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沁纸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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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 第5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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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那人闷哼一声,脚尖一掂就要走。
  老中官忙道:“……等等。”
  “怎么了?”
  “我家陛下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的帝王。这样的人不常见。”老中官皱着眉,“你们……他是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的。你们……若是要害他……”
  “哈。”那人冷冷一笑,“凡人的事,我们没有兴趣。”
  说了这话,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这中官摇头,连连叹息。又将背在身后攥紧袖子的手松开,才继续迈步前行。
  可刚到院中,便知道出事了。
  值夜的金吾卫都冲到了门前,刀枪出鞘。
  书房里有争吵的声音。
  他远远就可以瞧见窗户上,因室内烛火映出了两个人影。一眼就瞧得出那个走来走去的是自家陛下。另一个只站在窗边,不说话。
  ——和那位神人争执起来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他忙冲过去,两个人搀住他。
  “怎么回事!?”中官压低了声音怒喝,“你们在做什么?去护驾!!”
  “陛下他……”金吾卫刚说了这几个字,便听见应决然在房中厉喝——
  “都离远点!高育良,把人给我撤下去!做什么!?看朕的笑话!?”
  老中官一愣,想了想,到底低喝:“退下、退下!没听见陛下说话么!?”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一位头领正要言语,却听见应决然在屋中怒吼:“滚!!”
  这才忙下了令,一群人忙不迭地退了。
  老中官倒是仍留在院中。随即听到李云心冷冷一笑,说:“我看你是做皇帝做得久了,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陡然提高声音:“跟我讲条件,你也配!?你想要修行想要长生!?我叫你做鬼修好不好!?去学离帝庆帝余帝——去死啊!?连死都不敢还求什么长生!?”
  应决然立时大叫:“朕今日的天下是——”
  可屋中那个身影忽然消失。天空中陡然起了一阵旋风,咆哮着往南去了。
  中官便意识到,这是那位神人离开了。
  他忙推门冲进屋子,正瞧见他家陛下抽出墙上的黑刀,要抹自己的脖子!一阵寒意从尾巴骨蹿上天灵盖,他立即扑上双手抓住刀背、身子一沉便跪下来:“——陛下!!”
  瞧见他这位陛下双目圆瞪,眼中满是血丝,大喝:“滚!”
  中官咬牙道:“陛下忘记本是想要做什么了吗?!陛下从前的黑寨堡救济了那么多贫苦百姓,是只为长生吗!?我知道这是陛下心结……可老臣有一句话一直没有问——陛下是不是被迷了眼?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应决然便愣住。身子像是一截木头一样呆立当场,手将刀柄握得咯咯作响。
  中官这才敢慢慢地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将刀抱在怀里,仍跪着劝:“修行,陛下,修行——山中一日世间千年!那修行人打个盹儿、睡一觉人世间便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活上几百几千年,又和咱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妄活着罢了!”
  “咱们凡人每日都鲜活的,见了多少好光景儿!要说神通——陛下现在已有神通了啊!口中一道旨意,千军万马便为陛下赴死!修行人也做不到!陛下,您现在便是人间的在世之神了啊!!”
  他足足劝了一刻钟。
  这应决然的神色才萎顿下来,颓然退后几步,扶着案子坐回到椅上。
  再沉默良久,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可……”他张张嘴、双唇发颤,“可我已得罪了他,我……”
  “还可补救的,陛下!”中官忙道,“仙人也总还有个人字儿……是人就有喜欢和厌恶的,陛下要是投其所好……”
  应决然摇头:“晚了,晚了……今夜他来见我本是件好事。同我说他那父亲,可惜我鬼迷心窍……”
  中官眼睛一亮:“那就找他的父亲做文章!他那父亲也是修行人……他如今是咱们容国的神龙教主,那就将他父亲也朝拜起来呀陛下!做个太上教主!叫人建庙宇塑金身——他瞧见你做了这些必然感到你的心意,总不会一直气下去……你们本就有些情分在的!”
  应决然摇头、摆手:“唉,算了,算了……你去办吧,你去办吧!我今夜不想想这些事了。”
  中官叹着气,又将他扶了扶。才道:“陛下安心,早些歇息。我今夜、即刻就去办这事……可是陛下,那位教主的父亲是个什么模样?还是只为他塑个威严的金身便可?”
  应决然扶着额头、无力地摆手:“他父亲自然像他了。你见过他,照着他塑得老一点就好了。去吧……去吧,叫朕静静。”
  中官连声应了。又担忧地看他几眼,才推门匆匆走出去。
  李云心在极高的空中冷眼瞧见这些。又瞧见那先前在巷中拦住老中官的人悄悄出了城、祭了几道符,才低叹口气,真的直往南而去了。
  到第四天中午的时候,李淳风终于又进入鸿泰楼后厨的暗室之内。
  他唤了人,便静待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一个穿白衣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李淳风立时皱了眉:“我四天没见他了。你可以化身万千,能不能找到他?”
  那人便托了舌头,翻一个白眼:“找到他?你当他还是从前时候么?他如今是太上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人心向善
  李淳风叹口气:“你早该将那化身的法子教我,却一直推诿……”
  那人立即冷笑:“教给你?嘿嘿,本君可不放心!你这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害,还有谁是不能害的么?”
  “只是为了大局而已。你别忘了——”李淳风往天上指了指,“是我屡次同他们联系,他们才暂与你们讲和。我们要做的事离不了云山,要是他们不乐意,就都得死在这儿。”
  “我知道你们喜欢李云心。可要想清楚,他虽然人不坏,但心性不定。因着自己的情绪,说不好就做出什么事来。我是个小人,却是个理性的小人。我不会凭冲动行事,风险是可控的。和我这样的小人做事,可比和他安心得多。”
  “况且……”李淳风也冷冷一笑,“你杀死你那兄弟、黑阎君时,就没想过你连他都能害、还有谁是不能害的这个问题么?”
  白阎君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道:“哼……要不是那沈幕非要从你这儿拿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资料、数据,本君早杀了你!”
  李淳风便一笑:“你明白这点就好。你们离不了沈幕。偏他又是个为了他的事业,可以不在乎一切善恶、人性的妙人。所以他也离不了我。”
  他又微微摇头:“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这样想一想。我从另一个世界来,用沈幕的话说,亲身经历了两个宇宙融合乃至毁灭的全过程。我所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都有无与伦比的科学价值。他用我提供的资料,可以揭开许多秘密、甚至可以找到办法拯救许多的世界。”
  “这,才是大善。在这种大善面前,个人好恶、个体道德,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能生存下来,才有去谈道德的资格——”
  白阎君皱眉,尖声道:“罢了罢了!不要听你啰嗦!说说罢!如今情况怎样?你找不着李云心,可是意味着出了什么事?他将你的计谋看穿了吧?!”
  “我只是不知道他眼下身在何处。但这些天他做了什么我还是清楚的。”李淳风叹了口气,“据我目前所知道的事情,如今是个进一步攻破他心防的好机会。因此,我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该去同他谈话的。”
  “攻破他的心防?”白阎君笑起来,眯起眼睛,“还有人能攻破他的心防?嘻……倒是说说看,是怎样一个情形?本君好奇了。”
  李淳风一笑,但意味有些复杂:“他去见了那个容帝。就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容帝。说了些话,提到我。我在那边的人告诉我,他觉得自己从前的确误解了我,如今后悔了。可又不晓得如何向我袒露心情——”
  白阎君听到这里便尖利地笑出声:“咦呀哈哈哈……那李云心说的鬼话你也信!?你难道不晓得他从前有多么恨你?即便他要说这些,又去找那容帝做什么!?”
  李淳风看他:“此间微妙之处,你这样的人是难理解的。”
  “旁人的确难得他的信任,可现在这人是我。我同他相处十几年,他早摆脱不掉了。要说他恨我……呵。你想他为什么偏对那刘公赞好?”
  “因为那老头子照顾他、也对他好——像慈父一般。他有多么恨我,也就有多么不愿接受我当真对他无情无义这个事实。他会千方百计地——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去找到一些证据。证明我并非是他恨的那个人。对一个人最无情的状态不是恨,而是忘。”
  “至于去找容帝——不去找他,再找谁呢?他在世间没几个朋友。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难道去同渭城的那些妖魔说么?这就是我为何叫他见不着刘公赞的缘故。他心里空缺一块,只有找我。如今没法子同我讲,只好同那应决然讲了。”
  “他去见容帝这事,正意味着他已入局了。”
  白阎君连声冷笑:“你既然看得这样清楚,倒是快些动手呀?”
  李淳风肃然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已经把谢生送去了云山,由他来将那东西改造一番,好能发出雷霆一击。这件事需要些时日,因此得安抚住李云心。你我要尽快找到他,以免时间一久他离了我的视线,想起什么对我们不利的细节来。”
  白阎君便围着他绕了一圈,又走回到他面前看:“只是这事?没别的什么要问我?”
  李淳风一笑:“难道阎君还有什么本该对我说、却没说的么?”
  “哼……本君提醒你。”白阎君抬手往南边一指,“可知道就在今天,容帝做了什么事?”
  “不知道。请阎君告诉我。”
  “今儿早上的功夫,那位容帝换了礼服、设了祭坛,跑上去哭天了。”
  “说自己行为乖张开罪了神龙教主,百死莫赎。又说晚上的时候神龙教主给他托梦,叫他为自己的生父塑金身设神坛,配享太上教主的香火——若是做得好,或许还可原谅他这一遭。”
  “这位容帝就真下令在各道、州、府建庙宇。我猜如果动作快的话,你的金身已塑成几个了。这事,难道你不晓得?”
  李淳风笑笑:“李云心找他谈感情,他却向李云心要长生。因此我那儿子失望生气走掉了,容帝自然慌。想用这种法子来讨好他也不稀奇的。”
  白阎君放声大笑,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穿耳膜:“你少在本君面前装傻!你又不是蠢货,难道就不会想一想这是不是李云心和那容帝演戏了?叫你这样想,然后将你的神魂灵气真附到那金身塑像上。你眼下还是人身……待日后你们起了争执,再叫人们向着你的金身顶礼膜拜——上亿人的愿力统统涌进你的身子里,你可就死定了!”
  “别忘了李云心当初是因为什么活不下去、非得夺舍龙身不可!”
  “哦……这种事啊。”李淳风无谓地眨眨眼,“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叫他这样做的呢?”
  白阎君一愣:“什么?”
  “我前些天画了自己的神魂给他啊。”李淳风叹口气、摆摆手,“这是一剂虎狼之药。也是为了攻破他。阎君该知道既是虎狼之药,就能救人也能杀人。他若是原就要信我了,这会叫他更信我。若不信我,我也不担心。”
  “即便阎君你所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我更愿意相信人心是向善的——我那儿子,没这么歹毒。”
  白阎君便瞪眼又瞪眼,到底是不晓得该怎么说他了。只得怪笑两声、又冷笑两声、摇摇头指指他,转身没了踪影。


第八百五十七章 立春
  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李淳风才嗤笑一声,转身背手也离了这密室——从前共济会留在中陆上的众多节点之一。
  这些人……哼。他们从理智的角度无法不认可自己的计划,却又总是这样冷嘲热讽。一件事觉得对就去做,觉得错就不要做,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可偏这世上没几个人懂的。
  在这一点上,他们当真比不上自己那个儿子。
  一群假仁假义的东西罢了。难怪这世界会被他们搞成这样子。
  他如此想、刚回到后厨,跑堂的便凑过来低声道:“发现李云心了。”
  因这个消息,李淳风松了口气。
  “他在哪儿?”
  跑堂便引着他走到大堂中。再向门外一指:“您瞧,那儿。”
  于是看到李云心正坐在这鸿泰楼所在街道的另一边、斜对过儿。那是一家早点铺子,本不该开在鸿泰楼附近。可铺子主人原本是鸿泰楼掌柜的连襟,于是酒楼中一些住宿客人的早点就从这铺子里拿。
  现下刚过正午,铺子要关张。不过李云心独占了一张街边的桌子在吃东西,掌柜的就在店中伺候着。看起来脸上没什么不痛快的神色,该是得了许多钱的。
  李淳风看了他几眼,迈步走出去。让过两辆马车就到了另一边。再走上几步,进店铺中。瞧见李云心面前的桌上摆的是油炸果子、糖饼、糖蒜、咸三丝,另有半碗加了十足料的豆腐脑儿。
  便走到李云心对面坐下,笑着看他:“听说你这几天去见了容帝,结果闹得不愉快。是怎么了?”
  李云心哼了一声,将勺子搁进碗里:“想去看看老朋友。结果这个老朋友很没意思。又想起之前还有位老朋友,也想见见。可没找到人。”
  李淳风笑着说:“让我猜猜。你的朋友不多,深交过的更不多。那么……是想要见苏玉宋?”
  李云心轻叹口气,又将勺子拿起来。小口小口地吃——不是在填饱肚子,而是在品尝——边吃边道:“你猜对了。不过他现在不叫自己苏玉宋——他那个名字已经被从前的伪圣用了——只叫自己苏生。上次分开的时候他那个化身已经历劫圆满,该又有个化身行走在世上了。我以为自己如今是太上、该能找到他。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淳风便想了想:“从前的圣人,又是一路扎实修行而来的,必然有些自己的独门手段。”
  于是李云心抬眼看他:“是了。所以……”
  他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犹豫一会儿、还是一笑:“算了。”
  李淳风立即道:“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凡我能做的,都会为你做。”
  李云心笑笑、挑挑眉,并不做声。还是又吃了几口才说:“所以啊。一路修行基础扎实,就是很方便。”
  “但我的基础不扎实。”
  “是这事。”李淳风的目光变得柔和,笑容也变得温暖,“好。云山要积蓄能源需要些日子,那谢生改造也慢。横竖无事——我来为你补一补。将从前没有对你讲过的,都对你讲了。”
  李云心淡淡一笑:“再用不着说那种话了。”
  他看着愣了一下的李淳风:“什么能为我做的都要为我做、对我如何愧疚之类。说实话——”
  他盯着面前空了碗看一会儿,摇摇头:“你给我的够多了。”
  李淳风的嘴唇忽然微颤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失声道:“云心……”
  李云心凄然一笑:“你还不知道我的前世吧?”
  “我的前世,就过得很没道理的。我从小是跟着一个老头子过的。”
  他开始毫无保留地说自己的过往时,还算是正午。可待他一点点都说完了,日头便又西斜。街上起了风,吹得几根枯枝和几片从前些天刚刚消融的积雪之下露出来的枯叶在街面上荡来荡去。往来的行人畏惧这初春黄昏时的寒意,裹了衣裳匆匆地走。
  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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