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皇室的心态不一样,吃苦也就不算是吃苦了。
邵柳儿嫁入王府后,一直是让昊真颇为满意的,是个知轻重的女人,尤其是如今,令昊真很是欣慰。同样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出身,却没这边其他贵妇人的那些虚荣骄奢毛病。
而如今的昊真也已是两鬓斑白,短短时日内,竟苍老了不少。
没办法,齐国如今的局势,真正是熬干了他的心血,夜不能寐,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可谓日夜操劳忧心。
整个齐国,许多地方几乎已经成了空城,在高品的战略压迫下,大量的齐国百姓都成了难民,不断逃往原卫国地界。
高品占据大势,不在战场上对决,却采取各种手段不断挤压齐军的战略空间,不断将齐军的生存土壤掏空,只为水到渠成的最后一击。
面对这种局面,人心惶惶,昊真再怎么勤政努力,也难挽似水人心。
你说的再好听没用,大家看不到希望,只能是奔希望去,没什么比吃饱肚子、比活着更重要,虚无缥缈的饼画的再好看也没人信。
“陛下可是有何旨意?”呼延无恨打破了沉默。
昊真盯着他,“朕刚听到消息,上将军命校事台沟通城中潜伏人员,暗中联系顾远达,要对顾远达纳降?”
呼延无恨点头,“确有此事。”
见他承认了,宇文烟出声了,“上将军,如今我军胜券在握,京城唾手可得,再这样干,没这个必要吧?”
昊真叹道:“是啊!上将军,顾远达乃叛将,齐国局势急转直下,此獠难辞其咎。害死父皇,洗劫京城,上将军两个儿子亦惨死他手。此獠罪孽之深,万死难辞其咎,岂可轻易放过?”
呼延无恨就知道这事瞒不过这位,校事台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让校事台去办这种事,就知可能会惹来这位,估计校事台那边已经被这位皇帝给暂时拦下了。
他回头看向三大派掌门,“三位掌门,若城中修士全力掩护顾远达脱身,三位掌门可万全保证不让他逃掉?”
这个嘛,三位掌门相视一眼,北玄道:“对方若拼死突围,不一定的可能也许会发生。上将军让我等万全保证,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等自然是尽力而为,但许多事情总会存在意外。”
大军交战,随扈拼命助主帅脱险的事情很正常,也必然会发生,这让他们如何能做出万无一失的保证?毕竟对面是原卫国三大派的底子,也不是吃素的。真要做了这个保证,回头出现了意外的话,大家脸上都难看。
呼延无恨颔首,挥手指向帐外,指向远处可见的那座高高土山,“我军工事已完备,只需一蹴而就便可。三位掌门可知我为何早不联系顾远达,偏偏在这个时候联系?”
昊真立问:“上将军此举莫非有何深意?”
呼延无恨:“自然是不能让他跑了,为了万无一失,也是为了我军能以最小损失夺回京城。而叛军自知没了活路,此战必会将叛军给逼得狗急跳墙,会令叛军殊死反抗,事已至此再给我军造成重大伤亡没必要,也是要防范叛军纵火烧城。”
“此獠万死难辞其咎,我岂会答应他投降?陛下大可放心,我必不饶他,也不可能让他跑了!此贼不杀,天理难容,亦不足以震慑诸侯!”
回头朝昊真拱手,“但还需校事台命城中一口舌伶俐之辈全力配合才可!”
……
顾远达很意外,看着眼前的密使,脸上包括内心里皆惊疑不定。
呼延无恨居然愿意放他一马,居然愿意对他纳降,这实在是令他出乎意料,这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
第一四四五章 哀城
连连疑问下,密使只问一句,“事已至此,城外大军工事完备,上将军一声令下,大军随时可攻入城中,上将军可有必要与将军虚情假意在此虚耗?”
这也是顾远达不解的地方,难道是想减少战损,先把自己给骗降,落入对方手中后再行惩处?
真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把自己当傻子?自己岂能上这种当!
密使坦诚,呼延无恨的确是想减少战损,齐国到了如今地步,试问呼延无恨的为人,又岂是因私废公之人,若对齐国有利,呼延无恨不会计较两个儿子的死。
若是对齐国有利,齐皇昊真也会不计前嫌,之前昊真已经赦免了多少人?
一旦攻城,叛军必然狗急跳墙,殊死反抗。
现在齐国正是需要集中力量对外的时候,与其把力量损耗在这里,不如接受叛军投降,一致对外。
当然,之前的事情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事后顾远达必须交出兵权。真要投降了,不交也不行。
投降后,齐军会将叛军给解散到各部去充用。至于顾远达自己,则要贬为闲职,不会再给兵权,但可保证性命和基本生活无忧。
至于灵虚府那三派的人,齐国三大派是不信任的,事情闹成这样,也必须要拿一些人做出交代,所以该怎么处置是齐军的事,不劳顾远达操心。
总之,顾远达若答应,就这么办,不答应,齐军则立刻发动进攻,届时没什么好客气的,必将他碎尸万段!
不管密使理由说的多好,顾远达虽将信将疑,虽大难临头也抱有期待,但不可能轻信。
得不到绝对安全的保证,他怎么可能相信。
这个好办,密使让他书信一封,将想要的保证要求提出来,等待齐军那边的回复。
齐军能不能答应,顾远达不知道,但只要能躲过一劫,还能保全下面弟兄,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
当即书写下密信,提出了要求,交予密使,安排人秘密送走。
然密使刚出这边不久,常临仙、藏丰和骆言真便出现了,将乔装打扮成叛军的密使给拦了个正着。
三位掌门得到密报,说顾远达正在与齐军秘密谈判,准备出卖三派保全自己,获悉密使来了,正在这等着。
将密使抓获,搜出了顾远达的书信。
顾远达在信中索要齐皇昊真的赦免旨意,同时索要呼延无恨的令箭以及军令状,并要齐国三大派发誓作保的文书,拿到了这些东西他才敢答应投降。
见到顾远达果然在背着三派与齐军密谈,三派掌门大怒,当即直奔顾远达所在中军大殿。
被擒获的密使,对着角落里的某位军士微微点头。
那军士见到三派掌门的去向,当即迅速转身而去。
此时有人放出风声,说三派欲对顾远达不利,顾远达吓了一跳,不管真假,防范肯定是首位的,第一时间召集部从及一些晋国随军修士护驾。
三派掌门被大批人拦在了殿外,难以直接见到顾远达,越发惊疑,这分明是对他们早有防范。
三派弟子见状,自然是快速云集而来,越发令顾远达感到危险,双方发生了对峙,争吵中一时难明真相。
咻!一直响箭在城中冲天而起,城中其他地方之后又接连“咻咻”冒出两支响箭。
很快,城中守军警钟长鸣,敌袭!
筹备已久的齐军终于发动了进攻……
情理之中的事情,叛军果然守不住了,加之内乱,人马指挥调动失调,齐军一举攻破城防,如一股洪流般冲杀进了城中。
顾远达未能逃掉,也没办法逃,灵虚府三派的人这回毫不犹豫地扔下他跑了,三派自顾着自己拼命杀向城外。
连这边的主力修士都跑了,晋国不多的修士自知带着顾远达也无法从连绵敌军中逃掉,也知顾远达成了晋国弃子,势不可挽之下,他们也尽力了,也扔下顾远达跑了。
没有了修士助力,叛军根本没有阻挡之力,一面倒的溃败。
在亲卫的保护下,顾远达亦被逼入绝境,本欲拔剑自刎,因知落在齐军手中下场将会生不如死,不如一死了之。
然呼延无恨亲随查虎亲自杀来,就是为了亲手将顾远达给拿下的。
查虎孤身闯入,一举打落其手中剑,当场将其给擒获了,岂容顾远达死得光明磊落!
城中激战还在继续,还有叛军在顽抗……
而顾远达却已经被押到了城外的中军帐外,昊真和呼延无恨等人慢步走出,皆冷冷盯着。
狼狈不堪的顾远达被摁跪在地,看着上站的呼延无恨等人,不是要纳降吗?
不用问,也不需要再问了,事已至此,明白了,中计了,中了离间计。
什么纳降,见鬼的纳降,呼延无恨压根就没想纳降,花样百出,其实要的只是他一封回信而已。
没想到,他真没想到,一封信便断了他的后路,一封信便断了他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
那高筑的土山迟迟不发挥作用,麻痹了他,与密使一见还真以为又得一线生机,自己竟愚蠢到抱着指望回了信。
结果一封回信却成了催命符,竟令随军修士扔下他跑了,也令自己麾下人马丧失了顽抗的能力。
蓄势待发之后的精准利用,真正是用的好,用的妙,可谓一石几鸟。
“上将军不愧是上将军,真是好手段,末将输的心服口服,哈哈,哈哈……”满脸凄凉的顾远达仰天狂笑不止,笑出了眼泪,笑声中的悲哀之情难以掩饰。
呼延无恨也懒得多问他什么,沉声道:“拖下去凌迟示众,限期一月,以儆效尤!”
这是要每天割肉,不让顾远达死得痛快,要让他苟活一个月示众,要让所有人看到这叛将的下场。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军士冲来,先一根绳子第一时间勒了顾远达的嘴巴,避免他咬舌。
之后迅速将其拖远了,扒了衣服,一张细网绑了,当即行刑,小片刀在网格里片肉下来。
三大派掌门或冷哼或冷笑,宇文烟捋须道:“断其生路,一举成擒,上将军果然妙计。”
……
一处深山老林,一群‘惊弓之鸟’闪入聚集,常临仙等三派人员已从围攻大军中杀出重围。
见再无追兵,皆松了口气。
藏丰施法一抖,后背插着的三支羽箭倒射而出落地,三个窟窿眼里血流,立刻有弟子上前帮忙,逃逸至此终于能安心处理伤患处。
三位掌门面对三派弟子,目光稍作清点,发现活着突围的三派弟子在眼前的已不足五百人。
没有叛军的掩护干扰,仅靠他们这些修士在数百万大军中硬冲突围,还要面临此起彼伏的敌军修士截杀,损失惨重是可以预见的。
虽也杀了不少人,可换来的却是眼前的人员凋零。
三派加一起只剩下了区区数百人,还不如一个小门派的人多,也许剩下的都是精干人员,可又能怎样?三派数代人的家业,至此毁在了他们的手里,无颜面对历代先师。
众人互相看看,一个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神色黯然。
都知道,原卫国三大派完了,想再崛起,需要长期的经营。
“何去何从?”骆言真叹息着问了声。
“西三国已无我等立足之地,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常临仙惨然摇头。
一群人就此往山林深处遁去,没有去晋国那边,事到如今不指望那三州的地盘了,要来了屁股也坐不热,就得被别人给抢走。这边战事没结束,也不到分地盘的时候,现在撞上去的下场,肯定又要被晋军驱使到战场上卖命。
这点人已经是三派最后的火种,不能再损失下去了,就此远走高飞,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没了过多累赘和羁绊,也就不需要太多考量,而大家都心灰意冷了,没了争强好胜的念头,哪都去的,哪都能苟且下去。
至此,原卫国三大派彻底没落,黯然退场,远离了修行界的权力中心。
直到之后获悉顾远达被齐军活捉凌迟,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齐京叛军死的死,降的降,没了修士助力,逼到绝境的叛军大部分都降了。
城门掘开,齐皇昊真率军进城,曾经的繁华都城,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地上随处可见血迹。
当初叛军攻城,百官大多未能撤离,刚烈的都被叛军给杀了,不刚烈的也大多都被关了起来,顾远达要他们有何用?又不打算经营这京城,还得防范他们通敌,自然是关押起来。
面临绝境的叛军有点恣意妄为,顾远达也不好怎么处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弟兄们能快活一时是一时。
于是城中百姓遭了殃,近三十万叛军,都是精壮男子,要寻的快活可想而知。
不管曾经是位高权重的门第也好,豪门大户也罢,都与寻常百姓家一样,都被踹开了大门。
什么贤良淑女,什么大家闺秀,各家的女眷基本上都被糟蹋了个遍,百官家眷也不能幸免。
荣华富贵经受不起乱军的摧残,百花瑟瑟,不堪受辱自尽的有之,苟且偷生的有之,血腥风云令一切都如梦一场。
一路听尽哭哭啼啼的昊真,把关押的百官给放了出来,赦免了,却没几个还能高兴的,一个个大多木讷着。
哀城!昊真夺回的是一座饱受蹂躏的哀城。
第一四四六章 乃天下第一美人
呼延无恨忙着处理叛军,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无特别理由的全部处死了。
叛军士卒也在一个个惨叫,烧红的烙铁烫在脸上不叫才怪,一个醒目的“叛”字。
要不是缺少劳力,呼延无恨压根不会饶过这些在京城肆意妄为的叛军。
封堵城门的疏通,京城的整理收拾,还有城外堆积的土山回填,种种事务都需要大量的劳力。
百姓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摧残了,不好再当劳役征用。
王师归来,收拾残局,伤痛受过了也就受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齐京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
齐军得来了一场胜利,秦军却又陷入了悲愤之中。
秦国完了,燕、韩联手攻入,一路势如破竹,无有用抵抗之力,燕韩人马近乎跑马圈地。
秦国被占领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
武历五三六年,秦国沦丧,被燕、韩两国全面分割占据。
秦国皇帝夏令沛和皇太后庄虹亦逃亡齐国避难。
至此,天下七国,卫国和秦国先后灭亡,只剩五国。
燕、韩兵锋抵达西屏关下,未攻取。守将尹除亦未出兵,警惕坚守,加强防御。
此时的晋国无力双线作战,在未平定齐国前也不可能出兵,否则会给齐国和秦军反扑之机。
燕、韩两国也无心攻取西屏关要塞,刚占领的秦国地盘并未稳固,需要经营。
至此,三国围绕西屏关对峙,互相防范。
秦国百姓对秦国政权归属感尚浅,更怀念赵国,对秦国被占领几乎无感,倒是渴望稳定。
燕、韩两国开始调集资源对占领地进行经营,都想赶在晋国吞并齐国前获得一个稳定且强有力的后方。
两国都知道,一旦晋国吞并了齐国,占据西屏关的晋国进可攻、退可守,又手握战马产地和粮仓,迟早要与燕、韩开战,不得不做充足准备。
宋国则显得有些焦虑,眼睁睁看着晋国吞并了卫国又要吞并齐国,而燕、韩又联手瓜分了秦国,唯独宋国无所获,且被压制在一隅,对将来不免忧心。可面对燕、韩联手,又不敢以一敌二。
尤其是两国已吞并秦国,现在反倒有些担心两国为了扫除后患,会不会联手攻宋?
其实吴公岭还算果决之人,燕、韩攻秦之际,他有出兵干扰的打算。
打的赢吗?丞相紫平休发此问。又言当初一战,宋国精锐消耗过大,至今训练有素的作战力量还未完全恢复。想当初巅峰时期尚不是燕军的对手,此时面对两国联手如何能敌?又言及国内目前的种种弊端。
有牛有道在背后作怪,紫平休发力干扰下,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