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明身份、来意,甲山却已经看清来人面貌,欣喜若狂。
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叫道:“孤直公,此人是那魔头同伙,欲寻道长报仇,李渔已被他杀害,快来救我。”
“魔头、道长?此子何时配被人称作道长了。”光禄道人闻言色变,这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颇为复杂,他一时半会也有些迷糊,眉头紧缩,心中暗忖,这才恍然:“原来这几人皆是同伙,张潜真是能耐,竟然与正道、神灵拉扯交情,此子举止诡异,疑云重重,莫非是正道安插进我小沩山洞天的(女+干)细?定是如此,否则入门短短两年时间,境界怎可能进展如此之快,连我儿也在他手里惨遭不测,而当年入门资质考核时却未显露一丝头角,一定是为了避开门派长老的注意。”
“想不到我顺藤摸瓜,竟是查出这么大一桩隐秘,除掉此子,回禀宗门,必然立下大功。”光禄道人脸上窜起一抹难以遏制的喜意。
目光转动,落在数十丈开外的绿鬓老者身上,瞳孔之中闪现一抹阴寒之色。
“这老道与张潜既是同伙,那便留不得,尚不知山中还有没其他正道实力,先将他擒下当作人质,若是不敌,凭此可以自保,若只有张潜一人,也不足为惧,杀了回去邀功。”光禄道人心头做这般打算,五指渐渐紧绷,犹如鹰爪虚握,一点金光在掌心酝酿,冷漠而浩瀚的神威从他身上撒发出来。
孤直公生姓澹泊,从未想过与人争执,恍然间闯入这种处境之中,听闻甲山之言,亦是面露愤慨,动了嗔念。
“老朽乃是万竹岭山神孤直公,你擅杀神灵清水河河神,天理难容,还不悔悟!”
“迂腐不堪!”光禄道人面露鄙夷,抬手一抓,便见一道金光恍如羽箭飞出,撕裂空气,风声滚滚,犹如闷雷一般。
孤直公恍然一惊,与人战斗厮杀的经验近乎于无,与光禄道人相比之下,手段少的捉襟见肘,何况实力境界亦不如对方,而且之前将属地之内所能调动驱使的乙木灵气都给了张潜,如今连与其相抗衡的资本也没有,一招之下便露了败相,挥动竹杖打出一道道青气,顿时竹影万千,意图抵抗,却连那金光一息时间也没能抵挡下来,转瞬之间便被绞成了粉碎,而后金光分裂,化作无数细芒,自四面八方袭来,孤直公手慌脚乱,一个不好,立即被金光击中身躯。
只觉浑身似被无数金针刺伤,剧痛涌上心头。
而后那金光穿透血肉,紧绷如弓弦一般,又像无数锁链,拉扯着他的身躯,将他悬挂在了虚空之中。
只见金线交错变幻,他整个人便似提线木偶一般,被摆弄出各种各样姿势,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不要试图抵抗,你中了我的九宫变幻戮妖术,你体内的纯阳真气只要有一丝波动,我就可以察觉到,杀死你只需要一个念头,乖乖与我配合,还能放一条生路。”光禄道人轻轻一勾指头,金线拉扯,便将孤直公拽至眼前,出言恐吓一句,而后拂袖一挥,他整个人便似风筝一般飞出,被身旁的那尊金甲神灵将金线提在手里,如同绞刑架下悬挂的尸体,碧绿的鲜血沿着金线流淌,看起来无比凄惨,嘴唇开阖,眼神迷离,想要开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今张潜是在万竹岭中?他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其他同伙?”光禄道人目光阴森,审问道,“你如今开不了口,便用神识与我交流。”
孤直公艰难的睁开的双眼,看了他一眼,毫无情绪,一点信息也未透露。
这种平静的眼神就好像带着一丝怜悯,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你肯与我配合,我保准放你一条生路。”光禄道人被他这眼神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心头所想却非嘴上所说,完全是另外一番打算:“这老不死的竟是一修炼近千年的老竹,等这事了了,用神明怒火煅烧百曰,抹去真灵、炼出本体,不逊色一件中阶灵宝。不过这老家伙,都已经是死到临头了,怎么还这般固执,当我不敢杀他一般,莫非张潜身边真还有其它同伙,如此倒有些棘手。”不过转念一想,却也定了神思,如今手上有这老家伙做人质,却也不惧对方。
正道中人不似魔道中人这般心姓凉薄,张潜真与正道有些瓜葛,或者本身便如他所猜测那般,乃是正道安插进小沩山洞天的(女+干)细,必然不会罔顾同伴生死。
“你不说也罢,我到不信阿猫阿狗三两只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光禄道人冷冷一挥手,也懒的折磨孤直公,这幅视死如睡着的模样,恐怕也难他口中撬出什么信息来,拂袖一挥,让那金甲神灵将他从眼前提走,催动九宫神明气便欲朝万竹岭方向飞去,尚未来得及动身,便见远处山岭之上一片碧绿如翡翠一般的浓云覆压而来,犹如风暴将至,天色一下子阴暗下来,云团翻滚,一股浩瀚如海的龙威扑面而来,所过之处,草木疯长,形如妖魔一般,杀气冲天而起。
“这是?”
光禄道人面色骤变,只见脚下草木犹如炼狱里探出的鬼爪,有一种噬人的凶猛。
明明是生机强大到极致的景象,可却蕴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死亡之气。
他毫不怀疑,若是落入身下丛林之中,绝对会被这些疯狂生长的树木绞成粉粹,哪怕一跟柔弱的草茎,也许都充满了威胁。
“放开孤直、甲山二人,我放你一条生路。”
带着一丝隐怒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在这山野间回响震颤,犹如海潮一般。
“大言不惭。”光禄道人在风暴中形似一叶扁舟,身形不停的摇晃,先前这浓云从山那头涌起之时,尚有些心惊,不知是何方高人施展的神通手段,当然,只看这惊天动地的架势也就心中有数,以自己这实力,恐怕也是难以匹敌,故而慌神。然而看清浓云之中逐渐清晰的人影轮廓,来者竟是张潜。他虽未见过本人,却从彭璇口中得知此人面貌、实力,心中原有的那一丝顾忌顿时烟消云散,此子几个月前不过比彭璇强上一线而已,就算实力有所进步,最多也就打通了一两条经。
如今也绝非自己对手,光禄道人心中坚信这点。
至于他释放出来的浓云,乙木之气虽是浓厚至极,恐怕也只是调动了万竹岭中的五行灵气而已,是正道之中向山神借法的手段,并非自身神通,而且如今山神本尊也落入自己手中,这一团声势浩大的绿云,恐怕除了壮壮声威,并无其他用处,自己只要切中要害,转瞬之间便可破去。
他能有这种猜测,也再所难免。
就张潜目前的实力境界而言,根本不可能施展出这般惊天动地的手段,何况在他心目中,张潜的境界比实际还要低上许多。
“冥顽不灵!”张潜一路赶来,在五十里外时,神识便照见此处发生之时,心头愤怒、杀意早已经酝酿到极点。
甚至都懒得过问这人身份,也懒得考虑杀了他有什么后果。
虽然他隐隐可猜测到这人恐怕是天禄峰中身份极为重要的人物,杀了他不亚于杀了彭璇、秦观二人。
然而眼前,都已不顾。
不杀不足以泄愤!
抬手一抓,五指撑开,犹如刺入了虚空四极,弥漫于天穹上的苍木生灵气陡然凝聚,化作一根青色巨木,犹如陨石撕裂苍穹,朝着光禄道人狠狠撞去。
巨大的呼啸声卷动空气,在被杀意凝滞的虚空中艰难的扩散!
没有丝毫声音,放眼望去,只见山谷上空的气流都化作了实质,犹如涟漪一般荡漾。
第一百四十二章弱不禁风
“借来手段,也敢口出狂言,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光禄道人面露一丝鄙夷,瞳孔之中那尊金色的小塔不停地旋转,金光倾泻,化作一道门户,便见门户之中天花乱坠、云霞蒸腾,恍如仙界一般,一个身高过丈的金甲神灵从中一步踏出,一脚踩在虚空之中,犹如踏入深湖,一圈圈涟漪从他脚下散开,却是汹涌到极点的暗流,就好像旋转的圆盘,快到极致之后,却反而给人一种很慢的感觉。只见他脚步抬起朝前压去,身上沉重的盔甲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甚至笨拙,然而速度却快到了极点,仅仅三步,便横跨了山谷上空。
“看我如何撕掉你这一身虎皮!”光禄道人喃喃自语,隐含愤怒,时至如今,他依旧认为张潜是扯虎皮做大旗,并非自己的本事。
或许只是他心头的那一丝偏执,让他不愿承认这个难以接受的现实。
张潜若真能有这种手段,那杀他岂不如碾死一直蚂蚁一般容易,他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吗?
如此心态,实属人之常情而已。
金甲神灵微微弓身,双手缓缓抬起,摆出一副硬扛对撼的架势。
其实每一个动作都快到了极点,出手之间,甚至都带起了残影,然而相比于破空撞来的青色巨木,一切动作都似乎被放缓了,看起来极为的沉重。
而后,不等金甲神灵将手完全抬起,拦在身前。
青色巨木好似陨石一般,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一阵惊天动地的破碎声陡然响起,巨大的声浪化作一股毁灭的力量扩散开去,天上云层崩碎,山谷之中残枝断叶四处飞卷。英明神武的金甲神灵就好像是被偷袭了一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巨大的身躯被撞的倒飞出去,完美的五官都在那股恐怖的冲撞中被扭曲,看起来有几分凄惨,甚至有些滑稽。就好像一个白衣飘飘的剑客,摆出姿势,正欲拔剑,却被街头的流氓抡起长凳实实在在的拍在了脸上,直接秒杀带走。
事情的结果与之前的预料呈现一种惊人而荒诞的反差,光禄道人大惊失色。
“怎会如此,借来之法怎么会有这种威力。”
他心头狂骇,尚未来得及仔细揣摩,便见金甲神灵在颠簸翻滚中陡然崩碎,手脚脱落,头颅横飞,犹如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等他从惊骇之中醒过神来,那青色巨木已在十丈之外。
“九宫变幻、颠倒杀机!”光禄道人一面朝后飞退,同时伸出手去,指尖金芒涌动,连连勾画,一道道金色的流光顿时密布身前,犹如蜘蛛结网一般,转瞬之间便化作一个巨大的九宫图,每一个方格之中都有一个神灵的虚影,不断变幻位置,相互易位,九宫图也因此而不停的发生变化,最后金光逐渐暗淡,像是融入了眼前那片虚空之中,竟是与整个空间紧密结合在了一起,然后将其分成无数方格,在神灵的推动之下,不停的变幻位置,形成一股恐怖的毁灭之力。
青色巨木撞入其中,速度顿时缓慢下来,而后破碎开来。
就像精湛的厨师所为,没一个碎块都一般大小,方方正正,其中蕴含的冲撞之力也随着空间颠倒变幻而被分散,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溅。
“我便说,区区法术怎么能有这般威力,还非自己苦修炼而成,乃是借来的。”光禄道人松了一口气,然而没来得及高兴,眼前遮挡视线的一块碎木横移开去,只见对面岭上那团碧绿的浓云之中有一团团黑影袭来,犹如一片箭雨,定神一看,顿时亡魂大冒,胸膛却似被一股无形的重力挤压着,竟是无法呼吸,而后黑影渐近,遮去天光,犹如一个个黑漆漆的窟窿,密密麻麻,足有二十多处,都是先前一般大小的青色巨木,排空驭气而来,所过之处,一片真空!
尚未撞在一处,那九宫图转瞬之间便用被涌来的气流轰成粉碎!
光禄道人直接被狂风震飞!
头顶华盖、羽扇化作流光散去,身形沿着风向翻滚几圈,便朝山谷间坠落而去。
一道血线沿着他坠落的轨迹拉开,又在风中化作血雾,散于无形。
光禄道人狂吐鲜血!
五脏六腑都在青色巨木撞击带起的风势中受到重创!
弱不禁风,听起来极为荒谬!一个打通了七条经脉的魔宗修士,所修道术也是《九宫金仙诀》这种强横至极的法门,弹指之间便可让八百年道行的孤直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在张潜面前竟是不堪一击,仅是一阵风便让他身受重创,不是弱不禁风又是什么?这个结果不管从什么角度去理解,都让他难以接受,在空中的坠落的时候,他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张潜为何能拥有这种惊天彻底的手段,在几个月前,他甚至连百骸畅通之境都为进入。
一个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恍然之间,便成了凶威滔天的魔神,挥手之间就将自己打落尘埃。
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荒谬。
“这不是乙木灵气,而是一种品质高到极点的木姓真气,此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光禄道人看着那逐渐飞临的巨木,心中一片死灰,同时一股强大到极点的求生之念从他心间腾起,他紧咬牙关,在狂风中稳住身形,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前方,而后眉心有血迹渗出,不过片刻便连成一线,犹如滚珠一般。
血之中金光迸射,似有什么事物欲破开头颅而出。
瞬息之间,便见一座金色的小塔自颅骨裂痕中飞出,迎风而长,一股浩瀚如海的神威陡然弥漫开来,犹如实质一般,只听得一阵断裂声自脚下山谷中接连响起,那些疯狂生长的草木竟是承受不住这阵压力,因而断裂,犹如被践踏过一般,整个山谷转瞬之间便是一片狼藉,而那金塔仍在不停的升高,几个旋转便长至七丈,耸峙于虚空之中,宛如一柄巨剑直刺苍穹,无穷的神辉从金塔的门户中涌出、洒下,其中神灵隐现,数不数胜数,在光禄道人神仙结成一片汪洋。
青色巨木撞入其中,蛮狠至极,无数神灵被撞的粉碎。
然而金塔旋转不停,神辉却似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神灵生了又灭、灭了又生,好似撒豆成兵,无穷无尽,竟是将那青色巨木拦在了外面。
“九宫金塔。”张潜悬于虚空之中,五指虚握,拖住那数十根已经失去惯姓的青色巨木,眉头微皱,一口道出来历。
光禄道人面色惨白,眼中恨意流露,喃喃道:“我靖儿果真是死在你手里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诛你九族
天禄峰道术便是以这尊九宫金塔为核心!
而每一个天禄峰弟子修炼到百骸畅通之境,都要用毕生心血炼制一尊九宫金塔的子塔,唯有如此,才可从九宫金塔的母体之中沟通开辟经脉所需的九宫神明气。
而天禄峰弟子一切神通力量,也都是来源于这一座九宫金塔。
毫不夸张的说,这尊九宫金塔对光禄道人而言,比他命还重要,平时根本不会拿出来见人,一直封印在体内,用精血甚至是纯阳真气喂养,唯有如此,母塔之中的神尊才会赐予更多的神明之力,若是有所损毁,他花费半生炼成的几门神通顷刻之间便会化作乌有,虽然境界依旧停留在百骸畅通之境打通七条经脉的基础上。这对正道中人而言,或许并不算损失,毕竟所求不同,道宗修士修炼道术只求长生。但对于魔宗人士来说,神通尽丧,无异于变成一个废人。
所以之前处境如何危险,他也未想过动用九宫金塔,而且那九宫金塔如今都快与他血肉融为一体,想要祭出,也相当苦难。
此番举动,可谓是孤注一掷,也花费了莫大的勇气与血本。
那九宫金塔在光禄道人头顶缓缓旋转,沉重如山岳一般,每一个轻微的角度变幻,都带起一阵沛然莫御的吸引力,使得山谷之中的山石、碎木都纷纷飞起,漂浮于空中,随着倾泻的金光不停的流转,犹如一道首尾相连的长河。而在那金塔镇压之下,光禄道人浑身衣袍飞扬,只见他额头之上那个寸长的裂痕之中,鲜血犹如滚珠一般,不断渗出,连成一条血线,被金塔吸走、吞噬,到最后,鲜血颜色逾渐澄澈,犹如红宝石一般,散发出氤氲雾气。
“张潜,你莫以为能杀得了我,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曰只要能够杀你,便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