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遁仙(十九)- 第33部分

符灵儿咯咯一笑：“都是他们乱叫的，你是师祖领来的人，不要那么叫，称呼师姐就成了。”

“好，师姐。”陆青笑道。

“师姐就师姐，干嘛加个好字。”符灵儿眨着眼睛看了陆青半晌：“你的牙齿好白，笑起来蛮好看的，你怎么这么黑，金沙洲上的人都像你这个怪样子么？”

陆青忍不住又想笑，暗道这女孩真把自己当成金沙奴了，便点点头，故意粗了嗓子憨声憨气的说道：“嗯，是，有的人比我还难看。”

在天英界东神洲坊市之间，经常有外来游历的散仙，带着一两个身强体壮的随从，这些随从皮肤黢黑油亮，毛发干枯焦曲，头脑简单憨直，说话稀奇古怪，但却力大无比，多被用做出苦力，听说都是那些散仙在金沙洲捕捉的，这些人在市面上一行走，往往引起路人驻足观看，被称作金沙奴，日子一久，一些道门修士或者富足大家附庸攀比，也出钱向那些海外散仙买上几个，久而久之，这金沙奴倒成了某些人炫耀权势的象征。

符灵儿点点头，反倒开始劝慰陆青：“黑丑，你不用自惭自伤，其实人长的难看没什么，只要肯下苦功夫修行，他日一遭得道飞升，这一具臭皮囊不过是过眼云烟，再说在咱们西丽山，弟子之间不得互相歧视，你长成什么样，别人不会在意的。”

陆青心中好笑，暗道我什么时候自惭自伤，我变成这个样子，别人就是在意歧视，我又岂能放在心上，不忍拂了符灵儿的好意，便点头应是，心中到对这女孩更生好感。

符灵儿又问：“金沙洲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到处都是灵石晶矿、宝石金银、精铁铜胎么，听说在哪儿的修士炼制法宝，随手便可就地取材，可说是应有尽有，不似在咱们东神洲之上，想找到一块上好的材质，要费尽千辛万苦，甚至有人会争得你死我活。”

陆青心中暗想，这世上哪有这般好地方，越是稀少的东西才能越珍贵，若真是那样，东神洲上的人岂不会都跑到金沙洲去了，便摇头说道：“都是以讹传讹，哪会有这样的地方，上佳的天才地宝，在哪里都一样，十分难得。”

“哦，那我就释然了。”符灵儿笑道。

两人不住交谈，符灵儿已引着陆青进入中间的那栋屋子，那屋中厅堂宽敞，壁上挂着一幅上古真圣的画像，自是西丽山符箓派道统传承人玄通教主的画像，陆青看了几眼，却对这画像不敢恭维，暗道这画师忒得没有水平，好端端的将一个上古真圣绘制得细眼粗眉、鼻塌口阔、头大如斗，这般层次的画像却堂而皇之的挂在中庭，这西丽山一干人等到底有没有眼光。

符灵儿看出他异状，便扑哧一笑道：“此画是咱们西丽山宗主灵华天尊亲手所绘制呢，你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高妙之处，一日宗主天尊闭关修炼多日，神游太虚而回，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绘制了玄通教主的画像，当时澹台师伯祖便问天尊，玄通教主为何长得这般模样，立时便遭到灵华天尊斥责，我此番元神出游至清境天，亲到玄通教主座下聆听教诲，那教主化身这般模样，岂能画错，无知小儿，速速离去！”

她连说带比划，学那灵华天尊样子，倒也似模似样。

陆青摇摇头，心道玄通教主化身未见起便这般模样，也可能灵华天尊笔走偏锋，一下画走板也未可知，便问道：“师姐，你可能看出这画高妙在何处否？”

符灵儿愣了一下，对着画像端详一番，叹口气道：“我也看不出！”

陆青又道：“这画可是天尊亲笔？”

“那当然，西丽山上下每个房间几乎都有一张，自然是天尊亲笔所绘。”符灵儿说道，后又颇觉不妥，西丽山宗门数千弟子，房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灵华天尊一张张画来，那要多少功夫，便道：“天尊神通广大，挥手之间便变化出千百张来，每个弟子一张，又有什么奇怪。”

也不等陆青回话，符灵儿又道：“我也不知道师祖今后要怎么安排你的去处，但既然他将你领到这里，暂时你就要听从我的安排，咱们这里是外门‘熔炼堂’符纸工坊，每日里除了修行所做的事情就是将‘采撷堂’弟子收集的草木枝叶投入到鼎炉之中融化成浆，凝结成各品符纸，最后送至内门‘炼符堂’炼制道符。别看咱们外门‘熔炼堂’符纸工坊干得都是又粗又累的活，但却是炼符几个环节最至关重要之处，你明日便可跟着老成学习熬制浆液，多多用心，莫要懈怠！”

陆青点点头问道：“那每日做工，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宗门心法，难道是师姐你来传授么？”

符灵儿摇摇头：“咱们西丽山弟子有内外门之分，只有那些内门弟子才有天大的机缘得以拜入各门，聆听高阶弟子的亲传口授，而外门弟子没有拜师，算不得入门弟子，但却由外门七堂的执事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将各堂弟子聚拢一处，由执事弟子传授心法，之后便自行修炼，修炼上路，一旦经过宗门考较，便可进入内门，成为正式弟子，自然便有专门的师父传授上乘法诀，黑丑，我看你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看你这番资质，想要进入内门成为正式弟子，怕比登天还难。”

符灵儿此话完全出自内心所想，有感而发，并无半点讥讽陆青迹象，陆青对她此话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对于西丽山宗门这一番规矩却颇感心凉，暗道御清子将自己扔到这便一走了之，分明是过河拆桥，打了让自己自生自灭的主意，西丽山等级如此森严，进了这外门“熔炼堂”工坊便如同进了天牢大狱，又没有专门的传功弟子传法，自己如何在心法上登堂入室，每隔一段时间的聚众讲法估计也是范范，不过点到为止罢了，根本无法得道真传，这般混日子下去，何日方能走上修仙正途！

……

第64章　五衣弟子

陆青心中烦恼，即恨御清子言而无信，将自己一把扔入外门做苦工，又恼自己不争气，先天灵核禀赋太低，迟迟进入不了修行之路，此时只身一人来到这茫茫西丽山之中，这烦恼却又向谁说去？

陆青如此想，心情烦躁，便在眼中流露出些许落寞来，被符灵儿眼光灵敏的捕捉，她伸手抓住陆青手背，柔声说道：“黑丑，金沙洲那么远，你想家了？入了西丽山宗门三年，我还没回过家呢！”

陆青手臂被她白嫩小手抓住，只觉得那手滑嫩异常，心中有些感道，便摇摇头笑道：“等你入了内门，做了正式弟子，不就可以借着出门办事的机会，回家探望亲人了么。”

符灵儿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陆青变得又黑又丑，符灵儿一见之下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来自金沙洲，但却没感到像传闻的金沙奴那般蠢笨痴傻，反倒有一见如故之感，所以自生亲近之心。

符灵儿接着从柜中取出一套灰色的衣裳来，嘱咐陆青过一会儿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符灵儿是外门“熔炼堂”符纸工坊的执事弟子，自然居住中间的屋子，着绿装，属于绿衣弟子，而陆青和老成等人是符纸工坊的普通弟子，也是西丽山最低等的弟子，统一着灰布衣裳。

接下来符灵儿把西丽山符箓派各家各堂各宗各院的情况，以及宗门的一些规矩禁忌详细的讲给陆青，并且嘱咐他好好记住莫要犯禁，以免遭到责罚。

原来西丽山天尊符箓派在宗主灵华天尊之下，第二代弟子修为佼佼者共有七个，根据入门早晚，又分为四大弟子和三小弟子，本来若加上那个死在西南蛮夷之地的玉面飞龙应该算作八个。

四大弟子以最早入门的流风岫为首，尚有澹台月明、御清子、华阳子，另有三个后入门的小弟子合起来算作七个，其中澹台月明是灵华天尊的儿子，本来尚有个女儿澹台雪儿，因为在三十年前与玉面飞龙在后山幽会，误入封禁而役。

七大弟子中以最早入门的流风岫修为最为高深，已经结了龙虎金丹，跨入元虚境的修为境界，澹台月明和御清子、华阳子正处于结丹前期，另三个修为稍差，却也在元神境上下，西丽山一门二三代弟子人才频出，仙缘极厚。

西丽山天尊符箓派乃是当今东神洲正统道门十三派中的大宗，光常驻西丽山的弟子加起来就有三千，西丽山一宗弟子以入门前后，各人根器高低以及后天修为程度不同，区分为内外两门，各有专职以及长居之所，内门弟子八百，以主峰通天顶为中心团团围绕居住，占据了大峰十二座。

外门弟子两千，以“雷天一线堑”为界与内门分开，占据了前山小峰三十二座，西丽山虽然占地数百里，整体气势雄浑，峰势连绵不绝，但前后山之间却有一条天然深堑相隔，中间只有一条索道相连，这条索道从聚仙阁之后连到内门入口登天坊，全长数十丈，端的十分险峻。

西丽山自居道门正宗，又是炼符大家，但也并非只专一门，道统传承中的其他心法也颇为精辟独到。

西丽山一共分内门四堂、外门七堂，内门四堂为炼符堂、炼器堂、炼丹堂、传法堂，分别由御清子等四大弟子执掌，御清子执掌炼符堂，澹台月明执掌炼器堂、华阳子执掌炼丹堂、流云岫执掌传法堂。

外七堂分别为采撷、熔炼、经贾、锻冶、灵矿、外事、内务七堂，分别由二代弟子中的七人兼掌或者独立掌管。

西丽山宗门道统传承千年，却依然旺盛不衰，跟其等级森严管理有序弟子各施其职难以越权有直接关系。

西丽山宗门弟子以五色着衣区分修为高低、内外等级之差别，这五色分别为白、青、黄、碧、灰，其中内门弟子以白衣最为高等，御清子等七人为二代中佼佼者皆着白衣，青、黄两色分别为三四代内门弟子所穿，至于碧色和灰色则是外门弟子的着衣颜色，其中碧色好高一级，属于外门七堂中的执事弟子，灰衣弟子最为低阶，往往是新入门弟子或者修炼多年也无法通过宗门考核的弟子，灰衣弟子数量也是最多。

陆青所待之处属于外门熔炼堂的符纸工坊，专门负责为内门炼符堂炼制道符提供炼符所用之纸张，按说道法修炼到元神境一级，炼制道符变得随心所欲，只需将灵力贯注，道符可以书与任何器物之上，甚至山石草木，云雨风雪皆可为符，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但修为高阶之人终是少数，放眼整个东神洲也不过数百，需要道符的普通众生反而多如牛毛，所以这炼符堂所炼制道符，皆属道符中的最下一等，大部分是符图、灵符、宝符、云篆四级中的符图，最高不过灵符。而且这些炼制出来的符图，除去西丽山弟子用了一小部分之外，大部分都卖给了东神洲修真界的其他宗派，甚至普通凡人家中，也能找上那么几张。

宗主灵华天尊曾经有一次跟其他宗门巨头打趣，天下炼符出我家，放眼东神洲境内，四成的符图都是我西丽山所提供的，你们宗门敢说有这种气度，其他宗门巨头笑而不答，但暗中都骂他财迷，不像个修真者，倒更像个商人。

外门七堂中的“采撷堂”主要负责药草和符纸用的草枝的采取清理，而“熔炼堂”就重点在将这次采撷来的原料加以熬制凝炼再提供给内门中的几个职事宗门。

“熔炼堂”符纸工坊以碧衣弟子符灵儿为首，统辖老成等加上陆青一共三十六名灰衣弟子，分居十处房间。

符灵儿不厌其烦的将这些对陆青一一讲清，又把宗门若干禁制也交待完毕，整整用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饶是陆青聪明过人记忆超群，却也无法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得清楚，只捡一些主要的牢牢记在心中，一些暂时尚难接触到的事儿便放在一边，等待日后再慢慢了解。

……

第65章　无风起浪

符灵儿交待了半晌，终于把西丽山的情况说了个大致明白，陆青听得昏昏欲睡，她自己也说得口干舌燥。这时侯一个灰衣弟子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对符灵儿笑嘻嘻说道：“大师姐，晚膳已好，大伙儿正等你下令开饭呢。”

那个灰衣弟子身材瘦高，双眼精光外露，长得尖嘴猴腮，身子不住的晃动，没有一时半会儿的安静，看起来就让人生厌，他自顾向符灵儿讨好说话，对陆青却始终没有瞧上一眼。

“呵呵，我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你们自行开饭便是。”符灵儿笑道，看那个弟子还站着没走：“行了我知道了，廖吒，麻烦你先带黑丑去把灰衣弟子的衣服换了，之后带他一起过去。”

廖吒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之后冷着脸转向陆青，眼光看天，说道：“小子，你跟我来吧。”

陆青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跟符灵儿打个个招呼便随廖吒而去，那廖吒一路上对陆青冷言冷语很是看不上眼，陆青心中暗道，市井俗人眼光势利见人下菜也就罢了，你一个西丽山小小的灰衣弟子也尚且如此，可见人性卑劣之人就是踏入修仙出尘之路也难以免俗，这般习气沾染如何踏得了仙道。

在廖吒指引之下，陆青洗漱停当换上符灵儿交给他的那套灰布衣裳，顿觉神气一爽，那套衣裳虽然也不太合体，却也好过御清子在路上随手找来的那套千倍，这么穿戴整齐，便与那些每日劳作的灰衣弟子再无二至了。

廖吒带着他到膳房用饭，陆青才发现那三十多个灰衣弟子早就开饭多时了，整个用膳房灰蒙蒙一片，却没有找到符灵儿那件绿裳。原来西丽山有个规矩，每日只有早晚两餐，各堂弟子自有专设的膳房，至于执事的绿衣弟子则有权利在自己房中用饭。

宗门的一日两餐，晚上这次便设在申时之末，开饭时间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到自有专门弟子在山上示警敲钟，钟声一响，用膳弟子便得立刻撂筷收碗，过时不待，否则必要记过遭罚。

陆青哪里知晓这等规矩，符灵儿刚刚粗心大意也恰恰漏掉没说这一环节，所以廖吒带着陆青到达膳房之时，其他弟子用饭已经接近尾声，廖吒嘟囔一声：“该死的金沙奴，害得我差点饿肚子。”说着也不管陆青，飞快得跑去取了两个馒头一碗粥，自坐在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陆青以为他饿的急了便没放在心上，也依葫芦画瓢去取了饭菜，试图找个有空位的桌子坐下吃饭，却发现每个灰衣弟子见他过来都将身子一横就势把空位占了，居然一致性的歧视排外，陆青心头火起，暗骂这一帮人渣品性居然如此低劣，区区容人的度量都没有，难怪只在这外门工坊劳作，为内门弟子所看不起，做人如此，修行上该如何上路！活该永远做劳役。

陆青强忍怒气，终于在门口找了一张没人的破桌子，刚刚坐下正要用饭，突然外面山中“铛铛”的钟声敲起，一共响了十下，屋中的一众灰衣弟子听了，纷纷放下碗筷站起身来，陆青不明就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廖吒却三两步跑到桌前，劈手将陆青手中馒头夺过，立时惹得灰衣弟子们哄堂大笑。

陆青措手不及被搞得莫名其妙，心头火起，暗道便是个泥人也容不得你如此撒野，左脚在廖吒小腿下一勾，右手在桌上“砰”的一拍，他端来的那晚米粥便一下跳起飞出，猛地扣在了廖吒脸上。

陆青自练了《降龙伏虎诀》之后，身体几乎如脱胎换骨，劲力收发自如，寸劲也掌握得恰到好处，所以这一拍的效果出人意料，就是世俗界等闲的一个武技大家，修炼多年也不过如此。

廖吒被淋了一脸一身，身子下意识向后躲闪，脚下却被陆青勾住，再也站立不稳，猛然向后摔倒，后脑奔着石墙撞去，那屋子都是石头垒成，颇为简陋，一块石头尖棱突出正好迎向廖吒后脑，若要撞个正着，必然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陆青心中也颇为后悔，暗道这要是一下撞到墙上跌死，自己修仙不成反倒先惹上人命官司，那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