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屋檐有水滴在瓦片上汇聚落下,打在青石板,外面凉风带着水汽吹进了房间之中。
“第十重了,我马上就可以开天门了,就赶上那恶贼的境界了。”齐爱果略略透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这恶贼,眼中已有了泪水,又出现了自己在草丛瑟瑟发抖,母亲被倭寇所杀,还有父亲为裴子云所杀一刻。
齐爱果到窗前,忍着突然涌来的悲伤,眼泪就要掉下来,这时手上的响铃响起,齐爱果一惊,取剑暗中观察。
响铃上灵光闪过,化成了人影,齐爱果顿时就松了口气:“师父!”
对面的老道人见了齐爱果,就带着慈祥的笑意:“爱果,掌门答应为师要求,准许你进入璇机洞,你已十重,以你资质,在璇机洞中,想必只需要半年,天门就要大开。”
齐爱果听老道人的话,先一喜,紧接略一想,就看向了师父:“师父,原本不是说不许,怎你出去一趟就许了?”
说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是不是我拖累了师傅,师傅为了我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齐爱果眼睛红红,猜到了可能。
老道人没有想到齐爱果这样机敏,只在蛛丝马迹之间就猜出了可能,笑着:“爱果,你这样灵慧,想必来日成就要远比为师大多了,为师真是欣慰。”
见着齐爱果落泪,他怅怅叹着,心里酸楚:“痴儿,我只有你一个徒弟,我不为了你为了谁?”
说着老道人凝看着影象内的少女,虽简单裳裙,但眉如春山,典雅恬静,肌肤欺霜赛雪,难掩丽姿,心里暗叹:“这样的丽质还罢了,虽是顶尖,也未必冒师门大不韪,毕竟女人那样多。”
“可是这进步太快了,二三年就要开天门了,这样深厚的元阴元气,要是当了鼎炉,获益就非常大。”
“我老了,不能不为她考虑周全。”
当下柔声说着:“不要哭了,晋升天门是关键,只要你开了天门,就是真传弟子,以你资质,掌门一定会将你护住你,到时谁都不敢打你的注意。”
“是,师父!”齐爱果说,重重点首,她知道有几个师兄甚至师叔都窥探着自己的身子。
“爱果,你立刻去找掌门,房内有师父为你准备的法器,还有我已安排了食宿,你入了璇机洞,不到一年,或开天门,谁叫也不要出来。”老道人吩咐的说着,神色很凝重。
“师父!”齐爱果应着,担忧看着老道人。
老道人伸手想在齐爱果的脑袋上揉了揉,又恍惚发现这仅仅是影象,叹着:“去吧,没事,这任务不是很难。”
符影消去,老道人看着窗外远处,细雨落下,久久没有说话。
大雨落下,暗昏色下一队队士兵穿着蓑衣冒雨前进,这时自不可能谈上军阵,但也前后有序。
一处骑兵护卫之处,裴子云也穿着蓑衣骑马冒雨前进。
这时一骑伏在马背上,老道控马,轻跃错开各种凹凸,踩踏泥水过来了,及到百步,翻身下马,靠近了,见是一个队正,身材彪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神情冷漠沉静,跪禀:“真人,前面怀柔县受到了缴文,立刻打了白旗降了,县令迎接,等待真人驾临。”
斥候队正大声禀告,这些人人数不多,却意志坚定冰静冷酷,善于马术。
“好,传令下去,加速前进,我们在怀柔县吃晚饭。”裴子云吩咐,跟随的陈永也凑了上去:“真人,现在我军未到,就传缴而降,这实是真人之威。”
“这是朝廷之威。”裴子云叹着,这并不是虚言,传缴而降,单靠自己一万兵有些勉强,但朝廷威严,只是一次大胜,立刻就显示无疑。
怀柔县
倾盆大雨劈啪而下,裴子云领军到了城门前,就见着城门大开,县令和守将都是伏跪在城洞下。
县令低着脑袋,跪行几步高呼:“罪臣惶恐,为贼人所裹挟,自是有罪,唯望天使垂怜悯。”
县令双手举印,这将呈刀,都是惶恐。
雨淅淅沥沥,不少水花溅在了面前县令脸上,看着县令这模样,裴子云笑了笑:“你们为贼人裹挟,不肯守土而死,自是有罪。”
见着下面两人身体一颤,却没有反抗,又笑着:“但你们能暗通朝廷,反戈内应,也算一小功,你等可戴罪立功。”
“谢天使。”
听着裴子云的话,县令眼泪流出,和雨水混和,分不清楚泪水雨水,只是重重拜了下去。
“起来吧,我军一万,在雨中跋涉,粮草不必你支出,但别的你却要安置。”
这县令起身,精神抖擞:“真人放心,县内本有军营,虽一万人挤了许多,但临时住还可以安置。”
“我还令民工民妇烧水作饭,大军一入,别的下官不能,一个饭团却总有,而且湿的衣服,请交给我们,连夜浆洗了,明天只要一个好天,就能干了。”
大军入城,骑兵直接奔向县衙,赶在了裴子云前,就内部盘查,等裴子云入内,一切都安排了。
裴子云进去,见满院寂静,廊下侍立十几个亲兵,都是自己的亲兵,已经布了防线,几个侍女提着小木桶送上了热水,也蹑手蹑脚,几乎不闻声息。
裴子云入内,见着大木桶已注满了热水,这是古代洗澡的方式,当下脱了湿衣洗了,穿新衣出来。
雨水渐渐小了,水花在瓦片上不断滴落,落在地面。
一个道官上前,向着裴子云行礼:“真人,远安郡总有七县,现在传来消息,真人传缴,立刻有五县降了,真是虎威也。”
听到这话,裴子云踱了几步,命着:“都是一郡内,相隔最多就是几天的路程,命已降的率兵前来会合。”
这时县令过来:“真人,宴会已备好了,还请入宴。”
裴子云不再说话,一挥手,径直去了。
校尉以上都跟着,见着虽临时入住,巡哨半点不苟且,每隔十步都有亲兵按刀伫立,不由满意,抵达了一处,见一个大厅和一片厢房,总有十间,都亮着灯,已经有着厨子和丫鬟忙着布菜。
校尉按照官阶入厢房,大厅自是只有五品以上将军才能进去,叮当作响入内,县令引着安席,解说:“真人上次训示,说郡县迎接不得奢侈,下官自当从命,且县内困囤,有多余的粮草都给郡内贼兵征了,还请诸位将军谅解。”
话是这样说,其实看上去,烤猪、回锅肉、牛肉,虽算不上奢侈,但香气四溢勾人口涎,裴子云端坐,周围坐陈永还有将军,县令也陪坐。
“诸位将军辛苦了,总算是救赎怀柔县与水火中。”县令敬酒。
将军正要干杯,裴子云伸手压了一下:“虽胜了一场,可危机还未解除,只能喝三杯,不许多喝,谁耽误了军务,军法处置。”
“是!”将军都应着,裴子云脸上才露出了笑意:“诸位将军大口吃肉,我们这些日子征战,好久没有这样的宴了。”
“是,真人!”只许喝三杯,就是三杯下肚,将军们松弛起来,他们连绵征战,平素就是肉干和干粮,连着多日连一口适意的饭也没得吃上了。
今日这一餐席,觥筹交错间人人大快朵颐,陈永酒足饭饱,就问:“真人,现在诸县纷纷响应,反戈与我们汇集,是不是攻打郡城?”
裴子云想了想,说:“和计划一样,起兵把余下二县打下来,再集中郡城,又有着二万兵,这郡城内才七八千,老兵才几百,我真不相信还有董满这样死硬反贼抵抗到底。”
“到时,说不定就有内应反戈,把郡交了出来。”裴子云说到这里,又吩咐的说着:“趁还有一段时间,先派人和郡内联系下。”
“是!”就有人起身匆忙传令,就在这时,一个道人上前,面色似乎有点焦急,靠近了低语。
“什么,敌将三千向保阳县移动,快抵达保阳县,保阳县县令请松云门弟子迁移到县里去保护?”
裴子云皱眉,整个宴会顿时冷场了,沉思良久,裴子云一转脸对着陈永:“你节制军队,按计划把余下二县打下来,再打郡城,我去下保阳县。”
“请真人带上精兵。”陈永连忙站起来说着:“真人是一军主将,这安全还是必须保证。”
裴子云只略一思虑,摆了摆手:“不必,济北侯这时出兵保阳县,无非想要牵制我军,若我随他的心意动了,就要陷入被动,我带骑兵八百快进快出,杀个措手不及,也绰绰有余了。”
裴子云说着,起身上了马奔入雨中。
县令面面相觑,良久才问:“请恕下官不明白,这保阳县是什么重地?”
“保阳县不是重地,但真人的母亲和家族都在其中。”陈永回答,见宴吃的差不多了,喊着:“来人,回营去。”
第301章 由琴入道
启北城
天空阴沉,可闻到潮湿气息,只是带着一股浓浓血腥,掺着喊杀声。
“射!”天空蔽暗的矢雨,呼啸落下,轰砸起血色的浪花,云梯折倒,压倒一片,济北侯的士兵正在蚁附在长梯上不断攀爬。
“砸!”不远处济北侯的投石器在充填,随一声令下,巨石弹射而去,空中不时呼啸飞过巨石,轰一声砸中城恒,砖石土木四射,烟尘滚滚中,民壮推着斗车上城,支起挡板。
“伯爷,济北贼用抛石器了。”忠勤伯身侧一将皱眉。
“命令抛石队立刻寻找对方抛石器位置,我们还击,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伯爷。”这将立刻领命,转身安排。
箭如雨下,杀的惨烈,不断有着巨石落下,济北侯看着,一将看着面前这城就狞笑:“国公,投石机再砸两个时辰就要破了。”
话音还未落,这时突城内也有巨石飞出,向抛石器而来,一架抛石器瞬间砸毁,这将吼着:“城里怎么抛石这样准,快,砸回去。”
这将惊怒大声吼,随双方飞起巨石,城上朝廷军士气大振。
忠勤伯没有说话,遥遥看着。
长公主府
长公主才在太子府回府,春暖花开,果沿途见越是秀美,循廊进来,觉得真正置在春风中,手上捻着一张稿,带着这些日子难见的喜意。
一个嬷嬷陪在长公主身侧,小声:“殿下,现在我们回那个院?”
长公主眉微挑,说:“千叶这小丫头想必还在相思,我去安慰下,这丫头,哎,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
嬷嬷随着长公主的话:“小郡主的话,如果说像谁,我觉着跟着长公主您是一模一样。”
“像我又有什么好?”长公主惆怅叹了一声,说:“去小郡主的院。”
“是,殿下。”
小院
小郡主坐在琴前,丫鬟正煮着茶,茶香随着烧沸的水散出清香。
小丫鬟举着扇子,时不时看向小郡主,春天的阳光班驳,透过雕花纸格窗楹,舒坦的直想昏昏睡去。
小郡主有些心烦意乱,伸手就要拨弄琴弦。
只是随手指拨弄,只开了一个音,小郡主皱起了眉,端是此琴未起,心已乱,起身在书架上寻觅了起来。
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栏全是酒不空的书,小郡主仔细寻得了一本,端坐在琴前看了起来。
这时茶呈上,小郡主饮茶读书。
酒不空的书有独特魅力,使小郡主总一读,二读,三读。
轻轻的抿茶,这时听着推门声音,丫鬟见得是长公主,连忙起身:“参见长公主殿下。”
这时小郡主才抬起头,见母亲来了,连忙将书放下:“母亲!”
“心烦意乱么,弹不下琴?”长公主上前,看着小郡主问。
听着这话,小郡主低着首没有说话,看着这模样,长公主挤出些笑容,伸手在小郡主的脑袋上揉了揉:“你这丫头,怎就那么像我呢?”
将手稿递着上去:“应州战局改善了,太子和皇兄都暗松一口气,你也不必牵挂的心撕肺裂。”
长公主这样说着,小郡主不由抬起脑袋,看着长公主:“娘,真的?”
“你啊,难道以为娘会为了逗你开心,特在这种事上哄你?”长公主听着,都是气笑了,有些嗔怒:“你日夜不安,都消瘦了不少,可他却根本没有记得你,看看,裴子云攻下郡城写了这词,是很不错,可都是些男人的豪情,哎,哪知道后面有多少人牵挂呢?”
长公主说着,有些无奈:“太子赞叹,想编个曲谱唱唱,他觉得你编曲很不错,想让你试下——诗篇都在这里。”
小郡主连忙取过稿子,展开念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小郡主读着,似看见了时空变换,渔夫小舟,夕阳落下,心中有着什么东西如梗在喉,不由皱起了眉,陷入了某个情境,似通非通,只看着,就有某种共鸣,又想不明白。
看着小郡主的模样,长公主熟悉,知晓自己这女儿又痴了,自己这女儿是音痴又是情痴。
好一会,小郡主才回神,看着长公主说:“娘亲,我刚才是有一曲旋律,只还是通和不通之间。”
长公主摆了摆手:“这曲子你自弹着,娘亲不催你,等你什么时写完了,娘亲自是来取。”
“嘻嘻,娘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郡主撒娇说,送着长公主离去,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声喃喃:“裴哥哥诗篇总给我触动,可我还是有不通不快之处。”
她自然不知道,这篇是杨慎所作,此人是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正德六年状元及第,官翰林院修撰,任经筵讲官。
嘉靖三年因“大礼议”受廷杖,谪戍于云南永昌卫,一辈子终老戍所,遇六次大赦终不得还家,嘉靖三十八年卒,年七十二。
这词却是贬流时所作。
小郡主理解不了这个,但不妨碍她触类旁通,闭上眼,轻轻靠在椅背上,凝神想了起来。
许久,拿起手稿,是裴子云所作,只小郡主并不知晓,看着手稿有一种心思穿透:“酒不空这句更得我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低声喃喃,这时明白:“天地悠悠,若没有裴哥哥陪伴,这时空流转,人心变化,对我又有何意义。”
想着,有东西瞬间贯穿心灵,小郡主取琴弹奏,反复几遍
滚滚长江东逝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本是二种感慨,可以说,滚滚长江东逝水,其隐含意思是和“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样,隐含人生和水一样不断流去,使人顿觉得惆怅、空虚甚至绝望,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对小郡主来说,却忍不住感慨甚深,虽人生宛是梦幻,相聚别离却不是虚妄。
笑、哭、泪、悲、痛、苦、爱、恨交织——凡此种种,并非是大梦一场,而是人生意义所在。
这并不是麻醉自己,而是大梦里的真实,或者说,正因人身如梦,所以真情才格外真实。
小郡主是在隐隐与自己琴声相拌的萧声中,回了神智——她不知已奏了多久,也不知萧声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只记得,这萧声与她的琴配合的天衣无缝,更难得的是,传达的情感和感悟没有丝毫错误——并非大梦一场,也并非是单纯喜怒哀乐,而是梦中的真实。
小郡主下意识向萧声看去,觉得应看见一人站在窗下,只是这时看了上去,只有桃花一片,静静无人,唯有一只鸟立在树枝上无忧无虑的鸣叫,小郡主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雨噼啪而下,裴子云领八百骑兵,都穿着蓑衣,奔在官道上,不断有雨落下,渐渐渗入了衣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