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杨乐天轰了一掌,石板立时侧开,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可以看到石板下乃是个一丈余深的深坑,坑下布满寒光凛凛的尖锥,全部利刃朝上,向闯入者发出森然的警示。
原来是个陷坑!杨乐天心中一寒,抬头看向前方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类似的机关……
再次起步时,杨乐天已提了万分小心,他左手持着火折子,右手杵着玄魂剑向前探路,便像是盲人行路一样,一个人在幽深的地宫中行走。地势缓缓向下方延伸,他又向前行了百余块石板,在其中,竟发现有数十块像刚才那样的陷坑。
“难怪陵墓守卫寥寥几人,原来其中暗布了这许多机关,就算侥幸闯入,也是九死一生。”
这时,杨乐天手下的玄魂剑又是一空,微微一惊,用火折子晃了两晃,眼前出现了一段下行的石阶,石阶层层叠叠,望不见尽头。他提了一口真气,飘身掠下,干脆不去碰那些石阶,只是每下三丈,足尖轻轻在石阶上借力。
“轰隆隆——”前方陡现出一团巨大的黑影,向着杨乐天迎面扑来。
杨乐天一怔,与此同时,身形迅速下坠,贴身伏于石阶之上。黑影呼啸着与杨乐天擦身而过,瞬间划破了他背后衣襟,背脊一片灼热,如腾起了炎炎烈焰。
“啪!”,火折子再次熄灭。
轰隆隆的黑影在身后坠下,扬起了滚滚烟尘。“咳咳……”杨乐天撑起身,将火折子凌空甩了两甩,“嗤、嗤”火星微明。
巨石!
杨乐天一怔,回身看时,那巨石已将石阶砸出一个大坑来,再看仔细,巨石上竟然还嵌有一条小臂粗细的铁索。借着微弱的光亮,可见铁索从巨石上延出,高吊至墓顶,深入顶上一个黑漆的小洞中。
洞内必暗藏机簧!——杨乐天低低咳了两声,摇了摇头,又向下行了一段。
石阶到了尽头,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道石门。杨乐天伸过火折子向前探照,石门宽高各一丈,成方形设计,两侧门壁上各有一龙一凤两尊石塑。
原来已经到了地宫底层,那么里面的墓室应是王妃停棺之地?
杨乐天目光微聚,暗忖:这地宫是属王妃,机关就应该在右边这个凤头石塑上……他打定了主意,上前两步,抬手去摸那个凤雕。
便在此时,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门内传来,声音低沉且幽冥,仿佛来自地府,有穿透石门之力。耳膜一震,杨乐天那只扶上凤雕的手猛然间抽了回来。
有鬼?!
杨乐天摇摇头,立时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迟疑间,他将手再次伸向石壁上的凤雕,用力一转,那道石门果然徐徐打开。杨乐天登时放亮了一对眸子,可是随着石门的缓缓启开,那双眸子只得缓缓地眯了起来。
他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对石门后耀眼的强光只是反射性的避开。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间巨大的石室,顶棚成拱形,与地面相距两丈,两侧墙壁下是青铜的灯台,左右各有四个,皆是人形灯奴,个个双膝跪地、手托宝盏。不过,此室中并未见到王妃棺椁,一览之下,尽是各种家具摆设。雕花龙床,锦衾凤枕,玉镜妆台,凡是起居之物,无一不全,乃是一间明殿。
杨乐天从未进入过皇宫,有生以来,见过最奢华之所也就是万柳山庄,而这里的陈设俨然是依照王妃生前所布,诚然令他大开眼界。
惊叹之余,杨乐天反倒生出一股厌恶之情,他随手拾起妆台上一个雕工繁复的匣子,手上只感猛地一沉,不由瞪大了眼睛:难怪这小小匣子金光灿灿,竟是通体以黄金打造!连陪葬品都如此贵重,皇宫内又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
一念至此,杨乐天将金匣重重一摔,“哐”地一声过后,似又有“嗯嗯……”的幽冥之音徐徐传来。杨乐天寻声而望,一扇与明殿殿门相若的石门,接在龙榻旁边——就是那里!声音是从门内传出的。
杨乐天快步走去,按上石门,那幽冥之音却忽的断了——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鬼怪,或者是王妃的阴魂不散?
眉间拢起不可思议的沟壑,杨乐天吸了口凉气,双掌运上内功,将石门以掌力缓缓推开。瞬间,石门完全启开,只见离地三寸的石台上端然停放着一口乌黑的木棺。
这间石室被称为寝殿,亦是整座地宫的正中心——停棺之所。两侧依然各有四尊人形灯奴跪侍,宝盏中放出炫目的华光,把整间寝殿照得通亮。石台四周,用镏金漆描绘着一圈祥云的纹饰,乌黑的棺木上更刻有仙鹤、龟蛇一类的神兽。
杨乐天眯起眼睛,微微迟疑,片刻即举步生风,一剑当前,向着那阴沉木的棺椁贴去。
“嗤——”,光亮的剑身插入了棺盖的边缘,杨乐天手腕加力,撬上百余斤的乌木顶子。然而,他刚撬开一道罅隙,眸中立现惊涛,手臂一抖,居然有某种力量正在帮他推动棺顶!杨乐天眼睁睁见那道罅隙由窄便宽,惊得收回玄魂剑,纵身向后跃开。
“砰”地一声巨响,百余斤的棺盖竟像支离弦的箭,直飞上拱形的墓顶。本来杨乐天进入明殿之时,灯火通明已觉事有蹊跷,这刻又见棺板飞空,更是心惊肉跳,也就是仗着一身惊世武功,若换做常人,恐怕早已瘫坐如泥。
只见那棺盖噼啪撞到墓顶,弹起一阵飞尘,又直直坠落,劈头盖顶地向着杨乐天站定之处砸来。杨乐天急纵闪掠,“哐”地一声闷响,沉重的棺盖在他脚边轰然坠地。
硝烟过后,寝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可听闻杨乐天一个人不绝如缕的喘鸣之音,那喘声时而急促时而平稳,还隐隐夹杂着不易令人察觉的病音。他眼望着已开启的棺椁,在原地迟疑,却未敢走近半步。
蓦然间,两只苍白的手探出了棺椁,向上缓缓举起。“咔咔”,五指按上了棺缘,那双看上去是手的东西却根本不似人手——节节指骨高高的突起,形同竹结。五指上,长长的指甲竟是如血一般的殷红颜色,仿佛真的有血液在指甲中流动,更勾成一个骇人的弧度,如同鹰的利爪带着弯钩,深深地嵌入了坚硬的乌木。
一颗人头冉冉升起,银色的发丝根根惨亮。穿过精白的发丝,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左旋右转。倏地,那对琉璃球定在一处不动了,虽没有对上杨乐天的眼睛,却仿佛已经看定了他。
杨乐天正视着她,神色镇定。无论面前这个怪物是活人也好、死人也罢,他都没有什么好怕的。玄魂剑握在掌心,内力盈聚丹田,一股热流缓缓灌注至剑身,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的杨乐天,此刻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恶战。
扣着棺缘指甲从乌木中拔了出来,带出了少许的木屑。这是危险的警告,就像是猫儿在发动攻击前总会先拱起脊背。
墓室内,原本静止的气流,忽地被一股阴风鬼气搅得沉浮。还没等杨乐天看清那个怪物的全貌,两只尖锐的利爪已闪电般地钳住了闯入者的咽喉。
第五章 幻魄灵珠
更新时间2013…8…8 19:10:16 字数:3443
杨乐天脖间吃痛,瞳孔骤放。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居然是在杨乐天全力戒备下中的招。危急时刻,玄魂剑裹着强大的剑气,反手送出。就在利爪抓颈之时,对方的咽喉锁道也同样暴空。
剑光闪过,一只利爪后发先至,堪堪握住玄魂剑。玄魂剑可是一柄吹毛断发的神兵宝剑,那怪物居然能抓握一刻,也称奇迹。
“嚓——”,在玄魂剑抽离之时,剑锋割破了怪物的手掌,有殷红的血淌了出来,与她那殷红色的指甲融为一体。那银发怪物猛然吃痛,一手失力,另一手也随即松开了杨乐天的咽喉。
眨眼之间,杨乐天的脖颈间多了五个指洞,有热流从洞中涌出来。只差一分,喉管就被切开。
好险!
杨乐天踉跄一步,惊魂未定,眸中已然完全变了另一种眼神,重新审度着这个怪物。但见‘怪物’一身大红衣袍,银白如雪的发丝间,隐藏着一张中年妇人的脸,下巴很尖,眼睛很大,想来年轻时,应是容貌姣好。只是这呲牙瞠目的神情,实在让杨乐天找不出一丝的美态来。
刚刚那一剑割破妇人的手掌,显然是激怒了她。如今,妇人那对如琉璃般的眸子中正滚动着熊熊烈焰,就连身上火红的大袍,俱都一齐燃烧起来。火红下,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颗颗尖利,闪着嗜血的光芒,仿佛想把杨乐天一口吞到肚子里去,再用这个男人的鲜血浸染她的衣袍。
便在此时,那妇人的眸子再次凝住,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头略略偏转,却是向着杨乐天的。
“你在看什么?”杨乐天蓦然发问,语声平静得如一波秋水。他又何以不怕,但若是现在还害怕,那么在他十岁那年跌入荒岛山洞中之时,他就早已经死在师父手下,根本活不到现在。
“自然在看你!”银发妇人居然说话了,带着沙哑的嗓音,应该是久未开口所致。
杨乐天冷笑:“会说话,原来是个活人。”
“废话!”妇人刚瞪起那对琉璃的眸子,忽的又敛起凶狠,干笑一声:“你长得不错,却不如我的徒儿精致。”
杨乐天微微一怔,万万料不到那妇人竟会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然后,他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情,淡淡地问:“哦,你徒儿是何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妇人拢衫转身,“你走吧,我不想杀你这种世间尤物。”
杨乐天抹了一把颈上的血,看了看,无畏地冷笑:“我不走。”
“你不走?”妇人蹙眉,冷哼一声,“不走就是找死!”说话间,她沉肩坠肘,亮出一对白森森的利爪。
“慢着!”杨乐天眼见妇人欲向自己扑来,蓦地里一声大喝。他退开一步,目光沉静,“我本是将死之人,你杀我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况且,这玄魂剑的锋利你是知道的,若是再……”
“住口!”妇人神色一变,琉璃的眸子顿时转向了另一处,“你刚才说什么,你手上的这把剑就是玄魂剑?”
“不错,这把宝剑正是——玄、魂、剑。”
此话一出,那妇人脸上反露出惊喜之色,唇角漾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意,冷叱:“那今日便将此剑留下再走!”
“你笑得太丑了。”杨乐天挥剑一扬,挑眉:“这么丑的笑可是拿不到剑的!”余音未落,手腕翻起,一个剑花抖落出数道凌厉的剑光。吃过一记亏,这次杨乐天吸取了教训,先一步使出烟雨六绝。他分剑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那银发妇人刺去。
但令杨乐天始料未及的是,那面前的妇人突地缩去身形,幻化成一团红色的光影,飘飘忽忽的如一朵浮云。剑锋虽急如雨点,却是一剑也未能刺中。这是何等绝妙的武功,杨乐天自诩问鼎中原武林,却从不曾听闻,更别说见识了。
而此时,那妇人更如鬼魅般地缠上了杨乐天。倏地从他身后掠过,被杨乐天反顶一剑后,那团红云忽悠一转,又向着他的头顶飞扑过去。有森森的利爪隐藏在红云之下,然而,那双利爪似乎并不急于取对方性命,而是冲着那持剑的右手频频抓去。
一对琉璃眼睛转动不定,光影变幻间,竟能准确地判断出他握剑的手腕。相反的,持剑的人刻意躲闪,甚至不去进攻,而只是变换手腕的方位,但无论那只手腕如何灵活扭转,却偏偏跑不出那双鬼厉的五指。
跪立的灯奴手托着灯盏,灯芯微微闪动,隐隐焕发着幽昧的鬼气。一只利爪终于扣上了杨乐天的右腕,分筋错骨,只要再加一分力,对方握剑的右手便会立即废去。
杨乐天额上见汗,左手瞬间击出一掌,登时在墓室中掀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流。
刹那间,俊美的侠客消失在那双琉璃般的眸中,而那锋利如剑的五指也消失在对方的眼里。
原来,灯奴手中的灯盏在顷刻间全部被掌力击灭,寝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墓室中的二人,谁也看不见谁。妇人虽避过那迅猛的一掌,但也同时松开了五指,此刻便是再也找寻不到杨乐天;杨乐天则咬着牙,忍着右腕间断骨的剧痛,屏息隐在了暗处。
妇人竖起耳朵,敏锐地搜寻着墓室中每一个角落的微弱声音。然而,过了许久,她一无所获。
“啊——”那妇人突然发了狂,辨了下方位,纵身跃入阴沉木的棺椁中。
万道清光从棺内迸发出来,瞬间点亮了墓室。杨乐天缩了缩身子,怔怔盯着那神秘四射的光。
光如泼水,影似玉镜。这般亮白皎洁的光,如天上的圆月一般清澄明亮,又与那些灯奴手中的灯盏射出来的烛光绝非相同,这清光仿佛有穿透一切黑暗的魔力,能够带着人们走向光明。
“缩头乌龟,看你这回还往哪儿躲!”妇人蓦地一声大喝,如诈尸一般从乌黑的棺口中一跃而起。
杨乐天急忙去抓玄魂剑,可是那只右手再也握不住那沉重的剑柄。“咔嚓”,断骨发出一声脆响,回荡在封闭的墓室中。他皱紧了眉,腕间凛冽的剧痛袭来,终于右手一松,还是卸了力,剑柄顺着松弛的掌心滑落下来。
银色的发丝在柔和的清光中飘动,如魅似影,忽而变成一只暴起的红毛野兽,举起尖锐的利爪,向着角落里的杨乐天飞扑过来。
杨乐天心头一紧,突地伸出双臂,扣上她的双肩,身子顺着对方的俯冲之力,仰面倒下。与此同时,他双足一抬,点上对方柔软的小腹,一招“兔子蹬鹰”,将妇人扔了出去。
这股力道着实不小,由于身体的惯性和空间的狭小,妇人来不及抽回身体,就直愣愣地撞上了坚硬的墙壁。鲜血从她头顶汩汩涌出,染红了银白色的发丝。待妇人再抬起一对恶目之时,棺椁中的清光忽的消失不见了。
寝殿内,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幻魄珠……”妇人脱口唤出。
听到这三个字,一对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点亮,然,这点亮光比起他怀中的珠子来说,显是微不足道的,更不会引起那妇人的注意。
杨乐天左手提着玄魂剑,一个飞纵,落到寝殿的石门前。不过,即便是风吹草叶的响动,也逃不过墙根处那双灵敏的耳朵。杨乐天早料到会如此,便抢一步推开石门,纵身提气,飞快地穿过明殿,再推开一道石门,隐没于黑漆无边的石阶墓道。
一团红色的浮云如疾风而至,跟在男子身后,追出两道石门,红云一滞,随即沿着石阶向上游去。
“叮”一道金铁交击的声音划过,杨乐天左手持剑斩断了阶上大石的铁链。
削铁如泥,玄魂剑果然名不虚传。
“轰隆隆……”排山倒海的巨响滚滚而来,大石顺着石阶向下急速滚落,掩去了黑暗中的那抹红云。杨乐天转过头,一丝冷笑浮上了唇边,然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跟着一冷,骤定前方,飞身掠出了地宫。
一夜之间,苍茫的白色覆盖了整个神魔崖。
推开窗棂,落花呵出一口白气,似水的明眸中更添澄亮,小小的兴奋浮上心头。她原先身处洛阳,整个冬天都很难得见到一场雪,就算是雪也是柳絮般的小雪,难免失望。如此大的雪,落花还是生平第一次见,难掩的笑意映在粉颊上,抖出一对浅浅的梨窝。
“何事如此高兴?”夜里欢从冰雪中走来。冷峻如他,看到佳人这纯美的一笑,也不禁为之动容。夜里欢也笑了,只是他瞬间挑起的唇角,倒像是冰面上碎开了一道裂缝,冷得令人胆寒。
落花心里一突,抬手合了窗棂,拿过架子上的裘皮大氅,披在肩上,转身迎了出去。她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