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沁纸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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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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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厮想了想,又笑:“道爷您稍等,可能出了点儿岔子。小的不敢拿主意,还得回禀一下管事的——这儿有张椅子,您先歇歇?”
  两个小厮迎宾处有桌椅,为的是记录来访宾客,这时候就让了出来。
  老道见他说得客气,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你且去吧!”
  小厮又让了一让,便告了罪,捧着那请柬小跑着往楼里去了。
  原本来来往往的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里,直到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时葵子走到人群里打了几个招呼,转头再来看刘老道时,便发现师徒二人给拦下了。
  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互相熟识的——这世界既然有修行者,必然道法昌盛。野道士们没有天心正法可修,但亦有不少强身健体、打坐炼气的法门。
  这又是个妖魔神兽的确存在于世的世界,因此渭城附近的道观、庙宇着实不少。修士们彼此知晓对方的门派,这些野道士们,至少彼此也是知道的。有几个人见时葵子是和老道一起来,便问了一下子,知晓老道的身份。见他被拦了,不免议论起来。
  这边候了二三十个人,时不时地将目光向那边一投,老道就也不自在了。
  时葵子便缓步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李云心便又在心里微笑了。这道姑对老道还真是有好感——这时候想着来过来说说话儿,好不至于叫他太尴尬。
  老道就给她说了缘由。时葵子听他说了,轻轻地“咦”了一声:“有这样的事呀。啊……那大概是弄错了。”
  听老道说那请柬,她便知道是请贵客的。她和刘老道相交已久,也知道他不会是那种“贵客”。但这么说了,却又担心老道不自在,便笑着转向李云心,道:“你可知道你这师傅,实则是极有本领的。”
  刘老道尴尬起来。
  时葵子只当他自谦,又说:“渭城有五位意境的画师,你师父也可算是一位的。虽说和那四位比起来,倒不尽如人意——”
  她边说,边笑着看了刘老道一眼:“但和我们这些人比起来,可是实打实的高人。你师父当初自己修行、领悟法门,到了二十多岁有小成了,才遇到你师祖,被传了修行的法子。”
  “唉。也是造化弄人。”时葵子真心实意地感叹,“倘若你师傅运气好呀,小时候遇到个出来游历世俗的洞天流派修士……也许今日也是神仙中人啦。”
  李云心微微诧异地看了看刘老道,但时葵子只当他“从不知道师傅这样厉害”。
  不过也的确是不知道的。
  李云心是被自己的父母、两个丹青道士一点一点教出来的。起点就高过了这天下间任何一个画师、丹青道士。因此哪怕是渭城那四位意境画师、京华的那位虚境大画师,在他眼中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又怎么会关心刘老道的水平,在这些野道士里是如何的。
  这大概好比……在他从前的那个世界,一位资产百亿的富豪,并不会在意一个千万豪富和一个百万富豪的区别。
  实则在他的眼里,都还是“算有点小钱的”。
  这么一看的话……刘老道从前对他说的话,也不尽然是“吹牛”。
  他从前是堪堪摸到了意境的边儿,到如今,算是正八经儿的意境画师了吧。他也关注过那四位意境画师的情况——都是出身渭城的豪门世家,被各种法门、资源,堆出来的。
  所谓寒门难出贵子,并不是没道理。可刘老道这样一个无根无基的人,真的凭着自己本事一点一点地……到了如今这份儿上。
  李云心觉得自己从前,大概是看轻了他的。
  这边老道正要谦虚几句,那边的小厮却已经带着管事的急匆匆过来了。
  不等老道说话,管事的忙作个揖:“道爷久等了。是下面的人见识浅,误了您的时辰。我已斥责了一番,今日就不要他做事、碍道爷的眼了。您且随我来,我引您进楼。”
  老道和时葵子都愣了一愣。
  那边候着的人,也听见了这管事的话,又往这里看。有认识刘老道的,微微皱眉在想发生了什么。又不大熟识的,便在听人说。
  刘老道下意识地问:“那帖子……不说是出了点儿岔子?”
  管事的见多了来楼里的贵人,知道有些人看起来和和气气,但实则脾气怪得很,不好开玩笑。便当他是因为心中不愉在拿捏,忙笑道:“那是孩子们有眼不识泰山。您混元子道人,乃是我渭城五大意境画师之一,这帖子,可不就是请的您。一共十二份,除了您五位,另七份也都是一等一的头面人物——哪里能出岔子?”
  管事的只当老道是觉得自己在这群野道士面前被拦下了、落了面子。因此想要为他长面子、消消气,将这些都用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这附近的人听见的声音说了。
  但刘老道“渭城五大意境画师”的名头,却大多时间是自己说着玩、别人也听着玩的。
  此刻管事的这样认真正经地说出来……
  一群人都愣住了。
  愣了一小会,都还没说话,却听见那边、在去正门的一边,一个年轻人嗤笑了一声:“这玩笑话,也能在这里说?”


第七十六章 不学好
  其实说话的人,看起来和李云心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也差不多。
  虽说容貌没有李云心俊俏,但也算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他同样穿着青布的道袍、梳道髻、插木簪。
  但倘若细瞧——他身上那道袍的做工,和李云心穿的可就大不一样了。倘若再将这青布道袍翻开来,会发现里子是绸缎的。而他头上那一支看起来寻常的木簪,乃是沉香木的。
  再看他身边的人,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穿着同他类似,看起来干净简朴,但实则是“低调的奢华”。
  这边候着的,都要比那少年年纪要大。可是他这么插了嘴、语气又颇为不屑,却没一个人出声呵斥他。
  因为他身边那老人的身份。
  常在渭城进出的、做画师的,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意境画师”了。渭城里的于家人,叫做于孟达,道号玄澄子。而这个于家,也的确就是之前于濛的那个于家。虽说并非主家,但在渭城里也属豪门了。
  少年见众人都看了他去,也并不觉得局促。他跟在玄澄子的身边久了、见过的世面多了,自然便有一种从容高傲的气度。
  他便又道:“我只知道渭城有四位意境画师,什么时候出了第五位?有些话,私底下开玩笑是使得的。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起来,可不合适。”
  他说完了,看刘老道一眼,微微一点头:“倒不是针对道友你。只是今日琼华楼高朋满座、宾客云集。有些话说出来贻笑大方,亦是失了我们渭城画师的脸面——我想您也能理解?”
  他身边的玄澄子未说话,但也未走,只用眼神看刘老道。想是有些话他自矜身份不方便说,便有身边这心思玲珑剔透的小道童说。
  年轻人口没轻重,说得“过分了”,他随意呵斥几句也就是了。
  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总不至于同刘老道这样的人计较。可来之前也的确听说了……今天要来第五位“意境画师”。
  还是因为同他交好的凌虚剑派朴南子道人因事回门派不能前来,这帖子才送给了这“混元子道人”。玄澄子想要同朴南子攀交,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但修行人大多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他也是经营了许久才慢慢建立好感、见了几次。
  本想今日到琼华楼再见,他前路已铺好,便打算再与朴南子加深一层关系,试着问……能不能讨到一点玄门正法。
  谁知道经营了这么久,却听说他突然回门派去了。
  修行人长寿,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而他玄澄子可等不了多久,更有可能所有的计划都泡了汤,因此本来心中就相当不快。而走到这里要进门的时候,他身边这道童听见这些人的话、出口教训教训——他也就索性由着去了。
  再说那混元子是什么身份?他偶尔听说过——龙王庙的一个庙祝而已。
  看这群野道士在这楼前相互吹捧,他就已经觉得好笑。如今这人竟真要同自己并席了,简直不知所谓。要知道今日朴南子虽不来,却另有一位神仙要来——皇帝也难得一见的洞天高徒!
  混元子这样的人上了席面,岂不是贻笑大方!
  因此他这道童问了最后那样一句,他也还未出声。
  眼下,刘老道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时葵子也皱起眉。
  玄澄子是何种人物大家都清楚,他身边的道童说几句话,也都可以生受着。等俩人说过走了,这些人虽说尴尬,但也可以开开玩笑、就此揭过。
  但今日这小道童问了一句“我想您也能理解?”之后,却是微微扬起下巴,没有走。
  他在……等刘老道回话。
  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教训,如今还得应了……任谁都觉得难自处了。倘若今日真说一声“理解理解”,之后就真成了笑话。但因为骨气不去理会、在这种场合让玄澄子下不来台……大概今后会是更可怕的处境吧。
  刘老道的目光极快地在时葵子的身上扫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
  他身后的那群野道士一同沉默了。哪怕是不熟识刘老道的人,此时也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就在这么一两秒种的时间里,气氛变得极尴尬。
  但,也就如刚才这小道童忽然插话一样,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声音响起来——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
  “学人装比。”
  众人的反应几乎都先是一愣,然后以“你疯了吧”的目光看向刘老道身边、那个为师傅出头的徒儿“云心子”。
  却不知道这个俊俏的小道士到底从前是什么来历——在这么多人的目光里、面对着玄澄子陡然变得阴沉的脸色,依旧镇定自若,甚至——不知是不是错觉——唇边还有些轻松愉悦的笑!
  玄澄子身边的道童先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道:“你在——同我讲话?你好大胆!”
  李云心叹口气:“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在这里,你瞧瞧,哪一位不是你的尊长?一群前辈在这里说话,你偏要来插嘴。插了嘴没人理你,你就赶紧走嘛——还非要站在这里,等人接话。”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看见你一个孩子没大人管教,在这里撒泼打滚。你说怕今天贻笑大方——你觉得这事儿算不算贻笑大方?大家都知道了,那,渭城大画师玄澄子身边的小道童,没规矩、目无尊长、光天化日之下就中二症病发……”
  “我简直都没眼看啊。”
  李云心说得声情并茂,最后奉送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小道童被他这话说得目瞪口呆——理屈词穷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惊诧。
  这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咬了牙,从鼻孔里喷出勃发的怒气来,正要反唇相讥,却又看见李云心,朝那位玄澄子点了点头——
  “我帮您管教管教他,我想您也能理解?”
  就如他所料的那样子。
  玄澄子……一言不发地看了看他。然后脸上的阴沉神色陡然消失不见,反倒朝那管事的微微点头:“关照好这位混元子道友,莫怠慢了。毕竟是贵客。”
  再向刘老道点头:“这位道友,楼上见。”
  说完一甩衣袖,大步进门了。
  那小道童便也不好说话,狠狠地瞪李云心一眼,也快步跟上了。
  玄澄子这样身份的人……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同自己这么一个“无知小儿”计较、争执。因为他没想到有人敢在这里不给他面子嘛。
  刘老道看他们走了,便忙将李云心拉去了一边,低声道:“心哥儿……这是为何?”
  他知道李云心也有一颗玲珑心。更知道李云心最初是打算来渭城隐居,并不想生太多事端。但今日在这种场合触怒了玄澄子——刘老道并不担心心哥儿有没有法子解决问题,但只是怕对方仅仅是为了自己,才惹了这麻烦出来。
  他身后的那些人见老道把道童拉去了一边低声说话,只当是在教训他——倒是逞一时口舌之利出了气。可谁都见了玄澄子那表现……
  定是要在楼上,给刘老道一个“大大的难堪”了。
  但李云心只微微笑了笑:“别慌。我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嘛。正好他自己凑过来讨打。”
  “再说一会上楼没人踩我……我怎么愉快地装比啊。”


第七十七章 哪一个
  看见李云心的神色表情,刘老道意识到心哥儿……又在计划、图谋些什么了。
  他并没有什么大志,只是在跟着李云心走、卷进很多是非。但即便到了今日也并不觉得后悔,反而慢慢觉得……
  唔,似乎还不错的。比起从前的那种日子,心里要舒服很多。
  因此他便放了心:“那老道我,是该做些什么?”
  “你好好吃菜喝酒就可以了。”李云心随意地说,“今天只是露个脸儿——对了,那边那些,都是渭城周围的庙祝?他们那儿香火怎么样?”
  老道不知道心哥儿为什么关注这种问题。但知道自己没可能跟得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便说:“实则香火,比咱们的庙要好——比咱们现在也要好。”
  “渭城里的人毕竟见多识广,心思要活泛许多,心并不诚。但再往外到那乡里,民风就淳朴很多、人也虔诚许多。再者那边都是几十里才一座庙,虽然人不如渭城多,庙却少。因此这么算起来……着实是比咱们好的。”
  “这倒是不错啊。”李云心想了想,“我看过城里的几座庙,都是泥塑。很多泥塑也只是泥塑,没什么神位在。那些庙里也都是泥塑?怎么不用画像?”
  这时候,时葵子走过来了。听见他的问话,微微一愣。
  本以为老道在教训李云心。她对这小道童印象不错,觉得“虽然惹了麻烦,但毕竟还是真心对他师父好”,因而想来为他说说话。
  结果发现两个人说的是这件事。
  可一点儿……都不像师徒之间说话啊。
  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一会儿你们上了楼……能忍则忍吧。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只是你师傅便为难了。往后遇事,可不能这样。”
  李云心并不在意时葵子的语气——这是一种长辈式的苦口婆心,也全是善意。就只微笑点头:“是了。”
  时葵子又觉得诧异。
  这个小道士……有点怪啊。
  到这时候又变得镇定从容,和方才简直是两个人。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琼华楼的管事也走过来,叹口气:“道爷,随我上楼吧。”
  原本这管事的下来说老道手上的请柬确认无误,那些道士都还觉得与有荣焉——毕竟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出身。但发生了之前的事儿,又都觉得刘老道多半是要遭殃了。因此这时再看他,只在心里叹气。
  但刘老道的脸上并无太多忐忑,反倒一边同管事的一前一后地走,一边同李云心说话。
  说的是刚才的那些事情。
  “……虽说庙祝大多是画师出身,但没几人能弄出像样的画作。大多是画些清心镇宅的,卖给香客,实则效用也有限。若说像心哥儿一样为庙中正神作画像,那是想也不敢想的——能有本领画出那神位灵气来,也就不必做庙祝啦……”
  “哦。我来给他们画如何?”
  “这个……心哥儿的本领,我是信得过的。”老道听他这话,顿了顿,“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那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庙。有些塑像上的确是神位的。心哥儿若现在说要他们毁了那神位、换新的……大概有几个人能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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