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义长老从身后辇车里取来的名册,则是红色册子,只翻了两页,便寻到周行的位置,勾画一笔,点头说道:“已记录在案,你往第一大道入山,去寻你家师尊。”
周行淡淡点头,转身便走。
文义长老忽然喝道:“站住。”
周行顿住身子,问道:“文义长老,还有事情?”
文义长老对这毫无礼貌的货色甚为不悦,但规矩不可破,此人又并非白册之人,而是记录红册之上,其前途不小,当即便压下了不悦之气,从身后辇车里取出一张符纸,递给周行。
周行把符纸接过,面露疑惑之色。
文义长老说道:“此行能否得手大道金丹,并非要事,是否斩妖除魔,也非重事。真正重事,乃是你们这些弟子的性命。”
周行一怔。
又听文义长老说道:“一旦你手中符纸燃烧,便立即离开中堂山,逃出山外,不得逗留。即便你正与人缠斗,也必须甩脱对手,迅速离山。”
周行皱眉道:“这是何故?”
文义长老淡淡道:“休得多问,你只须知晓,一旦符纸燃烧,立即离山,否则必死无疑。”
周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待得周行离开,便又有几位弟子从山外进来。
文义长老将这些弟子的名字,逐一勾画,有些名字记在红册之上,有些名字则在白册之上,但是红册之上的名字还是居多。
吴焕从山外偷偷瞧来,发觉一个奇异之处,凡是名字记在红册之上的,便有一张符纸相赠。而白册之上的名字,只是鼓励几声,便即作罢,送人入山。
只因离得远了,吴焕也不知其中缘由,摇了摇头,继续守在山外。
文义长老低头望着两本名册,上面记有许多名字,红白两册,生死两簿。
“师傅……”
不知何时,那个昏迷过去的弟子,渐渐醒来,满面迷惘。
文义长老淡淡嗯了一声,道:“你还没死,倒算幸事。”
那弟子苦笑一声,又想起凌胜之事,立时问道:“师傅,您可阻下了凌胜?”
文义长老摇头道:“受了邪宗门人挡路,未能来得及把他拦下。”
“那该怎么办?”弟子苦笑道:“您说古庭秋并不好惹,这次把他要保下的人放入了中堂山,该要如何?”
文义长老叹了一声,道:“反正迟了,即便古庭秋前来问罪,总也不能无视各大仙宗,下了杀手罢?还是丘长老想得比我长远,此时他去寻施长老问个清楚,并且亲自前去询问苏白了。”
弟子愕然道:“去寻苏白师兄作甚?”
“凌胜乃是苏白剑奴,此事总要知会苏白一声。”
文义长老揉了揉额头,摇头道:“说来也怪,古庭秋这厮素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本门苏白这等谪仙一般的人物,也未能受他一句赞语。苏白尚且不如他眼,怎么苏白的剑奴,反而让古庭秋亲口发话,保其性命?”
那弟子细细思索。
文义长老自语道:“这个凌胜,只怕不甚简单。”
“既是不简单的人物,让他死在中堂山,未免可惜。”
听着自家师傅低声自语,那弟子不禁说道:“师傅,能够让天地间年轻一辈最厉害的古庭秋开口保下他,这人只怕真是不简单呀。”
“不仅古庭秋保他,就连炼魂邪宗掌教,也亲自发话,要取凌胜的性命,并称之为剑神。”
文义长老眉宇紧皱,暗道:“这人必然暗藏玄机,可惜要死于中堂山内。说来,凌胜若死,其身上暗藏的玄机奥妙,怕是要化为飞灰,一切只怪我大意疏忽,今后罪责下来,只怕是要落到我的头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山内
中堂山脉,足有数千里之广,不说周围山脉,单说此山本体,便纵横三百余里,高耸九天之上,巍峨立世。
这等大山,其内洞穴无数,通道更如广阔大道,宽边坦途,高低宽广均有数十丈,内中更有百丈,数百丈的通道,说是通道,实则堪比空旷场地。
尤其是山内许多地室,说是地室,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另一边的山壁,更胜广阔平原。
山内常有树木,杂草,生长茂密,山顶时而会有阳光透下。
虽是身处山内,实则比外界广阔天地,亦不逊色,甚至施展开来,更为顺畅,不受阻碍。
此山纵横三百里,内中大多中空,不必外界狭隘半分半点。
凌胜走在山中,已然遇上几次御气弟子,有仙宗门人,也有邪宗弟子。后来遇上一位邪宗的云罡长老,对方尚是年轻,手段不比那些浸淫百余年的老怪那般惊人,凌胜几道剑气,就把对方击退,正要打杀,又惊觉山壁另外一头传来浩瀚气机,当即弃了这云罡真人,迅速离开,逃离此地。
经过那青衫真君一事,凌胜深知自身此时尚未能够抗衡真君之辈,虽说剑修之人须得迎难直上,一往无前,心无畏惧,但却不是去以卵击石。
凌胜离了那处地方,转入另外一处大道,一眼望去,前方无边无际,路边杂草丛生,岩壁藤蔓遍布,洞顶阳光照下,也颇光亮。
“山内大道无数,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我也不知到了哪处地方。”
凌胜缓缓前行。
中堂山内部,论宽广比之外界也不逊色,草木皆有,亦有虫豸飞鸟,豺狼虎豹,只是少了蓝天白云,只能从顶上岩壁偶尔露出的透空处见到几许阳光。
行出十几里地,凌胜只见到一些野鹿山羊,未曾与人遇上。
黑猴现身出来,把眼前景象收入眼中,沉吟片刻,说道:“中堂山方圆足有三百里,但是高达数万丈,更深入地底,大道蜿蜒曲折,不仅弯曲环绕,更有上下延伸,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看似方圆三百里,可其实内中宽广,何止三千里?你只行走十几里地,寻不到人亦是常理。”
凌胜皱眉道:“如此说来,我便难以寻得黑锡师兄了?”
“自是难如登天。”黑猴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莫要那般担忧,毕竟黑锡已然有了七牛八马之力,寻常之人也不能奈何得他,即便无法斗得过对手,逃跑总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再者说,他那一条路,有其师尊坐镇,也许能够遇上他那位师傅也说不定。想来此地也不会是过于艰险,毕竟,无论怎么来说,也总不会是让弟子进来送死罢?”
“送死?”
凌胜眼前闪过一丝寒光,心中忽起警兆。
黑猴惊愕道:“怎么?”
凌胜心绪一阵起伏,随后缓缓落下,微微摇头。
猴子望了他半晌,似乎也有少许明朗,沉声道:“要不,离开中堂山?”
凌胜说道:“大道金丹在前,虽非势在必得,可也不能视而不见,既有缘法,便来试上一试。更何况,山中不少仙宗弟子与长老在此,想来不会真是让我等弟子前来送死的。”
黑猴微微点头。
只是,这么一道阴霾,已然蒙上心头,即便视而不见,可阴霾依然未曾抹去。
“灵芝草!”
猴子跃上岩壁,摘下一株灵芝草,咧了咧嘴,笑道:“观其年份,约莫是有九百余年,只差半点就是千年之物,虽然提早摘下,但配以草木精华,勉强能够列入千年灵草之列。”
南疆浩瀚大地,荒林无尽,天材地宝数不胜数,但是外围大山,多有人迹,因此宝物少见。可这中堂山,却是少见的内里中空,少有人踏入山中内部,其中只有土生土养的狼虫虎豹,草木生灵,偶尔诞生一些精怪,妖物。
那些土生土养的寻常生灵自然不识宝物,而精怪妖物,也并非去四处采摘宝物,因此,山中内部的天材地宝,灵药宝物,多有保全。
黑猴情绪稍微有些低落,自语道:“正邪两方聚于中堂山,无数修行人于此斗法,只怕这座中堂山将要千疮百孔,这些天材地宝,即便不被毁去,也必然被人族修行者采摘一空。”
凌胜不知如何答它,沉默片刻,便先往前而去。
前方大道坦途。
再度行去七八里地,忽然感到少许动静。
凌胜与黑猴对视一眼,便让黑猴钻入木舍,疾走而去。
若是平常时候遇上这类斗法,凌胜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是在这中堂山内部,凌胜一无所知,便须得要寻人问话。对方既然有了争斗,大约就是一正一邪,也即是说此番遇上了中土修道人。
中土除却九大仙宗之外,也有数百宗门赶往南疆,倒不知晓,前方的是仙宗弟子,还是中土修道之人。
赶到那处地方,便见五六个中土修道人聚在一处,被十来个邪宗弟子及南疆修行人围住。
这五六个修道人之中,只有两个是仙宗弟子,其余皆是一二流宗门的弟子。所幸有这两个仙宗弟子撑住,否则,只怕一个照面便被这十来个邪宗弟子打杀殆尽。
但是邪宗弟子,实则也不逊色仙宗弟子,只是那两个仙宗弟子修为稍微高上一些,因此勉力支撑下来。
凌胜见这般情形,便已知晓,那两个仙宗弟子虽然道行较为深厚,手段亦是非凡,但却难以抵挡十来个邪宗弟子,已然渐渐露出颓势,至于其余四个中土修道人,只能从旁相助,难以正面迎敌。
凌胜本想出去救人,可心中转念一想,暗道:“这时出去,时机尚是不好。待到这两个仙宗弟子濒临死境之时,我再救人,才能显出这救命之恩,到时,即便认出了我是凌胜,也会把自家所知尽数告知。”
黑猴简直是个人精,只见凌胜隐藏不动,就只他心中所想,捂嘴偷笑道:“凌胜这小子倒是知道自己声名不佳,难免受人轻视,等到对方将死之时再来救人,才显出救命之恩,到时念在救命之恩的情分上,大约便不会轻视了。”
……
李牧肩头被一道飞勾扫过,迸出血液,咬了咬牙,扬手打出一件长丝状宝物。
这宝物只是一划,就把空中一柄长剑割成两截,甚是锐利。
李牧操控长丝,不住抵挡对方道术及宝物,悄悄去看师弟庞峰,只见师弟满面均无血色,真气隐隐有耗竭之危,心中更是苦涩。
先前伤了自己的那道飞勾,再度划来。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勉强侧身,任飞勾划过腰腹,勾破肠肚,扬手便把长丝往那驭使飞勾的邪宗弟子打去。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李牧不惜受此重伤,亦要将那驭使飞勾的邪宗弟子打杀当场。
然而,那邪宗弟子只是一笑,把飞勾一转,就将一位中土修道人的脖颈勾破,挂起一颗布满惊恐之状的头颅。
长丝才到这邪宗弟子面前,就被另外一道法宝挡下。
李牧苦笑一声,不仅自己受了重伤,还累得一位中土道友身死于此,可到头来,这以命换命的买卖,竟是赔得彻底。
那邪宗弟子冷笑一声,说道:“猫戏耗子才叫有趣,否则早把你们几个笼中鸟杀个干净了。”
李牧咬牙不语,忽然收回长丝法宝,便把左手暗中结印凝结的道术扔了出去。
那个邪宗弟子面色微变,闪身躲开。但是其身后的一位南疆修行人,却不幸被道术打中,立时惨叫一声,仰面摔倒,立时气绝。
“师兄好手段。”
庞峰赞了一声。
李牧勉强发笑,可却已是力竭,才刚挤出笑脸,便已摔倒在地。
庞峰面色大变,惊呼一声,却被一道法宝打住背后,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虽然未死,却已不能动弹。
剩余三个中土修道人俱都惊呼一声,纷纷逃散。
只是几道法宝过来,就把逃在最前的那个打成肉酱,其余两个顿时以宝物相抗,勉强不死,可毕竟不是邪宗弟子的对手,均是带伤退回。
邪宗弟子笑道:“这就技穷了?仙宗弟子,不过如此。”
“无趣无趣,杀了罢。”
其余弟子俱都应是,施展手段。
“慢着。”这邪宗弟子道:“且先留下全尸,免得把他们身上的一些宝物道书都给毁了。”
这话才落,就见洞中白光闪耀。
邪宗弟子抬起头来,便见到一道白光从岩壁顶上落下,瞬息便让他眼前白茫茫一片,随后便一切不知了。
凌胜一道剑气杀了这当头之人,随后五道剑气横划而过。
剩余几个邪宗弟子,以及十来个南疆修行人,俱都难以幸免。
第一百八十二章月前有术士,以命咒地仙
李牧庞峰两位仙宗弟子,本已闭目等死,其余两个中土修道人更不必说,早已绝望。
眼见有道术宝物即将打来,可这四人俱都没了反抗心思,只待道术打下,宝物击来,身死于此。
忽然,又有惊变。
一道白光从上落下,那位屡次伤及李牧庞峰的邪宗弟子,竟无半点反抗余地,被剑气贯入头顶,就地身死。
邪宗弟子才死,又见五道白光横划而过。
剩余几个邪宗弟子,以及十来个南疆修行之人,全数遭此腰斩之劫,肠腹落地,万分骇人。
李牧与庞峰对视一眼,俱都见到对方眼中深深惊骇之色。
想他二人,堂堂仙宗弟子,连同其余几位中土修行者,也只得落入下风,如今更是落败将死。然而眼前这十多位南疆本土修行之人,连同几位邪宗弟子,竟是在半个呼吸之内,全数死绝。
能够在半个呼吸之内斩杀十多位御气之人,其中不乏邪宗弟子,来人究竟是谁?
李牧心道:“对方出手相救,想必不是邪派之人。”
庞峰先把丹药服下,用以疗伤,勉强镇住伤势,再看自家师兄凄惨之状,悲从心来,连忙取出大量丹丸,塞入师兄口中,并用许多疗伤的药液石散,洒在李牧伤口之上。
“死不了。”李牧声音低哑,微微发笑,对庞峰使了个眼色。
庞峰会意,勉强起身,大声喝道:“哪位师兄或是长老出手相救,还请出来一见。”
“空明仙山,凌胜。”
这时,刚把宝物收摄到手的凌胜,便从岩壁之后转了出来,随口答了一声,又把眼前几件宝物收摄入手。
“凌胜,这名字好生耳熟。”庞峰暗道奇怪,一时之间也未想起。
一旁,李牧正听见凌胜二字,连忙抬头来看,惊道:“剑神凌胜?”
庞峰这才想起,近些日子邪宗门人常在搜寻一个名为凌胜的修道人,据说只是御气修为,但却被炼魂邪宗称为剑神,因其重赏,使得许多南疆本土都来寻找此人,意欲拿他立功,换取功法,换取一个坦途大道。
就连中土修道人中,也多有不忿之人,尤其是仙宗弟子,心下更是不平。
一个外门晋升而来,此前不显声名的寻常御气弟子,居然也能当得剑神二字?
更何况,他还是苏白的剑奴!
仙宗弟子自知不如苏白,若是苏白受得这般尊称,自然是心服口服。可苏白一个剑奴,也敢妄称剑神,凌驾众人之上?
就连庞峰,心中也不免有此想法。
但是此时看来,这人竟当真有那等号称剑神的本领。
至少,比他师兄弟二人,要强得多了。
庞峰以往听闻凌胜之名,不免有轻视之意,此时见了凌胜,又受了救命之恩,立时收起以往心思,躬身道:“云玄门弟子庞峰,多谢凌胜师兄相救。”
凌胜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托起,淡淡道:“同在仙宗,一齐在此斩妖除魔,无须言谢。”
不知何时,李牧晕厥过去,庞峰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前去照顾,探明师兄气息尚在,才松了口气。
其余两个中土修道人,业已服下疗伤丹药,但是这两人本领稍差,受了邪宗弟子法宝所伤,即便服下丹药也难治愈,更不能如庞峰这般勉强压下伤势,只得闭目调息。
庞峰把师兄安置好了,转身对凌胜再三答谢。
凌胜说道:“我初入中堂山,许多事情还不明朗,庞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凌胜师兄声名远播,道行深厚,竟称我为兄,实是让人惶恐,就请称我师弟便好。”庞峰微微低下头,说道:“凌师兄心中有未解之惑,但请说来,庞峰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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