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鸟有破绽吗?大概有,还在找,还没找到。
费雷拉说它是真正的努尔萨斯,它也的确很像是真正的努尔萨斯,而叶孤云也确实当它是真正的努尔萨斯,既然是努尔萨斯,所谓的远古神鸟,那便该有破绽,任何生物都应该有破绽。
有便有吧,又不是一定能够找到。找不到怎么办?或者,时间不足以找到怎么办?凉拌!叶孤云已经瞄准了努尔萨斯的鸟首,那是这只巨大的怪鸟之中能量最为密集浓郁之处,必要时将毫不犹豫地照此施以戮力一击,强行找一次硬碰硬。他已准备这样干了,因为。。。。。。正如所有人都看到的,他快要无路可退。
来了!说来便来!
眼看就要抵至场边,叶孤云身形一转,轻巧地落到了地上,下一刻,复又极速弹起,直直地,如火箭般,径奔云霄而去。
随后赶至的努尔萨斯兀自紧追不舍,双翅一振,身形翻转,一折一顿,张嘴啼出戾气十足的一声厉鸣,裹着卷起的一阵狂风,也都直直往上急速爬升。
翻转?叶孤云也在翻转。一口劲力用尽,他攀到了能力极限的一个高度,就在完全失速身形顿止的那一刻,他伸出右脚,轻轻地,一踏云上,起身,翻腾,倒挂,翻转,一个不着烟尘的360度空翻,肢体舒展动作优美,倏忽间已将身体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态,而手中的“情意”也已横挽在身侧。
看着自底下快速接近来势汹汹的努尔萨斯,叶孤云的脸上却是无悲无喜一片沉静,是一种淡然,以至寂然。
他动了,手臂一摆,迎着已至身前的努尔萨斯,居高临下,他挥出了一剑。
“情意”然曳过。
没有华丽绚烂的各色奇光,没有风云涌动的浩大异象,也没有纵横交错的凌厉气劲,只有一团薄薄的云雾,清湛缥缈,迅速地衍生壮大聚拢敛合,刹那间化作为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一剑。
这一剑,大约是极快的,因为周遭所有与之对比都像处在于放慢了好几倍的慢镜头里一样,然而所有人偏还都能看清楚这一剑的每一个动作,如何摆臂,如何转腕,如何出剑,如何挥动,也都能看清楚这一剑的简单又似玄妙的轨迹。
这一剑,大约也是极其灿烂的,出现的一瞬,周遭所有分明俱都霎时间为之黯淡了几分,行经之处,众皆失色。它光彩夺目,似幻似真,明明觉得看清楚了,回头却又似未得真切,只记得萦绕心头的一抹灿烂。或者说,便如朝日之阳光,如深空中的浩瀚星河,如夜幕下的万家灯火,如缤纷绽放的火树银花,如万千法术中最为玄奇瑰丽的那一股灵光,如神o降下的至为庄严圣洁的一缕神光。。。。。。它像其中的任何一个,又一个都不像,才觉得也许共其所有才能稍作归纳,想了想又忽觉根本不在此组合之中。无法描述,无所谓,反正,极其灿烂。
这一剑,又笃定是至玄至奇的――磅礴、大气、辉煌、灿烂,偏又带着一丝清逸出尘无暇无垢不似凡间的仙气。恰似仙人登临?抑或羽化飞升?还是凭虚御风?无定也,玄之又玄,独具领悟。
这是仙风道骨的一剑,这是惊世绝俗的一剑,这是叹为观止的一剑,当然,这也一定是极尽全力的一剑、威力绝伦的一剑。
这一剑,迎面切入了努尔萨斯的头中,角度略有偏转,却是临时起意的一个“匆促”调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反正,叶孤云莫名地觉得这个角度能够直贯要害,没有根据,没有理由,只是直觉,他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有人――伊芙、凯瑟琳、梅菲斯、弗兰克、提亚戈、德罗坦、艾维斯、罗契、大公爵、罗梅罗大主教。。。。。。以至小费米恩,都在仰头看着这一剑,看着它轻盈地贯入努尔萨斯的脑中,看着那道透白的剑芒一点点崩解这只远古神鸟的身体。
是的,这一剑,看起来竟像是一举战胜了努尔萨斯。
所有人也许都在期待这一剑能够战胜努尔萨斯,嗯,如小费米恩等的一小撮例外,但他们绝对想象不到这一剑竟是这样战胜努尔萨斯。
没有连环的爆炸,没有纷乱的气流,没有接连幻闪多得数不清的各色光华,没有震耳欲聋无法分辨的连番巨响,只看到努尔萨斯的身体在快速地平静地不可阻挡地一点点崩解,先是头部,然后的身躯、双翅,最后是尾部,以至周身的雷电和奥术符文。倏忽间,那极尽灿烂的一剑终于归于消敛,而努尔萨斯的所有俱已渐次碎散成星星点点的一簇簇金光。
平淡,但壮观――当偌大的整个竞技场全都笼罩于弥漫的仿似星河的一阵金光之中时,每一只眼球怕都再也找不到半点抵抗的力量。
作为承受者,努尔萨斯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静,不再有尖锐的厉鸣,不再有凶狠的撕咬,不再有猛烈的扑击,或者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一丝反应,它的姿态自被击中的那一刻起便牢牢定格,那仿佛是,就在那一刻,它的灵魂便被一击而溃。
一幕轻轻松松理所当然的场面,呈现的却是最不可思议震撼人心的内容。
全场瞠目,全场静默。
星河之中,有若仙人的叶孤云却无以遨游徜徉,他在坠落,如中箭之伤鸟,如跌入深涧的碎石,直直的,快速坠落。这一击,是戮力的一击,也许还是毕生的一击,耗去了所有的力量,有那么一瞬,身体一阵空乏,脑袋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脱力了,一时间,他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任由重力摆布。
也许,他也会跟随努尔萨斯而去,摔成一片灿烂的“金光”?然而犹在震撼中的所有人根本一无所觉,没有人会想到要帮忙。
那么。。。。。。当然不会。
好歹跃起的高度足够高,让坠落的时间稍稍长,于是当快要抵达地面之时,总算是及时恢复了丁点力气,握紧“情意”,斜斜下刺,剑尖点地,巧劲一吐,借力腾身翻转,终是有惊无险安然落地。
站不稳,马上又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汗如雨下。
对决的两人都躺下了,按理来说,仲裁者至少应该尝试上前查看一番,然而并没有,连同仲裁者在内,所有人都还在震撼之中。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三十。。。。。。一分钟。
费雷拉首先站了起来,没多久,叶孤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胜负未分,继续再打吗?
好像又不是。
叶孤云抹了抹汗,深呼吸两口,脸上也未有什么恶色,顶多只略显苍白,反倒露出了浅浅的一丝笑容。
手腕轻摆,长剑摇动,划了一圈收于臂后,淡淡定,他向费雷拉走去。
相形之下,费雷拉的状态就要恶劣得多,脸上依然缭绕着出招之后的那股苍白,全身光华褪尽倍显黯淡,自然地就会联想到“枯萎”一词,他甚至还无法站稳,只能拄着“金芒”以维持身形,看到走近的叶孤云,看到其轻盈的步伐,脸色更显难看,一阵变幻,最终目光一凝,趋于坚定。
“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费雷拉说道。
“为什么?”叶孤云奇道。
“我败了!我承认失败,我也接受失败,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接受失败后的那份无尽的羞辱。。。。。。”费雷拉说,“但它总是我的,我逃不掉。所以我选择死亡,尽管即便我死了那份羞辱也不会因此终结,但至少我是再也不用一直承受,我能好过一些,我将得以解脱――呵,哪怕是你会因此认为我懦弱,我也认了。。。。。。然而,现在的我甚至无力自我终结,所以我希望是由你来送我上路,呵,死在你手里未尝不是最优的一个选择。如果你还认可我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便帮个忙,干脆点,给我一个痛快!留予我最后的一点体面!”
叶孤云摇了摇头,说道:“难道就不能有别的结果吗?”
“别的结果?”费雷拉自嘲地哼了一声,“继续打吗?呵,我现在是连剑都抬不起来啦~!或者,期待下次?蒙羞而回,发奋苦练,然后卷土重来一雪前耻?呵,多么振奋、多么励志的故事啊~!但是,别闹了,我深知,那办不到!看过你刚才的那一剑,我就知道,无论我如何苦练,永远也别想追上你。。。。。”
叶孤云认真地看了费雷拉几眼,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以平局作结。。。。。。”
闻言,费雷拉顿时脸色大变,须发贲张,竟是勃然大怒:“平局?哈!你是在怜悯我吗?我费雷拉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不需要对手赏赐的平局来保留颜面!这是最恶毒的羞辱!比以失败者的身份被竖立雕像更甚!我不接受!我再不堪,武者的风骨,也还是有的!输便输了,我输得起!”
“然而西陲第一国防军输不起。”叶孤云平静地答道。
费雷拉窒住了,哑然失语,脸色又变,一阵青一阵白,反复变幻。
叶孤云又道:“西陲第一。。。呃,也别说什么国防军了,任何一支军队的荣誉都是不能输的!你是将军,你应该深明这点。然后,你便得好好想想,你是以什么名义参与到这次‘荣耀对决’,除了个人,你代表着的是些什么,你失败后,随你一道输掉的又是些什么。。。。。。”
顿了顿,叶孤云继续说道:“不错,你大概很看重这次‘荣耀对决’的胜利,但我不是,我不需要胜利,我只需要一个不败,我可没有忘记我们之所以参与这次‘荣耀对决’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解决你与我之间恩怨,而是为了解决新月城和西陲第一国防军之间的恩怨,解决了因那一场动乱而起的一连串‘误会’。。。。。。”
“从这点出发,胜与负都不是最好的结果。胜了,这一桩固然算是暂且揭过,但代价却是你我双方结下了更深的仇怨――输了的你们当然会心有不忿怀恨在心,往后新月城和西陲第一国防军就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代价太大,我不乐见;而输了,呵,固然是让你们出了气放下了仇怨,然而包括我在内的新月城全城上下都要承受一份永恒的羞辱,这当然是更不能接受的。。。。。。”
“所以,平局是最好的结果,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既解决了纷争,也维护了双方的颜面。至于事情的真实,你我知道,深埋于心便就得了。”
“再所以,我不是在怜悯你,也不是在羞辱你,我只是在非常冷静地向你提出一个最合适最可行最优越的提议――哈,这是转入了政客模式了啊~!转变得太快,让你反应不过来?”
“好吧,也许所有这些你都不会在意,但不管怎样,身为将军,你总得为你的军队的荣誉考虑,不是吗?”
费雷拉沉默了,垂着头,兀自思索,很久,很久,叶孤云却很有把握,他知道他的提议终究会被接受,而当看到费雷拉终于长吁口气的时候,更是立刻确认了这点。
费雷拉抬起头,神色复杂:“你赢了,按你的办。”
叶孤云挑了挑眉:“很高兴我们终于迎来了一场平局。”
费雷拉苦笑摇头,顿了顿,又问道:“你刚才的那一剑,有名字么?叫什么?”
叶孤云笑了:“天外飞仙。”
“嗯?”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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