飞了出来,转眼烧化成灰,随风而逝,再无踪迹。原来辜沧海不仅把秘笈用内劲震得粉碎,更用纯阳真气把碎片点燃,瞬间烧化为灰,这手功力,辜沧海使得不会吹灰之力,着实令人心惊。
辜沧海毁掉秘笈之后,对着江家父子说:“原本应该把你们的命也收了才对,但还要让你们传个消息,就暂且留你们的命。只是如果日后让我听到有人使用归元秘笈的武功,我绝不轻饶你青城派,你听明白了吗?”
江振庭铁青着脸,咬牙不语。
辜沧海接着说:“让你传的消息是,告诉中原武林,我辜沧海要决斗。下个月十五月圆之夜,还在二十年前的地方,我要与游任余再决雌雄,生死无尤。我输了,终生不入中原,游任余输了,中原武林听我混元教号令。就这个意思,要是不敢来的话,就别怪我长驱直入中原了。”
江振庭和江子幽还呆在原地没动,辜沧海说:“你们还等什么?”
江子幽看了一下楚天阔,楚天阔心想,也许这是一个好结局,辜沧海主动断了与青城派的联盟,而江振庭负责传辜沧海的战书,他与混元教的关系就会大白于天下,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于是楚天阔说:“江掌门请。”
江子幽闻言,似乎害怕这两位煞星改变主意,赶忙扶住父亲,从来路跑了回去,头都不敢回,可能在自己山头里此狼狈而逃,对江子幽来说是第一次。
江家父子走了后,辜沧海对楚天阔说:“可惜,我答应了人不对你出手,否则一定要较量一番。”
楚天阔闻言一愣,心想还有人能令辜沧海做事,莫不是唐家老太太,为了保护我而让辜沧海不对自己下手?但似乎不太可能,心下狐疑,问道:“晚辈得何人如此青睐?”
辜沧海说:“一个剑客,他说与你论过剑,但没有真正交锋过,他说你是难得的剑客,游任余的剑法过于贵气,而你更能审时度势,奇招频出,深合他的剑道,所以非要与你决战不可。”
楚天阔明白过来,说:“教头。”心中想起在蒙山脚下与教头的拼命,倒也耍赖撒泼,凡是能求存的招都用遍了,想来游任余这样的剑侠是不屑用这样的招式的,所以教头才有此语。
辜沧海默然,说:“他这一年来在中原磨砺剑法,会过不少高手,也杀了不少人,却因为不能与你一战而耿耿于怀,我自然不能坏了他的事。”说得好像他一出手,楚天阔就必死无疑似的。
楚天阔倒也不生气,只是他听教头在中原杀了不少人,突然想起不知道柳忘蓑等人怎样了,最近没有去打听过他们的消息,不知道是否成了教头的剑下亡魂了,问道:“教头所杀之人,有没有陆上八仙?”
辜沧海奇怪地看着楚天阔,好像楚天阔的问题极为幼稚似的,辜沧海答道:“人命如草芥,杀这个杀那个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是你认识的人,就无所谓了,而一旦杀了你认识的,教头就罪无可恕了?”
楚天阔一时语塞,辜沧海的说法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有几分道理,为什么有些人被杀,就像天塌下来似的了不得,有些人被杀,却连一丝最细微的涟漪都没有泛起,难道人命真的有贵贱之分?
楚天阔还在琢磨,辜沧海又说:“我在西域就听说过你,据说你是因为在岷江受到辜道吾埋伏,才遇到奇遇练成绝世武功,我还知道你义父在那场埋伏中死去。虽然我不知情,也没想过用这样的手段来削弱游任余,但你一样可以把账算在我头上,我绝不会不认,只要你有本事报仇,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楚天阔明白了,原来埋伏之事,包括与青城山联盟之事,很可能都是辜道吾自己在中原的行动,辜道吾应该是趁着辜沧海闭关之时,率兵潜入中原,企图在中原布下据点,到时可以待辜沧海出来,就可以一举拿下整个中原,看来辜道吾是个谋略很深的人,而辜沧海更像是个武林中人。楚天阔不禁想,辜沧海说这番话,是不是为了逼自己出手,他好趁机要了自己的命?辜沧海竟有这样的信心?楚天阔跃跃欲试,于是摇摇头,说:“冤有头债有主,杀父之仇我会去向辜道吾索,但并不表示今日我不会出手,即便只有一丝机会,我也要试试,如果侥幸能打败你,下个月的血战也许就可以避免了。”
第一百三十零章 惊天剑,遇挫
楚天阔在青城后山首次见到了再次进入中原的辜沧海,楚天阔意欲挑战辜沧海,结束这场武林纷争。
辜沧海说:“你是个异数,如果照我二十年的性子,我不会留你,但现在我却不想跟你动手,因为你还差那么一点点。”
楚天阔知道辜沧海这二十年武学修为一定是突飞猛进,但自己的武学也已经登峰造极了,为何辜沧海还说差那么一点点,莫非这是攻心之计?于是说:“差了哪一点还请辜教主指教。”
辜沧海说:“你的武功已经超凡入圣,但还没有到超圣回凡的境地,就差这一点点。”
楚天阔心中一凛,这是得道的境界,只听游任余说起过,当年游任余担心辜沧海由魔入道,那样武林将无人能敌,遂问道:“辜教主已经得道了?”
辜沧海不去答他,兀自说:“天下武学,无不分为技、艺、道三层,多数武林绝技,都停留在技的境界,以招式精妙、力道大小决胜,虽然打起来好看,却是末流之技;少数能通过技近乎艺的方式达到艺的境界,这时可以达到化繁为简,化巧为拙的地步,取法自然,任意挥洒都自成招式,往往招式越简单,造诣越高,就是以少胜多的境界;等到招式简单到只有一的时候,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道的境界了,到这个时刻,天人合一,万物皆在胸中,无不可以随心所用,人可以超凡入圣,达到化境,近乎于神,这是你的境界。”
楚天阔听出辜沧海还未说完,就没插话,等着辜沧海继续。
辜沧海看了楚天阔一眼,接着说:“几年前我达到这个境界,掌法无坚不摧,但我总想探寻这道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所以我不断参悟佛法武道,终于让我明白了,所谓的道,其实只是一把钥匙,而锁是我们的心,人得道之后,要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用这把钥匙开启心中的锁,才能焕发出人自有的潜能,当我做到这一步之后,我发现,上苍造人,其实给予每个人都是无限本事的,每个人都是无所不能,只是很多人心中覆尘,看不到而已,这就是超圣回凡,回到凡人肉身之中。这么说,你该知道了吧?虽然你武功卓绝,却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楚天阔听得冷汗淋漓,因为他知道辜沧海绝非信口雌黄,辜沧海边说边走,楚天阔感觉辜沧海化作了高山,难以攀登的高山,矗立在楚天阔的眼前,压得楚天阔喘不过气来,楚天阔知道这是借势,辜沧海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以气势夺人,楚天阔顿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辜沧海说:“你是我十年后的对手,你修炼个十年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们可以打一打,我劝你现在找个深山去闭关修炼。”
楚天阔调整了一下气息,说:“只怕我无法领辜教主这份情,不战而退,不是我的做派。”
辜沧海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楚天阔可以抗击得了自己的这份气势,不禁对楚天阔刮目相看,说:“你比我想象中要厉害,也许不用十年,可惜可惜,要知道,我一旦出手,绝不会留情的。”
楚天阔说:“我也一样。”
话已至此,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楚天阔前所未有的表情凝重,右脚微微向前屈步,眼睛看着辜沧海,却见辜沧海还是好整以暇,双手背在身后,楚天阔知道他不会先出手的,所以说了一句:“得罪了。”说完后,脚一蹬地,身子如流矢一般朝辜沧海飞去,手中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刺眼的光芒,灿若星河,光芒过处,飞沙走石,直取辜沧海。这一剑,万法归一,万流归宗,包含了楚天阔所学的所有剑法,是经由幽冥老怪阴阳互换的启发,在不老峰山腹里领悟而创下的,惊天一剑。只此一剑,天上地下,万莫能敌,楚天阔知道自己这一剑,即便是游任余乌蒙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很难抵挡。
只见辜沧海眼放精光,后退两步,突然,抬手轻轻一推,竟推出了一道高山般的气墙,凌空朝楚天阔汹涌而至,楚天阔感到劲风扑面,宛如刀割般生疼,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掌力,楚天阔没有退路,雄心一起,剑气纵横而出,准备与辜沧海全力一拼。
楚天阔的剑气冲入气墙,但却无法击破辜沧海的掌劲,掌劲略减,但依旧朝楚天阔袭来,楚天阔大吃一惊,轩辕真气护体,一个盘龙上旋,剑气如乱箭般飞出,但尽皆被如巨浪般的掌劲如吞噬。
楚天阔的身子宛如惊涛之中的一叶扁舟,被掌劲一催,直直往山壁上撞去,而掌劲未消,依旧扑面而来。楚天阔知道撞上山壁,自己势必要被这两股力道揉为齑粉,于是暴喝一声,灌注真气与后背,竟生生地把身体压入石壁之中,接着,掌劲袭到,嘭的一声巨响,竟撼得山壁一阵震颤,并且在山壁上留下一个一人高的掌印,如此神功,闻所未闻。
楚天阔虽然身子嵌入石壁,避过了辜沧海这一掌,但最早相接那一击,以及身子压入石壁的反弹之力,就以让楚天阔气血翻腾,噗的一口鲜血吐出,身子随之向前倾倒,楚天阔拿剑抵地,支撑住身子,楚天阔知道自己败了,再有一掌,自己绝对抵挡不住。
烟尘消去,只见辜沧海站在对面,衣服上有几处划破,衣片翻飞,脸颊上还有一道剑伤还在流着血,染红了下颌的胡须。只听辜沧海说:“好剑气,好剑法,我低估你了。”原来,楚天阔的剑气穿过的气墙,破了辜沧海的护体神功,划伤了辜沧海。
楚天阔勉力站直身子,说:“但我还是输了,你伤势没有我重,我不是你的对手。”
辜沧海点点头,说:“可我已经没有杀机了,刚才动手的时候我想乘机除掉你,但此时一招已过,杀机已逝。高手过招,贵在念至心起,一气呵成,以意取胜,刚才虽只有一招,但都是我们两人平生绝学,所以够了。意念过后,就是拼武功、内力了,虽然可以杀了你,但没意思。再说,拼得凶了,被青城派反制,那才叫阴沟里翻船。”
楚天阔不禁笑了笑,说:“没意思。”
辜沧海说:“你的剑法已经超过了二十年前的游任余了,甚至如今的游任余都无法与你匹敌,而你年纪还轻,将来是个好对手,所以我不想杀你,看你的悟性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悟到了刚才我说的,就来找我,不过那时我不会再留后患。”
楚天阔说:“公平。”
辜沧海说:“如果你下个月出现在盘龙谷,我也不会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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