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1-5(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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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1-5(楚惜刀)-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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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从指尖传来酥麻震颤的感觉,一颗心仿佛被紫颜捏在手上把玩,身子越发抖动起来。

紫颜察觉到他的混乱,松开手一笑,笑意随了眼波妩媚流转,徐子介正恨不能多生一双眼痴痴贪看,耳畔忽然传来长生好听的语声:“徐公子是否不惯久跪,不若起身说话吧。”

徐子介站起身,背脊上一片冷汗,忽然手上一痛,整根小指已被连根切断,不由重新跪倒,惨叫声响彻厅堂。紫颜一派漠然,复拿起酒杯浅啜了一口,舒畅的叹息声混合在徐子介凄厉不绝的叫声中,格外妖媚惊心。

一截断落的小指,鲜血淋漓地被抛至白釉刻花云纹碗中,触目森然。

“长生,替他包扎,一会儿为他易容。”说完,徐子介模糊的眼帘中已找不到紫颜的身影。他未想到这人竟连说也不说就动手,昏沉中提不起怨艾,锥心的痛横亘在心口,险险要晕过去。

长生挂了奚落的笑,哼着小曲给徐子介上药包扎。绿油油的清凉药膏抹在伤口上后,徐子介的剧痛略略减轻了,他终于清醒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捧了断指呜呜啜泣。

他没有回头路可走。从此,他要成为另一个人。

一个他爱慕的女子所倾心的人。

那人死在半年前,无论他如何嫉妒那人也好,死者已矣,他无法计较。他割舍不下的只有她痴狂欲绝的眼神,每当他在她跟前而她的心永不在时,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长那样一张脸。

颠倒众生。沈越用他俊俏的脸迷倒了多少女子,徐子介都不在意,可他偏偏要娶封绢,这是绝不能发生的事。

好在他死了,没有人知道死因,他离奇地死在为新婚预备的喜床上。徐子介庆幸他的幸运,却发现她半疯半癫。她不信心上人会死,一意执著地等下去,想等到地老天荒。

长生见他满头大汗的狼狈样,递上一方锦帕。

“放心,有先生在,任何难题迎刃而解。”长生的笑容里充满蛊惑,像是烈酒烧过徐子介的心头,疼痛过后甘之如饴。

五日后。

徐子介脱胎换骨,举手投足浑然便如画中的沈越,丰神俊秀。紫颜常于一隅漠然静看,时不时开口指点两句,沈越便如他自幼熟识的玩伴,性格癖好如数家珍道来。徐子介自问和沈越相知多年,亦不如他明白得那样透彻。

“先生真是神人!”

徐子介向紫颜深深一鞠躬。他手上的伤已愈合,整个人的精气神换过一遭,眉宇间不免有点轻狂佻巧。

“傅传红的画作,向来无不肖如真人,沈越生前如何一看便知。只是,相好不如心好。”紫颜轻轻慢慢说来,浑似这话不是出自他口中,仍是云淡风轻毫不关己的模样。

徐子介面上一冷,眼珠转了转,吞下想说的话。他细微的表情一丝不落被长生收入眼中,没好气地插进一言:“听说封家小姐病情日重,沈公子难道不想回去探望?”

徐子介欢喜地答应,忙不迭回厢房收拾去了。

忙了一场,长生终于冷眼目送徐子介华裳罗服,潇洒地摇扇离去。关上大门,他顿觉神清气爽,像甩脱了一个大包袱,走路也想笑出声来。

这是长生到紫府后接的第一桩生意,滋味并不好。

他不喜欢那个人看紫颜的神情,他不喜欢那个人装得很痴情。他不知道以前紫颜如何对待来访的客人,若个个都似徐子介,他的眼睛会很痛。

那样一个人竟会痴情若此?长生不信。

“不知道封小姐看到爱人死而复生,会说什么?”长生的眉端隆起细纹,在紫颜面前托腮沉思。紫颜像孩子般绽露开心的笑容,竟伸手来摸他眉头,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

“徐子介和沈越是多年好友,有少爷为他做好的这张脸,他说不定能瞒过害相思病的封小姐。不过就算发现真相,有沈越的容貌在,他又那样痴情,怕封小姐还是会被打动罢。”

他絮絮叨叨说完,发觉紫颜睁大了双眼玩味地盯着他,一根手指来回在他眉上摸来摸去。

“我不是玩偶,少爷——”

紫颜笑眯眯地道:“想不想让你的眉骨再高一点,更加威风英猛?”

这世上长生最不可能去做的事,就是改变他自己的容貌。谢绝了少爷的好意,他发现那位无聊之极的人又在轻抚他的头发,可怜兮兮地向他哀求:“长生,我有根乌木发簪很适合你,再梳下发髻可好?”

为什么这个名满天下的易容大师,人前人后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长生想想就要哭,看来要多给他找几份差使,让他不是那么闲就好了。

把长生推到镜前,紫颜心满意足地为他梳理长发,姿势曼妙优雅,每个动作恍若舞蹈,即使长生心有怨言,还是看得如痴如醉。

“少爷,你若是个女子,一定倾国倾城。”

“长生,帮我去蘼香铺买些香,心口闷得紧,我想喘口气。”紫颜的梳子慢下来,恍惚出神,烟生云起间那个漠然的人又回来了。

长生皱眉问道:“少爷想买什么香?”

紫颜的唇角浮上一丝笑容,垂下眼帘似乎在忍住偷笑,“你把今趟的故事说给老板听,她就会送你一包香。一个故事,值一百文呢。”

今趟没什么故事好讲,长生的胸口不免塞进一把柴灰,淤淤塞塞煞是闷气。他瞪了紫颜一眼,取了钱出门。

“我想在外面喝点酒再回来。”

“去吧,去吧,醉了也好。”紫颜洞悉地微笑,转身折进内堂里去了。

紫颜这样不在意,长生反倒没了喝酒的心思,心里赌着气走到蘼香铺外。

街口的蘼香铺是个奇怪的地方。分明走入店内是香到云巅,可在铺子外头连半分香气都闻不到。这样妖里妖气的店铺,卖的香或许正适合紫颜。

长生这样想着,一脚踏进店里。

整个人从头到脚狠狠一激灵,心头一凉,像喝了碗绿豆汤,说不出的适意舒爽。一个明眸璀璨的少女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荡着脚儿,吐着瓜子。

“我是紫府的,来买香。”

“哦?”她饶有兴致地跳下凳子,拖了长生往里走。

香烟飞舞。

长生忘了都说过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糊里糊涂地走出蘼香铺。嗅了几十种妖媚的香气后,他的魂灵仿佛往天庭地府都走过一回,被无数的香洗浸过,熏泡过。最后拿回一包香,那个少女老板说,它叫“别离”。

竟夜了。

他走了那么久,恍如梦了一场。回到熟悉的庭院,远望去灯烛灿烂,推门,一盏琉璃曼佗罗花灯流光溢彩,映红了紫颜白玉般的容颜。

浮光耀影中他捏着酒杯摇晃过来,人影儿像一簇灯花妖冶游荡,长生望了他这般颠倒众生的模样醺然欲醉,什么言辞都抛却脑后,只管呆呆走过去,捧香奉上,笨拙地说那两个字。

别离。

紫颜了悟一笑,拆开香袋低首嗅了嗅,鼻尖轻皱,像只觅食的小兽,继而舒眉展颜。他携香拉着长生飘然向里走,曲曲绕绕蜿蜒进厢房后的园子。

长生不晓得紫府有这样一个所在。小径仿佛无限漫长,紫颜冰凉的手牵着他,路走不到头,而他的心亦浮浮沉沉,陷入迷茫混沌。

花草尽处浮现一扇小窄门,非石非玉,紫颜把手往门环上一放,门应手而开。内里光芒大盛,竟是珠宫贝阙别有洞天。无数明珠嵌于墙上,光华耀眼,就像银河里倒翻了漫天星斗。

长生吸了口凉气,目之所及赫然现出百多件绚如云霞的霓裳锦衣,琳琅铺陈于四壁,金碧荧煌。说不出名目的锦绣纱罗似一个个有生命的精灵,热闹地吸引人去凝望去抚摸。飘如云起风生,艳如桃李芳菲,炫如金玉燃焰,素如梨花淡妆。

美得令人窒息。

他目迷五色,陡然生出畏惧,不敢再看,慌忙屏息闭眼试图镇定心神。紫颜回首看见,呵呵一笑,凑过脸玩味地端详他的窘态,伸手飞快刮了下他的鼻子。

长生羞红了脸,张开眼,一颗心好容易沉静了,见紫颜踱进屋内,探视他收藏的珍宝。长生不敢入内,独个儿偎在门边,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门环上,一道寒烈之气飕飕溜进他手里,吓得他连忙缩手。

紫颜从云裳丛中回过头来,正应了“奇服旷世,骨像应图”之语,长生望之敬若天神。他突然自惭形秽,眼前的靡丽美景恍如天上,不似人间。

他积了怎样的福德,方能伴如此主人?

紫颜打开香袋,手一抖,浮香粉末随即飞扬飘散,堕入凡尘。满室生香,是一种好闻到沉醉的味道,黯然销魂摄魄,想将那骨头酥了心儿麻了,绝然投身融于这香气中,由此便心甘情愿地醉了忘了,眠于这别离滋味,难以抽离。

长生昏然欲睡,神志中唯有一丝清明提醒他须振奋醒来,从这温存迷恋中挣扎醒来。然而,这香抚慰他渴睡的心犹如情人温柔的手,不知愁不知苦不知恨,唯有遗忘前尘。

紫颜冷冷地看长生的身子倒下去。

别离。姽婳的香就像傅传红的画作,都是当世神品。

绝不会有错。

紫颜把长生的脸扳至眼前。瑰姿艳逸,这是被选中的继承人。这少年早忘了前事,他不知道他现时的面皮是紫颜的杰作,他不知道他曾有多么离奇的过去。他以为他是紫颜无意间捡回来的一个孤儿,愿意和主人终日厮守,鞍前马后。

时机还未到呵。紫颜低下头,伸手沾了药膏点在这少年颊上,长生的脸渐渐晕起一层红霜,俏若胭脂。以人的一颗心来量度,如今尚不能告诉他太多,唯有继续等待。

这张脸仍太脆弱,不堪相抚,紫颜的手指顺了长生的颧骨摩挲,此处须垫高一分。还有这轩眉,尾端略显散乱,要把杂眉都修净了才好。

长明灯下光明若昼,彩衣掩映中紫颜翻针如飞,为长生描画容貌。有朝一日,他会换却旧皮囊,拥有比他紫颜更完美的绝色。

相由心生。心念宛转处,相起相灭。紫颜却知这皮相亦可改变心念,由他的一只手,便可叫这天生的容貌倾覆,将这宿命的前缘篡改。

他不是神,却做着神做的事。

我命由我不由天。紫颜的心头默默滑过这一句。师父,你说为人改命,扰乱伦常,便会折寿。我不信这个邪。

纵然折寿,心愿已了,此生已足。

他用指尾沾了一块馥郁香浓的膏体,抹在长生鼻子上。别离,这香气太决绝,连他也有点把持不住,忍不住想抛下些前尘旧梦。

怪只怪这世间扰人俗事太多。或许,几时该到姽婳的铺子走一趟,彻底放下,哪怕只有一瞬间。

一袭风兜兜转转地卷来,紫颜望了望门外,天尽黑了,该叫人准备晚膳。长生一觉醒来,一定会饿得满屋子觅食。想到长生皱眉乱转的模样,紫颜忍不住轻笑。挽着长生软软的身体,曳然走出门去,把他带回到熟悉的领地。

他脆弱的心神不能有任何错乱,留他在身边侍从,是难为他了。

长生幽幽张眼时,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已备好。紫颜欢喜地递上筷子,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块萝卜给他。虽是雕琢精致的镂花萝卜,长生仍是哀怨苦叹:“又是全素?”

莲蓬豆腐、香菇板栗、兰花莴笋、桂香糖藕……每道菜别具匠心,可惜不见荤腥。

“我一吃荤就火气上攻,那些肥腻之物多吃无益,特别无助养颜,你就陪我嘛。”紫颜用撒娇的口吻哀求。

“少爷,一个男子汉要生得肤如凝脂做什么?我要吃红烧肉,还想啃猪蹄。”

“那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吃?”紫颜认真地道,像苦口婆心的长辈,“小心轮回报应,被你吃掉的鸡鸭鱼肉全来找你报仇。至于你我,这张脸就是活字招牌,你给我好好爱惜了,不许自毁长城。”

长生苦笑,少爷老是逼他吃素,在这里活像做和尚。好在这些素菜的味道着实不错,不杀生全当积福了。长生知道,既然来此十日少爷始终不肯松口,那么未来的日子里,他也会完全告别肉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长生心中念着佛号,飞快地把眼前的饭菜吃完。紫颜满意地着人收去碗筷。

好消息在十三日后传来。

紫府专门收集情报的萤火把浅红色的信笺交给长生。也是在同一个人手里,长生接过一张湖蓝色的信笺,上面写明了徐子介、封娟、沈越三人的情缘纠葛。

萤火话很少,他年纪比长生略长,木然的脸上鲜有笑意。他本来算得上英俊,长生想,只是讨厌的人怎么也不会好看的。

无所不知的人总是令人讨厌,除了少爷。每当长生问萤火一个问题,他便抽出一张素笺,用娟秀的字体写给长生。

他为什么不愿和长生说话呢?长生想,定是要卖弄他的才能。这让长生感觉可耻。长生知道自己没有一点才能,能留在少爷身边,大概是因为他有一点能言会道。想到这点,长生不是不泄气的。

不过,今天这张信笺上写的是个好消息,萤火的面目就不那么可憎了。

“少爷,徐子介昨日娶了封小姐。”长生向紫颜道贺。

“哦?连喜帖都吝啬的家伙呀。”紫颜温婉浅笑,仿佛一个持扇遮面的妩媚少女。

“那人虽不顺眼,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少爷做了回好事。”

“是吗?”紫颜吃吃地笑,深深地凝视长生,“他想要的真是那个女人吗?呵呵。”

长生一怔,难道不是吗?徐子介为了封娟宁可断一指,宁可毁去父母所生的容貌。

少爷为什么好似看透一切?他知道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长生忽然想到萤火。

“萤火会算卦吗?”他突兀地问了一句。

紫颜咯咯地笑,一双眼弯成了柳叶儿,长生怔怔的,觉得这样子真是好看,恨不得学就傅传红的本事,把他的媚态画下来。紫颜看他出神,推了他一把,道:“你是奇怪为什么萤火会知道那么多事?”

长生点头,少爷总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清楚他的心思。

紫颜徐徐道来:“那是因为萤火已经很老了。人老了,就会成精。”

长生愕然,很老?萤火分明和他一般年纪。难道说……长生的心一紧。

“是啊。”紫颜知道他心中所想,悠悠地道,“有我在此,这院子里只会有生、病、死,却绝不会有人变老。”

忽地,长生打了个寒噤。他叫长生,永远也不会老的长生。一个人如果看不见年华老去,会不会很欣喜?

十日后,徐子介差人送来二十匹湖罗。送礼的封府管家提起姑爷赞不绝口,长生收到徐子介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袋碎银后,心想,这人面相虽差,为人倒不失大气。

又十五日,徐子介差人送来龙安骑火与浙西天目两大名茶。封府管家说,姑爷天生是经商的料子,没什么生意是他做不来的。

又十七日,紫府多了几担西域来的胡龙果,肉厚汁甜,清香久久不散。长生吃着果子,不由念叨起徐子介的好处,封府管家说,阖府上下都觉姑爷比先前的沈越要强多了。

长生便问:“哦,这位难道不是沈越?”

那管家笑着摇头,“模样虽一样,可秉性差太远,我家姑爷一心为了封家产业着想,哪像沈公子大手大脚。这是老天爷好心成全哪!从天上掉下和沈公子同模样儿的人,救了小姐的命,又能继承封家产业。唉,定是老爷前世修的福。”

长生失笑地想,难道紫颜竟成了老天爷?

他把管家的话说给紫颜听,少爷漠然地道:“徐子介神色有疑,一望便知内心奸险。”

“真能靠面相就推断一切吗?”长生将信将疑地啃着果子,没多久,就把紫颜的话忘了。

又五日,紧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紫府夜晚的宁静。

“是你?”月夜下长生打开门,眯了眼才认出是徐子介。这回手上更沉,多了一包金子并珠玉细软之物。触目惊心的是他一身血污,前胸是大片深沉的污迹,刺鼻的血腥味恣意弥散在空气中。

长生讶然放他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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