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地撇撇嘴,费雷拉径自翻看着餐牌,他对甜食没啥兴趣,于是随意点了份烤饼和咖啡,他注意到烤饼和咖啡还都被煞有介事地起了个特别的名字,然而他认为这只是为了营销的故弄玄虚而已。
他的对座,阿贝拉也已点完了餐,但她还拿着那份餐牌反复地看。
费雷拉忍不住问道:“餐牌有什么好看的?”
阿贝拉抬头朝他笑了笑:“很多啊~!”
“例如?”
“细节。”
费雷拉苦笑:“亲爱的,别和我玩猜谜了。”
然而阿贝拉径自扭头环视一周,将店内的环境和陈设大致浏览了一番,忽而说道:“这里理应是个优雅闲适的地方。。。。。。”
似是应和阿贝拉的判断,罗契的声音适时响起:“事实上,这里是一个优雅闲适的地方!像我们现在这样,一大群人,闹哄哄地涌入,进行最热烈的聚会,不应该来这里,应该去酒馆。当然,今天是特例。”
沙隆巴斯的一个姬妾很配合地发问道:“那么什么时候来这里才是合适的?”
“问得好!”罗契朝那位姬妾点了点头,“这么说吧,请诸位试想一个情境,在慵懒的午后,或者下午三四点的平静下午,来到这里,点上一份糕点,一杯咖啡,坐在临街的座位上,耳边萦绕着轻柔的音乐,身体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中,没有纷扰,没有嘈杂,一边享受着这里的惊奇美味,一边捧着书静心阅读,或者隔着明净的落地玻璃默默观察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思考缘法,思考伦理,思考社会,思考世界,思考人生。。。。。。又或者什么都不做,懒散地蜷缩在座位上,一个人,完全放空,静静发呆。”
那位姬妾当即捧着脸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好有格调!听着就觉得特别美好!”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一声冷哼生生镇住。费雷拉冷眼扫视全场,鄙夷地说道:“任你万般巧言,都改变不了这里只是一个填饱肚子的地方的事实!甚么惊奇美味,终究要让食物说话!只要食物不过关,不论你将这里裹上几层文艺的表皮,都掩盖不住内里的苍白和肤浅!”
罗契窒住了,倒不是他没法反驳费雷拉的话,而是不敢,也不愿。嗫嚅着,想要敷衍过去,只好说:“有理。”
“有理个屁!”
听语气听内容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到吉安娜从后厨中走出,虽是一脸忿忿,也无损其绝美丽色,她瞪了费雷拉一眼,转头却朝仍一脸纠结的罗契说道:“罗契,你也太弱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怎么能妥协?”她朝费雷拉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不过嘛,也对,根本没法向这种粗鄙的野蛮的只懂打打杀杀的乡巴佬科普这些深奥的微妙的美好的东西!”
“你。。。”费雷拉大为光火。
“你什么你!”吉安娜立即反呛,“哼!乡巴佬,你要见证美味是吧?好!等着吧!小心别把舌头吞下去了!”
说完,甩头,转身,又重新走进了后厨,特别干脆。
众人面面相觑,都还在回味吉安娜的剽悍,而费雷拉夫妇,则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阿贝拉是因为吉安娜口中的那些“深奥的微妙的美好的东西”,而费雷拉则是因为吉安娜今天的打扮——不再是那套oL套装了,而是一身休闲装扮,没那么一本正经,更显青春靓丽纯美动人。
好吧,这不重要,反正在费雷拉眼里,都只是一些专门用来展现身段勾引男人的奇装异服而已。只不过今天这身,唔,特别勾人。
没让众人久等,各自所点的餐品很快便陆续呈上。只是,光看到盘中糕点的造型,许多人便愣了。
不是是谁突然感叹了一句:“好漂亮啊!看着就不忍心破坏,我、我到底该吃呢还是不该吃呢?”
费雷拉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矫情,他也愣了,先不提那一盘圆圆的花花绿绿的、铺着一层奶酪和番茄酱点缀着杂果和海鲜的、散发着浓浓香气、看着就觉有食欲的被命名为“披萨”的烤饼,仅是那杯咖啡,就叫他惊讶。
褐色的咖啡液上,浮着一层凝成一团的纯白的奶,好吧,这没什么,但夺目之处在于,奶团的形状,竟是一片枫叶!一片犹如画家画出来的韵致的栩栩如生的枫叶!
怎能如此?!
连忙紧咬嘴唇,再三告诫自己眼前种种都不过是故弄玄虚的把戏而已,然后,端起咖啡,恰当的抿了一口。
这是一杯加了奶的咖啡,奶的份量似乎比咖啡还要多,不过,得承认,这种搭配效果不错,口感顺滑,奶香丰盈,馥郁香醇。
扪心自问,费雷拉认为这确实是一杯最顶级的咖啡,各方面都毫无瑕疵,比尝到过的绝大多数咖啡都要优秀,但若仅此而已却如何也算不上惊奇——牛奶加咖啡罢了!哪里没有?又怎么值得特意为其取个“拿铁”的名字?
哼!如果算上那片枫叶的话,倒也。。。。。。
不!那不是咖啡的本质!
费雷拉自觉找到了责难的理由,不由扯起了嘴角,欲待接着审视那“披萨”,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的阿贝拉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直视前方。
“怎么了?”
阿贝拉没有答话,她只是往餐盘上叉起了一小块所谓的蛋糕,送到了费雷拉的嘴里。
两三秒后,费雷拉也变得怔怔的了。
第一八九章 难受的费雷拉(下)
“太好吃了!”
“果然是惊奇美味啊!”
“怎会如此梦幻?!”
“我该用什么言语形容?”
“必须再来一个!”
“。。。。。。”
奇异恩典糕点坊里,赞叹声此起彼伏,一声声都像抽往费雷拉脸上的巴掌。
费雷拉的脸肿了么?不知道,大概也没有人在乎,大家都只顾着细心感受绽放在舌尖上的美好味道了!便是费雷拉自己,尽管心理满是别扭和尴尬,尽管向来不喜甜食,也舍不得放弃已经摆到桌面的这些无上美味——哦,对了!披萨可不是甜的,他爱死这个了!
味觉被充分满足了,某些人的蔫坏性子便开始复苏。
沙隆巴斯咂摸着嘴巴,细细品尝完自己的最后一丁点蛋糕,歪头看到了拧着脸不尴不尬的费雷拉,眼珠一转,忽而叫道:“完蛋啦!我已经被征服了!怎么办怎么办?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些糕点的话,我会疯掉的~~~!”
他嘿嘿怪笑地转向费雷拉:“老费,你怎么看?喔对了,你可是见多识广层次巨高品尝过真正顶级美食的上等人——欸~~!叉下留情!所以,你的那盘烤饼还是留给我吧!反正你也瞧不上这等‘区区的’糕点。”
说完,他还真的叉走了最后一块披萨,快速送入嘴中:“哇靠!这款烤饼是叫什么?披萨?太好吃啦~~~!”
对于实力强大而又位高权重费雷拉,沙隆巴斯既害怕也不害怕。等闲当然不愿意招惹这个如巨龙般可怖的凶人,和其对抗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倒是不惮于对其进行一些言语上调笑和戏弄。反正费雷拉也没办法就这个来修理自己,体制是个很好的护身符,共和国的光鲜亮丽的民主体系下,军政分离和文官制度是为其最不可动摇的根本,军头们的权利和作为可都一直受到非常严密的限制和监督,即使是崇高如军团司令轻易也无法奈何他这个一郡之首,相反,还会顾忌到会不会受到来自他的各方面的制约。
而现在嘛,沙隆巴斯显然是看费雷拉不爽了——老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郡里头那群烦人的议员,来到这新月城的花花世界,准备享受一段惬意的假期,你他喵的第一天就给我来捣乱?得!接招吧!打不过你我还不能用言语挤兑死你?
费雷拉额角直抽,忍着脾气,没有暴怒,却扬起叉子,一把将靠得很近的沙隆巴斯隔开:“既然你是如此难舍,那么,不妨辞掉郡守之职,搬来新月城长居,之后你便天天可以享用到这里的美味了。”
沙隆巴斯没有回应,转头望向了旁边的将军夫人:“阿贝拉,你的丈夫怎生如此愚蠢。。。。。。唔,笨拙?”
挑了挑眉,阿贝拉似笑非笑地答道:“笨拙没比愚蠢好多少。”
“那我直说了,”沙隆巴斯哪管其他,只顾顺杆往上爬,“嗨!为了吃到美味的糕点就辞职搬家?这他喵的不是脑袋秀逗了么?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难道我不能聘请一位糕点师傅到基福郡,让他服务于我。。。。。。噢,还有基福郡的广大民众吗?你说你这是。。。。。。啧啧啧啧~!”
说罢,他还朝着费雷拉连连摇头,撇嘴摆手,一副深深嫌弃的模样。
当即便有人想要发笑了,只是畏惧费雷拉的威势而不敢笑出声来,反正是忍得好辛苦。罗契和弗兰克表面若无其事,底下却在互竖拇指,这位沙隆巴斯叔叔,实在是有够给力,绕来绕去就是要骂你一遍,看着费雷拉那副恶心坏了的表情,他们就觉身心舒畅,昨天遭遇的那些龉龃难堪仿佛就已抵消大半。
沙隆巴斯又看向阿贝拉,讨好地笑着,满是恭维,又似乎是可怜巴巴:“阿贝拉啊~!你说你怎么就找了个如此。。。。。。笨拙的莽汉做丈夫呢?好歹当年我也是你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窃笑更甚,而怒火愈盛的费雷拉已经准备发作了。
然而阿贝拉还是那副不羞不恼的淡定模样,一边怡然地轻拌着面前的咖啡,一边轻飘飘地瞥了沙隆巴斯一眼:“因为你又老又丑啊~!”
哄堂大笑——这回的对象是沙隆巴斯,也就不需要苦苦忍耐了。
吃了一瘪,沙隆巴斯唯有叹着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好玩不好玩~!阿贝拉,你比你那莽汉丈夫聪明太多了!可不好糊弄~!”
阿贝拉轻笑质问:“难道你整天就想着糊弄别人?”
沙隆巴斯哼了一声,斜睨着费雷拉,回应道:“总好过整天就想着胖揍别人~!”
占不了上风,更不愿将话题继续,阿贝拉扬扬眉便不再回应,复又想起那股意犹未尽的绝好滋味,她不禁发问:“缘何那蛋糕竟如此香甜?噢,我得说,那股甜味。。。。。。”
“最甜蜜最纯净!”沙隆巴斯主动替她补完,“每个人吃完了都会有这种评语,我听都听腻了!”
“嗯哼,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糖!毫无疑问只能是白糖!”沙隆巴斯立刻笃定地答道,瞧了略显困惑的阿贝拉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得瑟模样,接着说,“喔,也对,你和你的丈夫住在驻地普兰特郡,那里,哼哼,是比较闭塞啦,还没有接触到白糖也不奇怪。”顿了顿,又道,“不过,别急,在新月城,你多得是机会接触到它!然后,和所有人一样,你会爱上它的,你会离不开它的,你不会再愿意食用除它之外的所有甜味调味品。”
说到这里,他又换了一副嫉恨的神色:“不得不说,瑟曼找到的一条伟大的财源!他们独家掌握着白糖的生产技术!全世界都只能主动地找上新月城来,主动地摊开自己的钱袋子,主动地奉上所有的钱财,以换取这种馋死人的小结晶!嗨!你们完全可以想象这里头到底蕴藏着多么恐怖的利润!也许。。。。。。哼!一个月就抵得过我基福郡一年的财政收入啦!”
他一拍桌子,叉起腰,朝着大公爵挤眉瞪眼,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谁都以为他就要展开大肆抨击,他却大嚷:“瑟曼!有你这般赚钱的么?大道理——独食难肥啊~~!你知道不?你就不考虑找我这个老朋友分担一下吗?怎么分担?简单!譬如分享技术,譬如让我入股,譬如在基福郡设厂——嗨!别说话!我知道你笃定是要找理由拒绝的!但你得考虑一下,以我俩多年的交情,那些虚伪的借口真的合适吗?那很伤!真的!伤害了我,也伤害了这段可贵的交情~~!”
呃,原来是花式求包养。。。。。。。
大公爵强忍笑意,答道:“我没想拒绝啊。”
沙隆巴斯登时大喜:“真的?”
“真的,老朋友,我怎么会拒绝你呢?”大公爵谑笑着点了点头,看到这个表情,沙隆巴斯就知道要完,果然,“但是,这事不归我管,那是他的生意~!”言罢大公爵便指了指自己的大儿子罗契。
罗契当即站起,恭敬地施了一礼:“没错,白糖是十三行的专营生意,而在下,嘿嘿,忝为十三行的执行董事。作为执行董事,自当事事要以公司和股东的利益为先,换言之,一条原则,在商言商。。。。。。当然,作为十三行的大股东,在不违原则的前提下,我也不是不可以因着人情做一些小小的变通——和谁合作不是合作嘛~!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所谓?图的就是一份情谊~!然而。。。。。。”罗契忽的将脸色一肃,似是兀自琢磨,“我,和沙隆巴斯叔叔您,似乎还没有太大的交情。。。。。。”
沙隆巴斯不由笑骂:“臭小子!”
罗契脸色不变,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事实上,正是考虑到父亲和您的深厚情谊,我们才会优先地选择了您和您执政的基福郡作为合作伙伴。沙隆巴斯叔叔,我觉得您真应该‘仔细’品味一下你我双方即将签订的这份合作协议,就像您品味蛋糕一样!协议中,我们会把基福郡指定为优先的原料供应方,日后所需的大部分原料都将从贵郡采购——也许您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大部分’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说,那一定是一个超出想象的庞大数字,并且,这个数字是长期的稳定的。。。。。。这代表着什么?许多田地即将被开垦,数量难以预估的工作职位被创造出来,大量流民将得到安置,税收会得到增长,繁荣在增加。。。。。。这都将是您的政绩!耀眼的政绩!毫无疑问,它是我们为您这位老朋友精心准备的一点心意。”
听了这些话语,沙隆巴斯没有烦躁也没有生气,只有一副犹有余味的样子,就像刚刚看完了一场戏剧,他摇了摇头,比了个拇指,叹道:“会玩!还是你们父子俩会玩!我啊,道行不足,还差的远哪!”
此间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那副足够聪明的头脑,连番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有能够听懂的人在,譬如小费米恩,譬如提亚戈,譬如阿贝拉。。。。。。
听不懂的人只能看个热闹,听得懂的人自有其默默算计。
歇了一小会儿,沙隆巴斯又闹将起来:“好啦好啦~!都够了没?该转场啦!罗契那混球说得对,这里应是一个优雅闲适的地方,我们这一大群人,太吵闹啦,还是赶紧滚蛋,将这里还给优雅闲适吧!”
左拥右抱地站起身来,沙隆巴斯又扭头朝罗契叫唤:“混球罗契!接下来该去哪里?就在隔壁的十三行?”
罗契耸了耸肩:“事实上,所有的参观地点都在这里的隔壁~!十三行,或者‘苏珊娜的秘密’。”
“所以?”
“悉随尊便。想先去哪便去哪,集体行动或者分散行动都可以。”
“分散?不必了。先去哪。。。”一转头,沙隆巴斯朝费雷拉喊道,“老费,你可是当事人,你想先去哪里?”
费雷拉烦躁地回了一句:“随便!”然后,便扭头不语。
慢慢地,随着众人走出糕点坊,临出门前,他却下意识地回望了后厨的方向一眼——
那个爱骂人的小婊砸,怎么不再出来了?
。。。。。。。。。。。。
那么。被费雷拉惦记着的吉安娜在干什么呢?吃早餐,或者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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