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待下去只会迎来又一场灾难。”
“弗伦希尔现在那么乱,可不是定居的好地方,你们之前不是还急着离开吗?”拉佩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特别是以奸诈、不可信任著称的尤特人,更何况他刚上过一次当。
“是的,但是我们同样也看到希望。”坎培尔·罗斯德笑道。
“希望?我怎么没看到?”拉佩疑惑地问道。
“勃勃的野心,充满野心的人,现在的弗伦希尔王国到处都是这样的野心家。”坎培尔·罗斯德说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希望?”拉佩愈发难以理解。
“野心是一种动力,它会推动一个人拼命去争取。”坎培尔·罗斯德满怀憧憬地说道。
拉佩却不敢苟同,道:“野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缺乏,以前也多的是拼命往上爬的人。”
坎培尔·罗斯德连连摇头,道:“以前野心被血统、身份束缚着,每个人能够爬到的位置是一生下来就已经确定的,现在这个束缚被打破,这会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这半年来已经死了好多人,无数财富化为灰烟,这就是你所说的活力?”拉佩冷笑一声。
“您为什么不提好的方面?譬如您手底下的那些枪手。”坎培尔·罗斯德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连漏风的牙齿都露出来。
拉佩创造出枪手这个职业,之后又建立那么多学院,更在暗中制造这么多增强铠甲,这一切全都需要钱,而他的钱都是从尤特人那里借的,尤特人理所当然地知道这些秘密——正是因为知道拉佩能够量产准大师,他们才决定赌一把。
“我可没那样的野心。”拉佩摇了摇头,说道。
拉佩确实没有撒谎,因为他对地位和权势不感兴趣。
幸运金币的拥有者想要得到名利这些东西实在太容易,反倒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没有那么容易做到。
“您会有的,就算您没有,您的那些手下也会逼着您有,更何况您还有那么多敌人,他们同样也是您的动力。”坎培尔·罗斯德笑道。
拉佩默然无语,前半句话他已经深有体会,自从他放权后,伯纳、西尔维娅都在迅速扩张,汉德也一样。至于后面半句话,以前确实如此,不过现在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想要对付他的人在出手之前,恐怕得好好掂量一下。
不过拉佩也不敢保证他已经安全,说不定现在的处境比以前更加危脸,只是他不知道罢了。这是有先例的,而且有很多先例,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有很多就是在人生的巅峰时刻骤然陨落,在这之前他们肯定想不到有人敢对其下手。
虽然拉佩心里已经认可坎培尔·罗斯德的话,但是嘴里却不肯承认,反倒不疾不徐地说道:“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当初和宾尼派就是仇敌,但是现在我们合作得很不错,相信我,我很擅长妥协和交易。”
“但是有些人不会妥协。”坎培尔·罗斯德要了摇头,说道。
“你说的是哪些人?”拉佩问道。
“譬如那些瓦尔纳斯人,就算您重新表现出友善,就算您极力证明需要他们,就算您告诉他们,您仍旧想和他们做交易,他们也不会和你妥协。他们会满脸热忱地面对您,显得和您非常亲密,甚至给您一大堆好处,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但是他们会在暗中做好准备,一旦出手就是绝杀。”坎培尔·罗斯德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防备的。”拉佩没有否认,因为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我知道您不会完全相信,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塔伦和瓦尔纳斯共和国之间只有一方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坎培尔·罗斯德的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
可惜拉佩却严肃不起来,他微微一愣,紧接着大笑,这是他听过最有趣的笑话,道:“怎么可能?瓦尔纳斯存在至今已经一千年,你说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一种诅咒,对我的诅咒,也是对塔伦的诅咒。”
“您不相信我?”坎培尔·罗斯德脸色不变地说道:“但这是真的。我们尤特人受到诅咒,想要成为职业者比其他人困难许多,不过有一种能力却是例外,就是预言术。每当有大事发生,我们就会集中所有力量进行预言,而这一次我们就是按照预言的指示在做。”
拉佩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慢,立刻问道:“预言?什么样的预言?”
“刺眼的光明将变得黯淡,神圣之国将遭到侵犯,皇冠被强行夺走,总督只有最后一任,旧有的秩序被打破……”坎培尔·罗斯德低声吟道。
拉佩听得毛骨悚然,坎培尔·罗斯德念诵的预言让他的内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绝对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拉佩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说道。
“我也不知道,但预言就是如此,要不然我们也不敢这么豪赌。”坎培尔·罗斯德连忙说道。
“你说‘皇冠被强势夺走’?”拉佩突然间捕捉到一个很敏感的词。
“我敢发誓,一个字都没错,如果其中有假,让我和我的民族永陷沉沦。”坎培尔·罗斯德指天发誓。
拉佩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坎培尔·罗斯德竟用自己的民族发誓,这不可能有假。
“皇冠……”拉佩喃喃自语道,心想:难道革命会失败?那个白痴国王会重新掌握权力?这不可能啊!再说皇冠是怎么回事?弗伦希尔很强大,也很有影响力,不过君主从来都只是“王”,而不是“皇”。
“您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野心……”坎培尔·罗斯德在一旁点醒。
拉佩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个野心实在太恐怖了。
什么是“皇”?“皇”的意思是诸王之王,想要拥有这个称号,不但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还必须东征西讨,至少要征服周边的那些国家,其中绝对包括教皇国,而预言里也预示了这一点。
拉佩只感觉到脑袋涨大一圈,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和不可能,光明神殿就算被削弱得再厉害,也不是任何国家能够抗衡,更不用说彻底击败光明神殿,侵入教皇国。
“您可以先不要考虑这些,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反正预言迟早会实现。”坎培尔·罗斯德并不打算逼迫拉佩,也不会强求拉佩立刻相信他的话,反正事实会证明他没有撒谎。
“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倒是要立刻完成。”坎培尔·罗斯德。
“什么事?”拉佩甩了甩头,把预言有关的一切都丢在一旁,问道。
“我们必须趁机给瓦尔纳斯人狠狠的一击,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没办法反击,没机会对付咱们。”坎培尔·罗斯德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呼——
码头边的一座仓库内突然冒出熊熊的烈焰,工人们立刻上去救火,不过很快就放弃,因为里面存放的是羊毛和棉花,这玩意一旦着火根本无法扑灭。
在另外一个地方,一幢豪华公寓的后门,一个穿着很得体,看上去有点地位,至少是经理的人招手叫住一艘小艇(在瓦尔纳斯,小艇就相当于出租马车)。
突然旁边一艘小艇冲过来,船上的人掏出一把枪,朝着那个人的额头开出一枪。
在城外,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马车看上去颇为奢华,绝对属于贵族所有,车厢内不时传来一阵轻笑声,突然一声巨响,整座车厢瞬间被炸开,木头碎片和铸铁框架炸得四处乱飞。
兰顿家族遭到袭击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有袭击事件发生,不过这一次倒霉的不再是兰顿家族,很多不相干的家族都遭到袭击,搞得瓦尔纳斯的警察和护卫队疲于奔命。
袭击发生的时间也不凑巧,现在是新年,频繁的警钟声让瓦尔纳斯人丝毫没有过节的心情。
在总督府,路德维克·曼尼皱着眉头翻着一份报告,好半天他把报告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地骂道:“实在是太过分,现在都什么时候还在内斗!”
“总共有六十五起袭击事件,其中十二起纵火、五起爆炸,其他全都是杀人和抢劫,其中真正和天堂岛有过节的只有十几家……当然,不排除我们没有核查到的。”递交报告的是一个中年人,他就是排名第六的那道黑影,十二执政官中负责警务的那位,叫菲利普斯·诺格鲁。
“大部分应该是趁机了结旧怨,反正有塔伦人背黑锅。”路德维克·曼尼一脸怒意地说道。
“也有可能真的是塔伦人做的,他们故意在挑拨离间。”菲利普斯·诺格鲁提醒道。
“那么这些呢?”路德维克·曼尼指着其中的一排报告内容。
那是遭到抢劫的产业的清单,其中有一些非常显眼,因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些产业都属于尤特人所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烧掉的仓库也属于尤特人,被暗杀的人里也有几个尤特人。
菲利普斯·诺格鲁苦笑一声。
“必须赶快把这些案子了结掉,还得保证不会再有事发生。”路德维克·曼尼板着脸说道,这可不是官样文章。
兰顿家族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造成恶劣的后果,挤兑的征兆已经出现,一旦爆发挤兑风潮,必然会影响到其他方面,到时候贸易萎缩、工厂停产,最终会导致民众的恐慌。弗伦希尔的乱局近在眼前,路德维克·曼尼无论如何都必须警戒。
正因为如此,路德维克·曼尼绝对不敢拖,同样他也不允许底下的人推拖。
菲利普斯·诺格鲁显然知道这一点,也没找什么托辞。
不得不承认瓦尔纳斯的统治结构非常高效能,完全没有马内的那股陈腐之气。
“如果魔法协会肯帮忙就好了。”菲利普斯·诺格鲁轻叹一声,他其实是在提要求。
之前兰顿家族遭到攻击,警察和护卫队全都动起来,虽然没什么结果,但是他们至少尽力,可是魔法协会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很多人感到恼怒。
“想要盯住每一个角落,再多的魔法师也不够用。”路德维克·曼尼不得不维护魔法协会,说道。
不过路德维克·曼尼说得也没错,瓦尔纳斯很大,面积和马内差不多,像这样的超大规模城市,长、宽都超过二十公里,按照百米一座街区来算,也就是两百乘两百,总共四万座街区,就算一座街区放一个魔法师,也要四万个魔法师,这怎么可能?
马内有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型魔法阵,瓦尔纳斯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只针对某种特定的魔法波动,譬如侦测隐形或者感应能量的聚集。
也有人提出让魔法师只盯着那些繁华地段,问题是这也没用,码头区、大教堂区早已经被严格监控,可惜照样发生爆炸和纵火。因为作案者用了延时装置,放这些东西的人又很小心,一般都装作工人或者职员不动声色地放下东西,所以很难察觉。
也不要指望负责监视的魔法师有什么责任心,事实证明,那些魔法师眼睛一直盯着,但是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菲利普斯·诺格鲁也知道这些情况,他原本就不指望那些魔法师能够派上用场,这只是他抛出来探路用的。
“我想把各个家族的主事人请来,确定他们是否做过这些事。”菲利普斯·诺格鲁又提了一个建议,但这样做显然会得罪很多人。
“可以。”路德维克·曼尼阴沉着脸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很清楚菲利普斯·诺格鲁的目的,菲利普斯·诺格鲁不想做恶人,所以让他担下这个责任。
“问题是查出来后怎么办?”菲利普斯·诺格鲁又问道。
路德维克·曼尼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沉思良久,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警告他们一下,如果他们敢为了私利在这种时候制造内乱,就对他们不客气。”
“我明白了。”菲利普斯·诺格鲁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没完,随即又问道:“之前的那些案件怎么办?总要有个交代吧!”
菲利普斯·诺格鲁和路德维克·曼尼一样,看到整理好的报告,第一个反应就是各个家族趁机内讧。案子很好破,但如何交代却是一个难题,说实话肯定不行。
“你有什么想法?”路德维克·曼尼先不表态,反问道。
“干脆也推到那些尤特佬的头上。”菲利普斯·诺格鲁早有打算,说道。
“受害者里也有尤特人,你怎么解释?”路德维克·曼尼问道。
“很简单,这是故意的,故意做给大家看,我们还可以说尤特佬打算撤走资本,但是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这次被干掉的全都是不愿意撤走资本的人,杀掉他们一方面可以减少阻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造局势恶化的假象。”菲利普斯·诺格鲁身为警察系统的头,最擅长的绝对不是破案,而是栽赃。
“这个建议不错。”路德维克·曼尼认可了,能够坐到总督的位置,他绝对不可能是有政治洁癖的正直者。
“既然这样,我就去安排。”菲利普斯·诺格鲁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路德维克·曼尼正打算休息,突然菲利普斯·诺格鲁急匆匆地跑来求见。
路德维克·曼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出了什么问题?”一见面,路德维克·曼尼就问道。
“我把所有大家族和中等家族的主事人全都请来,对他们问案,结果发规只有六起案件和他们有关,其他案子都不是他们做的。”菲利普斯·诺格鲁脸色非常难看,说道。
“看来是塔伦人的阴谋,他们想要让瓦尔纳斯乱起来。”路德维克·曼尼猛地一拍桌子,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这是拉佩一向的策略,在内部搞破坏,制造混乱。
突然路德维克·曼尼想起一件事,道:“那些和尤特人有关的案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真的打算撤走资金,死掉的那几个人真的是反对者?”
“比这更糟糕。”菲利普斯·诺格鲁的神情愈发阴沉地道:“我发现很多异常的地方。”
说到这里,菲利普斯·诺格鲁毫不客气地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说道:“这些案子非常蹊跷,人不但死了,连尸体都烧成焦炭,根本没办法核实身份,而且因为这几起抢劫案,尤特佬开的钱庄都出现挤兑风潮。他们以此为借口,向其他钱庄借了很多钱,全都是用不动产作抵押,因为有抵押,又是短期拆借,再加上现在是新年,所以都没来得及备案……”
还没等菲利普斯·诺格鲁说完,路德维克·曼尼一下子站起来,怒声问道:“那些尤特佬是不是将一处不动产同时抵押给好几家?”
“没错,少则四、五家,多则七、八家。”菲利普斯·诺格鲁点了点头,说道。
短期拆借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再加上折扣很低,价值十万比绍的房产会被折价成五、六万比绍,所以各间钱庄核查的时候往往不怎么仔细,反正亏不了。
一般的商家也不会钻这个漏洞,毕竟信用更值钱。反过来说,有人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把那些尤特佬的钱庄和店铺全都封掉,再把他们当中比较有名望的人全都抓起来……不,把所有尤特佬全都抓起来。”路德维克·曼尼气得浑身发抖,说道。
“我已经这么做了。”菲利普斯·诺格鲁不想打击路德维克·曼尼,可惜他做不到,道:“那些尤特佬早有准备,我刚刚派人召集各个家族的主事人,他们就得到消息,所有钱庄和店铺同时关门,然后所有尤特佬全都消失。”
“全都消失了?这不可能!瓦尔纳斯至少有七、八万名尤特人,你是晌午离开,到现在只过六个小时,他们怎么可能全都离开?就算是军队调动也不可能这么快,更何况这么多人携家带眷地离开这座城市,码头和各个路口会一点异常都没有?”路德维克·曼尼根本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