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陡张,瞳孔放大,显然是受了极大惊吓。然而画面在这一刻竟然戛然而止,突然消散,一场说来就来的暴雨从天而降。城中所有的人又是遗憾又是着急,急急忙忙四散而逃,寻找合适的地方前去避雨。不多时,一城黑压压的人顿时便消失无踪,整片街道上空空荡荡。蓦然看了,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也是丢了魂儿的躯壳。
一场暴雨瓢泼落下,史云扬站在塔尖上一动不动,任凭暴雨击打,狂风吹卷。雨水浇湿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衣襟,然而他却毫无所动,涓涓水流从他的头发上浸入,从指间滑出,足下檐沟之中已经如同山溪,方眼看去,只见天地都乱了。
这般木愣愣的在这里呆了许久,心情从大喜径直降到大悲,这般起落,又有几人能够无动于衷。史云扬乃是重情之人,心中更是难以忍受,一时间种种思绪爆炸般的涌上脑海,不由得神智有些不清醒。他在这塔尖之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大喊着‘倾珞’,一会儿捶胸顿足大骂自己。下方隔得近的人看了,不由得指指点点,一时间竟然聚集了一堆围观之人。
夜幕渐渐降临了,众人看了一会儿,也渐渐觉得无趣。人群开始散去。雨一直未停,史云扬也一直未曾离开,便在这雨中零落,狼狈不堪。幻日城又准备开始繁华的夜市灯一盏盏亮起,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少,但是夜幕降临,正是家家团圆,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雨天清寒,一家人关上门,围坐在小桌之前吃一顿粗茶淡饭,享受这恬淡的幸福。,而他的悲伤被无情的抛弃,被所有人扔到了脑后,所有的幸福都与自己全无干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史云扬忽然觉得雨停了,然而举目望去。远处雨丝如线,一抬头,只见头顶上多了一顶雨伞。史云扬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意识。他看了看执伞的女子,没有作声,静静转过头去。
此人正是之前与他一同喝酒的女子,不想她竟然找到了自己,而且以孱弱的身躯爬上了塔顶。她道:“哪个白衣女子就是你要寻的人吗?”。
史云扬点点头,那女子道:“那她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那白衣女子不是你夫人吗?”。
史云扬摇头不语,神色黯然。她忽然有一丝欣喜,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公子,你可知道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故事,那名女子是谁?”
史云扬道:“是你。”那女子道:“没错,就是我,我就是那个日日买醉的女子。那你可知道那故事中那马车上的白衣女子又是谁?”史云扬闻言微忖,忽然睁眼道:“是倾珞,那你喜欢的是南宫昱!”
那女子浅笑道:“原来他叫南宫昱。我可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微微叹过,忽然道:“既然那女子是你的夫人,那她便不会同他在一起的。对不对?”
史云扬心中正为这个问题焦头烂额,此时她忽然又提起,史云扬不禁心中一痛,然而却有一股坚韧从心中升起,他大声道:“对,她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这就去找她。”
那女子见他又要走,连忙将他喊住,史云扬道:“姑娘还有何事?”她顿了顿,似乎在下定决心,道:“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也想去见他,我想要亲口告诉他。”
看着她眼中神情恳切,史云扬不禁为之心动。然而却仍是摇头,道:“我仇家太多太强,你跟着我丝毫没有安全可言,更何况,在下道行低微,也无力保护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在下难辞其咎。”
那女子闻言,不由得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六百八十四章,巨人对弈
第六百八十四章,巨人对弈
那女子神色黯然,心道,是了,我这般冒冒失失的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在人家的心里,可能根本没有记住过自己这个随手救下的小姑娘。在他的世界中,这种行侠仗义,救人危难的事也许太多太多了。而自己对他来说只不过如同鸿雁拔毛,无足道哉。可是相思无罪,自已一片痴心,却又想当着他的面与他告白,即便他不愿意,却也了了自己整日只能胡思乱想的苦楚。
她道:“我身患疾症,早已经不怕什么麻烦。更不怕死。公子当真不肯带我前去?”
史云扬皱眉道:“实在不能,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的私心,无论如何,带着姑娘甚是不便。”她闻言,忽然想道,他是要去寻找自己夫人的,自己跟在他身边怕是要徒增误会。对他来说也是不好。想到此一节,也便不好再要求。更何况自己身子羸弱,也不宜长途跋涉。
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强求了,小女子名唤郦水,若是公子找到尊夫人,那势必也找到了南宫公子,请你将此物转交于他。”她小心翼翼的从身后取出一个布包,也不知其中是什么。史云扬将其接过,但是觉得甚是轻盈柔软,似乎是衣物之类。但是那包裹之中似乎又有一些硬硬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史云扬道:“郦水姑娘请放心,东西一定带到。请问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郦水摇摇头,道:“一心皆在此处,魂梦还系天涯。望君能知痴痴意,相伴看春花。雨落天光自暗,相思只等年华,君若仗剑回头望,我自为君妆。”
史云扬听她脱口成诗,心道此女才华不浅,而心思又如此单纯,这般直白的相思之意道出来,让人心中不禁绵绵。他道:“姑娘这番心意,南宫昱定会明白的。此处高险,在下先带姑娘下去。”郦水点点头,史云扬道声“得罪了。”于是挽起她肩膀,脚步一轻,身形便腾在空中,慢慢落下。
雨夜无人,身形落到实地,史云扬便放开她手,向其微微行礼,转身走向西城门口。郦水举伞立在雨中,看着史云扬远去,她的身形似乎静止在了这雨夜之中。如今一颗心都已经托在他的身上,全不知今夕是何夕。
离了幻日城,史云扬径直向南方行来,他有了龙游卷轴,自然是脚程极快,约么一日的时间过去,便已经到了下一处镇子。
这个地方唤作秋水谷涧,所谓望穿秋水,这秋水二字总与离愁别绪合在一起,此时最符史云扬心境,只觉得名字听来极美。从靠近秋水谷涧数十里的地方便开始有了绵绵不绝的山脉,灵界中灵州的地势与人界大不相同。人界的地势乃是西山东海,山脉由西北至东南逐渐递减,这乃是因为当年不周山倾塌,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所致。然而灵界自人界脱离之后,便自成一陆,山脉与平原交杂,时不时便能在平原之上见到一座突兀山峰。便如眼前这般绵亘山脉,也是并无奇处。
史云扬循着这山脉往里走,不多时发现这山脉竟然开始一分为二。分拆左右两边,其中一道山谷一直通向天边。史云扬心道,此地既然名为秋水谷涧,便一定是在这山谷深处。苏灵儿曾说冉倾珞的下一站便是秋水谷,或是探听不全,史云扬问了好些人才知,这地方的真名。
进了谷中,只见一道蜿蜒小河顺流而下,水势平缓,如同缎带。史云扬行了这一天,也并未进水米,走近河边正想捧些河水解渴,谁知手还未伸出,便看见一张头发凌乱,满脸枯黄的脸,史云扬吓了一跳,仔细看时,方才认清,原来那人就是自己。他苦笑一声,伸手捧水洗了个脸,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虽然脸色还算是不太好,但是至少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史云扬向谷中更深处走去,行不多时,忽听得一声震天大笑,刹那间,山谷两边的鸟雀哗然飞起,四散而逃。这声音实在太大,震耳欲聋,直如雷霆。他正惊异是什么人能发出如此豪迈笑声。忽听得一人声音巨大,道:“你这一着可下错了,若你这么走,我左右两军按兵不动,右上角上三四的力量便能吞你江山。”
忽又听见一**声惊呼,道:“不算不算,这步不算。退一步,退一步。”
先前那声音道:“我说普天之下哪有这个道理,你这厮,象棋悔棋也便罢了,老子下了这么多年棋,没听过围棋还有悔棋一说。”
那人道:“有什么打紧,你将那些提出去的子再摆回来,你不吃我子,我重走一步,事情不就这么简单。”
那声音大嚷道:“输了便是输了,你若不服,重来便是。围棋没有悔棋一说。”那人好一会儿没说话,道:“那那那重来便是,重来重来。”
那声音转怒为喜。道:“你这臭老鬼,都已经输了我九千九百七十盘了,还不认输。”
那人道:“不是也赢了三十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赢你一万盘。”
史云扬闻言一惊,这两者像是在弈棋,一下竟然就是九千多局。一局棋若是平下,几乎也得半个时辰左右,若是棋艺精湛,锱铢必较,考量城池得失,一局棋往往要下上好几个时辰。倘若这两名对弈者每日下五盘棋,那也需要两千余日,也便是六七年的时间。难不成这两人成天什么事都不做,便在此地下了六七年的棋?他极为好奇,这两名对弈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声音如此之大,看来也是实力超凡的高手。不过行至此间遇到如此奇事,他也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行至前方,路途突然变得有些陡峭,一道巨大瀑布倒悬而下,水流飞溅,哗哗不止。史云扬更是惊奇,为何在几丈之前便听不见,只有转过这个拐角才能听得清楚。史云扬细细看去,原来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灵力。虽然不易被人发现,但是其中的禁锢之力却是十分强大。难怪这声音飘不出来,原来是被这灵力锁住了。
只见两边山壁陡峭无比,其上寸草不生,光滑可鉴人影,河中有一道贴水浮桥,在这瀑布两边各有一道宽阔石阶。史云扬走过浮桥,踏上石阶。只见一条大河奔流而下,再也不复之前那平静的样子。
再向前走出一二里路,转角之后便来到一片宽阔地带。在这里,水流平铺,如同一片湖泊,但是踏足上去,却只没到脚踝。这里乃是一片斜坡,脚下乃是厚厚的整块大理石板。史云扬此时站得远,在阳光之下,可以看到那浅浅的水下用朱砂勾着四个大字——秋水谷涧。这四个大字被刻在水下,却是比任何牌坊石碑都要显眼。
行了这许久,史云扬竟然还是没有看到那两名对弈者身在何处,只觉得地面时不时一阵微微颤动,他也不知为何,只道是此地的地质与众不同而已。正觉得奇怪,忽然又是一声大笑响起,声音重如雷霆。史云扬一愣,听得那声音就在前方不远,当即踏水飞快赶去,生怕自己又错过了一盘精彩的对局。
这一回只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史云扬便到了下一个转角处,只见山势高度陡增,小姑又开始变得有些逼仄,在这由宽变窄的地方,置着一张巨大的棋台,约么十丈见方。在棋盘的两边,各坐着一个参天巨人。各自都打着赤膊,浑身肌肉紧实,如同石雕铁铸。这两个巨人一个稍胖,一个很高,最是奇特的倒不是他们的身高,而是他们都没有下肢,自股部便同大地融为一体,好像这两个巨人是从土中长出的一般。
史云扬惊讶无比,忽然间,只见那瘦些的巨人从棋盘一角的硕大棋盒之中取出一枚黑子,轻轻点到棋盘之上,那棋盒如同一座房屋。一颗棋子便是一块巨大石墩,重达数百斤。这一下虽然看起来很是轻盈,但是在他落子的瞬间,大地蓦地又颤了一颤,史云扬这才明白,之前那一阵阵轻微的地动,原来竟是他们落子所致。
那胖巨人微微思忖,郁闷不已。不久之后,落下一子。不料这一子落下,那瘦巨人忽然哈哈大笑,猛地一子落下,刹那间,这棋局之上的白子便已经死了一大片,被瘦巨人一一提出了棋盘之外。那胖巨人满脸铁青,一拳打在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顿时一颤,史云扬几乎站不住脚。
那瘦巨人笑得更烈,道:“你这厮,输了便砸棋盘,真是死性不改。”史云扬此时在远处看着,他棋艺虽然不高,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在旁观看,心知胖巨人这手棋已经步入死地。若要回生,实在困难。但是他曾经见过令狐玉儿同韩仑对弈,双方虚虚实实,难分清楚,虽然置之死地,却多数时候能够有后生之路。他循着这思路去看,果然发现了这盘棋中也有同理能循。
他独自破解出这珍珑,心中十分高兴,不由得高声道:“若是在平三四下一手,此局可胜。”
第六百八十五章,他乡故知
第六百八十五章,他乡故知
那胖巨人听见这一语,忽的来了精神头,双眼一怔,看了看史云扬指点的那位置,不住摇头,道:“这一子如同入洞封口,虽然能够自保,但是却只能苟延残喘,还不如直接攻打敌部。落子于此,只能”他的话突然顿住,少时突然露出极端喜色。抚掌大笑,高呼“妙极!妙极!”,随即从棋盒中抓了一枚棋子,啪的一声砸到了棋盘之上,他落子之处正是史云扬指点的平三四位。
这一手落下,胖巨人的棋局顿时成了危困之势,虽然形势紧张,这一子落下,看似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但是也将敌方的攻势完全化解开去,那瘦巨人的棋局之前对胖巨人形成了合围之势,只消一子便能将胖巨人的阵营全部冲散,进而将其划分为无数散兵游勇,再一一扑灭。然而胖巨人这一子落下,便将这缺口全部堵上,剩下的白子连成一气,虽还在包围之中,然而却已经像是刺猬蜷成了团,黑子不敢靠近。只得一招之后,黑子便会失掉先手优势,这一块抱成团的白子便会如同一枚楔子,将黑子撕裂。胜败之局竟然就此一子反转。
见这一局棋似乎已经没有转圜余地,那瘦巨人几次想要落子,然而只觉得敌人已经抱成一团,棋局之上丝毫无地可攻,无气能占。而己方势力虽然很大,但是此时兵力过于分散,只消数子之后,便会分为无数小块,即使不被敌方吞并,这势力终究已经难以回天。瘦巨人的棋力较强,心中早已经走了百十步,然而种种方法都是无济于事。
那胖巨人不住催促道,:“你快点,你快点,想这么久有个屁用。”瘦巨人摇摇头,终于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之中,道:“这一局是我输了。”
那胖巨人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几声。瘦巨人冷哼道:“你高兴个屁,又不是你想出这妙招的。”胖巨人哈哈笑道:“那有什么打紧,赢你就行。”
瘦巨人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转过身来,对着史云扬道,“小哥,观棋不语真君子,你难道不懂么?”
史云扬听他称呼自己小哥,心道,你怕是要大上我多少倍都不止,怎的叫我小哥。不过这巨人似乎也没什么架子,到让史云扬心生好感。他拱手道:“在下史云扬,路过这秋水谷涧,无意间听闻两位前辈在此对弈,一局棋饶是惊天动地,这位瘦前辈行棋稳重,步步为营,重在防御。这位胖前辈却是攻势甚急,往往出其不意,在下看得入迷,不由得出声聒噪了几句,两位前辈还请莫怪。”
两个巨人听他称赞自己棋艺好,虽然史云扬略去了他们的缺点,但是听起来却是极为受用。两巨人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那瘦巨人道:“好说好说,若不是小哥指点这一招,这臭棋篓子可是万万下不了这一手妙招的。这一局棋精彩到也就在这一子之上,所谓一字定乾坤,这便是最好说明了。”
那胖巨人道:“老子棋艺是不怎么样,你棋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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