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沁纸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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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 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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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心的眼神微冷。他低头沉默一会儿,转身进了门。
    踏着木质楼梯直上三楼,发现整一层都被包下了。厅中空荡,只有临窗的桌边坐了一个人。桌上有几样小菜、半壶残酒,似乎已等了些时候。
    他在楼梯口儿看那人一会儿,慢慢迈步走过去。神情冷峻,声音肃然:“李淳风,如今你又成了共济会的人?”
    李淳风伸手从空中又捉了一壶酒,一只杯出来,搁在他对面,转脸看李云心微笑着说:“是他们是我的人。不但他们,刘公赞弄出来的那个丹青画道,如今也是我的人。倒仍是尊崇你的名号。反正两者都是弃子的,在我手里还有用。你坐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说。”
    李云心走到桌边。目光从酒菜上扫过,冷冷地说:“哦。是我忘记了。你向来有废物再利用的本领譬如我和上官月。”
    李淳风不再笑。摇摇头,轻出一口气:“你对我恨是很正当的。但你母……上官月也只是可怜人。从前时机未到,许多事情不好说。如今时机到了,你坐下我把一切事说给你听。”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你要说的事我大致都了解了。用不着重复第二遍。”
    “你了解的只是一部分。”李淳风看他,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倘若摒弃一切偏见与情感来说……那该是一种注视自己辛勤雕琢出来的宝玉的光。
    “现在我对你说另一部分。有关我的来历。这一部分……你将是世上第一个知晓的人。”
    李云心皱眉。想了两息的功夫,终于正眼看他:“你想说你也是从有飞机大炮甚至星际战舰的世界来的人么?”
    “不。”李淳风看他,“比这要复杂些。”
    “好。我听你说。”李云心轻出一口气,在他对面落座。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壶木南春,又摸出一只杯子。将李淳风为他备下的推去一旁,先斟一杯酒,喝了。再喝两杯,沉声道:“你讲吧。”
    对面那个男人便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推去一旁。略想了想,说:“你一直以为谢生才是我们想要的人,而你不是。”
    “这一点你想错了。”
    “谢生,是他们要找的人。可我想要的不是他,而正是你。在我这里,谢生才是弃子。这一点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清楚。直到如今也是。”
    “这十几年来,我在观察你。他们以为我在为他们观察你,但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对他们说你这个人心性不定,不晓得是他们想要的那个人还是从星界跑下来的,因而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看。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假的。”
    李云心抬眼看他:“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说你心性不定是真的。因为我慢慢晓得你这个人,并没什么……寻常人的情感。余下的说辞则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李云心一笑:“你是想告诉我从我出生开始你就知道我这人无情?我倒好奇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因为我原本与你是一样的。”李淳风认真地看着他,“你演得很好。寻常人瞧不出。可那是我曾经的样子,我看得出来。”
    “所以接下来你要对我说,这是一个大大的巧合恰好一个原本也同我一样无情无义的人,来到这世上,又恰好在许多年后搞了我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出来然后就洞悉我一切念头。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李云心撇了嘴摇头,“一件事里出现了太多的恰好,那就该是编的。”
    李淳风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你怎么知道我原本是人呢?”
    “无所谓。”李云心冷笑,“是精怪也是一个道理那么你是精怪托生?”
    “也不是。”李淳风慢慢地抬起手,在半空中一划。于是空中出现一个纺锤形的东西。在这“纺锤”里面,有无数荧光飞舞。每一个都极细小,仿若尘埃。
    “这是大宇宙。”听到这个词儿从他的口中吐出来,李云心倒不觉得意外若他对于自己身份的说辞是他所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真话的话。
    李淳风又指其中的细小尘埃:“这是小宇宙。譬如这个世界的这个小宇宙,你所来的那个世界的小宇宙。这样的宇宙很多,像这些尘埃一样。它们在大宇宙里毫无规律地运动、碰撞。这个世界所遭遇的碰撞,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说这话顿了顿。可李云心不提问,只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便继续说下去:“两边,都意味着虚无。一边是因为绝对的秩序产生的虚无在那里没有什么随机性,没有什么运动。所以连宇宙大爆炸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存在。”
    “另一边是因为绝对的混乱所产生的虚无。因为绝对的混乱,所以一切规律都无效,也什么都没有。”
    “中间的这一部分你能瞧见有许多小小宇宙飞舞的部分则是这两个极端之间的宜居带。有秩序,但也有混乱。混乱、随机性令宇宙诞生、演化。可其中的秩序又保证其中有一定规律可循,不至于崩溃。用你那个世界或者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物理规律在宏观上表现为有序。可在微观上、譬如量子层面,又表现为无序当然这仍是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么这种地方,叫做宜居带。”
    李淳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有些像沈幕。可他的神色语气都比沈幕温和。他看李云心的眼神叫后者想起了从前。从前……小时候。他传授他画道法门的时候。耐心而温和,随时准备因他的一个问题而停下、以更加耐心的态度来讲解。
    那时他们在自家的院里……地上还有些斑驳树影。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别过脸:“所以呢?”
    “绝对的秩序世界、绝对的混乱世界、宜居带这三者之间,没有清晰的分界线。是渐变的。”李淳风轻声说,“靠近秩序一边的,或许更‘守规矩’。如果有在那附近的宇宙,也许当中只存在严格的规律,而极少有随机性存在那种世界是什么模样,我们无法推断。”
    “至于靠近混乱一边的,是相比我们这个世界、甚至你来的那个世界更‘混乱’些的宇宙。在那里面……你所不能理解的规律多一些。这样的世界你已经知道了就是正在与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碰撞的那个宇宙。”
    “在那里,或许所谓的‘生物’都没有既定的形态。一切以能量的形式存在。但因为还没有混乱过头,所以还能够‘存在’。”
    “这个宇宙从前的时候,以及你来的那个宇宙,都算是宜居带中的相对规则世界。这样的宇宙有很多……很多很多。而相对混乱的世界也有很多很多。但这两者所在所谓的宜居带,只占整个大宇宙的极少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我弄出来的这个图形,只是便于你理解。”
    李淳风慢慢地说:“到这里可懂了?”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别用这种语气问我。现在我不是那个小孩子。也从来没是过。”
    李淳风宽容地笑笑:“那么就是懂了。你向来聪明。如此,另一件事就不难理解了与所有世界一样,有序的终究要向无序的发展。譬如房屋倒塌、酒杯碎裂,这是个熵增的过程。”
    “大宇宙同样遵循这个过程起初或许整个大宇宙都是绝对有序的。也是什么都不存在的。但后来混乱出现,于是有了相对秩序世界。再接着有了宜居带中这样的世界,而后有了相对混乱世界,最终有了绝对顺乱世界。”
    “这可以看做是一个逐渐侵蚀的过程。也是在这样的侵蚀里,诞生了适宜生存的世界。但适宜生存的世界也因为侵蚀而变得混乱变得不宜生存,最终走向另一种毁灭。好比”
    “起初的世界是一个冰球。后来外面有了火在烧。往里面太冰,往外面又太烫。只有冰与火接触的那一小部分,温度刚刚好。但冰球也会越来越小,最终整个大宇宙完全变成绝对混乱的世界,什么都不存在。”李云心皱了眉,“你用不着啰嗦这么多。这种规律在我们这些所谓的小宇宙也存在从大爆炸开始,物质密度变得稀薄然后诞生恒星行星生命,接着宇宙扩张一切又变得太稀薄最终所有的都毁灭”
    他叹了口气看李淳风:“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你可不可以说重点。”
    李淳风笑了笑:“好。重点是,我来自一个曾经像这里一样,毁灭了的世界。”
    李云心愣了愣:“你”
    “我说过这样的世界很多。碰撞也在一直发生。就和人类的历史一样你那个世界的历史,和这个世界从前的历史和平发展的时期是短暂的,战乱的时间占了绝大多数。一个小宇宙,安安稳稳不被撞到其实才是小概率事件。几亿年几十亿年几百亿年……都是很短暂的时间。绝大多数的世界都在碰撞所以不要觉得是这个宇宙倒霉。这只是正常事件而已。”
    =
    停电丢稿了。先发一章以防再停。接下来一章补完了一会儿发。

第八百四十三章 小事和一些日子
  李淳风的脸色变得严肃:“我的世界运气很好。自诞生起,一直过了六百多亿年,才和混乱世界发生碰撞。但那时候,我们已经能适应那种混乱了。所以许多人逃了出来。”
  李云心的手停在酒杯上。他转脸盯着李淳风,皱起眉:“你是说你……从另一个世界来——除去这个世界、我那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不是稀奇的事情。”李淳风沉声道,“无数个宇宙碰撞交织,产生某种类似蛀眼虫洞之类的东西——当一个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混乱的时候也就渐渐变得千疮百孔了。于是会出现穿越者。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顿了顿,看李云心:“穿越不是个严谨的说法。应该叫做‘掉落’。从更规律一些的世界,掉落去更混乱一些的世界。一个人的掉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像黑洞的视界——你该知道视界。”
  原本心中的很多情感,在“李淳风或许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面前被暂时地屏蔽了。李云心慢慢地说:“你是指……”
  “譬如一个人掉进黑洞里去。”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被扯碎、拉进去了。可他身体当中发散反射的那些光粒子也外向黑洞之外逃逸——逃逸到一个边界,便因为黑洞的引力无法再继续向外走了。就可以被看成停下来了。所以一个在黑洞之外的观察者来看,他依旧能看到那个人——觉得他还活着,还存在着,只是掉落得无限慢了。但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影像罢了。是指这种事情?”
  李淳风赞许地笑了。他点头:“是。当然这只是个比喻。黑洞本身并没有连接到什么未知的地方。但两个离得比较近的宇宙中间可能产生时空黑洞。这种东西,就是两个宇宙之间的通路。你从你的那个世界穿越过来,原理是相似的。”
  李云心意识到一件事。这令他变了脸色:“你是说。在我原来的世界……我还存在。”
  “还存在。”李淳风点头,“现在你既存在于这里,也存在于那里。我说过掉落是一个很慢的过程,或许要持续上亿年。你在这里过了十几年……在那边,或许只是几天。这种事在你的那个世界,也未必只在你身上发生了——也许很多人都在掉落。但因为人类的历史太短暂,还没人能观察到完整的过程。”
  李云心的手指微颤。
  他喝了一杯酒,接着又喝了两杯,才抬起头认真地看李淳风,仿佛到今天才真正认识他:“也就是说,你从前不是人。不是任何一种我们所能理解的存在。你从你的那个世界……跑来这里了。”
  李淳风缓慢点头:“是。但我是逃亡到这里——有计划地逃亡。或者说,我是一个拯救者。掉落……是从相对有序的的世界向更加混乱的世界掉落。而我是反着来的——我们动用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只送出了几十个‘人’。我们是拯救者。”
  李云心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但未如从前那样,在脸上露出冷笑。随后他慢慢靠到椅背上去、轻叹一口气:“如果这些是真的,为什么不早说。只因为我‘心性不定’?”
  “你知道,人难以理解草木的情感。”李淳风沉默一会儿,才摇摇头,“可从前的我和你们之间的差异,又哪里是人与草木能衡量的。我适应这世界……适应作为一个人,就花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我说,能瞧得出从前的你是什么样的人。”
  “可即便是从前的你,对我而言也是适应得极其成功的时候了。我有拯救这个世界的法子。”他看着李云心,“但需要一个人来配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因此我在等待——不是等谢生,而是等你这样的人。在此之前我甚至观察过陈豢。”
  “可那时候的你对这个世界并不关心。而拯救这个世界需要你付出巨大代价——我得知道你合不合适。或者说,我得叫你变得合适。”
  “你从无情到有情,从什么都不在乎到如今已有了可以为之历险赴死的人,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的视线从来就不在谢生的身上,而是在你身上。我看着你为我和上官月落了第一滴泪——在渭城的时候。又知道你为刘公赞那些人行险杀死万年老祖。于是到这时,我晓得你准备好了。”
  李云心的指尖在杯沿轻轻地敲。而窗外人声喧闹,是一派充满市井气的生机。这令两人之间的谈话显得不真实,仿佛在说什么梦话。
  可李云心清楚,他们所说的才是这个世界赤裸裸的、可怕的真相。
  广阔天地不过是缩在小小宇宙颗粒一隅当中的细微尘埃罢了。而他们两个人,又是这尘埃之中的尘埃。
  半晌,他才低声道:“需要我牺牲什么。”
  “可能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李淳风缓缓地说,“这个真实的世界。”
  李云心深吸一口气:“你是指,将整个世界收进画卷里。你收服了共济会和丹青道士,就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丹青道士可以为我绘制地气。共济会的人懂得机械制图,可以保证道士们下笔时的精准度。再加上我一直以来做的准备,几乎已经完成了。”李淳风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慢慢推到李云心那边,“余下的,你如今已是太上,可以助我完成最后一笔。”
  “沈幕创立的画道,你可以理解为利用新的规律将这现实世界的投影收缩到另一个维度里。然后用我来时的办法,叫你将这个画中的世界带回你的世界去。投影只是一个比方——好比眼下在这个世界里的你,也不过是那个世界的你的投影。”
  “于是这里可以暂时逃过大劫。但你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一旦回去了,你的所谓太上神通就只能在这画中世界才完全起效。到了你自己那里,因为缺乏规律的支持,你的力量会被极度削弱。”
  “这一点只有你做得到。无论陈豢还是谢生,都做不到。”
  李云心沉思一会儿,看他:“这就是所谓的极大牺牲?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些……力量。于我而言不过是在求生过程中得到的副产品。”
  李淳风笑了笑:“是现在的你不在乎,如果是从前的你——在拯救世界,和在这个世界当中体验新奇的规律、发现有趣的事情这两者当中,你会选哪个?我认为你会选后者。哪怕与这世界一同灭亡你也不会在意——只要你自己快活。”
  李云心忽然盯住他:“刘公赞是你安排的人么。”
  李淳风想了想,笑笑:“不是。”
  于是李云心没有追问,只重新挪开目光。又侧耳听了一会儿窗外的人声,才说:“还是对我说实话吧。”
  “现在,我可以叫自己这样想——其实所谓的父子关系,并不重要。”
  “在这种宏大的毁灭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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