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芳仪脸上也有惊疑不定神色,亮了亮手中的纸,“公孙布那边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道爷,这位王爷是不是糊涂了,三大派的长老是他能轻举妄动吗?”
“糊涂了?”牛有道呵呵一声,看向山谷另一头,叹了声,“咱们这位王爷可不是糊涂人。据悉,当年他在京城刚出狱时,街头遭受百般羞辱,却能一直隐忍不发,出城后接应人马来了,他立刻果断挥刀杀了守城将领!”
回头看向管芳仪又笑道:“那是在京城,就在商建雄的眼皮子低下!南州事变,凤凌波夺权,同样是在天玉门的控制下,又是在天玉门的眼前,他又毫不犹豫射杀了凤凌波的儿子,他何曾怕过!杀施升很奇怪吗?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下,三大派根本不可能把他给怎么样,而且三大派第一个会怀疑是我在给他撑腰,找上门自有我来挡着!咱们这位王爷啊,审时度势,杀伐决断,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不该含糊的时候从不含糊,颇有王者风范呐!”
管芳仪蹙眉:“你是说……”
“唉!”牛有道又回头看向了远方,“商建伯生前能在身边聚集那么多能人为他效命,又岂能没点手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出身于那样的家庭,耳染目睹,又怎能不受点影响。”
……
晋国皇宫,邵平波一身银狐裘披步入殿内,发现太叔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上前行礼。
太叔雄示意免礼,挥手示意之下,陶略将一份奏报奉给了邵平波。
看了眼太叔雄脸上的神情,邵平波心中狐疑这奏报中的内容,打开观看的目中,瞳孔忽骤然一缩,嘴中字字呢喃了一句,“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太叔雄叹道:“是啊!不剿叛军,只剿诸侯,这南州战略还真是非同凡响,凭南州的执行能力,此战略必然奏效,看来燕国内乱平定不远,真不知那几家还能不能打的起来。”
邵平波合上奏报抬头,“陛下想撤回晋国修士?”
太叔雄颔首,“叫你来,正是说这事,孤王正有此意。”
这边的道理很简单,不能让燕国太快平灭叛乱,否则达不到韩宋出兵的目的,也就达不到让赵国介入的目的,最终影响的是晋国这边的目的。如今燕国剿灭叛乱的势头迅猛起来了,晋国修士焉能再帮忙出力。
邵平波却不赞同这么做,“陛下,依微臣看,人还不能撤回。”
太叔雄哦了声,“说说你的想法。”
邵平波:“现在把人撤回,容易暴露晋国的意图,会让几方惊觉罢手。人别撤,但可以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敷衍。”
太叔雄沉吟,“这样就能不被看破吗?”
邵平波:“可找借口,之前被燕国几路诸侯糊弄,害得晋国这边损失惨重,心有余悸而保守可说的过去。”
“嗯!”太叔雄颔首,“此计甚好!”
殊不知除此外,邵平波内心还另有打算,晋国修士已经取信了燕国那边,有一部分人手就在商朝宗身边,只要把人手留在那,一旦有了机会,可以伺机除掉商朝宗和蒙山鸣。
离开皇宫时,静静步行在宫内广场上的邵平波心情略有矛盾,南州突来这一手,打乱了他的计划,对他来说,晋国的修士损耗的还是太少了,可是局势的变化又不得不让晋国修士开始收手。
然而战场局势接下来的变化,让晋国修士收手的意图落空了,也可以说是没发挥任何作用,局势变化甚至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落霞岭被攻破,浩州人马正式发动全面进攻后,叛军面对攻势突然迅猛撤退,说是逃跑也不为过。
商朝宗的决定也出现了失误,因命苏启同攻到千里江便据守,以至于错过了追击的最佳良机。
叛军突然逃逸的局面,甚至连蒙山鸣也没有意料到……
一路人马紧急向东驰骋,正是由已下令全面收缩了兵力的吴公岭所率领。
人马中途休息之际,全泰峰等人上前问由,“大将军往东去是何意?”
吴公岭道:“自然是与敌周旋。”
全泰峰:“如何周旋。”
吴公岭叹道:“全长老,说了你也不懂,你放心,我不会送死,自有妙计应对。”
全泰峰无语,调兵遣将之类的他还真不懂。
然同仙阁的暂代掌门单东星认识吴公岭却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交多年,自然有所了解,看出了有点不对。
趁着避开众人之际,单东星靠近了吴公岭,轻声问道:“大将军可是另有图谋?”
吴公岭迅速左右看了下,方低声道:“难道单长老还没看出来,我们被那帮狗东西蒙蔽了,什么摁住了南州,狗屁!”
单东星自然也看出来了,南州一出兵事情就明显不过了,叹道:“事已至此,我们退无可退,又能怎么办?”
吴公岭脸上略浮狞色,“韩宋想把我们当成搅局的替死鬼,想的美,我不会让他们袖手旁观,咱们一路往东闯,直接闯到两国对垒的地方去搅局,我看他韩宋还怎么袖手旁观。”
说白了,就是他怕了,压根不想和朝廷平叛大军再打下去了,要逃跑!
第六五六章 捷报连连
单东星很是担忧,“拖着两百万之众,能闯过去吗?”
吴公岭:“单长老还指望能带走两百万人马?这都是些乌合之众,没经历过长期正规训练,走不快也跑不动,更没什么厮杀经验,碰到好欺的一窝蜂而上吓唬吓唬人、壮壮声势还行,真要靠他们打仗,那就是笑话。之前还可以利用朝廷方面的矛盾占点便宜,现在南州人马号令五路诸侯,六路诸侯联手啊,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跑还留着等死不成?这些乌合之众带上是浪费粮食,利用起来为我们挡挡追兵就行,别指望都带走,能把苍州的本部人马带走就不错了。”
单东星苦恼,“既知不敌,你当初为何还答应反叛?”
现在真的是后悔了,就凭苍州叛军烧杀抢掠干下的事,朝廷如何能放过他们,就凭他杀了同仙阁掌门曲云空,还有紫金洞上任掌门的女儿,三大派也不可能放过他。
现在就算是想投降也晚了。
吴公岭:“还不是被他们蒙蔽了,我以为战事一起,韩宋大军便会趁势攻入,等到分派好处少不了我们的,谁想拖到现在两国都没反应,这是在把我们往火坑里推,焉能不求自保?现在往东闯是我们唯一的活路,只要搅局成功,我们手上还有数十万人马,就是自保的本钱!”
单东星现在也没了办法,大军周旋抗衡的事他也不懂,只能依赖这位沙场老将了,遂拱手道:“同仙阁志向不改,愿继续扶持大将军!”
吴公岭心中不屑,同仙阁现在除了和老子绑在一起还有出路吗?脸上却笑嘿嘿道:“自然是祸福与共!”
……
“商朝宗杀了施升?”
燕京皇宫,案后闻讯的商建雄霍然抬头,一脸惊讶地问。
田雨捧了捧手中的奏报,颔首道:“陛下,不会有错,尕淼水亲眼所见。施升闯入商朝宗军营,欲发难问罪,结果被商朝宗拿下,一声令下当场就把施升连同其两名得力弟子的脑袋给一起砍了,首级送给了苏启同!”
商建雄脸色神色变幻莫测了好一阵,最终嘿嘿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宁王一声令下杀了灵剑山长老,这次又换成了他儿子,好,这死不悔改的性子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随即又抬了抬下巴,“留心一下那边的反应。”
田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欠身道:“是!”
指的自然是三大派那边,还能有什么反应,消息一到,三大派都惊住了。
一座亭子里,龙休更是在孟宣和宫临策的目光注视下惊的猛然站起,脸上浮现狰狞厉色,哼哼冷笑不止。
亭外,一群逍遥宫弟子赶了过来,纷纷怒声声讨不止,纷纷扬言要收拾商朝宗或血债血还之类的。
其中有施升的弟子,悲泣不止,请掌门做主之类的。
施升弟子是真的难过,施升一死,门内势力格局就要进行一定程度的重洗,施升那一系的人怕是要靠边站了。
易舒愤声道:“师父,没有牛有道撑腰,商朝宗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牛有道和商朝宗蛇鼠一窝,压根没把咱们逍遥宫看在眼里,连咱们逍遥宫的长老也敢妄杀,岂能放过!”
“都给我闭嘴!”龙休忽厉喝一声。
宫临策与孟宣相视一眼,前者出声道:“龙兄,这个时候,还望冷静,算账的事不妨事后再说。”
这种时候找商朝宗算账实在是不明智,他们两家也不会放任逍遥宫乱来。
当然,两人也相信龙休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施升之死,事情终究还是暂时压了下来,没办法,目前的局势,平叛对燕国内部来说,大过一切!
紧接着,平叛捷报开始一份份往京城传来。
商朝宗杀施升对战事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对几路平叛诸侯来说,更是惊心动魄,把那几位还在观望的长老也给唬了一跳,再看看商朝宗那一道接一道传来的军令,简直是道道皆暗藏杀机!
如今谁还敢怀疑商朝宗的不剿叛军、只剿诸侯的执法决心?连逍遥宫长老都杀了!
先是苏启同大军攻破落霞岭,令叛军仓惶而逃,之后扼守千里江改成了追击。
而后四路大军迅速执行平叛大将军的作战命令,五路大军发动了全面攻势,打的叛军一路溃败。
当然,打的叛军一路溃败是说的好听,其实压根没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简直是一路跑着收复失地驱逐叛军,可上报时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捡便宜,自然要体现自己的功劳,于是捷报一份份如雪片般纷纷传往京城。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克落霞岭,一路打过千里江,叛军溃不成军!”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破当门山,杀的叛军溃败!”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收服临海郡,切断了叛军的供给!”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光复元州!”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破叛军老巢苍州!”
“捷报!叛军老巢失守,苍州已被平叛大军占领!”
为了振奋民心,捷报到时,朝廷故意让信使当街纵马而过一路叫喊,好让人尽皆知。
结果战胜捷报不来则以,一来就挡不住,每攻克一关一县皆传来捷报,五路诸侯百万大军处处皆是胜利,这汇集向京城的捷报量可想而知,一天几十封捷报传来。
哪怕是京中老人也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接连捷报,这平叛势头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平灭燕国叛乱指日可待。
燕京百姓,一片欢欣鼓舞,一些富商高兴的不行,总算能保住家业了,一高兴之下当街熬粥施赈,救济饥民,庆贺平叛大军连战连胜。
不过这些富商事后全部倒霉了,全部被抄家了,抄家的理由各种各样,其中一条便是为富不仁,平叛征粮时捂藏不交有通敌嫌疑,事后想收买人心避祸,全部当成了奸商论处,抄没的家产充公。
当成了奸商处理不打紧,通敌这顶帽子一扣,还被万民唾弃。
“一扫之前平叛颓势,连战连捷,痛快呀!”
“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了,庸平郡王啊!庸平郡王是什么人,那是宁王的儿子啊!”
“正是如此,据说庸平郡王少年时便随宁王出征,将宁王的本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有了宁王这身本事可想而知,想当年宁王横扫大燕内乱不正是如此吗?有谁能挡?”
“燕山鸣,齐无恨,传唱天下,听说蒙山鸣就在庸平郡王麾下效命!”
“我大燕有如此虎将,真乃大燕之福啊!”
一群京城学子在京城酒楼中议论纷纷,大口喝酒,大声议论。
临窗的一名汉子正是宋国驻燕京的使臣,听得这番言论,低声回头道:“这仗是怎么打的,传讯回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一旁的随从迅速离去。
整个京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皆被源源不断而到的捷报搞的沸腾了,人人喜气洋洋,振奋不已地议论。
朝廷一开始的意思的确是想让捷报振奋人心,后来一看趋势有点不对,满京城皆在夸宁王父子的威名,宫中震怒,有人被革职查办了,于是街头传唱捷报的事情迅速掐断了。
而那些施赈的富商被抄家,也是源自于此。
其中内情知情者对那些富商的遭遇漠然缄默。
不知情者听风便是雨,恨不得刨了那些富商的祖坟,搏来某些人以“愚民”字眼讥讽……
“仗怎会打成这样?”
大司空府邸内,一份份捷报传来,坐在案后的童陌扔开手中捷报,忍不住手抚额头,有点头疼。
一开始看到件件捷报,见大势应该能稳住,他还松了口气,现在反倒是头疼了。
战事胜的太快了,后勤补给跟不上了大军的追击速度,他这个全盘操持补给的人如何能不头疼,一旦给战事造成不利的逆转,他就得背负责任。
然而没过多久,相关人员也都渐渐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哪是什么胜况空前,而是叛军吴公岭无心恋战,扔下了一大堆的便宜给平叛大军来捡,怪不得平叛大军能赢的稀里哗啦的,各路诸侯都在谎报平叛战功。
商朝宗对于谎报的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场上哪些该严,哪些该纵,他心知肚明,尤其是如今的局势,这种局面也是他需要的。
燕国朝廷对此也只能是装聋作哑,不能对百姓说我们并未打赢,也只能说是打赢了。
朝堂上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
散朝后,当天的太阳不错,走出大殿的商永忠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碧空如洗。
放手刚走下台阶不久,一名太监过来请了他停步,低声道:“王爷,龙宫主有请。”并朝某处示意了一下。
商永忠回头一看,只见逍遥宫宫主龙休站在远处的月门后面朝他微微点头后又消失在了门后。
不知找自己何事,商永忠不敢耽搁,快步而去,进了那月门左右一看,见到了池塘边负手而立的龙休,走了过去行礼,“龙宫主,不知找我何事?”
龙休略一笑,“王爷贵为燕国大司马,对目前的平叛战事如何看?”
商永忠道:“大势已定,吴公岭失了地盘,补给难以持久,注定要败。”
龙休:“这平叛大功我观陛下是不愿意给商朝宗的,王爷可有兴趣前去战场替换下商朝宗?”
这是要送功劳给自己啊!商永忠目光闪烁,明白了,商朝宗杀施升的后果终于显现了,这是要对商朝宗动手了。
第六五七章 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明白归明白,也颇有些心动,可也没有显得急切,犹豫着问了声,“本王才疏德浅,怕是不合适吧?”
龙休:“王爷乃燕国大司马,统帅大军平叛,名正言顺,没人比你更合适。”
商永忠苦笑,“宫主,这事怕是不好办,本王手上没有那十万铁骑,也喊不出不剿叛军、只剿诸侯的口号,更做不出来。其实宫主心里也清楚,我根本号令不了那五路诸侯,让我去替换商朝宗是在为难我。”
龙休:“这个你不用担心,此一时,彼一时,吴公岭叛军不过如此,五路诸侯将其剿灭很有信心,目前只是怕他们各自为战,需要有个人居中协调,而王爷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宫临策和孟宣那边我已打过招呼。”
商永忠懂了,并不是要他去号令五路诸侯,而是让他去居中协调而已。
可他还是不敢轻易答应,迟疑道:“宫主准备怎么处置商朝宗?”
龙休:“逍遥宫的长老不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