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冷哼一声,凤眼闭上,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有大量的杀手拳师埋伏的两侧,只要一声令下,就把五人伏杀当场。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白凤匆匆进来,附耳道:“蔡老祖被和尚一拳轰碎了脑门。”
“废物!”
片刻过后,又有消息传来,浙行会长和皖行会长一死一伤,退出战场。
黄公子起身,站在门口,忽然色变道:“本宫怎么没听到炮响,让徐开山滚来见我!”
大门打开,蛤蟆脸、人屠巴、还有一众凤府凶人面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半跪在地,蛤蟆脸苦着脸道:“不知怎么,一下子冒出了大量的兵道杀拳高手,将我们挡了回去。”
“这都是东南官兵中的骁将精锐,公主,您应该知道,洪家军的人最是赤胆忠心,没有朝廷旨意,他们不敢这么做的。”
“武达摩不敢伤您,不然他在关外的徒子徒孙们必会被朝廷诛杀,而且陛下也顾及到了您的颜面,让人候着他了,公主您这又何必置这口气呢。”
“周谪仙、金刚虎、车九牛、洪四官、铁面,你们都死了吗,没看出本宫现在心情不好!”
话音一落,凤府猛的传出白鸟齐鸣、金刚虎吼、夔牛雷响、铁骨寸炸、通臂猿啼,五道身影同时飞出。
这小半年中,洪四官这个当代洪家拳第一打家,借助凤府的雄厚资源第一个突破,登上大拳师之境。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将要突破的顶级拳师,同样围住了他们五人。
五个大拳师的气势,几乎整个凤府都覆盖,皇家的五个拳师面色同时一变,为首大汉连忙道:“殿下莫要置一时之气,武达摩金身不坏,十个大拳师,百个大拳师,都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谁说本宫要靠他们去杀人的,”黄公子冷笑一声:“请这几位京城来的朋友在府上坐一坐,谁敢离开,就送他去阎罗殿报道,本宫亲自观战。”
“公主你——”
虽然武达摩只说找那位凤府大总管的麻烦,但谁都知道,对方的师弟,其实正是死在公主的手下,谁知道真要碰面了,会不会留手。
只是当大汉跨前一步,凤府的五大拳师同时挡在面前,周谪仙面色冰冷的道:“在凤府动手,死的绝对是你们五个。”
这话绝对没有半点恐吓,毕竟除了五大拳师,凤府内还有大量机关暗器、杀手刺客,若不是武达摩金身不坏、百毒不侵、体力无穷,黄公子早就不知派上多少批伏兵对付他了。
以凤府的权势,真要对付一个人,就算是六大宗师级别,也得小心谨慎,退避三舍,因为指不定下一刻,所住之地就会寸草不生、遍地亡灵。
“公主,危险啊,那野和尚毕竟是化外之民,真要蛮性发作,谁也不知他会做些什么!”大汉真的慌了,凤公主要是死在这里,就算他们也得掉脑袋。
“放心,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本宫只是去观战而已。”
随着话音一落,上百个面色苍白的鬼孩童,或是翻墙、或是钻巷、或是跳入屋顶,鬼影森森,护持左右。
以凤公主的语气,真相信他是去观战那才是见鬼了!
…………
广城城墙下的藏兵洞,两个斗牛服的大汉,还有若干洪家军的老将,个个面色肃然,其中一个老官躬身而起,接过圣旨,转头道:“陛下的旨意,诸位都清楚了吧。”
“是!”
“那就麻烦你了,林师傅。”
“总督大人客气了。”教书先生似的林显师笑道,宽大的手掌上还把玩着茶壶,看上去平静的很,一点都不像是即将参与这场轰动南方武行的大决战。
“林师傅有几成把握,对方毕竟是朝廷册封的佛门上师,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大战将启,连总督这种官场老狐狸,都不由的心神激荡。
林显师笑呵呵的道:“以对方的佛学修为,能不能胜,便是天下第一高手来算,也算不出来,不过若是只论拳术,我倒是恰好会几手克制对方的本事。”
“那就好,那就好。”
从烧身馆开始,这位林师傅似乎就只是一个面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将它能摘下来,看看这位大宗师的另一张面孔。
罗严宗径直走到一个老将军的身后,看着一位铁甲大汉,轻笑道:“许久不见了,老二。”
岳武霍面色复杂的看着对方,许久才道:“身不由己。”
“师弟你毕竟是将门之后,老母亲又是当年洪家军的遗孀,能尽忠报国,也不愧是我烧身馆中人。”
罗严宗背着手轻笑一声,“倒是罗墩子这个木头疙瘩,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上次见面时,差点没认出来。”
“你跟老四见过面?”岳武霍惊道。
“是啊,人生际遇,还真是复杂难料,有时候最亲近的人,才会最出乎你的意料。”
“你和林师傅,不,是林显师,你们两个到底想要干什么,报仇吗,五象馆被毁,车家沟几近被踏平,你们还想干什么!”
罗严宗目光深沉,看着远方,许久才道:“还记得老八之前给师兄弟们讲的故事吗,各地各派中,总有一个魁首般的人物,非一门一派之盟主,令旗所指,凡我武行同道,都得听其调遣,尊其法令,而那位武林至尊,拳术必然也是震古摄今、天下无敌,我们师徒想要为此搏上一搏。”
岳武霍先是一愣,失声道:“你们也想踏入这个名利场?”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你看来这是名利场,在我们看来,这却是最好的大势,借助朝廷想要统一武行的大势,在接下来的武行大纷争中,在各地绝顶高手的磨砺下,踏入武道的最高层次,天下第一,武林霸主,拥有这个名头,才能练出配得上这个名头的拳术。”
岳武霍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罗严宗了,野心勃勃、雄心壮志,跟武馆里的那个好好先生,十年前那个好斗成性的拳术天才,完全不一样了,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人总是会变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凤公主来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微微变色,他们做了这么多,哪怕是斗倒武达摩,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削减对方的权势。
虽然对方同样是受上意派来掌控粤行,但是这位公主殿下干的太出色了,出色到上面也只能亲自出手干预。
不然让其发展,指不定比三十年的海祸还要危险。
九凤大辇出了城门后,就停在他们的不远处,凤公主同样没有露面,似乎是在等着某个人。
日头似乎有些大,照的空气都有些扭曲,视线的尽头,藏传佛教在中原的第一人,关外的武达摩,拳术和佛学双双达到不可思议境界的佛门高僧,巴嘉上师终于现身了。
他的模样还是那么的古怪,浑身依旧皮包骨头似的,但走的越近,就能看到,他浑身上下,哪怕是眼珠子,都变成了金色。
不是那种镀金的颜色,而是无论指甲、舌头、牙齿、毛孔,全部化作纯金,行走之中,每一步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金身人佛,驾临了!
第三章 天潮
一 伴随着金身佛一步又一步靠近,众人所感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密宗佛道的顶端,便是凡人铸金身,肉身成佛,这可是真佛!
城墙上,郭京面色复杂的看着这尊佛,论拳术,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比起其它,就完全不再一个层次,身受重伤,纵使他也是有心无力。
粤行六大宗师,真正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怕是也只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林显师了。
或许还有一个,但是那人真的能按时赶来吗?
在另一边城门,车家沟的几个出色拳师簇拥着一位须发皆白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正是赶回来的车老汉。
或者说,早在林显师踏山之前,他就已经归来,只是一直忍到现在没有出手。
“肉身不腐,金身不坏,果然只有林显师能对付了。”
“汉爷,林显师拳术是高,但他未必能破了对方的金身啊。”有人忍不住道。
车老汉目光一转,看向了曾经与之交锋的一个大拳师,道:“你说说,林显师到了什么程度。”
“佛道双修,六极圆满,”那人道。
“气极、血极、筋极、骨极、精极、髓极,佛家叫圆觉,道门称极变逍遥,说是半仙都不为过,这种本事,并不下密宗金身,”车老汉顿了顿,道:“倘若这场是林显师胜了,他在世一天,车家沟上下,不得有任何报仇之念!”
车家沟拳师面显不忿之色,但却无一人敢反驳。
拳术高到人不敢报仇,这也是一个层次。
靠着城墙内的一间茶棚,邋遢老道喝茶的姿势很怪,用筷子在水面上一弹,弹起一颗水珠,‘吸溜’一声落入嘴中。
茶棚伙计有些不满的看着他,按照这速度,这一碗茶能喝一天的。
事实上,这老道从大清早就点了这一杯茶,到现在都没有饮完。
“不得了,真是不得啊,老道只是二十年没回岭南,就出了这么些个厉害的角色,林显师,那老尼姑要是知道你投效朝廷,怕是气的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老道士自娱自乐,谁也不知道,在这简陋的茶棚中,坐着的会是朝廷册封的一品真人,平服海祸的大功臣,岭南六大宗师之一——白鹤道人。
初次之外,东南六省,除了败下来的三位武行会长外,其他的东南大拳师也藏身各处,准备观看这惊天动地的一战。
中原五大行,粤、晋、京、鲁、滇,各自称霸一方,也代表着某一地区,拳术的最高层次,比如粤行,就是东南六省,以及沿海十几个省份的拳术胜地。
一旦粤行踏平,便代表着东南拳术的招牌被砸开,就像当年武当九宫老道落败,道门到现在都没喘过气来是一个道理。
尤其是三行会长的落败,给这场大战蒙上了一层阴影。
…………
“来的正是时候,”总督听了属下汇报,老脸一松,道:“将这消息告之凤公主,请她上城楼观战。”
“是。”
九凤大辇前,那被派遣来的下官恭谨的道:“禀告殿下,沿海三十里发生天潮,船只全部搁浅,海船靠不了岸,舵口船开不出去,怕是要到三日后,潮水才会彻底平复。”
“天潮,”大辇内,凤公主不明意义的道。
“禀殿下,这是岭南独有的天象,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二十年前,这是天意,您要等的人怕是回不来了。”
“等人,本宫等谁?”
“这,殿下不是在等凤府的寇大总管,毕竟那巴嘉上师指名道姓要找那位报仇。”
“笑话,本宫何时要靠男人出头了!”
凤辇上,黄公子一步又一步,玉足缓缓落入地面,凤眼寒光微眯,“你告诉本宫,本宫何时成为要依靠男人的弱女子了。”
被这贵人冷眼一扫,那下官惊骇的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黄公子一步又一步,竟往那已铸成金身佛的巴嘉上师走去。
“凤公主想要干什么!?”
“保护公主!”
话音一落,城墙上猛的弹出两道瘦小的身影,眼一花间,便出现在巴嘉上师的左右两侧。
一个青脸少年将手一抖,袖筒里两筒满满的淬毒针扫出,从眼珠到下身,几乎全部覆盖,另一个青脸少年燕子三纵,翻身之中,手中已多了手臂粗的磷火管,扣动扳机,那用毒火药烧出来的磷火喷洒而出,常人沾上一点,立刻皮肉腐烂,死于非命。
更可怖的是,两个少年都是只攻不守,以命搏命的姿态,双眼之中,透着让人胆寒的冷酷神色。
巴嘉上师垂着金眼,任凭毒针喷洒在身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声响,焰火烧在身上,除了‘滋啦啦’的声响外,也没有半点伤害。
金手一提、一拍,两个少年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哪怕是断肢残体,依旧酣战不休的水龙帮鬼娃,就像是中了定身符似的。
更诡异的是,早已断了七情六欲的脸上,居然全是满足。
凤公主面色不变,又走了一步。
辇车下面猛的又滚出三道身影,扬沙飞扑,手掌中忽然多了两口加粗加大版的火铳,对着对付双眼,太阳穴、脑后命门同时喷火。
龙眼大的铁珠子瞬间炸出,巨大的冲击力让金身佛上半身猛的往后一弯,若拱桥一般,但下半身依旧蔚然不动,以头顶地,两脚同时弹出。
三个鬼娃同时中脚,三具完整的骨架瞬间从皮肉间弹出,跌落再地,盘膝做念佛状,上下颚骨还在‘咔吧咔吧’直响。
五龙棒喝,出色界法!
密宗拳术,果然是诡异莫测!
黄公子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强忍心中恐惧与反胃,贝齿紧咬,再踏一步。
四个鬼娃从官道两侧扑出,分拽双手双脚,身上悬挂的密密麻麻火药罐同时点燃。
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烟尘四起中,金色人影缓缓从地面上做起,指关节、踝关节、膝关节依次翻开,就像是一座大佛,要从地底浮出。
黄公子眼中倔强之色一闪而过,凤公主可不是那种深宫幽怨女子,只待国破家亡时,才哭诉‘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本宫的天下,本宫自己来守护!
…………
天潮在东南沿海都是一个极特殊的天象,是指靠近沿海浅滩的水面暴动,狂风骤浪、风涛滚荡,数十上百个浪头同时打来,大小漩涡层出不穷,就算是停泊在舵口的船只,都有被击沉的危险。
谁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是如何来的,毕竟惊涛骇浪大多从深海发起,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只能说是天潮,老天爷发的浪潮!
“可惜了,三四月,正是下海的好时节,”老渔夫站在岸上感叹道。
十来个浪头连续打来,老渔夫眼一花,他居然在海面下看到一道黑影,再看时,那身影已经在移动了三四丈。
怎么可能有人一步步走来,天潮的覆盖面积,至少也是沿岸数十里。
这人到底是神是鬼!?
又是十几个浪头打来,这人就像是移动的磐石,一步又一步,最后水面一炸,跳在岸上。
只见这人黑发披散、双目紧闭、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就像是白玉大理石,但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爆炸力。
双眼一睁,如鹰隼张眼,又如天上打下一道霹雳,天地白光大亮。
“中原的封印是倭奴国的十倍,道行越高,越是如此,怪不得——”
老渔夫眼一眨,那人便消失了踪影,仿佛之前所见的一幕,尽是幻觉。
怎么可能有人隔着三十里,从海底一步步的走来。
第四章 公主身边,总不缺骑士
黄公子距离巴嘉上师仅有三尺之隔,二人所经的整条路上,躺下近百具青面鬼娃的尸体,死状各异,有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有的浑身上下都是裂口。
在这条路上,他们动用武行中,已知的任何暗杀手段,下毒、火药、奇门兵刃、幻术、迷魂术、巫蛊、毒物,甚至还有几个鬼娃提前染上的疯疾。
这些哪怕是大宗师一不留神,都能命丧当场的暗杀手段,足足用了百多种,但是没有一种,哪怕是造成一点点的伤害。
那纯金色的佛躯,真正展示了什么叫做金身不坏,金身不毁。
黄公子洁白的额头上,香汗顺着鬓角滑落,柳眉倒竖,满脸倔强,“和尚,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巴嘉上师纯金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对方,好半晌,才微微弯了弯腰,腹部发声:“公主殿下,寇立何在?”
“本宫府上,没有这号人。”
“公主在说谎。”
巴嘉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