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门散人也就罢了,即便已是云罡真人一流,但这群出身名门大派的云玄门弟子凭借见识及自身本领,兴许能够倾力一搏。
可此人不同,其身份乃是青王神教的人物。
一个怀有道统传承的宗派人物,论身份,更是一宗长老,而非寻常弟子,其所知所学,所处之环境,见识及眼界,手段及功法,均要远胜于寻常散修。
不知这群云玄门弟子哪里来的胆子,区区几个御气境界的后辈,居然敢去招惹一宗长老。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的凌胜,心里没有分毫战意,实际上,凌胜正值年少热血,何尝不愿快意恩仇,奈何初出茅庐,现今面对一尊云罡境界的真人,若要胜之,无异于搬山填海。
只是,依眼前情势,他只怕逃不掉了。
在这般危机时刻,凌胜反而冷静得可怕,似一团散乱的水流,渐渐聚成了冰霜。
第二十章斗法(上)
对于青王神教,凌胜所知不多,但对方胆敢与九大道门之一的空明仙山讨债,自非平凡,即便不如绝顶道门,至少也能属于一流门派。
“这个王阳离身为青王神教的长老,兴许还有不少手段,比之无门无派,独自摸索修行的散人修道士,强了何止数倍?这群云玄门弟子,怕是托大了。”凌胜暗叹一声,略微瞧了瞧身旁环境,试图寻找时机脱身。
本以为有了剑气破体,数百步杀人的本领,从此足以逍遥天地,却未曾想,这天地之大,高人无数,如今仍处弱势,还须得避人锋芒。
凌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躲避许久,听着那几人的对话,只觉心中被人窥视的刺感逐渐消去,显然,人家已不再把他放在眼内。
自他施放剑气,锐气破空,连穿三道水雷后,凌胜便有被人盯住的感觉,一阵**之感直逼脖颈,他心知这是云玄门几位弟子及青王神教王阳离等人透过巨石而来的目光,其中最为刺人,仿佛利针般的那一道目光,想来便是那位王阳离长老。
方才剑气过后,凌胜并未蓄势,身上气机消逝成空,在常人眼中,正是耗尽了真气,油尽灯枯的迹象。
乌云之上,王阳离抱手在胸,面容冰冷,腰盘赤练蛇,手绕冰蚕蛊,望着谷下众人,微微弹了弹指。
凭心而论,山谷中这群人出身名门,功法非凡,手段虽还未领教,但想来也非简单货色,至于眼界见识,只怕还在他这位云罡真人之上。如若是寻常云罡之辈,一个不察兴许便要就此栽了。只是他王阳离毕竟是青王神教的长老,远非旁门散修可比。
如若一时不慎遭了埋伏,倒有可能被这群小辈得手,可既然有了防备,便不足为虑。
真正使他有些顾虑的,便是先前那名为凌胜的后生晚辈,适才初到,便从此子身上感到一股锐气,隐而未发,竟使得他背生寒意。而后他一句话来,挑拨几人内斗,直到此子体内锐气喷薄而出,化为剑气,将三颗威力不俗的水雷接连洞穿后,再观此剑气余势不竭,没入山岩。
到了这般地步,王阳离与众人方才明白,凌胜乃是剑修,剑气锐利,方才蓄势隐而不发,如今剑气破空,凌胜体内已然浪荡空悬,再无半分压迫之感,已是不足为虑。
众人不约而同地认为,凌胜区区御气境界,必是使动了禁忌手段,耗尽真气,方才施展出这一道让云罡真人也为之凛然的剑气。
方才那场面,让王阳离心中略微发怵,心道:“凌胜这小辈一道剑气过后,便失了锐气,不再有隐而未发的深藏之感,想必已是真气耗竭。毕竟那一道剑气太过不凡,这小辈境界不高,一剑使出,势必抽尽一身真气。”
王阳离自觉不再有所顾忌,已是重新掌握全局,便开口道:“小辈,这剑气好生纯正,极具威力,杀伐之气勃然而发,莫非,你是纯粹的剑修?”
王阳离声音沉闷,却带了两分赞赏,说道:“只可惜,剑修锋芒固然锐不可当,却不得持久,锋锐有余,沉稳不住,如若不能一剑杀敌,便失了先机。”
谷内沉默不语,这是剑修的弱点,虽极具杀伐之力,锋锐难当,然而金乃锐气,而非厚重,因此真气只得凝炼,而不能浑厚,最终便导致斗法之中无法长久斗法。
受到赞赏的凌胜也同样没有回话,只是王阳离也不气恼,先前他出口以示赞赏,乃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这小辈颇为不错,但这小辈一式剑气出手,已然耗竭真气,等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足为虑,犯不着太过上心。
然而,他这般说话却让云玄门众人面面相觑,互视之下,心底隐隐察觉,似乎错怪了这个少年。
可惜,这少年属于剑修,一击不中已失锐气。何况他境界不高,施展出这等不凡剑气,尽管证明他所学功法极为高深,但众人却也明白,这等威力的剑气,足以抽尽他一身真气。
因王阳离一句话便起了内斗,平白失了一大助力,众人心中悔意颇深。
谁说青王神教这些南疆蛮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来着?
至少这个王阳离,脑袋就挺好使。
“你这化外蛮夷,给小爷留下命来!”
赵令中了对方计谋,只凭一句话就引起内斗,折损助力,此刻自觉脸面尽失,不禁怒喝一声,手印凝结,口中念咒,一连发出三道水雷。
王阳离嘿然一笑,随手摆了摆,脚下乌云当即便分出三团巴掌大小的云气,往水雷迎去。
水雷轰然炸响,消散无迹,而三团运气亦随之崩散。
然而,王阳离伸手一招,方才弥漫开来的水汽再度凝聚为云雾,居然化成了西瓜大小的一团云雾,大过方才三团云气的总和。
王阳离笑道:“云玄门弟子好生慷慨,如此出手助我凝聚座下罡云,令本长老如何承受这般恩德?”
赵令年轻气盛,闻言,既羞且怒。
这时,林韵忽然扬手,飞出三片蓝色叶子,而后法力涌动,印诀连变,檀口微张:“天河倒卷。”
言毕,一张白色玉符从林韵袖中飞出,迅速解体,化为白光,林韵把法力注入其中,使得白色水芒大盛,凝成一条巴掌宽大,延绵数十丈的河流。
王阳离立身云上,见此场景,心中微震:“这已是显玄境界的手段了,以这小姑娘的道行,断然是无法施展出来的,想来是那张玉符为她省了最为繁复的步骤。”
河流虽小,却激荡澎湃,白浪滚滚,而那三片叶子漂浮河流之中,居然化成了三条蓝色小鱼,游荡于河流当中。
这凝聚成河的法术,已然超出御气境界,甚至连云罡之辈也未必能够施展,只因这等化虚为实的本领,须得显玄之境方才能够施展出来。
显然,林韵借了外力。
那河流倒卷而上,击破谷顶上方的浓厚乌云,卷向立身云层上的王阳离。
第二十一章斗法(下)
谷顶藤蔓生长多年,根茎深扎于岩壁之中,竟也被河流携起的劲风一并卷开,更有许多早已龟裂的岩石受劲风影响,纷纷脱落,随风飞扬谷外。
比之于河流本身的威能,其带动的狂暴劲风,已可忽略不计。
王阳离亦为之动容,退了几步,挥手聚敛云气,布下十三重阻碍。以王阳离的修为,他所布下的云气护罩,即便只是薄纸般的厚度,也足以抵住一位壮汉持铁锤不断击打。何况,他这一十三重云雾护罩每一重都有巴掌宽的厚度,以坚实而论,便是铜墙铁壁也远远不如。
一十三重云雾护罩固然非同小可,怎奈何这道河流竟势不可挡,呼吸间便冲破了十三重云气阻挡,直扑王阳离面门。
王阳离一拉外衣,露出精壮上身,筋肉分明,魁梧壮实,他怒喝一声,双臂泛起青色光芒,功法运转之下,掌心立时浮现两只蛊虫。
噗哧!
王阳离双掌格挡,竟生生拦下了这道河流,劲风鼓荡,座下乌云竟有几分溢散。而他掌心中两只比百炼精钢还要坚实百倍的蛊虫,已然化为了两滩酱汁。
如非两只蛊虫,王阳离这副经过百般锤炼的躯体,怕也要化为肉酱。
忽地,河流当中跃出三条蓝色小鱼,鳞片层叠,姿态优美,只是鱼齿尖利,泛有蓝光,更有一层朦胧雾气。
王阳离哼了一声,张口吐出三团白色卵蛋,迎空破茧而出,成为三只雪白蛊虫,迎向三条小鱼。
忽地,王阳离双目怒睁,往上方看去。
一个足有三丈大小的巨大光轮,正凝结成型,倏然而成,碾压下来。
下方,周岭王面色苍白,喷出一口鲜血,手上一方大印崩开数条裂缝。
大光轮印!
这方大印,乃是周岭王用全副身家与人交换而来的法器,大约两三次次过后,便即毁去,然而,其威力之强,足可碾碎一方小山,寻常云罡之辈万难抵挡。
足以碾碎小山的光轮,缩成三丈大小,尽管仍然巨大,但威能却已是倍增。
这时机掌握得极好。
凌胜不禁暗赞一声,先前林韵施展法术,显然也是借助外力,让王阳离尽力招架,而如今周岭王拿住时机,骤然出手,若是王阳离没有其余本领,只怕便饮恨于此了。
寻常云罡之辈,若是有所防备,也不至于就此殒命,可若是没有防备,想来就要阴沟里翻了船。
只是王阳离已有防备,更非寻常云罡真人,他怒喝一声,腰间赤练大蛇自动脱离,飞扬上去。
这条红色腰带般的赤蛇忽然暴涨,变得粗如大腿,继而又粗了一圈,最后竟有脸盆粗细,长达七八丈,活脱脱就是一头升天的红龙。
那巨轮呈金黄之色,符纹流转,玄奥深沉,缓缓压下,颇有大山碾压之势,令人不禁骇然屏息。
赤红大蛇顶上生角,近乎化蛟,张口嘶吼,牙齿尖利,生生把巨轮卷住,携之升空。
光轮与大蛇纠结缠绕,升腾至数百丈高空,卷动不休,云气翻滚。
周岭王见一击无功,面上几乎失了血色。
恰在这时,林韵的三条蓝色小鱼与王阳离的蛊虫交战一处,只一个照面,三头蛊虫齐齐毙命,然而蓝色小鱼余威仍盛。
王阳离咬了咬牙,把腰间一个黑色布袋张了开来,手上一裹,便将三条小鱼裹在其中。
实际上,这黑色布袋乃是王阳离豢养蛊虫的宝物,其中有他培育许久的诸多幼虫,以此囚禁三条小鱼,亦是无可奈何之举。
当王阳离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忽然面色再变。
其余云玄门弟子,自双方争斗之始,便已蓄势,此时见王阳离疲于应对,看准了时机立时出手,果决凌厉。
娇俏少女使得乃是一道黄色光芒,尽管远远不如林韵的手段,却也有了赵令一颗水雷的威能。
其余几人亦是纷纷出手。
王阳离哼了一声,纹丝不动,任由诸般法术落在身上。
云罡之境,一身罡气足以抵挡许多法术,寻常御气境界的人物,便是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将之攻破。先前林韵与周岭王均是借了外力,手段非同寻常御气高人可比,因此王阳离不得小视,而这几个御气境界的小辈,有何资格让他王阳离正眼相看?
即便云玄门的法术不比一般术法,可这群小辈道行不济,仍然破不得他身周罡气。
“蛮夷之辈,也敢称狂?”白老翁面生愠怒,扬手便是一记拂尘扫面。
那拂尘雪白丝线陡然延伸,刹那间把乌云穿刺通透,千疮百孔。
散乱飞舞的丝线骤然汇聚,卷向王阳离面门。
“来得好!”
王阳离哈哈一笑,仍不退避。
凌胜暗暗皱眉,暗道奇怪,先前王阳离对一众云玄门弟子不甚在意,甚至视而不见,单凭罡气护体已然足以应付。可白老翁这一记拂尘全力迸发,有着此人数十年的道行灌注在内,单单凭借罡气,必然是不能抵挡得住的。
接着,凌胜便明白了。
王阳离抛出了他培育幼虫的黑色宝袋,刹那间便被无数雪白丝线毁去,化为飞灰,其中大量幼虫,虫卵已全数毁去。
至于被收入其中的三尾蓝鱼,业已湮灭,仅有几点蓝色齑粉飞散看来。
林韵面色一白,遭受反噬以致体内受创,嘴角旁溢出几许鲜血,愈发显得柔弱。她微微转头,忽然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白老翁已悄然站在林韵身后,对着她微微一笑。
望着眼前这副和善面容,温和笑意,林韵心里一寒,脸色愈显苍白,惊道:“你……”
白老翁面上带着几分失手的歉疚,也有少许羞赧,口中叹息了生,露出一张关切的笑脸。
与此同时,一只手掌也随着温和笑容,悄无声息印在林韵背后。
笑里藏刀!
不知怎地,林韵心中闪过四个字,接着便往前飞了出去,生生撞在岩壁之上,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众人中修为最高的林韵忽然遭受袭击,生死不知,均是大骇。
正在这时,一声布满凶厉的昂然长吟,猛然响起。
众人抬头,只见一尊符文密布的巨轮,正从高空碾压下来。
谷中的几人,全数屏住了呼吸,几乎凝滞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十二章修行不易寿元短,临到头来人必狂
山谷上的乌云早已移位,王阳离收了那条再度缩小的赤蛇,笑意畅然。
巨轮缓缓压下,就在乌云让开的位置中砸了下来。
无数藤蔓为之断裂,巨轮压迫大气,滚滚劲风,凛然如刀。
两三个人躲避不及,被巨轮生生砸入地下,当场化作一摊肉酱。
剧烈劲风席卷,在山谷中来回切割,无数符文从巨轮上面飘荡出来,伴随巨轮压迫而生的劲风,肆意破开众人身周护持之法,伤及人体。
噗嗤一声,娇俏少女身周的黄光终被符文撕破,而后,这一具香软娇嫩的女子娇躯,便在劲风中,遍体鳞伤。
兴许是周岭王顾及自家也处在山谷之中,特意压制了巨轮威力,原本足以夷平整座山谷的巨轮,也只是让山谷刮去了两尺地皮,剥下一层岩壁。
在此过程中,生长数百年的藤蔓自然也被连根拔起,残骸飞扬,一并随着劲风涌出谷外。
山谷中空旷了许多。
巨轮缓缓消散,露出地坑中两滩酱血,见之欲呕。
周岭王手中法印光芒内敛,呈暗金之色,刻印有无数神秘符文,只是上面黯淡无光,裂痕遍布,不禁让周岭王痛惜不已,心想这东西,大约也只能施展一次了。
“周岭王,白老翁,你们这是做什么?”赵令怒喝一声。
周岭王冷笑不语。
白老翁呵呵一笑,随手收回拂尘,顺势一扫,把浑身血污的娇俏少女抹去生机,方才把拂尘收回在手。观他模样,如此风轻云淡,好似只是顺手助人,而非刻意杀人。
取了少女性命的拂尘,依然不染尘埃,洁白如新,白老翁用它掸了掸身上灰尘,平静道:“仅是与王长老做了一笔交易,有何大惊小怪之处?”
赵令似不能置信,颤抖着指住山谷上方,道:“就是他?堂堂云玄门弟子,便与一个化外蛮夷交易,残杀同门?”
“是啊,中州大地九大道门之一的云玄门弟子,何等荣耀风光?”白老翁一手抚须,一边笑道:“出身云玄门,见识非凡,得了长辈指点,比之寻常散修,实在高贵万分。一般散修功法低劣,见识浅薄,无论斗法还是修行,总有许多无法触及之处,没有长辈指点,终究还是留下缺陷。同时御气境界,我能够胜过寻常散修,甚至能够在散修云罡真人的手下逃生。”
白老翁微微一顿,摊了摊手,笑着问道:“可我为何要与一个南疆外族交易?”
不知怎地,望着这副依然和蔼良善的笑容,素来桀骜不驯的赵令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一时间竟是不答。
周岭王露出冷笑,拍了拍衣衫。
白老翁哈哈大笑,好生畅快,只是笑着笑着,似乎变得有些狰狞。
“在修行散人眼中,我出身高贵,手段非凡。”
“在世俗凡人眼中,我道骨仙风,鹤发童颜,乃是活生生的神仙在世。”
白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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