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人退下了,贾无群回头看了眼外面,只见那退出修士只是站远了避听而已,人还站在花坛上,紧盯堂内动静。
兰贵妃再次伸手相请,“贾先生,有何肺腑之言令公主释怀,还请直言。”
贾无群手指写在元从身后:若有人靠近窥听,当及时示警!
元从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贾无群目光在母女二人脸上扫了扫,若只有太叔欢儿一人,他有一套说辞,如今母女二人皆在,他自是另有说法,若无这点临机应变的能力,他也没这胆子、也不敢轻易蹚入这滩浑水中。
心思稍转,贾无群这才借元从之口给出了第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兰贵妃哦了声,不解道:“先生意指何人?”
贾无群:“听闻,导致公主受辱者,乃陛下身边幸臣邵平波,不知可对?”
这话,兰贵妃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谈及此事,太叔欢儿显然有些受刺激,双手十指纠结在了一起。
贾无群不管她感受如何,“世人谣传公主清白毁于陈长功,此乃谣传,绝无此事,娘娘和公主当自辩,岂能容人随意诽谤!”
兰贵妃面露悲苦,“先生所言,本宫岂能不知,然谣言已传开,让本宫如何去辩?”
贾无群:“解铃还须系铃人,邵平波可平世人谣言,邵平波可证公主清白!”
兰贵妃精神略振,“先生此话何解?”
贾无群:“献策令公主受辱者乃邵平波,是非黑白邵平波最是清楚,倘若邵平波站出来说公主只是权宜,栖居西屏关时并未委身于陈长功,公主仍玉璧无暇……世人也许不信,可若是邵平波娶公主为妻,谣言岂非不攻自破!”
第一二二六章 先生真乃高人也!
呀!兰贵妃攸地站起来,闻得一席话,如遭当头棒喝,瞬间醒悟,高兴的差点喊出声来,有些失态。
双手十指更是交握在了胸前,强忍不失态,心中却是狂呼,脚下连连在座位前来回走动:是啊,这么好的办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还整天愁眉苦脸的,怎么就不知道想办法去解决,怎么就不知找明白人解惑,整日里凄凄哀哀的岂能解决问题?
一旁的太叔欢儿却是听的有些懵了,嫁……嫁给邵平波?
“娘娘!”堂外紧盯屋内动静的修士见到异常,却是紧急闪入,以为有事,当场把贾无群和元从给围了。
元从迅速警惕四周,贾无群却等闲视之,任凭风浪起,始终云淡风轻,盯着兰贵妃的反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警惕周边一切的元从感觉到了,目光回顾了一下,发现敢去缥缈阁嚼舌头的人,的确是有些胆量的。
这些人一闯进来,外面的郭文尚等人也慌了,担心有事,慌乱着连奔进来,放眼一看,又未见任何异常,不知这群随扈法师为何如此紧张?
门外,跑来的麦德满也紧张,踮起脚尖朝内查看,不知出了何事。
他只知道一些布置,并不知道贾无群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贾无群真要在这里出了事的话,他是没办法对丞相大人交代的,丞相一怒之下轻易就能让他家毁人亡,更别说什么前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一群人陡然哗啦啦闯入,也令兰贵妃回过了神来,回头一看围住贾无群的情形,顿时怒了,“你们干什么?”
一修士道:“娘娘,您没事吧?”
兰贵妃立刻醒悟,是自己的失态惹来了这场反应,当即挥袖道:“荒唐!贾先生是贵客,能有什么事?退下,都给本宫退下!”一群人堵在这里,这种事情让贾无群怎么说,也难怪贾无群之前不肯说。
她还急着等贾无群解惑呢,生怕一群人把贾无群给惹恼了,一旦惹得人家拂袖而去,自己哪找这么明白的人解惑去,这个贾先生正是自己见过的前所未有的明白人啊,心急了,可谓连连挥袖驱赶。
结果见一群人愣怔,遂再次驱赶,怒气更盛,“别惊扰了贵客,贾先生正在开导公主,还不速速退下!”
见无事,一群修士相视一眼后,发现自己可能是小题大做了,遂慢慢退下了。
见状,郭文尚和老太监等人面面相觑后也慢慢退下了。
对一群修士,兰贵妃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对这群人就没那么客气了,怒道:“给本宫滚远一点!”
已经明白了贾无群之前为何不能对其他人言的道理,这事也的确不能让外人知晓,已是主动配合了。
太监们宫女们惶恐,慌忙退开了。
门口的麦德满瞅了瞅,见确实没事,的确是虚惊一场,也就慢慢退开了,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没外人,兰贵妃一脸抱歉道:“下面人不懂事,先生勿怪。”
贾无群该见怪的时候会见怪,此时肯定不会见怪的,真要见怪离去了,岂不是白忙了,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先生果真是风范大度之人。”兰贵妃拍了句马屁,赞赏中也颇有几分真心,亲眼见到了这哑巴的处变不惊是何等的淡定,这风范确实不凡,正因如此,反而令她内心更笃定一筹,这的确是有本事的人。
不过经此一遭,她也冷静了不少,发现之前似乎高兴的有些太早了些,拍马屁一番先稳住对方后,再次虚心请教,“先生办法固然是好,可这事邵平波能答应吗?”
贾无群略眯眼不动嘴,只见指划在元从背后肆意飞扬:“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馊主意出自他,将公主害成这般,他难辞其咎!不为公主解忧,不为陛下解忧,肆意羞辱皇族,肆意亵渎皇威,他意欲何为?又岂是忠臣所为?公主是清白的,也必须是清白的,这一点绝不可否认。此事,只要陛下答应,就由不得他不答应!”
“再者,邵平波也难免俗。他献计陛下,不择手段,所为何来?难道不为前程?娶公主,能证公主清白,又解君忧,陛下器重,前途无量。只要陛下有意,他断难拒绝,若他愿舍弃在晋国获得的一切,那当另论。娘娘觉得他能舍得?”
“而此事于娘娘和公主,也有莫大好处!还了公主清白不说,为君分忧得了陛下器重,邵平波来日权势也可为娘娘倚仗!女婿乃国之重臣,何人敢怠慢娘娘?”
兰贵妃目光急闪,最后一句话倒是真正打动了她,身在宫闱,最是怕那失势后任由其他贱人践踏的情形出现,宫中失势的女人有多惨,身在其中比谁都清楚,女人对付起女人来,其尖酸歹毒是无法形容的,能让你猪狗不如,贵人的一条狗都能让你跪着舔!
可她又不傻,再心动也还是要面对实际困难的,担忧道:“先生所言甚是,若陛下愿如此,邵平波自然不敢不从。但也如您所言,邵平波乃陛下身边幸臣,得陛下重望,陛下岂能随意如此委屈他?陛下在意国事,不会因家事而坏国本,只怕本宫一妇道人家无法说动陛下同意此事,让陛下答应此事何其艰难,恐还会惹来震怒,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此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女儿已非清白之躯,否则下嫁公主是美事,何来委屈邵平波一说?
其实清白不清白,她岂能不知道,不说别的,女儿回来后以泪洗面就足以说明一切。
太叔欢儿闻听此言,银牙咬唇,眼眶红了,原来在母亲的眼里也是觉得自己清白受损下贱了。
贾无群空闲着的一只手指向太叔欢儿,“要说服陛下,乃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陛下答不答应,全在公主一人,公主愿意则陛下愿意,若公主不愿意,则神仙亦无计可施!敢问公主一句,可愿意?”
“欢儿?”兰贵妃看了女儿一眼,此时也顾不得女儿心情如何,忙代替答话道:“自然是愿意!古往今来,婚嫁之事皆由父母做主,本宫这个做娘的替她做主了!至于如何个愿意法,本宫尚不明白,愿听先生高见!”
“想要陛下答应,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此事,时机、地点、人物,火候和场合一样都差不得……”元从呆板着将背后飞速写下的内容口述出来。
神形淡定的贾无群身形几乎不动,唯独一只手在人背后挥洒自如,配合久了,两人一写一说倒也默契。
听得计策办法妙飘飘而出,兰贵人双手十指交握在一起,不时连连点头,两只眼睛绽放出异样神采,满脸的兴奋不已,今日方知何为神来妙计。
太叔欢儿也有些听呆了,真要这样的话,自己若真是嫁给了那人……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嫁给那人,可是到了今天,听了贾无群的方法后,她发现的确有了这可能。
不知为何,她忽然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复快感。
而报复感之余,她思绪恍惚,脑海中画面回到了农舍中与那人相见的一幕,自己打翻了饭食,那人蹲下一点点捡起,又慢慢塞入他自己口中的一幕……
元从嘴上说着,说到后面,脸颊已略有抽搐,心中暗暗嘀咕,牛有道从哪挖出个手段这么阴损的人?
之前跟着经历了一连串的布置,还无太大感觉,待到此时图穷匕见了,方知这没舌头的家伙有多坑人!
贾无群指划停下,元从亦话毕。
兰贵人惊喜的已是上前两步,惊叹道:“先生果然妙计!可……”回头看了看自己女儿,“欢儿嫁了他,他若是心存怨恨,刻意怠慢虐待欢儿,那该如何是好?”
贾无群:“公主姿色貌美,若清白,一段良缘,他何来虐待?就算有瑕疵,又是何人造孽?他不来担,何人来担?娘娘,他敢虐待她人,却不敢虐待公主,这晋国的君主是陛下,只要陛下还在一天,只要太叔家族仍掌握晋国大权,太叔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他邵平波来欺凌!若太叔家大权不在,计较这个还有必要吗?”
“他不择手段,乃为前程,前程系于太叔家,他不过陛下跟前一臣子,荣华富贵皆在陛下手中。还是那话,敢问娘娘,邵平波可愿舍去如今所得之一切?他若能舍,若有那骨气,又怎会行那龌龊手段!”
“娘娘,就算公主嫁予之后略有委屈,难道还大得过现在的委屈不成?是受小小委屈,还是负这终身奇耻大辱,娘娘自行决断,贾某言尽于此!”
言毕微笑,他倒是希望邵平波能放弃在晋国的一切逃跑。
兰贵妃闻知后,真正是再无疑虑,欣喜感佩不已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方知‘隐相’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可恨本宫身边尽是碌碌之辈,若能早遇先生解惑,欢儿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地步,先生真乃高人也!”
贾无群表面谦逊微笑摆手,心里却在嘀咕,早遇?我贾无群早先吃饱了撑的才会介入你们后宫的家务事。
第一二二七章 小雨
元从再次代言:“贾某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兰贵妃忙道:“先生这就走了?唉……幸遇先生得了先生帮助,本宫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先生在这京中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不妨直言,能办到的,本宫一定尽力。”
贾无群摇了摇头,笑着拱了拱手,当场转身离去。
别说这女人帮不上他什么,就算能帮上,他暂时也不会跟她走太近,免得惹来嫌疑。
“欢儿,还不快谢过先生。”兰贵妃催促女儿一声,然太叔欢儿低了个头,压根没任何反应。
拿她没办法,兰贵妃只能快步到门口,目送。
见到贾无群两人出来了,麦德满立刻跟上了离去。
郭文尚则有些不知顾哪边好,最终还是先快步到了兰贵妃跟前,先尊礼辞别。
兰贵妃叮嘱其勿忘待客之道,郭文尚连连应下,敷衍过后赶紧走人,可谓快步追赶着追上了贾无群,凑近跟前,边走边问:“先生对娘娘说了些什么?”担心这位胡说什么。
贾无群伸手在元从背后随便写了几个字,元从道:“一些开导七公主的话而已!”
一行下山后不久,兰贵妃一行也要下山了,可经过火神庙主殿时,兰贵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拉了女儿,再次进入了正殿内,拉着女儿再次跪在了火神像前。
兰贵妃跪拜之神态,看向神像的目光,这次真正是透着无尽的虔诚。
今番,她算是领教了这火神庙的灵验,之前在宫中听到什么焚毁厄运之说时心中是不太信的,纯粹是不信也要来试试,以求心安。谁想一来竟碰上个宋国隐相,随口就给出了开解之法,此时这一拜真正是还愿和感谢的。
母女二人起身后,看到庙祝,兰贵妃微微一笑,对外面下人挥手道:“赏……”话出口又改口,“再加倍敬上香火钱!”
立刻有宫女上前,再次奉上金票。
庙祝双手接了金票,躬身谢过。
母女二人出了正殿,兰贵妃仰天舒出一口气来,脆声道:“回宫!”
她刚才跪拜时已暗暗对火神祈祷过,若真能如愿,定再来还愿!
一声令下,明防暗布在火神庙中的护卫人手迅速收拢撤离,护卫了宫中来的贵人下山。
而就在一行刚出火神庙没多久,一名太监又鬼鬼祟祟跑回了火神庙主殿内,直接找到了庙祝,二话不说,手一伸!
庙祝当即点头哈腰,袖子里摸出金票,将兰贵妃赏赐的香火钱算出一半,恭恭敬敬交到了太监手上,“公公慢走!”
识相的很,哪还有丝毫在兰贵妃面前的道貌岸然。
“呵呵,不送!”收了金票的太监大摇大摆而去。
什么火神庙,他才不信这鬼东西,据他所知,这庙祝能在这里坐地发财,每年不知要给官府里的人打点多少,也就能糊弄糊弄宫里那些贵人,还是金银到手最实在。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大人物的家眷来敬神,香火钱出手大方,而大人物手下的人又向神庙伸手捞,捞到的又要孝敬大人物,如此循环。
走到正殿门口目送的庙祝忽一脸憎恶的“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地上,不过摸摸袖子里的金票,又展笑颜,这一回前前后后的收获还是不小的……
下了南陵山回到城中,这一天游逛下来天色已晚,郭文尚本还要设宴款待。
然目的达到的贾无群已无了再奉陪的兴趣,借口一趟游玩身体已经乏了,要回去歇着,郭文尚只好作罢。
回到宋国使馆内,贾无群对麦德满有交代,“即刻让宫里的眼线关注宫中动静,尤其是那母女两个!”
“好!”麦德满拱手领命,即刻执行布置去了。
逛了一天,按理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可贾无群负手静默在屋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从一直守在边上,魏多在屋内打扫,抹布将桌椅擦的干干净净,不时会往外面偷看两眼。
屋檐下的贾无群忽转身了,伸出了手,元从察觉到后走了过去背对,感受着对方指划内容。
贾无群:一个普通人,身边也有不少法师帮忙调理身子,却时常会咳血,是何缘故?
元从想了想,回道:“也许身体并不康健,有什么修士也难以治愈之暗疾。”
贾无群:若身体康健又是何故?
元从:“许是太过劳心劳力,不宜受刺激!”
贾无群放下了手,若有所思。
元从扭头回看了眼,忽主动问道:“那人若是不娶呢?”
贾无群微微一笑,再抬手在他背后写下:根据我了解,晋国满朝上下对他并不友善,只要各种因素到位,将其卡死,他不娶的结果便只有一个,逃离晋国!擅自逃离,便失去了晋国的力量支持,没了晋国的庇护,这不正是南州那边希望看到的吗?而晋国也不会放过他!留下则必娶,不娶则逃离,他只有这两条路,随便他怎么选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