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凌云- 第18部分

　　　　于是，他将匕首的尖端放在了女子的眉心处。

　　　　万横看到他的样子，心肝肺都差点被吓飞出来，这女子如今关系重大，若她真是死了，对渔歌门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程岩看着万横的表情，就差不多能猜出一些东西了。

　　　　“跟我讲讲，这个女人到底对你们许诺了什么。”

　　　　万横表情阴沉无比，但把柄在别人手中，他不得不吐露出一些真实的事情。

　　　　万横刚想开口，台上的女人却忽然说话了。

　　　　这是程岩第一次听她说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清幽，就像是山阴下流动的溪水。

　　　　“散。”

　　　　散？程岩一愣，随即拼命向一旁躲开。

　　　　“快把她扔掉！”

　　　　万擎反应极为迅速，当即向大殿中无人的一侧扔出了手中女子，下一刻，那女子的身体骤然膨胀，就像是胀大的皮球。

　　　　程岩看到了她躯体中包含的惊人元气，便立刻对着大殿中人吼道：“都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渔歌门众人早已发现了不对劲，可大殿内本来人就多，现在一慌乱，竟然堵在了大殿门口！这些人本来很多都是俗世武者，在修道者的自爆面前，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震天的爆炸声响起，一部分人逃了出来，另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大殿的废墟之下。

　　　　鎏金顶如同残渣般坍塌下来，彻底掩盖灰尘中的血腥。

　　　　程岩难以置信的看着大殿废墟，心里极其不解，难道那女人就这么死了？

　　　　小幽冥宗的人，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不可能！

　　　　可他分明已经看不到那些诡异的天地元气了！

　　　　属于小幽冥宗特有的元气能量，消失了！

　　　　程岩隐约觉得不对，便四下张望，随后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万成志消失了！

　　　　可刚才大殿坍塌的时候，程岩是拉着万成志逃出殿门的！

　　　　他去哪了？

　　　　万成志在此时消失，一定是那小幽冥宗之人搞得鬼！而那个邪异的小幽冥宗女子，很可能还活的好好地，更有可能便是她把万成志抓走了！

　　　　程岩当即对万横厉声说道：“万长老，小幽冥宗之事关乎渔歌门存亡，她许诺给你的，一定不会做到！你若再藏私，连神仙都救不了渔歌门了！”

　　　　万横看着鎏金大殿的废墟，哀叹一声，他本不是蠢笨之人，看到那女人放弃了渔歌门，再依照之前那她的做法，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之后可能会采取的一系列措施。

　　　　万横无奈，此时能拯救渔歌门的，恐怕只有那传说中的万擎掌门，和他的子嗣了吧。

　　　　他暗自叹息一声，而后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程岩。

　　　　原来，这女子和万成志的婚约，并不是万横安排的。

　　　　那女子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一个雨夜，那个女子出现在了万横书房，当时的万横年轻力壮，自然经不起小幽冥宗高明媚术的诱惑，于是便沉迷于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而从始至终，万横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只是让万横叫她幽然。

　　　　十多年前，万横接受了那女子的帮助，十多年后，他便从一个万氏的偏远侧房变成了整个渔歌门的大长老。

　　　　万横尽全力满足她的要求，即使是她要求嫁给万成志，万横都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五年前的时候，那女子拿出了一份契约。

　　　　她说，只要万横签了这份契约，渔歌门便会扶摇直上，甚至能变成这东胜神州第一大派！

　　　　她之前的五年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能量，于是万横便心动了，渔歌门是他的事业，更是他的生命，谁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再上升一个层次？

　　　　万横当时把心一横，便签下了那份契约。

　　　　于是，渔歌门从祖地搬迁到了南都，更是有了如今这般鼎盛的实力。

　　　　无巧不成书，偶然的一次机会，万横看到了那女子的所作所为。

　　　　她帮助渔歌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清除掉所有挡在渔歌门前进路上的人，那手段残忍到了极点，即便是生杀大权在握的万横，都无比心惊。

　　　　真相揭晓，万横再也坐不住了，可他没办法阻止她。

　　　　阻止了她，渔歌门就要玩儿完，她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即便是当初的惊鸿一瞥，也让万横为之心惊。

　　　　万横只能隐忍，他不是没想过脱离那份契约，但那份契约的魔力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以炼红尘的修为，竟然不能撼动分毫。

　　　　契约就像是扎根在灵魂之中的血蛭，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万横没有办法，他只能看着渔歌门一天一天的强大，即使他知道，当渔歌门的权势达到巅峰那一天，便是渔歌门毁灭的时候。

　　　　程岩听完，沉默不语。

　　　　万擎守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他已经对现在的渔歌门彻底失望，只想解决这里的事情，便就此离开，浪迹天涯。

　　　　程岩在思考，所有事情都归根于那份契约，只要解决了契约的事情，所有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第四十二章　渔歌祖地

　　　　可是契约在哪？

　　　　程岩没有问万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万横脑部那种不一样的元气流动。

　　　　就像是蜘蛛结成的网，万横的脑袋里面已经布满了代表契约的丝线，这些丝线藏匿的很隐秘，而且一定用了什么加密的手法，那名叫幽然的女子肉身死去，这些丝线才显露出来。

　　　　这种术法本来就不多，道藏中也只是记载了只言片语，如果时间足够，程岩完全可以推演出解咒法，但此时万成志已被抓走，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既然幽然选了他当丈夫，那契约便一定和他有关，所以程岩不能放任万成志死去。

　　　　这样一来，时间就不够推演出解咒之法了。

　　　　万擎皱着眉毛问万横：“那契约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万横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急的满脸是汗。

　　　　程岩对万擎说道：“那东西是被加密的，他即便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可凡是术法契约，便不可能完美，其中一定有其漏洞，我试着想办法利用这漏洞，找到我们需要的信息。”

　　　　他思考片刻，对万横沉声说道：“我问问题，若是正确，你便点头；若是错误，你便摇头。”

　　　　万横点了点头。

　　　　程岩问道：“那契约和渔歌门搬到南都这件事情有关。”

　　　　万横听完一愣，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程岩当即打了个响指：“契约规定的事情，你不能透露任何消息，对吗？”

　　　　万横点了点头。

　　　　程岩嘿嘿一笑：“这么说，契约和渔歌门搬到南都这件事情，确实有关了。”

　　　　万横听了这话之后便是一呆，程岩看到他呆滞的样子，没有给他留一点思考的时间，紧接着问道：“门中其余长老是不是还留在祖地？”

　　　　万横点了点头。

　　　　“哎，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万擎疑惑道：“这个样子？”

　　　　程岩解释：“万老……掌门，你可曾听说过一种血祭之法？将旧人血肉化作新人成长之气运，以之血祭祖地，换来新人飞黄腾达？”

　　　　万擎听罢，当场脸色就阴了下来：“这血祭之法我当然没听过，只是若是以旧养新，那万成志怎么解释？他便是新人，为何要把他抓走？”

　　　　程岩摇了摇头：“这个，我们路上再说。”

　　　　他扭头看向万横，抱了抱拳：“万长老，我们势必要去一趟祖地了。”

　　　　万横当即满口答应，安排船只，将程岩和万擎送往祖地。

　　　　渔歌门的效率高的惊人，从安排船只，到船只进入长江之中，也不过花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船上，程岩解答了万擎早已藏在心里的疑惑。

　　　　“万老哥，那万横没有跟我们来，这态度是明明白白的了。”

　　　　“契约仍在生效，幽然和渔歌门现阶段的利益并不冲突，契约只要一直在，渔歌门便依然会蒸蒸日上。”

　　　　“万横的态度，便是两不相帮，因为他不需要帮忙，不管哪一方赢了，渔歌门都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万老哥你也别太生气，那万横虽然有些跋扈，但也算是个厚道人，给了我们一个挽回的机会。”

　　　　万擎眼中却只有悲凉：“没想到……当初我们兄弟几人出来闯荡江湖，开创的门派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程岩知道万擎口中的下场是什么，他并不是在说渔歌门过的凄惨，而是在说，渔歌门从一个讲义气，重情义的门派，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经商门派。

　　　　商人重利轻别离，像万擎这样的江湖客，最讨厌的便是满身铜臭气的商人。

　　　　他其实很佩服万擎这种人，这种人才能称得上是英雄，像玄铁剑派郭怒那种家伙，顶多算是个枭雄。

　　　　在万擎身边，程岩才感觉自己的的确确进入了江湖。

　　　　他看着长江中的怒涛，不经意便想起了道藏中的一篇描述江湖的诗话。

　　　　快意恩仇，轻剑策马。

　　　　醉里挑灯，雾里看花。

　　　　倚剑在手，金戈铁马！

　　　　十步杀人，千里横刀！

　　　　此时距离到达渔歌门祖地所在的芦苇荡，还剩下一个时辰的路程。

　　　　在船上，万擎给程岩讲起了当年他们兄弟几人出来闯荡江湖的事情。

　　　　但年的江湖很乱，东皇虽建立了东胜皇朝，但还没有将天下的动荡彻底平息下去，各地仍然烽烟四起。

　　　　长江东边有一处无名的小村庄，这村庄建在一片芦苇荡旁边，那芦苇荡所在的地方也是没有名字的，就如同当年的万擎，也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万擎当年并不叫万擎，现在的名字是之后找人给起的，他当时叫万重九。

　　　　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是按照生辰起的名字。

　　　　张九三，李四五，诸如此类。

　　　　都是苦命人。

　　　　苦命人在乱世是活不下去的，那一年长江上游在两个强大修道者的打斗中被元气场所蒸发截留，下游便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干旱。

　　　　长江中没了鱼，芦苇荡中没了芦苇，于是这群苦命人便没了赖以为生的食物。

　　　　然而苦命人生来淳朴，他们想要依靠耕作来养活自己。

　　　　直到有一天，一伙流匪洗劫了这个无名的村庄。

　　　　苦命人淳朴，但并不代表他们懦弱。

　　　　当年还是少年的万重九拿起了劈柴的大砍刀，在流匪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万擎对程岩说，直到那天，他才知道他会晕血。

　　　　那天他吐了很久，好像是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再然后，万重九拉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把村子里的锅碗瓢盆都熔了，炼成刀剑，然后去了远在50里之外的镇子。

　　　　那镇子，被一伙强大的流匪所占领着。

　　　　又是一场恶战。

　　　　万重九的运气很好，他没有在恶斗中死去，所有人都怕他手中的那把大砍刀，更怕他杀人时候的样子。

　　　　万家兄弟赢了。

　　　　占据了镇子之后，万重九释放了被流匪头目关押的百姓，也得到了流匪头目的“宝藏”。

　　　　那是一本最基础的入道者修炼手册。pnj6

　　　　万重九的运气出奇的好，他手册中了解到，自己的体制是可以修道的。

　　　　一个月过后，万重九变成了一名入道者。

　　　　于是，一场血色的远征展开了。

　　　　万重九带着他的兄弟们四处征战，他的地盘越来越大，财富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他对这样的势力出现了一丝惊恐。

　　　　他曾远远的见过东皇的军队，那不是自己这帮乌合之众可以抵挡的。

　　　　可怎么才能将这么庞大的势力，转化成可以被官府接受的势力呢？

　　　　苦思冥想一晚上的万重九推开了门，对在门口守候了一整晚的兄弟们说道：

　　　　“我们建个门派吧。”

　第四十三章　契约

　　　　几人成立的门派，便是最开始的渔歌门。

　　　　那时候的渔歌门，依然是黑帮性质的组织，而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门派。

　　　　那时战争已经结束，俗世之间百废待兴，金银成了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

　　　　当初的渔歌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金银。

　　　　万擎大量的买入各式秘籍，以供门人修炼，这些秘籍大多粗糙的很，即便练成，威力也有限。

　　　　可高深一些的秘籍都是大门大派才能有的，修道者门派向来自视清高，对金银嗤之以鼻，自然不会卖出，更别说门派秘籍乃是一派核心，岂能轻易就向外人透露？

　　　　程岩直到此时才知道，渔歌门这么多年才出了两个炼红尘级别的修道者，原因便出在这里。

　　　　渔歌门买不到强大的秘籍，万擎就必须想办法从其他途径得到秘籍。

　　　　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找到了修真者的遗迹。

　　　　再然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程岩所知道的事情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说说你的猜测吧，万成志到底为什么被抓走了？他对那妖女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程岩听到这里，叹息一声，悠悠的说道：“万成志，他并不是你的后人。”

　　　　万擎皱眉：“此话怎讲？”

　　　　程岩：“万成志……严格的来说，他便是你。”

　　　　万擎对程岩的某些惊人言论早已见怪不怪，他只是很认真的说道：“告诉我原因。”

　　　　程岩看着大江，说道：“当初在修真者遗迹之内，小幽冥宗曾经跟老哥达成过协定，老哥帮他们得到修真者遗物，他们帮老哥逃出生天。”

　　　　万擎点了点头。

　　　　程岩继续说道：“当时达成协定的时候，他们一定跟老哥要过什么贴身的物件。”

　　　　万擎回答：“是的……他们想要拿走我的一滴血，说是要作为破阵之法的核心。我怕他们要以此施展邪道术法，便没有给，只是将衣物的角料给了他们。”

　　　　程岩轻叹一声，其实不怪万擎，要怪就怪小幽冥宗的人心机太深，他们使用的方法全是俗世之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程岩自己，也不一定能将他们的术法和计谋全部看穿。

　　　　他对万擎说道：“那万成志，便是老哥的那一片衣物的角料。”

　　　　万擎听完，沉默下来。

　　　　程岩继续分析：“万老哥，我曾经跟你说过，那血祭之法，便是以旧人之血肉，养新人之气运。”

　　　　“你想想，渔歌门最旧的人，是谁呢？”

　　　　“正是老哥你啊！”

　　　　“幽然妖女抓走万成志，便是要用万成志代替老哥，成为那血祭的祭品！”pnj6

　　　　“小幽冥宗打渔歌门的主意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们找到遗迹中的万老哥，然后便开始筹划了一系列的事情，不论是由衣物角料化生而成的万成志，还是被迷了心窍的万横，一切都在他们的计算之内！”

　　　　“小幽冥宗最擅长利用人心，比如万老哥你的脱困之心，比如万横的贪婪之心，比如渔歌门成千上万门徒的建功立业之心……”

　　　　程岩说罢，便不再出声，留给万擎接受现实的时间。

　　　　此时的长江已经看不到怒涛，水路也逐渐平缓，程岩知道，这是快要临近芦苇荡的征兆了，那里的水路足够平缓。

　　　　当船快要停下的时候，万擎才出声。

　　　　“以旧人之血肉养新人之气运，这旧人，恐怕不止我一个吧。”

　　　　“我那群老兄弟，若是没死，也会被当做祭品的吧。”

　　　　“我要把他们救下来，然后问一问他们，渔歌门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