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1-5(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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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1-5(楚惜刀)-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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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那个小小铺子,名动京城不说,现下四处开花,比起霁天阁也不遑多让。只是人手太少……”照浪顿了一顿,忽然眯起眼,低声问道,“千姿理应邀你一人赴会,为何七七八八多了一群跟屁虫?”

同行是冤家,姽婳与龙檀院不无交情,却曾是霁天阁的当家,又自建了蘼香铺,在中原开了几家分店不说,如今南岭也有了分号。龙檀院、御香殿、凝香楼和藏沉馆与霁天阁瓜分天下香药生意,无论如何不会是一团和气。

姽婳沉吟半晌,照浪叹气道:“要是紫颜在,你必定痛痛快快说了,到底把我当外人。好歹相识一场,你有什么难处,我喝了你的茶,总要帮你一把。不然下回,我没脸去见紫颜。”

姽婳扑哧一笑,如艳日破云,照浪心神微荡,听她俏声说道:“他饶过你一条命,没指望你承情,你不必还在我身上。”

照浪大叹其气,摇头道:“果然我名声太臭,白白想贴上来帮忙,也没人待见。”

他说得可怜,姽婳笑道:“定西伯何必太谦?夜色不早,茶也喝了,话也说了,我也累了……”美目流转下,就要送客。

照浪一振衣袖,洒然而去,临到门口,回首道:“你近来可调了什么好香?”姽婳闻言,和颜悦色摸出一只剔红香盒递去,照浪塞在怀里,告辞而去。

姽婳瞅了他的背影伫立良久。清寒的夜风吹来,鼻尖微微一凉,阖上门心头却是一黯。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真是目不暇接。姽婳怔怔地回到桌边,倒水冲了一碗茶,随意搅拌几下,茶汤浮现出缭乱的花纹,正似她乱线般的心绪。

传红回京的当晚,突然向她求亲。她人前人后叫他“呆子”,这回他心窍忽开,竟集了百种花香向她表白,诸多甜言蜜语,令她又是欢喜又是迷茫。好容易以一句北荒事了,再论婚嫁,她怀了心事只身北上,莫名遇上从前龙檀院的师兄。更出奇的是,几大香院从来不和,今次居然联手北上,求她通融关照。她不忍拂了旧情,勉强允了,不想同行没几日,她就得了怪症。

她失去了嗅觉。

姽婳黛眉紧皱,自知既无伤寒也无鼻病,百般寻思,不知是谁动的手,抑或是自身出了状况,像紫颜一样,太多香药勾连抵触,或药性相克相反,或失之剂量不衡,或炮制合香失当,激发了这等病证。对制香师而言,简直致命。

她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试过用药,依旧不得其法,只求早日见到皎镜,不声不响治好这怪症,寻出得病的缘由。到时天高海阔,方可振翅,如今,不过是折翼的伤鸟,不敢离巢穴一步。

她收了往日嬉笑玩耍的性子,故示清冷,让人莫测高深。那些香院的弟子,常以品香会友,不知是否在试探她的深浅。对这些伎俩,姽婳浑然不惧,即使嗅不到香气,凭借对香料的熟识,判断香品高下倒也不难。

唯一头疼的是龙檀院师兄兰绮,暗中出手对付照浪的人便是他。一路殷勤有加,嘘寒问暖,当她嫡亲的小师妹照料。可姽婳知道,在她相随紫颜寄寓京城名声不显的这几年,兰绮闯下了偌大的名号,早已不输于霁天阁主蒹葭。

这样一个人,执意率众北上,图的难道只是一路逢迎、为她鞍前马后?

姽婳悠悠叹了口气,紫颜啊紫颜,你几时能到北荒?这晦暗不明的局势,我已看不清楚。

眼前刚闪现他超拔不群的身影,夙夜宛如谶语的论断,再度浮上心头。她与紫颜的缘分,莫非真的已经尽了?

她默默取出一个布偶,那是夙夜以法术造就的人偶,可化为紫颜十二时辰,她一刻也没有用过。若漫漫余生,终不得见,这相聚的一天弥足珍贵,她不舍现下就花去。

她轻抚人偶,不见眉眼的一张脸,要说能化成那千变万化的妖孽人物,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灿若春月,心情随之莹亮。

紫颜这辈子一直说人定胜天,她亦如此。失去嗅觉又如何?盲女镜心可以做易容师,她一样可以是最好的制香师。

姽婳眼中射出凌厉之色,霍然打开行李,将瑶英玉蕊般的香料铺雪叠云地散了出来。

相伴了她多年的这些沉檀兰麝,印膏粉丸,是安身立命的所在,就算来日天暗了,天塌了,触摸到它们就又生出力量。熏香不仅是雅事,当馨香满室之时,闻香者从中汲取的,是香品倾尽生命耀出的灼灼光华。

结香不易,就像人历经劫难,百炼成钢。

姽婳拈出一枚香丸,丢在铜手炉里,与炭火一齐燃着。她闻不见那清香的味道,却记得这是五钱甘松加了五钱香果,配上二分麝香调出来的杏花香,旖旎中别有豆蔻少女的灵动调皮劲儿,但凡心情抑郁,闻到便为之一快。

她嗅不到,可四体百骸仍感应到香气的照拂,唇角勾出一缕微笑。

对于调香制香一道,她有天赋有自信,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次日晨间,众位制香师并入送亲车队,璇玑命人奉上诸多日用,众人忙不迭称谢,双方各自哄得眉开眼笑,一同上路西行。照浪在驿站门口停下,望了一张墨迹未干的告示出神。

车队迟迟不发,璇玑久等不耐,跳下车气冲冲地问他:“赶路要紧,磨蹭什么?”

“你自己看。”照浪醒过神似的一笑,悠悠一指告示。

璇玑扫了一眼,北荒多处疫疠爆发,故玉翎王千姿率众快马加鞭而来,抚慰染疫诸国,如今一行人已近安迦。

告示又言道,玉翎王称帝后欲建陪都行宫,安迦以北的襄岭山水形势极佳,作为陪都之选,盛迎千姿莅临。

“既是王驾将至,我们不如相迎会合如何?”照浪慢悠悠地问道。

璇玑咬唇不语,一阵风过,娇黄的腊梅花瓣遗落在肩上,她恍惚不觉。

兰绮不知从何处冒出头,含笑望了告示,扬声道:“竟有这等好事!我们不用赶远路,就能见到玉翎王!”他这一出声,上了车马的制香师们纷纷赶至,七嘴八舌如莺婉转,要往襄岭一带而去。

兰绮对了姽婳笑道:“师妹,你意下如何?这位爵爷说要迎王驾。”姽婳望了众人殷切的目光,道:“既然早晚要见玉翎王,能省点脚程也好。”兰绮与众人皆是大喜。

当下改道北上,沿途荒山雪岭连绵天边,这一条旗帜鲜明的车队,正如龙游浅溪,格外招摇耀眼。如此奔行两三日,到了安迦都城萨杉,入城时到处张灯结彩,玉翎王御驾已至,全城恭迎。

照浪与璇玑身份尊贵,姽婳又是玉翎王的座上客,一行人被安置在王宫迎宾馆中,与千姿居处相邻。璇玑深居简出,连制香师们也断了来往,终日自锁房中生着闷气。照浪备帖欲见千姿,卫士称玉翎王政务繁忙,留下帖子并不通传。照浪也不在意,自去萨杉城内悠悠闲逛,乐得逍遥。

一班制香师闻说玉翎王不时会去城中巡察,便整日价在外游览,以期邂逅千姿,崭露头角。姽婳去城内香料铺选了些香品,余下辰光独坐馆舍,似在调配新香。兰绮约了几回,她推说调香未成,不愿出去,兰绮只得罢了。

璇玑枯坐几日,静极思动,一日走到院中。王宫内景物奢华大气,镶嵌彩色琉璃的锦窗,映照出光霞璀璨的奇景,令她想起于夏国的风光,一个人痴痴望了殿阁斗拱出神。忽然一阵香风飘至,见姽婳一身织金霓裳翩翩而来,人在幽岩绿树之间,清丽如画。

璇玑钦慕地朝她一笑,寒暄道:“我听丹心和长生说起过你,没想到你如此年轻。”

姽婳扑哧轻笑,明眸晶莹如星,璇玑眼前一亮,听她俏声摇头道:“我老大不小了,不过有张骗人的面皮罢了。长生是易容师,你没见过他的手段么?制香师保养的本事也不逊色于他。”

璇玑惋惜地道:“呀,的确没看过他易容呢。”她的心思尽在丹心身上,对长生确是一无所知,忍不住话题又往丹心扯去,“我只见过丹心雕刻物件,他的手真是巧,随便几下,就能造物。”

姽婳好奇问道:“你几时识得他们?”璇玑拉她在一条晶廊下坐定,把与两人相遇的情形细细说来,女儿家情态表露无疑。

听了没几句,姽婳即知她情丝所系,不由沉吟道:“玉翎王英姿超拔,一言九鼎,你可想见他一面?”

璇玑秀眉一扬,她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些日子早就憋屈坏了,闻言立即说道:“见!撇开照浪,我单独见他,要他拒了这场婚事!”她清亮的眸子透出异样神采,仿佛跨马扬弓,直指靶心。

姽婳牵了她的手,“好,你随我去。”

玉翎王居住的殿阁外,天下闻名的伐虏军兵士身穿银布锦甲,手持马刀,森然站立在门旁,杀伐之气悍然而出。璇玑恢复女扮男装时的俊秀相貌,白衣胜雪,扮做与姽婳同行的制香师,施施然而来。

姽婳与璇玑一片珠玉容光,妃黄俪白,恍若花木幻化成精,灵秀迥异常人。守门的兵士暗暗称奇,言辞和悦地询问两人来意。姽婳玉袖盈香,递上千姿的信函,兵士顿时神游物外,很是恍惚了一阵,方才恭谨地请其稍候,飞也似的传话去了。

少顷,一个青衣飘飘的倜傥男子满面含笑迎了过来。璇玑偷觑一眼,只觉对方宛若春风,并无骁勇称霸的王者之气,心下正自狐疑,姽婳星眸明丽闪动,惊喜叫道:“墟葬,你怎在此?”

墟葬打量她片刻,又看了璇玑几眼,笑道:“玉翎王欲建陪都,堪舆风水势必先行,我是来相地的。收到皎镜的信,再几日他们就到了,丹眉丹心,紫颜侧侧都在。”他重重说了“紫颜”两字,见姽婳神色不变,转了话题戏谑道,“这位美人儿是谁?”

“于夏郡主璇玑。”姽婳笑了笑,知他一眼看出璇玑易钗而弁,容色间不辨喜忧,“玉翎王可在?”

墟葬夸赞了璇玑一句,心下奇怪,姽婳怎会对紫颜的消息不闻不问,暗中掐指一算,不觉轩眉轻皱,“你……”姽婳知他的卜算之术甚是灵验,想来窥破自己的困境,不欲多谈,朝他眨眼道:“我有事寻玉翎王,你代我通传。”

墟葬无奈,引她与璇玑入内,沿路低头寻思。他看出姽婳近有一劫,殊为难解,细细盘算了下,破局应在几日后。既是如此,便放开怀抱,收拾心情与两女说些北荒逸事。

他一向是会哄人的,璇玑被他几句话一说,秀靥微红,不住偷笑,旖旎艳色任谁也看得出不是少年郎。姽婳频使眼色,璇玑忍了又忍,经不住墟葬巧言令色,又嫣然笑了起来。

三人进了一处园子,林木荟蔚,花草环翠,姽婳认出很多药草,问道:“这是药圃?”墟葬笑道:“是,此间最为清幽,王上在小憩。等用了午膳,又要往城外去了。”

璇玑听得千姿就在左近,两颊嫣红,不觉有了踯躅之意。姽婳拉了她一路行去,直至从小径蜿蜒到一间石亭上。

亭中石凳石桌皆裹以锦缎,满地铺设毡毯,上面架了熏笼,温暖如春,宛若室内。一个男子衣锦服绣,正望了桌上金银丝绣的《帝舆全图》出神。姽婳踌躇看去,这眉眼精神,气度标格,竟与紫颜仿佛,纵然是琼瑶珠玉,在此人面前也要输却颜色,妒他仙姿雍容,万花羞落。

这是她初见北荒之主,想起紫颜隐晦的身世,不觉又多看了他几眼。千姿凝神不动,天地间的明秀像是齐聚于他一身,唯有这夺目的一点,如神灵,操纵世间。姽婳忖道,果然是这般人物,才占了北荒天下。

璇玑看到那人,目不能移,心中反反复复地想,这就是千姿,绝世独立,只此一人。竟有男人有如斯容貌,莹骨冰肤,令她自惭。神思混乱中,丹心嬉笑的容颜跳了出来,让她心下一宽,想起来意,恢复了从容神色。

墟葬轻咳一声,千姿抬眼,嗅到婉约典雅的幽香,睥睨万物的神情渐渐淡去,和气地朝姽婳说道:“与紫颜并称双璧的制香师,就是你?我用过你的香,很有些奇妙。”

双璧。携手远游天涯,一箭之地对望,她就像紫颜易容时少不了的一味香,云起烟落,始终相随共生。磋跎了这些日月,如今回首望去,她和他的缘分突然就这么尽了。墟葬提起紫颜的时候,那个名字如空荡的余烬,风一吹就散了,远远听着,真是寂寥。

虽然在墟葬看来,紫颜到萨杉不过这几日间的事,姽婳却有不好的预感,她怕是不会见到他了。凝视千姿绝世的容色,可媲美紫颜千变,心下电光石火闪过无数片段,不觉痴了。

墟葬察觉她的异样,抬步挡在她身前,“王上,如今以姽婳大师为首,天下闻名的制香师皆在城中,王上想办香会,恰逢其时。”

千姿抚掌笑道:“是,安迦尚未染疫,要托诸位洪福,施香辟邪。我欲在此地办个香会,为北荒众生祈福,届时要倚仗诸位调配香料,造福万民。我已命骁马帮从各地运送香药诸物赶来,一应杂事,大师不必多虑。”

姽婳默默听了,有几家香院在,这一场香会,想是要暗中较量斗法。即使她没有争胜之心,兰绮他们又岂甘落后于人?少不得把压箱底的手段露出来,以博千姿一笑。玉翎王似是顺水推舟,有意利用诸师齐聚,为其扬威正名。

以往的十师会,因是崎岷山主撄宁子一人操办,天下鲜知内情。如今千姿挟称帝盛事,广布其名,惹出无数觊觎窥视,这其中固然有借十师大名为他锦上添花之意,更多则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只把他们往火上烤炙罢了。

“王上能善待他国百姓,视北荒为一体,有此大善之心,姽婳敢不从命?”

千姿听出她意有所指,含笑不语,目光落在璇玑身上,这个白衣少年春霜般的容颜里,有种似曾相识的矜持与倔强。再凝神看去,眉间青黛痕迹宛在,便已了然。

“你呢,愿不愿为安迦百姓制香?”他突然开口相询。

璇玑骤然一窘,期期艾艾,眉峰轻颦,千姿看得有趣,逼近一步道:“哦,你莫非不愿听我号令?你是姽婳大师的徒弟?”

璇玑被他迫得急了,心下忽生勇气,昂头说道:“我不是哪家香院的,我只来求你一件事!”

“求我,居然是这般口气。”千姿好笑地说道。

墟葬蹙眉望着璇玑,见姽婳微笑不语,心知无碍,不觉摇头叹息。

璇玑秀眉一扬,不卑不亢地道:“你将是北荒千古称颂的一帝,既然已有王后,就要好好待她,不许再娶别人!”

千姿玩味地笑道:“我既要称帝,岂不闻皇帝后宫有佳丽三千?不许我再娶,真是笑话。”

“你要娶也随你,于夏国的郡主,你不能娶!”

“我明白了。那位郡主,是公子你的相好。”千姿忍住笑意,一本正经说道。

璇玑愕然,一抹胭脂飞上玉靥,在千姿定定的眼神下,差点败下阵来。她扑闪眼睛,很快醒过神,凶神恶煞地拧眉说道:“是,是又如何?我与璇玑……我与她虽是私定终身,却是真心……真心相爱,你若凭借权势拆散我们,我……我宁死……我宁死也不屈服!”

姽婳袖手旁观,并不做声,这样的年少意气,多久没有了呢?璇玑真是可人儿,与跳脱的丹心确是绝配。把她拘在宫中,委屈了这样的年华,任谁也要不忍。

“要你屈服作甚?我只要那位郡主屈服即可。”千姿心下大笑,这女子极为有趣,真不像王宫里出来的人。一边墟葬看出端倪,越发苦笑,不觉腹诽姽婳,有心助人一臂,就该帮忙到底。

“我……我若不活,郡主也绝不会独活,你一拍两散又是何苦?”璇玑妙目一转,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急急说道,“你看,你在安迦欲开香会,行善事为万民祈福,你是天下颂扬的明君。如果为了强娶一个女子,弄得我等殉情,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更何况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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