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拉佩先生。”一个侍卫认出拉佩,道:“您怎么……”
“厅长大人醒了吗?”拉佩懒洋洋地问道,他随即又打了一个呵欠,此刻的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还没醒。”那个侍卫连忙说道,他很清楚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昨天安博尔·诺德邀请拉佩吃饭,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谈。
拉佩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走进房子,在大厅靠近壁炉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从椅子的高度来看,很明显是安博尔·诺德的座位。
“您要喝些什么吗?”一个年轻的管家走过来。
拉佩看了远远站着的那些仆人一眼,那些人的眼中充满胆怯和怀疑,他又看了看这位年轻管家,点头赞道:“你很有见识。”
紧接着拉佩又道:“给我来杯奶茶,牛奶多一些,糖少一些。”
拉佩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来两份,我的那份不要糖。”楼上传来安博尔·诺德的声音。
安博尔·诺德刚刚被叫醒,此刻正睡眼蒙眬,因为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睡衣,不过他的这件睡衣比那位伯爵家的管家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出来见人。
看到拉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博尔·诺德倒也不恼,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拉佩怎么现在就来了?
如果拉佩已经搞到请柬,只要派仆人过来打声招呼就行,根本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如果没搞到,拉佩应该到处找关系才对。
安博尔·诺德想不明,他干脆不去多想,直接在拉佩的对面坐下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拉佩从那只袋子里面掏出请柬,随手飞了过去。
安博尔·诺德连忙接住请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请柬,不过他相信拉佩不会骗他。
“花了多少钱?”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
“钱回头再说,价钱绝对不便宜。不过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一下。”拉佩把椅子拉过来,道:“你有没有听说昨天马内出了件大事,一辆马车在大街上被击毁,车夫当场被杀?”
“听说了。”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睁大眼睛,问道:“那不会是你的马车吧?”
“刺客是贾克卜的手下,其中有一个人是独眼龙,这个特征太明显,应该很容易查。另外一个剑客的实力不错,离高级只有半步之遥,这样的人在贾克卜的手底下绝对不会很多,也应该很容易查到。”拉佩说道。
“我会让人去查的。”安博尔·诺德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以后再说,你先得帮我把这件事摆平。我和马内的警察系统没什么交情,偏偏我现在的身份特殊,上面不适合出面。”拉佩说出真正的目的。
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明白拉佩为什么找他。
刺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安博尔·诺德邀请拉佩的时候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贾克卜的人并不知道拉佩的行踪,只能盯着他,是安博尔·诺德暴露了拉佩的行踪。
“人绝对不是我领过去的,我可以发誓。”安博尔·诺德连忙说道,他必须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我知道。”拉佩的语气非常平和:“如果我介意,也不会帮你搞这东西了。”
“谢谢。”安博尔·诺德这一次是真心感谢。
“你这里有客房吗?昨天为了对付那两个刺客,我先是逃,然后反杀,一直打到十点多,之后我不敢回家,接着干脆搞定你的事,这其间都没睡过觉,累死我了。”说着,拉佩打了个呵欠。
“伯德,马上去准备房间。”安博尔·诺德朝着旁边的年轻管家吩咐道,紧接着他站起来,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和我以前的几个同学打声招呼,让他们帮忙把这件事压下去。”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私底下把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还有塔伦的刺杀事件和贾克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解释一遍,那几个人自然会把这件事捅上去。
上面知道里面的水这样深,肯定会把案子搁置起来,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会想起来,那些人甚至不会去求证,因为他们向秘密警察求证的话,就意味着拉佩的身份暴露,也意味着他们成了知情者,因此很可能会被秘密监视,没人愿意自找麻烦。
“你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吧?”安博尔·诺德问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异常亲切。
“没吃过,我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拉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扁扁的。
“伯德,让厨房准备一只烤全羊、一头烤乳猪。”安博尔·诺德很清楚拉佩的食量。
年轻管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在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且安博尔·诺德手底下的那几个侍卫全都是大胃王,拉佩的胃口只是稍微夸张一些,还没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我先去休息了。”拉佩站起来,他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道:“想听一下我的忠告吗?”
“洗耳恭听。”安博尔·诺德异常认真地说道。
“你想要办成那件事,首先得请一个好点的礼仪教师,还有借一辆好点的马车,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一套。昨天太过匆忙,很多事我忘了提醒你,离开之后才想起来。”拉佩完全是看在安博尔·诺德对他不错的份上,才说这些话。
“我有好衣服。”安博尔·诺德却感觉到刺耳。
拉佩不再说什么,他打着呵欠跟在那位年轻管家的身后。
拉佩其实并不累,昨天晚上他已经睡过三个小时,此刻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不过他也不介意再睡几个小时。
当拉佩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起来,拉佩像佛勒一样随手给自己一个魔法,随着无数泡沬从身上泛出,他整个人变得干净很多,也精神很多。
从客房里面出来,刚一下楼,拉佩就看到安博尔·诺德正在大厅试穿衣服。
安博尔·诺德显然被拉佩刚才的话刺激到,因此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搬出来,此刻正在穿衣镜前不停地试穿着。
大厅内并非只有安博尔·诺德一个人,还有一个肥胖的老女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想必都是安博尔·诺德的家人。
安博尔·诺德抬头看到拉佩从楼上下来,炫耀般问道:“你看我怎么样?这些衣服不算差吧?”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拉佩,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显得有些尴尬,毕竟拉佩的年纪那么小,却和他们的父亲关系颇深,以致他们平白无故矮了一辈。相比之下,那两个女人就不怎么在乎,她们朝着拉佩点头致意。
“舞会晚上才开始,不过现在过去也行,早点去说不定会碰到你要找的人,这样你们就有充裕的时间进行交流。”拉佩站在楼梯口,斜倚着栏杆说道。
“实在太好,这实在太好了。”安博尔·诺德愈发兴奋起来,紧接着说道:“我已经帮你把那件事压下去,不过你最好暂时在外面躲一段时间,我请我的朋友帮你把周围的住户清查一遍。”
拉佩点头道谢,安博尔·诺德确实帮他一个不小的忙。
“我已经帮你准备了衣服,你要不要试一下?”安博尔·诺德又开始炫耀起来。
拉佩听出来了,他暗自好笑,嘴里却说道:“我有衣服,还算不错。”
“能让我们欣赏一下吗?”安德尔·诺德对拉佩之前说的话仍旧耿耿于怀。
拉佩没说什么,只是掏出袋子,把那套衣服连同饰品一起拿出来,走上前几步,铺开在沙发上。
拉佩挑的这件衣服并不显得特别华贵,属于比较低调,宝蓝色的丝绸面料,袖管和领子上点缀一些蕾丝花边,前面是一排水晶纽扣,下半身是一条同样宝蓝色的丝绸裤子,比起安博尔·诺德的那堆衣服明显要“平淡”很多。
“这好像……不算很特别。”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说道,他原本想嘲讽两句,但是想到很多事还要依靠拉佩,最后还是忍住。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也差不多,唯独那个胖女人走近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不太肯定地说道:“这针脚、样式……是不是玛蒂尔达夫人的手笔?”
“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尖叫起来,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下子她的脸上再也没有轻视的神情,而是瞪大眼睛盯着拉佩。
“谁是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茫然地问道。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连连摇头。
“那位夫人是王室御用裁缝。”胖女人轻声说道。
安博尔·诺德不说话了,他原本以为拉佩让他找个好点的礼仪教师,并且换一身好点的衣服是在开玩笑。现在他明白了,拉佩是认真的。
“和玛蒂尔达夫人同等级的裁缝还有七、八个,她们的作坊一个月大概做几十套衣服,一年也就几百件,外面根本弄不到。她们做的衣服未必有多好,或许也不怎么舒适,却是身份的象征。我没想到你的夫人能够认出这是玛蒂尔达夫人的作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舍利谢宫的侍者在十米之外就可以知道这套衣服是玛蒂尔达夫人做的。”拉佩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现在他总算明白拉佩之前为什么说那番话。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能不能帮我借一套衣服?”安博尔·诺德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作是乡巴佬。
“借来的衣服有可能完全合身吗?”拉佩笑着问道。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安博尔·诺德穿自己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乡巴佬。穿一套玛蒂尔达夫人制作的,但是不合身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死要面子的乡巴佬。乡巴佬和死要面子的乡巴佬,好像还是前者更光彩一些。
“那么你的这套?”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拉佩耸了耸肩。
众人全都呆滞地看着拉佩。
以前安博尔·诺德就怀疑,他猜拉佩可能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而现在那位贵族变成大贵族,至少也得是伯爵那个等级的。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上坐着两个人,拉佩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安博尔·诺德则满脸愁容,昨天他还满怀期待想要参加这场宴会,但此刻他多么希望拉佩没有帮他弄来请柬。
“别再愁眉苦脸的,你就当作是来熟悉一下环境的。”拉佩安慰道:“不想出丑的话,你只要低调一些就行。”
“我确实太急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事先询问你一下。”安博尔·诺德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在拉佩和安博尔·诺德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渐渐停下来。
还没到舍利谢宫,但是前面的路却已经堵塞,两边全都是马车。
看了那些马车一眼,安博尔·诺德愈发后悔,总算明白拉佩为什么建议他连马车都换掉。
安博尔·诺德的马车在塔伦算是数一数二,但在这里就显得太过寒酸,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一种粗糙、简陋的感觉。
安博尔·诺德突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拉佩,这才发现,就算是静静地坐着,拉佩的身上也不知不觉透着一股华贵的气质,而他却像是一个跟班。
这让安博尔·诺德愈发感到难堪,现在他终于明白拉佩所说的礼镇教师有什么用场,教的肯定不是礼仪,而是帮他培养气质。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一点一点往前磨蹭,总算到了大门前,门口的侍者拉开了车门。
拉佩先从马车里面出来,他看着眼前这座园林,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好像他以前是这里的常客,却因为什么事好久都没来了。
安博尔·诺德紧随其后从马车上下来,他显得僵硬又拘束,手里拿着一张请柬,却完全不知道递给谁。
更糟糕的是安博尔·诺德很敏感,身为警察厅厅长,他还非常擅于观察和分析,已经发现那些侍者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轻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怜悯,更让他悲哀的是,那些前来参加舞会的大人物全都刻意避开他,连大人物身边的跟班也都露出对他不屑一顾的神情。
安博尔·诺德刚才还觉得自己像是拉佩的跟班,现在才发现自己就算做个跟班也不合格。
越是这样想,安博尔·诺德就越没自信,他本来打算独自行动,但现在他更希望和拉佩在一起,不过等到再转头想要找拉佩,却已经发现拉佩已经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面黄肌瘦、干枯如柴的人靠过来低声问道:“你是来这里找门路的吧?”
安博尔·诺德一看这个人,立刻就猜到他是个掮客,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擅长哪个方面。
见安博尔·诺德不回答,那个人嘿嘿一笑,道:“带你进来的那个少爷难道没告诉你应该穿什么衣服?必须注意些什么事?”
“他说了,不过时间来不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里有舞会,便拜托他弄了一张请柬。”安博尔·诺德因为心灵接连受到打击,智力跌落到负数,竟非常老实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那个掮客笑了起来,道:“那个少爷不是手里有请柬,就是门路很宽,请柬倒是不难搞到,只是时间紧迫一些。”
“是啊,他确实神通广大。”安博尔·诺德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你想找的是什么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那个掮客不再兜圈子。
“我在外地担任警察厅厅长,现在想调回来。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倒也不在乎职位,但如果能够抬高一级官阶就好了。”安博尔·诺德没有门路,只能实话实说。
“这年头别人都是想往外走,马内不好混,你居然想回来?”那个掮客讪笑起来。
“年纪大了,再说,我们那边不太平,国王特使都被刺杀了。”安博尔·诺德露了点底。
“就是几个月前威尔勋爵被刺的那个地方?叫什么……”那个掮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塔伦这个名字。
安博尔·诺德面露尴尬,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别人就算听说过,也想不起名字。
“这件事有点麻烦,威尔勋爵算是我们这一行的老前辈,他死在你的辖区,这让圈子里面的人感到心寒啊。”那个掮客露出为难之色。
安博尔·诺德很明白,这是找理由抬价,他有些后悔,应该事先做好准备再来,现在答应也不好,拒绝更麻烦,如果他答应,对方弄不好会把价钱开到天上去。如果拒绝,这人怀恨在心,说不定暗中给他耍阴招。
“你慢慢琢磨吧。”那个掮客倒也不在意,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角落,道:“我劝你别到处乱转,凭你这身打扮,你在这里就是丢人现眼,没人会搭理你的,你如果要找人,也只会给那个人留下一个坏印象,所以你还是待在角落,在那里的全都是像你这样的人,你们或许会有共同语言。”
说完这番话,那个掮客转身就走。
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不太愿意相信那个掮客的话,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掮客没骗他,所有的人,从大人物到底下的小角色,甚至包括侍者全都远远地避开他,很多人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
此刻安博尔·诺德终于明白,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安博尔·诺德转头再看了掮客指给他的角落一眼,果然那里聚集着一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人,这些人果然都和他一样,有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安博尔·诺德还是朝着那边走去。
“您也是来走门路的?”
“不要在意,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是不是觉得脸皮都没了?别放在心上,想办成事,脸皮太薄可不行。”
“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半年,没少看这些人的脸色,连那些伺候人的家伙也敢拿眼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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