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斗迟疑道:“大公子,这和他的去向有关吗?”
邵平波慢慢走到主位坐下了,“难道无关吗?知道了燕国朝廷要对付他,你觉得他去哪最安全?”
黄斗:“要么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要么躲回商朝宗那边。”
邵平波:“可他并没这么做,明知燕国朝廷要对付他,不但不躲,还在外面乱跑,甚至跑这么远,跑韩国来了,他到韩国来想干什么?”
黄斗和林狐相视无语,这个真不好猜。
“冒着风险前行,只能说明他有事要办!明白了前因,再拉他的整体局势俯瞰,一切都有迹可循。他的能力我们已经知晓,出现在金州绝非偶然,后面的事情天下皆知,商朝宗联合上了金州,借金州的势一举打下了青山郡,那么他去金州是干嘛去的?十有八九是他帮商朝宗促成了与金州的联合。”
“父亲是宁王商建伯的旧部,对宁王的儿子商朝宗一直比较关注,听父亲说过,金州的海如月曾经和宁王有过一段男女之情,但宁王已故,再提旧情未免牵强,凭这个不足以让海如月出兵支持!事情牵涉两国,海如月这样做是冒险的,她也必须为金州考虑,否则她也掌控不了金州。”
“按理说,商朝宗那般势弱,海如月也不可能出兵支持,所以说服海如月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凭牛有道的能力能出现在金州也就不足为怪了。事实证明,之前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偌大个金州居然会和小小一县之地的商朝宗联合。”
“是什么原因让海如月答应了出兵?再把事情给捋一遍,牛有道促成了联合,商朝宗那边即将开战,他不回商朝宗那,反而顶着杀了燕使的危险在外面乱跑,明知燕国朝廷出手了,还往韩国跑,这很不正常!”
“事情疑点顺序是这样的,牛有道以什么方式促联?海如月为什么答应出兵?牛有道为什么冒险来韩国?时间距离上来看,一路下来其实很紧凑,而三个疑点都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才能成形。那么我们植入未知的条件再来看看顺序,牛有道开出条件促联,海如月接受条件出兵,牛有道来韩国是不是有了答案?”
林狐接话道:“牛有道为兑现条件来韩国!”
黄斗微微点头。
邵平波问:“能让海如月接受的什么条件需要来韩国?什么条件的完成,普通人办不了,需要修士来,商朝宗那边不是没有修士,为什么非要牛有道冒险跑来韩国?海如月身边也不是没有修士,什么事情连海如月身边修士都办不到,需要牛有道出马?”
“想到这,我想起一件事,海如月的儿子好像患了种怪病,听说遗传自其父!”
林狐:“天阴损脉!”
黄斗:“赤阳朱果!”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说的不一样,指向的内容却是一样的。
关注海如月的人还是不少的,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儿子的病决定着金州会不会易主。
邵平波:“把这件事代入后,大部分谜团似乎都迎刃而解了,牛有道很有可能是去大雪山,要去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
“这……”黄斗狐疑道:“凭海如月的身份地位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去有用?”
邵平波:“这正是我不敢肯定的原因,东西没到手,海如月怎会轻易出兵?会不会是判断有误,牛有道会不会只是暂时经由韩国转道?”
林狐:“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这个可能,大公子又想除掉他,我们尽管派人去便可。”
邵平波摇了摇头,“这事我另有安排,现在我这里有件事要劳烦二位,童谣的事因何而起,二位是亲眼见证的,还望二位向大禅山那边禀明。”
“好说!”黄、林二人应下后,相视一眼,知道童谣的事够这位头疼一阵了。
待二人走后,邵平波的脸色沉了下来,偏头看向束手一旁不吭声的管家邵三省,“小孩子不听话,有个失足落水之类的免不了,大人也该出来管管了。安排一些人奔赴童谣传唱的地区,造些能让人恐慌的例子出来,以谣止谣!”
尽管知道童谣这东西不在这边势力范围内难管扩散,可他还是得想办法控制一下,总不能扩散到天下小孩都唱吧!
第一六八章 儿女
邵三省神色顿了一下,不过还是应道:“是!”
邵平波:“不管牛有道会不会去冰雪阁,派人通风给燕京宋家,宋家应该会处理的。”
说到这事,他憋着闷火,童谣会在父亲那边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能确定,这事成了他现在头等要面对的事,行事各方面都要收敛。一旦这边有什么意外情况,大禅山那边的态度很重要,没确认牛有道会不会去冰雪阁不好动用人家,万一让人家白跑一趟,或出现什么意外,担心会让人对他有意见。
童谣的事一出,他行事不得不开始趋于谨慎。
邵三省:“说到燕京宋家,有一事正要报之大公子,燕京京畿大统领之一的王横,把嫁给宋家的女儿给要了回去,宋家也出具了允许其女再嫁的文书,王横公开了此事,宋家在燕京那边的风向好像有些不对。”
“哦!”邵平波意外一声,琢磨着,迟疑道:“宋九明乃童陌心腹,王横却要跟宋家断绝关系,看来燕国朝堂上出了什么变故,不知跟宋隆的死有没有关系,这事让人保持关注。”
“是!”邵三省应下,又问:“那这事还知会宋家吗?燕国朝廷也是要收拾他的,何况燕国朝廷的势力更大。”
邵平波略摇头:“驿站的事,抓捕的招供细节我关注了,燕国使用这些谍报人员是谨慎的,根本没让他们做任何引人怀疑的事,只是传递个消息,牛有道怎么会把驿站的情况摸那么清楚?我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给他。燕国朝廷人多嘴也杂,咱们搞不清情况,还是让宋家去处理吧,宋家再不济,至少比我们更清楚燕国那边的情况。”
“好的。”邵三省点了点头。
“还有,最近护卫方面,安排缜密点。”邵平波绷着脸颊提醒了一声。
没办法,被童谣的事一搞,他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无论是燕国还是韩国,那些想除掉拥兵自重邵登云者,怕是要盯上他。
这事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牛有道随便一手,便给了他各方面的压力,他对牛有道却只能干些惦记怎么追杀的事,让他有种高下立判的感觉,这感觉他很不喜欢。
“是!”邵三省应下,见他没事再吩咐,提醒道:“大公子,洗洗快点过去吧,不宜让刺史大人久等。”
邵平波回过神来,大步出了厅堂,直奔浴室。
到了浴室直接脱光了,掀开纱幔,去了后面淋浴,之后又泡进了浴池里注入的温水中。
纱幔外,丫鬟进出,放置衣物。
丫鬟离去,一窈窕身影,一光彩照人的翠衣长裙女子进来。
女子怀里抱着古琴,横琴在室内桌案上,坐在琴旁,纤纤十指起落,叮咚优雅琴音蹦出。
螓首云鬓,闭月羞花之貌,一脸妩媚笑吟吟之意,偏头看着纱幔后泡在浴池内的影影绰绰人影。
女子名叫苏照,也是邵平波的表姐,算是邵家这边唯一一个修士。
闭目泡在水中的邵平波闻听琴音睁眼,回头看向纱幔外的朦胧人影,笑道:“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琴声停下,人影起身,声音娇美道:“刚回韩国便听到一个对你不利的童谣,立马赶回了北州,怎么回事?”
邵平波泼水扑了扑面,“牛有道听说过吧?就是杀燕使的那个……”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苏照人影徘徊在纱幔外,“这牛有道好生歹毒!”
邵平波:“这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主要精力放在打通齐国和卫国那边,北州若想有所作为,大量的战马和粮草不可或缺,等到北州渡过灾荒困境,财力上宽裕了,我就要着手此事。照姐,事关北州未来,你的责任重大!”
苏照:“知道啦,我耳朵都听出茧了,一直在操办,没放松过,你放心。”
沐浴完毕,邵平波去了外间梳妆台前坐下,苏照挥手屏退了丫鬟,亲自动手帮他梳理头发。
“好久不见,没什么公事以外的私事跟我说说?”苏照笑吟吟问了声。
邵平波:“回头再说吧,我刚回来,还要去向父亲复命。”
苏照沉默了一会儿,忽又问道:“你会娶我吗?”
邵平波:“需要怀疑吗?”
苏照:“好,给我个确切时间。”
邵平波皱眉,“你在开玩笑吗?现在娶了你,你的身份一旦公开,还怎么去齐国那边办事?你难道忘了姨夫和姨妈的大仇?”
苏照:“我看你是喜欢上了那个唐仪!”
邵平波叹道:“唐仪是有夫之妇,我追求她什么目的你知道,赵雄歌的价值还需要我再跟你重申吗?”
苏照略带忧愁地笑了笑,手上没停,“道理我懂,可我心里真的没底,我干的是肮脏事,一旦你有那一天,还能娶我这种人吗?”
邵平波抬手,抓了她的柔荑,看着镜子里的她,“不要想多了,我一直未娶,为的是什么?照姐,我此生非你不娶!”
苏照幽幽一叹,“但愿吧!”
北州刺史府,洗去风尘的邵平波大步而入,刺史府管家羊双闻讯而来,亲自领了邵平波而去。
两人一路交谈时,一个漂漂亮亮的欢快少女从花园那边蹦蹦跳跳而出,长相和邵平波有几分相似,正是其一母同胞的妹妹邵柳儿。
一见大哥出现,邵柳儿的欢快劲立刻收了,规规矩矩淑女般走来,明显有些怕这个大哥。
“大哥!”邵柳儿半蹲行了个礼,起身就要从旁溜走。
“站住!”邵平波冷冷一声。
邵柳儿身形一僵,畏畏缩缩道:“大哥有什么吩咐吗?”
管家羊双微微一笑,兄妹几个都怕这个大哥。
邵平波冷眼道:“听说你们最近搞了个什么诗词社,你好像整天跟一群油头粉面的东西混在一起,还有没有个女儿家的样?”
邵柳儿:“大哥说话难听,交流诗词歌赋罢了,怎么就成了混。”
邵平波:“诗词歌赋是能当饭吃还是能上阵杀敌?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北州多少百姓食不果腹,你们整天花天酒地,招摇往来,让百姓看了怎么想?”
邵柳儿:“大哥说的是,我让他们以后收敛着点。”
邵平波身子微微前倾到她面前,“听你这意思,还要继续跟他们鬼混在一起是不是?”
邵柳儿低声嘟囔道:“大哥,哪有什么鬼混,诗词歌赋乃是雅事,能陶冶情操,都是一些志同道合之人。”
邵平波:“志同道合?无知无畏的黄毛丫头一个,你若不是刺史的女儿,试试看还有几人与你志同道合,天天被人吹捧着很开心是不是?以后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写字,学点女人该学的东西,再敢乱跑试试看!”
邵柳儿:“二娘同意了我才去的。”
邵平波眯眼:“听说你跟那个诗词社的谭耀显走的很近?什么时候有空带他过来见我!”
邵柳儿顿时一脸惊恐道:“大哥,都是我的朋友,你别乱来!”
邵平波:“我告诉你,女儿家的姻缘大事由父母做主,由不得你胡来,你若不想害他,就自己管住自己!”说罢扭头大步而去。
羊双摇了摇头,跟上。
邵柳儿眼眶红了,委屈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政事堂,刺史府处理公务之地。
邵家老二邵无波正在内与几名官吏协商政务。
邵家老三邵伏波身上还穿着甲胄,靠在窗口,嘴里叼了片树叶,颇有些无聊地打量着窗外,目光忽然一顿,离开了窗口,来到邵无波这边,扯了下邵无波的衣服,“二哥,来了,来了。”
屋内众人一起往门外看去,只见邵平波大步而来,却未进来,而是与羊双拐另一边去了。
见人走了,邵伏波哼哼着:“云假王,波真王……”
邵无波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让闭嘴了。
政事堂的边上有一座阁楼,身材魁梧的邵登云就站在阁楼上,看到了楼下走来的儿子,眼神有些复杂。
想到了当年,当年宁王还在,这个儿子却想尽办法劝了他放弃京城繁华,主动请缨来了北州边境驻守,后来宁王罹难,朝廷清洗宁王旧部,他却在这儿子的推动下起兵叛国,躲过了一劫,成了一方诸侯。
当时叛不叛他很犹豫,是宁王一手将他从一小百夫长一路提拔成手握兵马大权的大将,深受宁王厚恩。其次,叛国后,敌国也未必能善待你。
然而事发时他才发现,许多事情这个儿子都帮他准备好了。
事后他才意识到,从劝他离开京城开始,这个儿子就不看好宁王,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筹划。
这个儿子不像他,像他那个聪慧的娘,奈何过慧易夭,其母早逝。
童谣的事,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看过童谣内容后,什么波平邵的他倒不担心,他反而后悔当年不该娶妾,不该又生下两个儿子。论聪明才智和能力,这个儿子是最佳的继承人,可他担心的是,这个儿子一旦掌握大权,会不会放过他另两个儿子?
第一六九章 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
有些东西难以避免,正室过世留下一儿一女,偏房在世有两个儿子,自然是偏向自己儿子的,一些对立不知不觉中就产生了。
都是他的儿女,你让他偏向哪边?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他也只能装糊涂。
然而这个长子的心性他知道,知子莫若父,他在世还能压的住,他若不在了,那边母子三个会是什么下场他真的不敢想象。他很清楚,那母子三个根本不是这个儿子的对手,却又不肯安分,为的是什么也能理解。
所以他后悔了,当年若是不娶,仅有这一儿一女的话,许多事情都好办了。
登上阁楼的邵平波来到邵登云身后,面对父亲雄壮背影拱手行礼,“父亲!”
邵登云背对道:“这次去京城要饭,为难你了。”
邵平波:“京城那边垂涎北州之地,有人为难不足为怪,所幸,儿子幸不辱命,物资这几天内应该就会过江,分发事宜儿子已经安排好了。”
邵登云轻叹:“接连灾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邵平波:“父亲言重了,天灾无常,非人能左右,然灾后处理却可尽力而为,尽量减少损失。眼前遭水淹的区域,洪水渐退,一些事情应该抓紧落实下去,儿子建议以工代赈,以赈灾粮召集灾民做工,尽快疏通损坏、堵塞的渠道,如此既能保证灾民有饭吃,也能保障下半年的耕种,能让北州尽快恢复元气。”
邵登云:“甚好,准了!”
邵平波拱了拱手,继续道:“这次的洪灾也充分暴露了北州的水利设施不足,儿子建议尽快派人四处勘探,拿出一个整体规划,然后集中力量对北州大兴水利建设,构造蓄水和输水灌溉的主渠道,旱时可引大江之水输灌,涝时可及时疏洪,起码再遇灾情时可让灾情快速过去,不至于像现在有的地方洪水一灌便成湖泽迟迟难退影响耕时,当可大大减轻灾害带来的影响。只要这项工程完成,要不了几年,北州便是另一番光景!”
邵登云:“说的容易,如此大的工程,所耗财力和物力不计其数,哪来那么多做工的人?”
邵平波:“一下全面铺开不可能,我们也承担不起,但可分步骤实施,先保证粮食主产区。鼓励富户出钱出粮,召集灾民做工,谁完工的区域,那片区域的良田便归谁所有,定能鼓励大量富户参与,如此一来我们费不了多少财力。甚至可允许境外富户进来参与,只要他们能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