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卫天姿,算是你的学姐,不过今年毕业就留校任教了。你也是新生,搞不好我可就是你的导员呀!”
卫天姿用手轻轻抹去脸上的眼泪,虽然脸色显得有些发红,不过却落落大方的伸手和白泽握了一下手,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的软糯轻柔,听在耳朵里像是喝了一大杯的糯米甜酒。
白泽看了卫天姿一眼,用手轻握,也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叫白泽,然后便不再多说了。
他原本性情内向,把全部精神都放在练拳习武上,但现在白泽的功夫越来越高,炼精化气之后更是步入化神之境,连带的把自身的精神气质,举止言谈,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上大学,待人接物,都能表现的无拘无束,有礼有节。
内家拳练气养神,火候到了一定地步之后,由内而外,性情亦趋近于拳法,一举一动,莫不受其影响,功夫越高,心性越纯,直至与先天,返本归元,遂生赤子真性。是以旧时的许多武术家,都是人到中年之后,才欲显老辣,往往收心改性,在练拳之余,尤当博阅天文、地理、人事、驳杂于中,在一番体认知改择中,卑以身处之心。
很多人就是这么一来,从少年时目不识丁,好勇斗狠,到了晚年却能提笔写文,妙笔生花,文武双全。
这也是老道和他说过的,“故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功用到此,谓文兼武全将相身……”的道理所在。
白泽虽然刚刚练剑不久,远未能达到老道所说的这种境界,但是性情也逐渐的在拳法剑术的磨练中不知不觉的产生着变化。
“还有,我看到你今天进宿舍的时候,手里拎着剑匣,就猜到你肯定是练过武术的。”卫天姿扬着脸,笑得忽然有些得意。
“你认得剑匣?”白泽闻言一愣。
剑匣这一类的东西,在过去的时候都还非常少见,一般人盛剑,不是用剑鞘,就是合着剑一并用一方长条布囊装了,也就是剑囊。而剑匣之类的多用于收藏。
过时至今日,和谐社会连管制刀具都禁止携带私藏,更何况是他这么一口四尺多长开了锋的宝剑。
白泽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还多亏了木道人当初就想的周全,这剑虽然年头已经不短了,算是件老物件,但显然也不是他的东西,一把剑居然还随身附带了全套的收藏证明。就像是人的身份证一样,加盖公章,要是没有这个,别说是坐飞机,就是火车站的安检他也是寸步难行。
“嘁!这算什么,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什么眼光……”被卫天姿拉住,不能冲过去把白泽教训一顿,香香似乎觉得有些不太甘心,听到白泽稍显差异的这么一问,顿时眼珠一转,表现出一副状似不屑的模样:“我天姿姐的爷爷,可是国内古董界有数的收藏大家,天姿姐家里收藏的古剑多了,可不是你那种破铜烂铁能比的了的,上至商周的青铜剑,下至少数民族的传统刀剑,我们哪样没见过。你还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剑匣,就能瞒过我们的眼睛?哼,真是好笑……”
“原来是这样!”
白泽看也不看这女孩儿一眼,只朝卫天姿点了一下头。
“哎呀,天姿姐,你看这臭小子拽的,太不尊重我这个做学姐的了。居然敢无视我的存在,真是气死我了!!”
香香见状,顿时气急,捏着白生生的小拳头,就朝白泽一个劲儿的比划。
“香香,别这样,这里可有很多新生看着呢!”
脸上笑意隐隐,卫天姿显然是对这个香香了解的极深,知道怎么对付她,当下只把一双明眸往左右轻轻扫了一扫,香香闻言马上就是一愣,随即便看到周围许多男生怪异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然后就一阵干笑:“哈哈哈哈,我刚才只是和他开个玩笑,我是当学姐的,当然要心胸宽广,心胸宽广……”
只是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不自在,肌肉一跳一跳的,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这种神情落在白泽眼里,倒是叫他觉得越发的有趣起来。只觉得这个香香实在是个活宝,言语中分明没有恶意,却总喜欢做人学姐。
典型的小孩儿脾气么。
而操场上许多围观的学生,有和她认识的,大多都在憋着暗笑,不认识的也多是今年的新生,只多在心里暗暗咋舌,觉得这女孩儿实在是有些泼辣的厉害,也不知谁能有这么大的福分可以当她的男朋友,那滋味肯定是痛并快乐着……
“哎呀,都怪你香香,总是在一边打岔……”卫天姿居高临下,笑着在香香的脑袋上亲昵的拍了一下,随即就冲白泽道:“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刚才摇头,是不是李伟健他们站的姿势不对呀?”
似乎是和场地里站桩的某个人认识,卫天姿对这个问题始终念念不忘。
白泽扭头看了她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练拳的人也有自己的规矩,所谓有眼无嘴,他们能练,别人却是不能乱说的。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武术作为一门行当,从古到今都有许多的规矩和礼数,其中就有类似于“未经许可,偷师者死”这种严酷到极点的规矩。老一辈的拳师,不管是传艺还是练拳,一般都会选择在偏僻的地方进行,要么就是三更半夜在自己家里房里练,怕的就是功夫外传。
即便是和人切磋的时候,演练武艺,别人看了,如果不是当事人,不管好坏与否,妄加评论都是个中大忌。
虽然现代社会,武术没落,人们练武多是花架子,没啥真功夫,和过去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许多的规矩都不再有人讲究了,但练拳的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火气都大,这是到什么时候都无法改变的。因为这种口角而上升到打生打死的,近些年在武术界也绝不少见。
而且真正练拳的人,心里都有一些忌讳,尤其是年纪在五十岁以上的那些拳师,对一些过去的规矩还都是要遵守的,连带着教徒弟的时候,也都常常告诫,在外面不要对别人的功夫说长道短,否则祸从口出,打死不论。
卫天姿听了白泽的话,眼睛一亮,“你果然是个真正练功夫的人,你说的这个道理,我爷爷也曾经和我说过,不过很可惜,他的功夫都不教给我……”
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卫天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不见了。
白泽微微一笑,对卫天姿的话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古董收藏是门大学问,白泽固然不懂,但他却知道,喜欢收藏刀剑的人,一般也都是有两下子的练家子。不然刀剑一类的古兵器,品种繁多,用法更是千奇百怪,不是此道中人,就算收藏了也会不明所以。
当然了,这里是不包括纯学术研究类的收藏。
“你回答不了?我看你是根本看不明白吧?人家李伟健可是家传的形意拳,从小练武术,上学的时候,全市,全省的武术大赛,少年组和青年组的冠军奖牌拿的手都软了,听说最近还在准备国家四级武士的考核……你就算练功夫的,肯定也比不上人家。”
白泽和卫天姿说话,却不知道,一旁的香香早就被他气得牙痒痒,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一边不断腹诽嘀咕,一边眼睛里的神色却突然变得狡黠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地方,一双大眼睛顿时笑成了两弯月牙儿。
这时候,正好那场中站桩的十几个武术社的学生已经收了架子,开始有计划的对操场上聚集的新生发放传单,并且叫人开始做武术表演,一时间场中气氛顿时变得热烈,操场上灯光通明,又有不少出来纳凉的大一新生看热闹似的,呼啦一声围了过来。
“我们冀北大学的武术社,是在学校注册时间超过十年的老牌社团了,历届社员中,很多都是在省级,国家级的武术大赛上拿过名次的,加入我们的社团,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培养同学们乐观向上的精神,而且实战性极强,以后大家毕业了,坚持不辍,好歹也能有一技防身的本事。”
“现在大家刚刚军训完,骨子里面还有一点军人的作风,这时候最适合进行一些专业的武术训练,打下基础。现在就有请我们的社长李伟健学长来现场做一些指导,如果有的同学还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提出来,我们的社长会现场作答。”
一个口齿伶俐的武术社社员,大声的做着招生广告,末了又介绍他们的社长。白泽一看,果然就是先前那个在最面带着这些学生站桩的那个年轻人。
这时,谁也想不到,一直站在卫天姿身边的香香突然跳着脚,把手举了起来,“李伟健,我有问题,我这里有个问题要问你?”
“香香,你有什么问题?”场中的李伟健自然是认识香香的,听见她首先发问,还以为是要给自己做“托”,不由笑了一下,伸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不过紧接着他,目光往旁边一扫,就看到白泽和卫天姿站在一起,眼神中的笑意就蓦地冷了下来。
“香香,你又要干什么?”卫天姿眉头好看的皱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扯香香的胳膊,却不想这女孩儿似乎早有预料,居然一下就跑到了前面去,对着李伟健大声说道:“李伟健,你是练武术的,当然要说武术好了,可是这几年你们武术社的发展可是不怎么样呀!而且我还听说,什么传统武术都是一些花架子,只是表演起来好看,根本没什么实战效果的。你看你们刚才集体在那傻站,简直弱爆了。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一句话一出口,就好像是当场打脸一样,李伟健脸上更是难看的要命,想要发火,却又知道对方和卫天姿之间的关系,只好忍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练的形意拳,有五行十二式,是国内武术三大内家拳之一,素有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的说法,怎么可能是花架子。而且我刚才带着大家站的就是形意拳中打基础的无极桩,是真正能叫大家长体力,长功夫的,虽然动作不大,但锻炼身体的好处可是说都说不完的。”
“香香,你一定是从哪里听到一些诋毁我们武术社的言论,这是当不得真的。”
白泽心说,这香香虽然性子泼辣,但的确敢说敢做,连这么打脸的话都敢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大声的说出来,实在是有够凶悍的。不过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其实也是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中国武术的一些现状,近些年来武术的发展的确是弱爆了……
他今天一连两次,被这小丫头冷嘲热讽,虽然心里未必就会真的生气,但肯定也不招人待见,没想到这人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心里也稍稍对她有了一点改观。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香香突然一回头,一抬手就指着他,满脸都是得意的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听这位同学说的,我又没练过武术,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我只不过是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才出来问你的。”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同学的目光刷的一下就射了过来,卫天姿的脸上顿时冒出黑线,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又气又急。
与此同时,白泽也是眉头一皱,“靠,孔夫子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香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下一刻,全场很诡异的静了下来,周围各种看向白泽的目光中,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幸灾乐祸的,等等不一而足。
只有一手挑起这场争端的香香,浑似个没事人一样,扬着脑袋回到卫天姿身边,路过白泽的时候,还故意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位同学的高论,这么说来,这位同学也一定是精通格斗了……”李伟健刚刚被香香气得一肚子邪火,正愁没法发泄出去,此时便全都转移到了白泽身上。
白泽脸色不变,对周围同学的眼神也如同未见,只站在原地朝李伟健点了一下头,稍微解释了一下:“刚才的那些话,不是我说的。”
“嘁,明明就是你说的,我又不认识你,犯得着冤枉你么……”身后又传来香香带着得意的声音,虽然被卫天姿严厉的制止了,但声音传出来,周围的人却也都个个听得清清楚楚。
白泽两眼一眯,心说你还没完没了了,要不是一个女孩,又不练拳,肯定不能轻松放过。练拳的人,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香香这一手移花接木,在一般眼中看似无伤大雅,充其量只是个恶作剧,但其实就已经算是栽赃嫁祸了。
这在武术圈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真要碰到个较真儿的,认定受辱,血气一冲,不管不顾立刻就是一巴掌甩过去,当场打掉一半牙齿,把容毁了,都算轻的。
李伟健冷冷的笑了一声,语带嘲讽的道:“这位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都是练武术的,算得上是同道中人,就算是你说的,现在是和谐社会,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犯得上和一个女孩子当面对质么?好了,看起来你也是新生,我们武术社正在招人,不管那话是谁说的,干脆咱们两个就随便走两招,点到为止。”
“既然这样,你就动手吧!”
白泽心里忍不住一阵腻歪,却又不想多做解释,只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李伟健的面前站定了下来。他知道这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一方彻底退缩,根本就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李伟健其实是在“借题发挥”,现场人这么多,这是要拿他来立威,打出一个活生生的“广告效应”了。所以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因此就干脆不解释。
直接打一场完事。
“不知道这位同学练得是什么功夫?”
当白泽走到场中的时候,李伟健眼中亮光一闪,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到白泽脚下走路的样子,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来一股子惊讶的表情。
白泽此时拳入宗师,一身精气内敛,虽然在平常人眼中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到底还没有达到真正的返璞归真,心里一动怒,就免不了流露出一股武者的气质。
而这种气质,落在内行人眼中,也是最瞒不过人的。
这个李伟健虽然功夫不被白泽放在眼里,但也从小练功,是家传的本事,耳濡目染之下,所以对白泽身上的这股“味道”并不陌生。
“练过几年的鹰爪擒拿。”白泽一到场中,浑身都放松,大松大软,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哦?”眼睛迅速的在白泽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上一扫而过,却没有看到上面有一丝的老茧和硬皮,李伟健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后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泽,你呢?”见对方迟迟不肯动手,白泽也抬眼打量了对手一眼。
“我叫李伟健。”看到白泽始终都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样子,李伟健似乎在这时也知道了白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惹,顿时也警觉了许多。
“喂,你们连个还打不打?怎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似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振臂高呼,顿时应声如潮,男生女生叫成一片。
这些大学生,都正值青春年少,个性飞扬,刚刚考入大学,脱离了家长的“魔爪”,彻底没了拘束,一见操场上有热闹可看,顿时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
再看两人迟迟没有动静,一时间嘘声不断……
“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我下手狠了。”李伟健见场外一片喧哗,顿时脸色一变,身体突然向前踏了一步,逼近白泽,压低声音道:“看得出你也是练了不少年的,但我的功夫练得还不到家,能发不能收,待会要是伤了你,你也不用怕,我会把你送到医院的。”
话音未落,这个李伟健身体骤然一绷,猛地发劲,整个身体登时噼噼啪啪一阵骨节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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