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色特别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中亦不见一丝星辰,好像现在正身处混沌水墨之中,漆黑的世界中没有方向,也没有天地,她站起身,踉跄着走了几步,忽然啊一声叫,身形重重摔倒。
冉倾珞回过神来,双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不多时便摸到了一块石头,冉倾珞有些气愤,心中无奈,怨道:“便是你也要来欺凌我!”她伸手抓过那块石头,用尽力气要将她抛远,然而石头刚刚拿到手中,她便愣了愣。
那块石头是温热的,表面尚有温度,在这草原上,夜间冰凉如水,怎么会有这样的温暖石头。她心中一惊,连忙扔掉了那块石头,重新在地上摸索起来。不多时竟然又摸到了一块石头,竟也是同一般温热。冉倾珞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心中一颤。
没错,现在若是半夜,那为什么自己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相反,当她将袖子挽开的时候,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投在手上,与夜晚的清寒简直判若云泥。这样说来,现在难道不是晚上。可若不是晚上,现在为什么会是一片漆黑呢?
冉倾珞惊恐的抬起双手,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眼中连丝毫光影也无,在双手按上去之时,一双眼睛根本没有丝毫感觉。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冉倾珞双手颤颤,心中已经明白了八成。然而心中仍不死心。她定了定神,手中蓦然亮起一阵灵力光芒,虽然现在灵力光芒不甚强劲。但若是在漆黑的夜里,即便多么微弱的光芒一定能够看见。然而在她眼中,黑暗依旧是黑暗,其中并无半点光芒闪动。
震惊之余,冉倾珞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算是废了。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瞎子,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事都做不成。
忽然间,她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温柔之中透着浓浓的阴煞。“你不是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本尊成全你。从今以后,你便再也看不见他。你所记住的,都会是他最俊朗的样子。从今以后,不可再轻易寻死,否则我便控制了你的身体,杀尽你身边所有在乎之人。”
冉倾珞大惊,道:“你是谁!”站起身来,左右顾盼,然而双眼已盲,此时哪里又分得清方向。忽然间,他想起了在天渊小筑那一幕。心中骇然,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是穷奇!”
那声音再度响起,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若是你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或者敢透露半点风声,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他们的命就在你的手中。本尊要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
冉倾珞咬唇不语,脚步却是在不住的后退,忽然间,她转过身,冲着身后的方向失足狂奔。那一刻她是害怕的,她怕那魔族说的是真的,她不会愿意看见所有人死在自己手里。没错,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中施了什么法,自己竟然能够为魔族所控制,此时她只想跑,跑得远远地,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心性善良,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眼睛,一心只想着其他人的安危。然而没了双眼,行动力几乎便已经去了一半,这般亡命狂奔之下,总是会被草根石块绊倒,直摔得头破血流。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支撑着她一直跑出了好几里。
奔至一处,忽然间只觉脚下一空,身体蓦然间向前倒去。自己好像是踩在了一片缓坡之上,身体接着不由自主的飞快滚落。还没做好准备,更不知发生何事。她的身体撞上了一块硬物。冉倾珞叫苦不迭,片刻,头似乎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剧痛传遍全身,脑中嗡的一声响,接着便又不省人事,恍恍惚惚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身边脚步声响成一片。接着似乎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想说话,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多时,她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了一块细软之上。
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但是声音确实微小不能听见,不多时,只听得周围的环境吱呀一声晃了晃。有个人来到她身边,似乎在用丝巾布条之类的东西缠绕自己的头。冉倾珞心里明白,却只能由着他。不多时,头部似乎被缠了厚厚一层,那人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回躺下。接着开始解她的衣衫。
冉倾珞心中大骇,心乱如麻,焦急如焚。然而却依旧说不出话来。随着衣衫一件件被人除去,冉倾珞只觉得脸上火烧,羞赧无比。情急之下,双眼之中流出泪来。
那人见冉倾珞眼中涌出泪水,一惊,道:“姐姐,冉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冉倾珞一惊,这声音很是空灵,像是隔了一个长长的巷子,再穿过幽谷和深水传来,声音空灵无比。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还是能够听得清楚,似乎是令狐玉儿的声音。
冉倾珞一喜,眼中的泪水忽然止住。令狐玉儿看她不哭,想必是听到了自己说话,心里高兴,一时间凑在她耳边说,“姐姐不要怕,你现在身子虚弱的紧,要好好休息。不过你身上有些伤口,玉儿给你包扎一下。”
听闻解去自己衣服的是令狐玉儿,心中稍稍平复了许多。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番狂奔竟然并无半分作用。自己还是要遇上他们,一想到那魔尊说过的话,心里便一阵发寒。然则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自己现在如同一具玩偶,只能任人操纵,与其想那许多,还不如什么都不想。毕竟若是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们便会是安全的。至于自己的眼睛或许看不见这个世界纷繁的变换,固守本心,也是一种好事吧。
一念及此,冉倾珞似乎有些释然,由着令狐玉儿给自己包扎梳洗,心中宽慰,沉沉睡去。
原来史云扬几人从奎竺的手中逃脱之后,便循着冉倾珞离开的方向寻找。四个人骑着魂兽到处寻找,寻了两天,竟都不见她的踪影。几乎要走出这篇平原的时候,众人感觉不对,她的速度肯定没有这么快。各人便商定了会合地点,由一个人守着马车和百里十三,其余的三个人便出去到处搜索。哪知道冉倾珞离开事发地点之后,所行的路线根本没有什么方向可言。如此瞎打乱撞,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更不说朝着特定方向而去的几人。如此又寻了三四日,在众人心生放弃之意的时候,罗啸成终于在一处冷峡谷的乱石堆中发现了她。
那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泥淖涂满全身,头发尨茸散乱,全身上下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还在流着血。罗啸成抱起她的时候,一根尖如刀的石片正扎入了她的太阳穴中,那情景直看到罗啸成心惊胆战,大为不忍,怜爱之心油然而生,双泪滚滚而落。
回到约定的峡谷之中,所有人都看了许久,这才认出他手里的人是以前那个绝色佳丽。俱是又惊又悲。几人手忙脚乱的为她治伤,韩仑更是忙了整整四个时辰,直到身中灵力耗尽,冉倾珞身体中的虚弱却都还难以弥补。然而这样一番不要命的忙碌之下,终于还是顺利的保住了她的性命。倒也让几人高兴了一阵。
黄昏的时候,她再度醒了过来,终于能够说话,众人关切地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冉倾珞只是微笑说好。然而韩仑不久之后便发现了她涣散的眼神,双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但是却不见她有反应,这才明白她已失明一群人正在悲痛之中,这时正逢史云扬赶回来,之后便发生了罗啸成毒打史云扬那一幕。
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冉倾珞竭力闭上双眼,但即使自己已经双目失明,那些画面却还是在自己的眼中挥之不去。一闭眼便是史云扬朝她大吼,一脸决绝的样子。心中顿时无比委屈。
“姐姐。”
“嗯。”
玉儿顿了顿,道:“你真的就准备不理史大哥了吗?”。
冉倾珞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间沉默不语。令狐玉儿道:“其实看得出来,史大哥是很爱你的,要是他真的做了那么决绝的事,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回头的。他能够放下尊严来求你,便说明你比他的尊严还要重要。至于他与苏姐姐的事我觉得一定是他杜撰的。当时时间紧迫,无可奈何之下,他怕是故意那么说,想要气走你吧。”
令狐玉儿的话,字字都敲在他她的心上。是啊,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过自己在她眼中是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更何况,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没有说过一次假话。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说有,那自然是有了。既然他可以如此无情,自己还强留什么呢。
想着想着,只觉得一颗心渐渐的坚如钢铁,令狐玉儿的话慢慢的也被她排斥在耳外,令狐玉儿说了许久,听得她一直都未答话,只道是她睡了,有些无趣,也便住了口,搂着她的肩膀香甜睡去。
然而冉倾珞却并无丝毫睡意,心绪复杂,未来的路究竟该何去何从,已有一片雾障遮住,看不真切。想象中幽迷谷那片美丽的夕阳,已经像她的眼睛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第六百零三章,针锋相见
第六百零三章,针锋相见
第二日清晨,天光正好,史云扬四人在火堆旁将就了一夜后,破晓时分便已经各自行动起来。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各有所思。等到令狐玉儿扶着冉倾珞下了车来,韩仑暂时用如意囊将马车套上,几人借着魂兽的力量,从山谷之中飞起,重新回到了平原之上。
上到了平地,韩仑复又取出马车,三马齐驱,并驾向前。史云扬和罗啸成仍然是在前面赶车,韩仑和令狐玉儿在马车之内看护着百里十三。这几日颇为颠簸,百里十三在如意囊中呆了许久,气色差了许多。
那如意囊中本是一处极为精妙的空间,其中有一股特别的力量能够让坠入其中的人和物都遁入那个空间之内。看似是一个袋子,实际上是随身带着一个极大的空间。然而这其中的力量却是极为强大,活物遁入其中受到强压之苦,百里十三本来就已经身负重伤,在被装进如意囊中,一时间便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病情一日千里,急转直下。
韩仑除了每过几个时辰例行为冉倾珞看看头部创伤,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不断地为百里十三运功疗毒,他的丹药加上冉倾珞的女娲之血,竟然对百里十三作用不大,顶多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一过,他又是通体碧绿,浑如翡翠雕成,绿光反照,直映得整个马车如同青苔水波。
冉倾珞现在也在虚弱之中,这样长时间耗费精血,折寿不说,更不利于自己伤势恢复。她身中伤口本可自己愈合,然而几番滴血,功力损耗,身中伤口也是好的越来越慢,时而还有皲裂之势。
一路前行,冉倾珞和史云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说,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隔着一层马车帘子,但是似乎就已经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日无话,只有车轮滚滚向前,如若命运的洪流,无法阻挡。
天将垂暮,又是美如画的景色。史云扬抬起手中的马鞭,忽然看见西天空漫卷的云霞,绚丽夺目,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绚丽过。抬头看着,竟有些痴了,手中的马鞭忘了拍打,马儿慢慢地停了下来。此处正好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小山崖顶,罗啸成以为他是要在此过宿,也没有再打马向前的意思,随即勒了马,缰绳拴在旁边一块石楞上,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石,搭灶生火。
史云扬一眼望着天边,红日缓缓而尽。不时,天空中燃起了一片片赤红的火烧云,光芒遍洒大地,映在他一头白发之上,殷红如血。看着那红日将落,史云扬不觉得心中伤感,脱口道:
“柔影霞光晖织锦,天低云漫雁孤回。一地浮梦尽虚妄,遍问天涯无路归。”
此时冉倾珞也靠着窗栏在看着长天,虽然她看不见,可是心向苍天,似乎也能看到那幅画面。一只孤雁振翅飞过,似乎正从南方暖处回来。然而回来的时候却是形单影只,落日静谧,顿时为这绚丽的天空添上了几多寂寞。她心中本就难过,忽的听到史云扬口中所吟七绝,有如断肠。
遍问天涯无路归,那是怎样的一天呢?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人生该是多么凄凉。那一刻,她只想冰释前嫌,冲出帘去抱着他,将一切隔阂与冷战全都消除。
不过心里却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抗拒着,不知为什么,总有一层芥蒂在心中,难以消除。以至于心中虽想,但是却一直都下不了决心。
一会儿,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远,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强烈的不舍,立即向前摸索一阵,似乎摸到了门帘,一下子甩出,身形就欲从马车中跳出。可是自己的手忽然被一人握住。
冉倾珞一惊,只听见那人说道:“火已经生好了,我来接姑娘过去。”
冉倾珞听得那声音是南宫昱的,她道:“玉儿呢?她怎不见?”
“韩兄弟似乎有些不适,玉儿姑娘在照看他,罗兄去周围洒些驱除虫蚁的药粉。现在还未回来。所以,我来接姑娘。”南宫昱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着各人的去向。冉倾珞半句话未说,忽的道:“那他呢?”
南宫玉的手似乎微微颤了一下,道:“史兄弟在那边喝酒,心情似乎不太好。我便没有向他说,径自来接你了。姑娘莫要怪我唐突。若是需要史兄弟来接你,我这便去唤他。”
说罢,南宫昱便要罢手回走,冉倾珞忽觉得如此这般询问每个人的动向,似乎有些太拿他当外人,显得故意排斥。心中有些后悔。此时南宫玉要走,她一愣,只是反手将他手腕捉住,忙道:“你不要走,带我过去。”
南宫昱似乎也有些吃惊,楞了一下,忽又回转过身,冉倾珞顺着他的手出了马车,此处地方狭窄,冉倾珞下车的时候,裙角忽的挂在了车门边角之上,如此一绊,身形竟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去。她一惊,失口惊呼。然而呼声刚到一半,忽然被一人满怀抱住。
冉倾珞稳住了身形,忽的一愣,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赧然站在一边。涩涩说道:“多多谢。”
南宫昱只是笑了笑,道:“你没事就好。我送你过去吧。”他的语气轻柔如絮,听到耳中如同风吟。听着这个声音,冉倾珞只觉得似乎有些不真实。如同那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她伸出手,向前扶了扶,摸索到马车尽头,忽的又被他捉住了手。南宫昱道:“姑娘行动不便,还是由在下引着你去吧。”冉倾珞面上有些发烫。不过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无法推辞,只得由他拉着慢慢向前走。
只走了几步,南宫昱便已经出言提醒了三四次,要她当心脚下。然而这几步刚刚走过,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冉倾珞一惊,忽觉得手腕之上传来一股大力,几乎要将自己掀倒。惊讶之余,她忽的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同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轻轻抱到一边。
冉倾珞正要出口惊叫,忽听得耳边人说道:“南宫昱,你给我老实点,倾珞是我的人,轮不到你来靠近关怀!”声音一出,她便已经知道是史云扬。此时被他半抱在怀中,心中一时无比复杂。
南宫昱冷静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按着自己心口,道:“你不要误会。”
冉倾珞听他说话有些吃力,急道:“南宫公子,你受伤了?”此言几乎是在情急之下说出,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史云扬的胸口剧烈起伏。
只听得南宫昱道:“不妨事。”他的语气仍是十分轻柔。柔若流水,虽然冉倾珞看不见他的样子,不过估计面容也是一样冰冷。
冉倾珞感受到史云扬心中愤怒,生怕他一时失控,动手打了南宫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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