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冷笑两声,道:“许久不见,师父是不是该考校一下徒弟的本事了?”
说罢这话,已提了打佛棍出来,一跃而起,便望须菩提脑袋当头击去!但须菩提却动也未动,那刮来的劲风甚至连他的衣角和发梢都未带起,但见须菩提将一根食指伸出,轻轻就着打佛棍一点,正好以指头挡住。
悟空瞳孔猛缩,须菩提的手段最少也是教祖级的,恐怕更高!当下又是一棍取他咽喉。
但须菩提不动如山,便是一根手指敌住悟空的棍棒,每一棍落在上边都发出金铁交击的铿锵之声来。一棍落下,少说也有一千万斤,但须菩提脚踏树枝,以手来挡,便连脚下的树枝都未曾摇动分毫,这等本事,简直让悟空感到心寒了。
“师父果真好本事!”悟空叫道,提了大革命印望须菩提脑门当头击去。
须菩提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但仍旧不动,一股奇妙意志也自身上涌出,正好挡住大革命印,使得它压不下来。
须菩提微微一笑,轻喝一声:“去!”
说罢这话,屈指一弹,悟空便如遭雷击,倒飞出去。
袁洪一手将悟空抓住,脚步一错,画了个圆,因势利导,将他接住。
袁洪道:“莫要再自不量力了,你这师父怕是证得了混元道果,成就混元无极大罗金仙,已然是天道圣人了。”
须菩提看了袁洪一眼,道:“你是荒古时期的袁洪?倒是有些眼力。”
袁洪却道:“你是何人?”
须菩提却道:“我便是我。”
悟空道:“我原本以为你顶多就和如来一般教祖本事,却不料竟然是圣人!当年你若肯把你的真本事传授给我一些,我怕也不会败得如此难堪,如此惨了罢?”
须菩提笑而不语。
悟空问道:“你是准提还是阿弥陀?”
须菩提道:“佛门只有两圣,如何能能与道教叫板?我是佛门的第三圣。”
悟空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大叫道:“我本存着一两分侥幸之心,以为你便只简简单单是我师父,可叹你终究还是玩弄我于股掌之间的布局人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布局人罢?这西行之事,怕便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须菩提笑道:“是。”
袁洪眉头皱起,怒喝:“住口!”
说罢这话,也不管是否自不量力,本命神通施展,双臂张开便去拿须菩提。
但袁洪才是太乙金仙,在圣人眼中简直便如蝼蚁,莫说太乙金仙,便是他鼎盛时期,在圣人眼中也只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圣人的眼中,皆是蝼蚁,皆是微尘,不成圣人,一场修行,皆为画饼。
须菩提轻轻一弹指,一道光芒便击在袁洪的手臂之上,顿时将袁洪手臂打得缩了回去,直疼得袁洪连连倒吸凉气。
须菩提双手合十,微笑道:“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一连用了三个刻薄的词语来说袁洪,袁洪自荒古时期以来便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哪里有人敢如此说他?直气得连连怒吼,但却又奈何不得这须菩提,也不再出手,那简直就是自找难堪,打自己的脸。
悟空昔年方自石头当中蹦出,漂流过海,一路流浪,尝遍冷暖,这才来到灵台方寸山,感受到了来自师父的温暖,虽然悟空已很是怀疑须菩提乃昔年布局者之一,但心中却也总是抱着两分侥幸的,毕竟那可是他的师父,有授业之恩,而非唐僧这般道貌岸然,只知仗着紧箍咒作威作福的。
“为什么?”悟空怒道。
“为什么?”须菩提嗤笑一声,“你不过一颗棋子罢了,佛道之争,势在必行,而你却又是女娲娘娘留下的补天石所化,天赋异禀,自然也就入了局中。”
悟空怒得连连跺脚,打佛棍一挥,直砸得周遭树木全部折断。
须菩提道:“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太上老君著《道德经》,经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非圣人,终究不明圣人心思。”
悟空道:“如此说来,昔年一切都是在你掌控之中了!”
须菩提道:“昔年我掐算出你即将出世,便与准提、阿弥陀两人谋划此事,将此事交予如来去办。你自出世以来,便在我等掌控当中,你以为你会如此好运?让大风刮到我的道场去吗?若非早与天上神仙打了招呼,要起哪路风,你哪里能走得到?若非与水下龙王打了招呼,大浪早将你淹死了!便连你那金箍棒,也是与龙宫打了招呼的,不然,凭你区区本事,能入东海龙宫如无物一般?若非三清圣人符诏,你以为你能打入凌霄宝殿当中?”
昔年佛道争斗已然激烈,后来悟空出世,圣人算计,便以他来行西行之事,从这西行当中进行博弈,如此,不管输赢,圣人们都不损面子,也不必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悟空让须菩提这一番话气得又是一口老血喷洒出来,双眸充血,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啃其骨,虐其筋!当真是脑中三尸暴跳,五气胸中乱撞,三昧直冲咽喉。
袁洪大叫道:“悟空小心,这厮是在动摇你的道心,万万不可着了道儿!”
悟空此番已然听不见袁洪声音,心中只是不断回响须菩提的话。
“若非与天上神仙打了招呼,我哪里到得了斜月三星洞?若非与龙宫打了招呼,我哪里漂得过东海?若非与龙王打了招呼,我哪里能拿得到金箍棒?若非与三清圣人达成共识,下了符诏,我哪里能逼得玉帝钻到案几底下去?”悟空越想越是懊恼,“原来老子自打出生以来便被算计,日月不亲,天地不爱!”
想罢,一口老血再次喷出,打佛棍怒指天穹,喝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须菩提老儿,尔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糟了,他的心魔引来北域魔渊当中魔神元神了……”
袁洪眼见悟空心魔爆发,一缕黑云自北方而来,遮天蔽日,魔神元神藏匿其中,要带悟空堕落北域魔渊。
齐天道人却是自悟空身体中一跃而出,仰天怒吼道:“老子早斩了恶尸,又在轮回当中透彻本心,明心见性,你这魔神,居然还敢来聒噪!”
说罢这话,大革命印望空一祭,就听一声雷响,将那魔神元神连带黑云被压个粉碎。
悟空此刻七窍流血,道心紊乱,险些破碎,齐天道人也是脸色煞白。
若悟空道心破碎,则修为尽失,齐天道人虽不会如此,但日后修为却也绝难寸进,两者说是一体却也不然,说不是一体,亦是不然。这斩三尸一事,甚是奇妙。
须菩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愿意,我可再让你西行一次。”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悟空怒吼一声,腾空跃起,叫骂道:“须菩提,你当真把老子当成傻子玩弄于股掌不成!”
这话骂完,又是连连吐血,疯狂乱吼。
“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来日,定要取你首级!”悟空捞起袍子便是一扯,顿时扯断,随手一扔。
体内鸿蒙紫气疯狂运转,但见悟空冷冷笑了起来,笑声却是有些凄凉,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来,缓缓道:“谢师父成全,助我斩了善尸……孙行者,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平地一声雷响,须菩提的脸色也变了。
就见悟空体内窜出一猴子来,这猴子浑身金毛灿灿,腰围虎皮袍子,身穿黄色佛衣,毛脸雷公嘴,身高仅四尺有余,双眼内燃烧熊熊烈火,是一双火眼金睛!
这不是昔年西行路上的孙行者,还能是谁?
后人有诗为证,诗曰:“西行一路成画饼,遁去生机造化来。今有菩提扰道心,割袍斩念真雄才。”
第一百零四章:最难斩却是执念
昔年悟空降服心猿,一心向佛,上了西行路,心有善念,他在西行路上又称孙行者。
而今得须菩提来扰乱道心,万念俱灰,自是再没什么善念牵挂了,心头坚定的道只有——革命,革命!
于是,割袍断义之下,自然也就斩出了这孙行者来。当真是大造化,大气运,大魄力!
孙行者打了个稽首,笑道:“道兄,有礼了!”
悟空和齐天道人亦是打了稽首,道:“道兄,贫道这厢也有礼了。”
孙行者挠着脑袋大笑起来,道:“多谢须菩提道兄成全,不然贫道还出不来哩!”
袁洪在一旁大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悟空的道心岂是如此好动摇的?”
须菩提此刻见悟空斩出孙行者来,脚下的树枝不由微微晃动,显然心已乱了,方才悟空使尽本事都不能让他脚下的树枝动摇一下,而今却自己动了起来。他看着悟空,眼中有杀机在闪烁着。
“须菩提,莫要坏了规矩。”天边四道剑光闪烁,须菩提抬眼一看,便见着那诛仙四剑。
须菩提对悟空动了杀心,但却也有所忌惮,不敢动手。
悟空抹掉嘴角的血迹,捻了个法诀,握在胸口,笑道:“多谢须菩提道兄。”
他此番已称呼须菩提为“道兄”了,将这孙行者斩出后,心境与从前决然不同。
须菩提自也不能失了风度,拂袖叹道:“也罢也罢,你这猢狲福大命大,造化也大。”
说罢这话,身形已化为一阵青烟飘散,不知去了何方,不过,此次与阿弥陀佛的赌斗,却是输了个彻底。
便在这时,天空降下一根棍子,猛然插入地面。
“孙悟空,我乃通天教主,你这善尸没有武器,此番本尊便与你结个善缘!此棍名曰造化天机棍,乃是以荒古年间神猿一族死后的道骨炼制而成,有因有果,予你也是合该!”通天教主传来神念,这神念飘渺,但却极为清晰,犹若洪钟在耳。
孙行者也不客气,一把便将造化天机棍自土里拔了出来,这造化天机棍金光灿灿,上边雕刻各类符文,长有六尺左右,也可如意变化,其中妙用,还要日后探索。
悟空、齐天道人、孙行者向着天上那诛仙四剑打了个稽首,道:“多谢灵宝天尊。”
孙行者跟悟空等人一比,觉得自己太矮,于是把身子一晃,也长高了两尺多,心念一动,这造化天机棍顿时又化为八尺来长,拿在手里,颇为趁手。
孙行者将这根金色的棍子在手里舞了一番,只觉得比那金箍棒还要厉害几分,便笑道:“好好好!多谢灵宝天尊,这棍子我用得真是趁手。”
通天教主道:“如此便好。”
说罢这话,那诛仙四剑冲天而起,望三十三天外去了。
“嘿嘿,悟空你倒是好本事,这须菩提想来动摇你道心,却不料助你斩了善念。”袁洪笑道。
孙行者道:“袁洪道兄此言差矣,悟空心中早有了准备,这须菩提来损他道心,正是合了心意!”
袁洪笑道:“哦?”
悟空便道:“那日我自闭关修炼,细细琢磨自出生以来的所有事情,心头便已有所准备,我这师父,曾在西行路上露面过,名曰乌巢禅师……心头虽有了准备,但这打击却也绝对不算小,方才若非斩了善念出来,怕真的是道心要破损了!”
孙行者得悟空昔年本性,上蹿下跳,根本闲不住。
袁洪奇道:“你已斩出了第二尸,按理来说,应该成就教祖了。”
孙行者抓耳挠腮,道:“道兄休得胡说!俺老孙才是太乙金仙而已。”
悟空便道:“我走的道与常人不同,这条路很难走,斩出孙行者来,才走完三中其二而已。”
袁洪听到这话惊了,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日帝江说你走的是截三千大道之路……我一直想问,但却忘了,难道你要学鸿钧道祖截三千大道证混元道果吗?”
悟空点头道:“斩出孙行者后,便已领悟两千大道,只消再领悟一千,便可金丹圆满,成就大罗金仙了。”
袁洪皱眉道:“怎么?三千大道齐全,才能成就大罗金仙?”
悟空沉吟道:“这条道太过特殊,鸿钧道祖据说昔年是天道圣人境界,以大毅力截三千大道,又有开天而来的大气运,故此证得大道,成就大道圣人。我才是太乙金仙便开始走这条道,也不清楚之后是如何,只晓得三千大道齐全后,金丹浑圆一体,领悟虚空扭曲规则、窥探一丝天道变化和前因后果,成就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需得金丹圆满,然后领悟些许因果,并领悟虚空扭曲的规则,还得窥探一丝天道变化。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当三千大道齐全,那理应是证得圣道了,真是奇怪。
孙行者道:“大概是因为道兄走的三千大道之路,然后又走了斩三尸的路子。怕是要证得圣道,不但要三千大道齐全,还得彻底斩掉三尸才行了。这证道之路,比旁人的难了岂止千百万倍哩?”
悟空自斩出孙行者后便感觉金丹上多了九百九十九道细微道痕,凑齐整整两千道,但这些道痕中对于大道的领悟都是很薄弱的,只有一个雏形,其中深意,还得悟空日后细细体悟,或是闭关钻研了。不过,当下之急,还是得先将三千大道齐全,要将它们领悟得浑圆透彻,那还是后话了。
常人一条道都可以走到大罗金仙去,甚至走到教祖,悟空却要三千道,可想难度了。
悟空皱眉道:“大概便是如此了,我太早便斩了恶尸。”
齐天道人道:“但这条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斩三尸和三千大道一起走,而且还是在太乙金仙境界便斩了,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恐怕一般圣人都非我等对手!”
通天教主建截教,要截三千大道都未曾成功,可想而知了。
孙行者也是上蹿下跳,叫道:“齐天道兄说得无错,我等将来必定无敌于圣人当中!”
袁洪便道:“也的确如此,这三千大道之路,比斩三尸还要困难。”
悟空道:“三尸当中,唯独自身最难斩,这自身当如何斩之?”
袁洪道:“便如你今日这般,你心中最后的善念寄托也遭那须菩提摧毁,故此可以将它斩出来,自然,若是常人要斩念头,怕是得坐关百来年,哪里如你割袍一刹那便斩了出来?这斩自身,要斩的便是执念,你的执念是什么?”
悟空心中一惊,暗道:“斩执念?我的执念是什么?是革命?是自由?还是报仇?”
这执念当中包含太多东西,并非善恶念头一般纯净,心中所执着的东西,都要斩出来,若是这人的心思复杂些,怕是要斩几次、几十次才能成功斩掉执念了。
孙行者和齐天道人却是没有悟空这般心思复杂了,他们只是单纯恶念、善念,秉承悟空的以前的一些性子。孙行者秉承的乃是悟空取经时候和身为美猴王的心性,虽然顽皮,但却是非分明,有些佛家善心;齐天道人秉承的则是纯粹的要报复佛门、天庭的恶毒心性;而悟空自己呢?他秉承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自重生之后,便再不是从前的自己。
摸不透自己的执念,如何能斩?可以想见这执念如何难斩了!
须菩提乃是天地初开便存在的人物,只是颇为神秘,他尚且花了近十万年时间才斩掉了三尸证混元道果,可见难度。
孙行者道:“适才斩出我来,窥见一丝天机,薛仁贵有难,齐天道兄,你还不快去?”
齐天道人笑道:“行者道兄自去便是,他是我徒弟,自然也是你徒弟了。”
孙行者挠了挠脑袋,笑道:“好!齐天道兄知俺老孙喜欢看热闹,果然爽利,那俺老孙这便去了。这番须菩提来对付俺,佛门理亏,正好给他搅个天翻地覆!”
齐天道人可不如孙行者这般活泼,但凡是人便有惰性。孙行者是喜欢凑热闹,而齐天道人见有他在,便懒得去了,有人代劳,自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