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年来有多少青年俊杰对她心存爱慕,鞍前马后不辞辛苦,但在她美得让人窒息的容颜之前,却无一人敢对她说出半句爱慕之言。要知道,她只是长得比别的女人美一点而已,她也需要恋人的甜言蜜语,需要心上人的温暖怀抱,需要倾心男子的深情凝视;她也喜欢有人陪着到东海看日出,到西湖泛舟,到苏州吃“采芝斋”的甜品。
在感情上,她只是一个平凡少女。十九岁的花季之年,正在期待一场美丽的恋爱故事。
虽然父亲与师兄们都给无微不至的关怀,但午夜梦回,偶被惊雷震醒,却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在失眠中消去漫漫长夜。在她美丽的脸庞之下,深藏着一颗渴望被人绻爱的孤单的心灵——老天爷,请让我恋爱一回。
偏偏在她心灰意冷之际,跑出一个黄羽翔。他果然也如其他人一般对她一见钟情,但这一次见面却引来自己对他的追捕,而在危难关头,却是他挺身而出,救了自己。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对自己恭恭敬敬,他很无礼,脸皮又厚,行止又颇为放荡,对自己更是几近轻薄。照理说,他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应该把他恨得要死才对!可为什么偏偏不能认真地生起气来呢?
她喜欢黄羽翔吗?恐怕不会,在她的心中,自己的心上人应该是和父亲一般的大英雄,是以她会对黄羽翔提出“三个条件”。但不可否认,自己的心中对黄羽翔的感觉是不同的,虽然说不上是爱,但却占据着一席之地。
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便决定与黄羽翔同行,要么彻底将黄羽翔的身影从心中驱走,要么真个被他死缠烂打倾心于他。她行事果决,定下心思便决不再变,决不再悔!
——想要做心儿的如意郎君,就看看你是不是真能让我倾心以对吧!
'***'
“张姐姐,我也要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司徒真真突然拉着张梦心的纤手撒娇起来。
张梦心笑笑道:“真真妹子,你爹爹娘亲舍得让你出门吗?行走江湖,可是会遇上意想不到的危险,你啊,等过两年再说吧!”
“哼!”司徒真真将红艳艳的小嘴嘟得老高,让人见着了恨不得在上面狠狠地吻上一口,呢声道,“我爹妈什么都听我的,只要我说了,他们一定不会反对的。再说了,有张姐姐在身边,郑大哥武功又这么高,还怕什么!”当下也不再等张梦心作答,径自走到门外,隐隐听到她叫唤下人的声音,竟是让他们为她收拾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任性胡为的柔媚少女均感无奈,只单钰莹脸含微笑,对司徒真真颇为激赏,觉得她大有自己的作风,心中想道:司徒家的这个小姑娘倒是不错,可以结为闺中密友。只是那小贼好色风流,恐怕又会动什么歪脑筋!
司徒家的仆人办事效率极高,司徒真真虽是最后一个去准备行装的人,而且准备了整整三个大包袱,但几乎与淡月同时收拾完毕,反是郑雪涛一个大男人丢三落四的,却是最后一个回到客厅的。
单钰莹看着司徒真真左右手各提了一个包袱,最后一个却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不由得笑道:“司徒姑娘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的东西?咱们可是要闯荡江湖,可不是去游湖踏青!”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若是眼下的情景掉转过来,恐怕她带着的东西还要多上许多。
她跟师父学武,平日也听说过一些她师父游历江湖遇上的趣事。以她的性子,早就耐不住在家中的烦闷,从这方面说,即使没有婚嫁一事,单钰莹也会变着法儿出门,黄羽翔只是适逢其会,做了冤大头而已。
司徒真真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向单钰莹眨了眨,道:“单姐姐,那我应该怎么办?”
单钰莹自己也是初次出门,而且还是仓皇逃出,怎么知道该如何做,只是若说自己也不知道,岂不是大大得没有面子,当下一瞪黄羽翔,道:“小贼,你帮司徒妹子拿包袱去!”
黄羽翔心道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女子要三从四德,你怎么反倒要教训起我来了。抬眼向她一瞪,正要一振夫纲,却见她春花般的俏脸上三分蛮横,却有七分的哀求之色。心头不由得一软,苦笑一下,当下走到司徒真真身前,弯腰去拿她剩下的那个包袱。刚将包袱拿起,却听单钰莹又道:“司徒妹子,你将所有的包袱全部给这小贼一个背好了,他刚才得罪了你,现在正好陪罪!”
“那可真是太好了,单姐姐,你对我真好!”司徒真真娇声对单钰莹说道,也不客气,便将手上两个大大的包袱向黄羽翔一扔,眼珠儿故意向上一转,翻出一道眼白,显然对他仍是气愤未消。
黄羽翔气苦已极,想道:明明是莹儿先得罪人家的大哥,现在坏人却叫我一个人做。明明只动动嘴皮子,但好处却全让她一个得去了,自己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只是既已伸出了手,也不好意思在几个美人面前失礼。
他心中说着抱怨的话,但手里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慢,只是嘴里求饶道:“莹儿,你看我一个人实在拿不了三个包袱,不如我们三人一人提一个可好?”
单钰莹哼了一声,道:“小贼,你可是个男人啊,连这种体力活也要让我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做,你还好意思吗!”
黄羽翔只得闭口不言,再说下去,自己的性别可也要受到质疑了!不过是不是男人,倒无需眼下几个女人的肯定。随便到楚中一带的青楼打听打听,“浪子”黄羽翔在风月场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伟男子啊!
张梦心诸人都是走惯江湖之人,自是知道出门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原想告诉司徒真真的。只是见到单钰莹将活全部推到了黄羽翔身上,一个个都忍了下来。
张梦心虽对黄羽翔有几分别样感情,但这小贼老是企图占自己便宜,自是乐意他受苦以作薄惩;而淡月和郑雪涛更是将黄羽翔恨之入骨,更加不会劝阻的了。
众人鱼贯而出,张梦心、单钰莹、司徒真真三个大小姐美娇娘自是轻身上阵,走在最前面,一路嘻嘻笑笑,说个不停。淡月和郑雪涛都只有一个小巧的包袱,跟在后面。只黄羽翔这个可怜的男人,一个人左右各是个特大号的包袱,背上还横被着一个,走在路上,倒像是个刚刚强抢归来的盗贼。
司徒大小姐吩咐仆人告诉她爹爹自己要出门游历江湖去了,命他们不准跟随自己。她平时刁蛮霸道,虽不似她两个哥哥将仆人们拳打脚踢,但这个丫头最爱作弄人,众仆人都对她心存畏惧,尤在她两个哥哥之上。
见她今日要离家出门,个个正是求之不得,恨不得大放烟花爆竹庆祝一番,哪会跟随于她。只是在面上却做得甚是不舍,生怕哪日大小姐归来,心情一不爽,就要拿自己出气。只是又不敢将脸上戚容做得太过凄惨,免得小姐会突然不舍得,改变主意又留了下来。个个心里暗暗求神拜菩萨,希望江湖是个好玩的地方,让自己家的小姐多呆上一阵。最好是此一去遇上她命中克星,被哪个男子收去,让他们能够终身脱离苦海。
于是,几人便在老老少少众仆人满是恋恋不舍的戚容中出了司徒家。单钰莹心中还在暗叹,自己离家的那光景,虽然被人胁迫,但除了爹爹外,好像没有看到谁露出如此依依的惜别之情,回去之后,定要将他们好好惩治一番。
一行六人,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走在路上,自是引得行人注目不止。好在司徒家的威名甚大,司徒真真在杭州城又是出了名的蛮横,倒是无一人敢上来搭讪。
六人先到黄羽翔早前投宿的客栈取了两人的衣物,结了帐,便向钱塘江而去。黄羽翔和单钰莹本无目的,离开司徒家只是为形势所迫,自是没有地方可去。但司徒真真却是极力劝众人到钱塘江一游,说道到杭州而不去钱塘江观潮,等于白来一趟。众人拗不过她,又加上还要等秦连,便依她之见。
众人行到下沙镇,重又寻好客栈。张梦心诸女因不惯被众人老是盯着,便都围了块轻纱在自己的脸上,遮去了绝色天香的脸蛋。但四女的身材无一不是上佳之选,玉容虽不可睹,倒反而增加了神秘之感,更引人指指点点。
黄羽翔与郑雪涛都觉看不到诸女的俏脸实在可惜,郑雪涛只是放在心里,黄羽翔却是连连叹息,惹得单钰莹又是一番嗔怒。
因天气炎热,众人中午用过饭之后,便呆在屋里不曾外出。如此而已倒也罢了,偏偏单钰莹先是出花样要吃冰镇西瓜,硬是要黄羽翔去买。此一先例一开,司徒真真顿时也来了劲头,嚷着要吃绿豆汤,非要黄羽翔买来陪罪。虽然黄羽翔可以不卖她的帐,但单钰莹却与她甚是交好,帮着她给黄羽翔施压。黄羽翔无奈,又见两女实在娇艳如花,她们见硬逼无效后,又改用柔媚的眼神看着他。黄羽翔被美色所惑,只好屈从。
好在黄羽翔以前在青楼时要讨那些清倌人的开心,也曾不辞劳苦过,倒也不算太过心不甘。他先天真气已成,寒暑不侵,也不觉天气炎热。只是两女越来越过份,提得要求稀奇古怪的,到最后,连张梦心也来凑上一脚。
黄羽翔虽然觉得被众女环绕,乃是人生一大乐事。但其中有两个却是极端刁蛮胡闹之人,实在匹敌不住,躲到了自己房中,大挂免战牌,鲜有的不去招惹诸女。
待到午后申时左右,众人便到江边等待涨潮。
钱塘江的大潮乃是天下知名,以潮势来说,实是中国第一大潮。东坡先生曾作诗赞道: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说得乃是钱塘江在八月十八那天,潮势最为猛烈。偏偏这一年春夏两季雨量比常年多多,当地人都说这几天的潮势极猛,决不在往年八月十八之下。
由于不是观潮的最佳日子,江边的人不是顶多,但最近的潮势汹猛,观潮的人还是比平时多了很多。
淡月这小姑娘甚是细心,临出门时还带着几块衬布,正好给诸人垫座。
四女挤在一块聊了起来,将两个男人远远地赶开。黄羽翔虽觉无聊,但要和郑雪涛这个情敌说话,倒不如闷声不响。他看向诸女,只觉众女在身材上倒真是各有所长。淡月、单钰莹和张梦心的身材虽然都是上上之选,但单、张两女却稍微偏瘦,淡月则是略显丰腴。司徒真真年龄虽然稍小,但身材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凹凸有致,当真惹火之极。一路行来之际,几有一半行人的眼光是落在司徒真真身上的。
黄羽翔越看越是入迷,丹田中真气奔涌,几乎克制不住绮念,要将司徒真真搂在怀里痛吻一番。他忙强运真气压下万般杂念,只是他已有十几天没有近女色,欲火已经累积了许久,而“抱朴长生”真气遇到司徒真真这个天生媚骨之人,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蠢动不已,越来越是难以压制。
四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像将话题扯到了黄羽翔的身上,四人齐齐向他看来,正好看到他脸上露出颇为痛苦的神色。单钰莹只道他昨日的伤势复发,忙从地上跃起,纵到黄羽翔身边,惊问道:“小贼,你怎么了!”
黄羽翔此时欲火攻心,神智渐迷,猛然间听到一个甜腻关切的声音传来,抬眼望去,正是自己深爱的女子。他此时欲火中烧,正要不顾一切将她搂在怀里,猛听得天地之间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振聋发聩,他神智一清,道:“我没事……”说话之间只觉耳朵里轰隆隆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他站起身来,见单钰莹已经别过脸去看向江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水天之间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白线,转眼之间,那道白线越来越粗,挟着万马奔腾的巨响,直向他们涌来!
钱塘江,终于涨潮了。
卷二 第六章 天地之威
唐代孟浩然于《与颜钱塘登樟亭望潮作》写道“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府中连骑出,江上待潮观。照日秋空迥,浮天渤解宽。惊涛来似雪,一座凛生寒。”
刘禹锡也在他的《浪涛沙》里描述过钱塘涨潮:“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白居易在他的《忆江南》中说:“江南快,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重重游?”同时在他的作品《潮》中写出了这样的诗句“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不独光阴朝复暮,杭州老去被潮催。”
黄羽翔长年居住于楚中一带,也曾见过湘江的潮起潮落,但与眼前的壮观情景相比,真个差得老远。一时之间,只见潮水急涌而来,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潮声如雷,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眼前汹涌怒吼的潮水。
黄羽翔心神俱醉。天地一下子变得无限扩大,自已是如此渺小,他张开双臂,仰首望天,纵情感受着这自然界无可匹敌的宏伟!放开心神的一瞬,全身真气不自禁地流转开来,以远胜平时的速度在体内流转,充斥着每一道筋脉。
他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投注于天地间无上威力之中。神游物外,超越生死,无止无境,斗然之间只觉自己似是已成了奔涌的一道尖浪,咆哮着冲向任何敢于挡在身前的异物,重重地冲击着堤坝,卷起漫天的水花!
黄羽翔感动至极,二十几年的生活剪影一一浮现眼前,如闪电般飞过,一时之间,眼角微湿。
浪尖一次又一次地拍打在堤坝上,冲力之重,仿佛连堤坝也支撑不止,大地也轻颤起来,似是发出了悲鸣!堤坝上百多个游客无不退后几步,以避这天地间的大咆哮。
惊涛拍岸,如雷如轰,潮水倒卷,复又冲上。如此反复,浪头渐过。
黄羽翔满脸水珠,也不知是被水花溅到,还是在情不自禁中流下了眼泪。
天地间的莫大威力,沛然莫之与抗。
“呀!危险!”蓦然之间,只听张梦心一声惊呼,黄羽翔猛然惊醒,朝张梦心看去。只见张梦心伸手指着他的左手方向,脸上满是惊惶担忧的神色。
黄羽翔忙转过脸去,只见堤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爬上堤栏,旁边的大人却离他足有三步之遥,正巧一道巨浪适时卷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心知若是让那小孩掉落下去的话,别说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如他一般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在这狂涌奔行的大浪里恐怕也难保住性命!身如惊虹,已然纵身而出。黄羽翔纵出的一瞬,郑雪涛也闻声发现了那小孩,跟着也纵了出来。
巨浪拍到,重重地打在堤上,发出如雷鸣般的巨响。那小孩一个立足不稳,脚下一滑,猛地侧身翻了下去。
在张梦心与单钰莹的惊呼声中,黄羽翔已经蹿至,左手探出,已然捞住了小孩的左脚,右手回伸,抓向堤栏。
堤坝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均是在一瞬间停住了呼吸,希望黄羽翔能够逃出生天。
谁料那堤栏久经潮水拍打,靠向他着手处的那一边已是生满青苔,竟滑不留手,他一探手竟没有抓牢,又被那孩子的下坠之势所带,竟是直往下落!
“呀!”满岸的人齐齐惊呼起来,俱是不尽的惋惜。
“小贼——”单钰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声如杜鹃泣血,凄厉之极。
黄羽翔手没抓牢,心中便知不妙,但身在空中,浑无半点借力之处。正惊惶之间,只觉身子一紧,下坠之势稍减,已被人拉住了。
黄羽翔身形坠下的一瞬间,郑雪涛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这小子曾经折辱过自己,想自己出道以来,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愚骗过,黄羽翔实是他的敌人,确实是不甘救他!但自己身为江湖上声名颇著的大侠客,若是见死不救的话,岂非枉负了“霹雳刀”的侠名!
但他正在追求张仙子,还无耻地叫她“心儿”,有谁知道,他唤出这一声称呼的时候,自己的心中有多痛!张仙子虽然看来对他甚是讨厌,但向来没有人可以如此接近于她。不管怎样,黄羽翔总是自己赢取仙子芳心的最大敌人和障碍!不若就让他掉下去算了!不行,他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