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敌军已经攻上来了,高品关注着战场局势,沉声道:“再等等。”
待等到一道坡和二道坡之间的敌军开始整顿秩序,高品忽喝道:“大胡子!”
一个满脸胡子的将领出来,拱手道:“末将在!”
高品:“率你本部一万人马断后,只要你能活下来,就是一州统将!”
左右将领立刻看向了大胡子,皆面色凝重,大帅说出这样的话来,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是要让大胡子拼死了。
“末将遵命!”大胡子毫不犹豫的拱手领命,然最终还是提了一个要求,“大帅,末将若回不去了,末将家里的一儿一女请大帅帮忙照顾。”
高品咬牙道:“你若是回不来,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你女儿就是我女儿,我收他们做义子、义女,有我高品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
当着诸将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大胡子知道,大帅必不会食言,用力拱了拱手,“末将去了。”低头一下,转身而去。
诸将一起面对离去的大胡子拱手,已有人热泪盈眶。
一旁的器云宗长老“唉”轻叹一声。
再看前方,高品大声道:“传我军令,余者弃守二道坡,撤!”
一声令下,二道坡防御人马迅速后撤,只剩下了大胡子率领麾下人马冲上去死战拦截如潮水般冲上来的敌军。
空中飞禽上跳下一人在一道坡上,对呼延无恨拱手禀报道:“大帅,二道坡守军只剩万余人断后,余者皆已向三道坡方向撤去!”
呼延无恨立刻喝道:“呼延保!”
“末将在!”呼延保再次出来。
呼延无恨:“记住,冲过二道坡,一鼓作气插入敌军撤退人马中,务必将撤退敌军拖延住!”
呼延保:“末将遵命!”
呼延无恨沉声道:“骁骑军,出击!”
一道坡上立刻有传令兵挥舞手中的两支信号旗,前方人马中立刻传来一阵阵号令声,人马纷纷向两旁排挤而去,在中间让出了通道。
就连坡上的呼延无恨等人亦让开向两边。
独剩呼延保在空档处手勒缰绳,战马立起前肢“唏律律”嘶鸣,呼延保挥枪指向二道坡方向,怒喊:“骁骑军,出击!”
自己率先跃马冲下坡去,一群修士迅速驰骋追随护卫,一杆猎猎飘扬的骁骑军军旗紧跟。
大量骑兵蔓延到坡上,又如潮水般倾泻而下,紧追军旗方向冲去。
面对这浩浩荡荡之势,卫国三大派掌门松了口气,齐军终于出手了,而且是派出了最精锐的骁骑军出击。
卫国这边的人有点兴奋,期待一举攻克三道坡!
撤退晋军中,一修士空降下来,对高品禀报道:“大帅,呼延保亲率大量骁骑军杀来了。”
高品沉声道:“知道了,再探!”
“是!”修士闪身掠向了空中。
隆隆战马裹挟着阵风冲过两坡之间,冲上了乱军厮杀的二道坡。
唰!一道坡上的呼延无恨拔出腰间宝剑,指向前方:“大军跟上,全面进攻!”
进攻的“呜呜”号角声吹响,齐军顿时全面冲击。
杀到二道坡上的呼延保再次挥枪指向前方,一声高喊,“风!”
“风!风!风……”冲上来的骑兵一起发出有节奏的口号。
晋军断后的人马太少了,轻易就被撕开了口子,瞬间就被人高马大的骑兵给淹没了。
率队当先的呼延保冲下二道坡,无数骑兵高喊着“风”鼓舞着士气如潮水般冲下。
听到“风”的呼声随着隆隆蹄声咆哮而来,后撤的晋军一听便知是骁骑军来了,一时不知有多少人胆寒!
后撤人马中的高品忽然勒住坐骑,拨转了方向,面对二道坡方向,青筋暴起着发出嘶吼:“大军列阵,迎敌!”
号角声起,撤退晋军全部停下,迅速调转方向,集结布阵!
阵起,高品挥手前推,晋军开始回迎推进。
率众冲在前方的呼延保面露冷笑,晋军仓促间竟想以步卒来抵挡他的骑兵冲势,简直是开玩笑。
然冷笑刚起,身体突然间失去了平衡,马匹突然发出悲烈嘶鸣顷翻,将他给摔了出去。
护卫的修士正想抢护,却发现自己也在仓促不急之下失去了平衡,被惯性冲势给甩了出去。
又岂止是他们,冲来的骁骑军突大量顷翻,一片片如同滚萝卜一般,一时间,战马嘶鸣声连绵,痛苦的嘶鸣声。
地上有坑,许多不大的坑,刚好能陷入马蹄,都是晋军撤退时,修士混在其中快速钻出来的。
之所以要紧安排在撤退时再布置,是担心失密,军中人多眼杂,有敌方安插的探子不足为怪。
就连要动手的修士在之前也不知任何风声,在临战的口子上高品才布置了下去。
这是一场奇袭,高品戎马征战一生,当知奇袭就得奇在保密上,一旦走漏风声,就失去了奇袭的效果。
这地上的洞眼,借着趟过的杂草遮掩,临时冲来的齐军根本发现不了。
而临时布局,就算有探子发现,也来不及传递消息。
奔驰中的马蹄一脚踩入,立刻就是折断脚骨顷翻。
这种陷阱在其他地方没什么大作用,可高品充分利用了地形地利。
而高品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设置陷阱的地点也是极为讲究的,是他对战场态势可能出现的变化而进行了精密计算的,足以致命!
设置点,给予了骁骑军大规模出现蔓延下坡的空间。
前方战马倾倒一片,后面的跟着冲来撞翻,坡上疯狂冲下的大量战马又在下坡之势上,根本无法收住冲势。
唰!战阵中的高品拔剑在手,指向前方,嘶声怒吼道:“晋国儿郎们,击败骁骑军一雪前耻就在今朝,杀!”
眼见骁骑军倒乱成一片,晋军士气大振,顿时“杀”声震天,开始疯狂反扑。
箭矢如雨般覆盖向二道坡方向。
高品回头,“传令三道坡守军,十五万人马一个不留,弃守三道坡,兵分两路向两翼疾扑,不惜代价赶往中路扼敌退势!”
一将吃惊道:“啊!一个不留,弃守三道坡?大帅……”
高品怒喝:“贻误战机者斩!”
“是!”那将当即领命执行。
三道坡守军接到军令迅速向两翼山脉攀登,有人失足跌落山下亦不管,执行“不惜代价赶往”的军令。
骁骑军随队修士抵挡在前,与大量冲来的晋国修士厮杀在一块。
高品大声呐喊,“取呼延保首级者,重赏!”
二道坡上顿时乱了套,大量骑兵前面冲不过去,坡上又有自己人阻拦,而坡上和坡后的骑兵面临己方潮水般涌上来的步卒亦回不去。面对“全面进攻”的军令,可谓越堵越厉害,乱了,彻底乱套了。
后方指挥作战的呼延无恨见前方进兵态势迟滞,大惊,喝道:“怎么回事?”
空中飞禽上跳下一人,急报:“大帅,敌军在三道坡后设下陷阱,骁骑军前锋大量顷翻,晋军开始反扑,呼延少将军陷入了围攻,处境危险!”
此话一出,呼延无恨身边的查虎突然双袖一甩,瞬间脱离了马背,如大鹏鸟一般飞跃而去,急赶往交战前沿。
忽又有人从天而降,急报:“大帅,三道坡守军紧急奔赴两翼。”
呼延无恨双拳一握,忽大声道:“撤!全军立撤!”
乱了套的人马哪有那么容易撤离。
二道坡上被堵的骑兵在箭雨下,几乎是面临着一场屠杀,战马在自己窝里乱冲乱撞。
奄奄一息的呼延保浑身是血,身上插着七八支箭矢。
事发太仓促了,战马顷翻,仓促不及之下,一波箭雨就来了,护卫修士没来得及护卫摔出去的呼延保。
此时一名修士抱着呼延保,另有数名修士拼命还击抵抗,欲护卫重伤的呼延保脱险。
然高品针对呼延保下了军令,要取呼延保首级,一群修士为夺此功奋力围攻,令呼延保及护卫人员难以脱身。
高品之所以盯着呼延保不放,是因为只要拿下呼延保,必然能重挫齐国军心士气,连齐国军神般的人物呼延无恨的儿子都战死了,对齐国人心的影响可想而知,有利于之后的全面作战!
第一二七零章 收复
眼看护着呼延保的数名修士在乱军中难以脱身,忽一人从天而降,如一石溅浪,掀退围攻修士。
来者正是呼延家的管家,也是呼延无恨身边的亲随护卫,一把将呼延保抢到了手,反手又是一掌轰出,将嗷嗷叫冲来的一群晋国军士给轰飞了。
但也仅如一颗石头砸入河流中溅起的浪花一般,四周晋国人马无视他,依旧疯狂冲杀向齐国人马。
随行在高品身边的器云宗长老目光一闪,突一个闪身射出,人到空中扑下,虚空中抓出一只巨大罡锤,狂砸而下。
抱了呼延保腾空而起的查虎忽听上空有风雷声,猛抬头,见突袭,巨锤雷霆般砸来,眼看要砸中自己脑袋,仓促松出一臂,抬起一肘斜上硬抗。
咣!罡锤和手肘凌空撞击,发出巨响。
罡锤震开了,查虎亦震的落向地面,落地挥臂扫飞了乱枪刺来的士兵。
器云宗长老空中旋身,蓄势再下,再次挥锤下击。
查虎看向空中,眼中闪过冷意,然回头一看奄奄一息的呼延保,当即不再迟疑,轰开阻拦的人马,横冲了出去,于一群纠缠的修士中杀出,抱了呼延保从乱军之上飞跃,快速脱身了。
器云宗长老稍作追赶,然回头一看高品,怕主帅有失,亦闪身回去了,落回了高品身边,道:“惭愧,还是让呼延保脱身了,不过呼延保箭中要害,怕是不能活了。”
高品略点头,很快将这事抛之脑后,专注战场指挥。
什么叫兵败如山倒,撤退军令一传来,在这区域人踩人亦无法避免,关键人太多了。
两翼晋军赶到后,就在三道坡两侧的山顶,成群弓箭手挽弓,箭雨高角度射向苍穹。
射击方向没有朝下,因三道坡幅度还是较宽的,两山哪怕对射,强弓射击距离也无法交错到一块,向下射距离更加难以长远。
山上路难行,时间上也来不及抢到两翼前面去,高品下令扼制中段位置便可。
刹那间,瓢泼箭雨飞向空中,又纷纷洒洒落向战场。
三道坡中段位置的齐军撤退人马又乱做一团,后方又有晋军冲杀而来,争先恐后撤退之齐军彻底没了秩序。
呼延无恨紧急在一道坡设置了一条防线,避免了前方仓惶逃回的人马冲击后方人马,阻止了大军全面混乱失序。
待后方人马撤离开了,才开网放了前面的人马回来,防线人马断后掩护。
脱离回撤的呼延无恨紧急调整乱军秩序,防止晋军对崩溃的齐、卫联军冲杀。
一道坡断后人马随后也缓缓后撤,放弃了对一道坡的坚守,没办法,晋军占据了地利,待两翼晋军赶到一道坡时,从两翼夹击配合正面攻击,一道坡根本守不住。
齐卫联军撤退到平原地带后,已经重新列阵备战,但士气低迷。
一条人影抱着呼延保回来了,正是查虎,缓缓将呼延保平放在了地上。
呼延无恨翻身下马,见到仍有抽搐的儿子,看向查虎。
查虎面色凝重,微微摇头,“我尽力了。”
他刚已经带着人脱离了战场,进行了紧急救治,但呼延保被几箭射中了要害,现在没断气已属勉强。
呼延无恨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蓬头垢面修士出现了,含泪摇头道:“是我保护少将军不利,可当时事发太过突然,坐骑突然顷翻,还没搞清怎么回事,箭雨已覆盖而来,没来得及……”
呼延无恨猛一抬手,制止了他再说下去,单膝跪在了儿子面前,嘴唇紧绷着。
“父……亲……”呼延保口角涌出血水,不知想说什么,眼中绽放出异样光彩,一只手抖动着慢慢抬起。
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他已经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呼延无恨伸手去握儿子的手,然在两手相碰的瞬间,那只抬起的手无力砸落在地,呼延保脑袋一歪,没了动静,目光彻底黯然了,口角的血水还在慢慢涌出。
几支箭仍插在他身上,命中了要害,查虎也不敢轻易乱拔。
呼延无恨伸出的手僵着,慢慢抬头仰望苍天,缓缓闭上了双眼,久久不语。
周边的人都沉默了,连愤怒而来的卫国等人亦无语了,本想质问一番,然人家连儿子都战死了,还能说齐军是在逼卫军送死之类的话么?
呼延无恨忽站了起来,深呼出一口气道:“收尸!”
没什么特殊对待的话,也没流露出任何伤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无表情的看向三道坡方向,那里,尸横遍地的三道坡已经重新被晋军给占了。
两边有亲卫过来,将呼延保的尸体给默默抬走了。
山脉方向,陆续还有这边的修士赶回来。
唐仪很焦虑,目光四处张望,上清宗的弟子只回来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回来,忽目光一亮。
唐素素回来了,领着十几名弟子飞掠而回,会面后,个个狼狈不堪。
当时局势太乱,他们是从三道坡两翼冲出去的,绕了一圈才回来。
唐素素已是披头散发,后背还插着三支箭,血迹染红了后背。
之前急于逃命,怕不好控制伤势会失血过多,遂一时没拔箭。
“长老!”一群人围了过去,唐仪亲自动手,帮她把后背的箭小心拔了出来,方问:“没事吧?”
“死不了。”唐素素摇了摇头,之后指着地上的箭矢,愤慨道:“你们看,这是自己人射的,我光顾着跟前面的敌军修士交手,没想到后面的自己人也会一通乱射,没死在敌军手上,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上,一群混账!”
同样有些狼狈的长老罗元功苦笑道:“乱军之中是这样的,都杀红了眼,到处都是危险,自己人误伤了自己人很正常,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半边头发散乱的长老苏破问:“唐长老,你带去的人呢?”
唐素素左右看了看那十几名上清宗弟子,摇头,“就剩这些了。”
唐仪顿时揪心,仅一战,上清宗便损失近半!
没办法,整个卫军都被逼得上前拼命了,连卫国三大派都上了,上清宗又岂能幸免……
晋军已经收复二道坡,并重新攻占一道坡。
一道坡上,高品端坐马背,眺望远处敌军重新集结的阵容。
边上来了一骑,一将献出一面破烂旗帜,正是骁骑军军旗。
高品拿在手上看了看,忽仰天“哈哈”大笑不止,笑的好不痛快。
左右将领不少人也笑了,器云宗长老手捋长须,亦面带微笑。
笑足了瘾后,高品将旗帜扔了回去,“收好了,派人送给陛下,这是我大军献给陛下的礼物!立刻抓紧时间打扫战场,防止敌军再次进攻!”
“是!”诸将领命。
正这时,一群人抬了具尸体过来,一将哽咽道:“大帅!”
高品回头望,是具面目全非浑身是血的尸体,身体上还插着晋国标志性的箭矢,身上还有好几道刀枪伤,也不知是晋军反攻时被自己人射死的,还是被敌军给杀死的,脸已被马蹄践踏的不成样了,但那大胡子很好认。
高品面颊狠狠抽搐了一下,翻身下马,脚步沉重挪动,面对尸体,嘴唇紧绷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让大胡子率军在二道坡断后时,就知道是九死一生。
可是没办法,必须要有人暂时挡一下敌军,为了计划的成功,不能让敌军士卒跟着冲下来发现地面有问题,一旦败露,骁骑军就不会落入那决定胜负的关键性陷阱中。
大胡子及其所部万余人,是他派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