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牛有道这么久,当然知道牛有道不是吃素的,甚至怀疑牛有道做好了当墙头草的准备,随时可能叛燕投向韩宋那边。燕国若垮了,大禅山自然也要谋出路,这就是大禅山不惜跟着明目张胆骗三大派的原因。
谁想牛有道居然会搞出这一出来,居然逆势出兵了,这不是开玩笑吗?之前和朝廷那般对着干,还截了朝廷的军粮,都闹着玩的不成?可不带这样耍人的,你没事了,大禅山可把三大派给得罪了,以后还怎么跟人处?大禅山家大业大,不能像你这样敢耍无赖,还能说溜就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禅山终于沉不住气了,终于不再躲在一旁装死了,装不下去了,出征还能少得了大禅山?
你们可以为大燕拼个血本无归,让大禅山也这般随时奉陪,做不到啊!
逼不得已,终于死而复活找上门了。
牛有道诧异:“哪有什么打算?出征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儿戏?”
皇烈有点傻眼,一旁的长老亦齐刷刷盯着牛有道一动不动,似乎想从牛有道脸上看出花来。
一群人心里全部在骂娘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从头到尾都不跟大禅山通个气,起码得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吧?
之前若无其事,现在突然告诉我们要上战场拼命,这玩笑开大了吧?不带这样玩的!
第六四九章 认认真真三鞠躬
“老弟,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皇烈一张脸沉了下来。
牛有道越发诧异,“皇掌门,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皇烈有捅他一万刀的冲动,尽量克制道:“你不想办法自保,反而要参战,这不是自找罪受吗?三大派的五路诸侯不拼,却让南州去拼,怀的什么鬼心思还用多想吗?一个平叛大将军的头衔你就信了?堂堂茅庐山庄的道爷,没这么好骗吧?这是想让我们南州去送死!就算平叛成功又怎样?叛军两百万之众啊,我南州胜也是惨胜,手上没了实力,这人吃人的世道,到时候这燕国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
看他那焦虑的样子,牛有道不禁一乐,“皇掌门多虑了,出兵正是为了保南州。”
皇烈:“保个鬼的南州,我可看不出来。”话里带火星味。
“皇掌门要对王爷有信心,要对我们南州的精锐之师有信心,王爷大军一出,必当横扫叛军,一举平定燕国内乱!”牛有道作势挥手一扫,荡平天下一般。
皇烈眼角都快裂开了,“说梦话呢吧?三大派我大禅山得罪了,还要跟着去和韩宋开战,不管输赢,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还给不给活路了?你到时候想溜就溜了,我大禅山上下这么多弟子往哪去?”话讲的很直白。
牛有道抬手摁了摁,示意他不要着急,“皇掌门放心,不会有事的,尽管下令让大禅山弟子尽快准备随大军出征。得胜归来后,三大派若敢为难大禅山算旧账,我自挡之!”
皇烈站了起来,“牛有道,我这个大禅山掌门可不能拿大禅山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做赌注,我也开不起这个玩笑,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交代,否则南州人马休想轻易出征,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主动联系韩宋那边。”
见他这个样子,牛有道也知道不给个交代是不行了,也起身了,伸手示意,笑道:“走走!”
“走什么走?给我把话说清楚!”皇烈满嘴火气。
牛有道径直转身而去,“法不可轻传,秘不可广而告之,若想知道真相便随我来。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害了你,大禅山不肯出征,岂不误事。”
这话说的皇烈好气又好笑,都这地步了,他随时能掐南州大军的脖子,犯得着怕吗?
不过牛有道既然这样说了,皇烈焉能再倔强,自然是示意同门在此等着,单独追了牛有道而去。
两人出了山庄,朝附近的山头走去,皇烈也不知他要搞什么鬼,还是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
来到了一座坟冢前,牛有道杵剑而立停下了,叹了声道:“茅庐山庄是我安身的地方,我岂能轻易弃之,自然要想办法力保,皇掌门为何就是不信。”
皇烈与之并肩而站,看了眼墓碑上的铭文,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认识牛有道这么久,岂能不知一点他的往事,冷哼道:“少跟我来这套,事关整个大禅山的命运,我不可能稀里糊涂。”
“你看你,又来了。平叛而已,蒙山鸣是什么人,手到擒来的事情,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到底说不说?”
“你真想知道?”
“废话!”
“这可是机密,不可轻易示人,活人除了能让我的心腹知晓,剩下的也只能是告诉死人了。”
皇烈被这话吓一跳,当他要对自己下毒手,迅速高度警惕四周,结果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沉声道:“什么意思?”
“机密,不能轻易告人,我若告诉你,你能保证你不会泄露吗?”
“若真是机密,我自然不会泄露。”
“包括大禅山的同门也不能说。”
“没问题。”皇烈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现在真的是好奇的不行,究竟是多大的秘密,搞的这么神秘。
牛有道朝坟包努了努嘴,“你先给她鞠三个躬。”
对个坟包三鞠躬?这里面又不是我什么人?皇烈狐疑,“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瞪着他,“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的承诺?”
“……”皇烈无语,这算哪门子道理,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无非给死人鞠个躬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遂问道:“我鞠躬了你能说?”
牛有道:“只要你认认真真给她鞠三个躬,我便说,绝不反悔。”
皇烈将信将疑,不过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相对于眼前的大事,至于计较这个吗?
最终,他弯腰了,还真的对着黑牡丹的坟墓认认真真的鞠躬了三下。
直起身来,半边眉头已经挑了起来,“现在能说了吧?”
“你确定你不会泄密?”
“废什么话?我鞠躬也鞠了,你想反悔不成?”
牛有道一手杵剑,一手招了下,示意他附耳过来。
皇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附了耳过去。
“朝廷派人杀我,欲置我于死地,我岂能不妨?五路诸侯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岂能不知,然有蒙山鸣在,一切皆不足为惧。蒙山鸣已定下大的战略,只剿诸侯,不剿叛军……”牛有道将机密事宜轻声细语告知。
听完后,皇烈愣了一下,待品味出其中玄机后,攸地目闪异彩,击掌叫好,“妙啊!蒙山鸣不愧是蒙山鸣,真乃我南州之柱石!”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他后背,“现在可以放心让大禅山随军出征了吧?”
皇烈颔首而笑,笑容忽又一怔,狐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廷给予的平叛大将军的兵权已经拿到手了,即将执行公开,这还算什么机密?”目光又看了眼坟包,貌似在说,这值得我堂堂大禅山掌门三鞠躬吗?
牛有道反问:“据我所知,朝廷还没有昭告天下,随时有可能反悔,你敢保证你大禅山内部没有奸细?朝廷的心态是宁予外贼,不予家奴,你以为朝廷不敢收回成命?皇大掌门,事关咱们两家的命运,可容不得有半点丧失,你说我之前敢轻易告诉你吗?你瞧你刚刚气的那个样子,堂堂掌门一点气都沉不住,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坑自己。”
皇烈又不傻,对这说法依然是将信将疑,南州都领旨了,到了这个地步朝廷还能反悔?不顾燕国死活,不怕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三大派能答应?
可这事情也不敢保证全无闪失,毕竟事情的确是非同小可,关系到南州上下所有人的命运,小心谨慎点未必有错。
他也不认为牛有道能为了让他对着一个坟包三鞠躬就刻意搞这么神神秘秘,没那必要。
皇烈略思索后,又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南州人马一出,就算平叛成功,只怕朝廷也不会轻易放我们回来,届时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牛有道眉头一挑,“咱们手上的人马又不是摆设,由得了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他挖个坑不成?老子能平叛,也就能反叛,商建雄有种试试看!你放心,蒙山鸣是什么人,战场上运筹帷幄的高手,他自有谋划做预备,我出这么大的力还能把自己往死里坑不成?”
这么一说,皇烈想想也是,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怎么感觉什么复杂事情到了这厮的手上都挺简单的。
“我说皇大掌门,没其他事就别拖了,趁早回去吧,赶紧让大禅山的弟子做准备,事情耽误不得。”
“走了。”皇烈扭头就走,弄清了情况,心里畅快了许多,满心焦虑总算化解了。
“我不送了啊!”牛有道转身,双手杵剑腹前,给了句。
皇烈背对着挥了挥手,忽起身飞掠而去,直接进了山庄内。
不一会儿,一只大型飞禽从山庄内腾空而去。
待客人消失在了空中,牛有道方慢慢转身面对坟包,慢慢绕坟包转圈,将新长出来的嫩草给拔除,口中也在嘀咕。
“你呀,就是不信我,当时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有办法脱身,犯得着要你去冒充我送死吗?”
“其他东西好还,人情难还,我这人向来是别人欠我的,从不欠人。你倒好,让我落下个人情没法还。”
“事情闹大了,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我能猜中开头,却未必能猜中结尾,局势已非我能全面掌控,只能是走一步看几步再说。此去,只怕未必还能回来,若有意外,可能要把你独自留这了,何时能归我也不知道!”
“段虎他们,我不算亏待他们,都挺好的,现在都能抬头挺胸做人了,都有个人样了,不像我初见时那般。倒是你呀,走的早了,受罪的时候让你赶上了,如今的光景却没能赶上,当初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遇险了,算我对不起你。”
“生前你总对人家低头弯腰,低三下四,受尽欺辱,看尽眼色,羡慕、畏惧那些大门派的人。今天,我让大禅山掌门向你低头弯腰了!”
“走了,再等一个客人就走了,大家基本上都要暂时撤离了,希望还能顺利回来吧!”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墓碑,一声惆怅叹息,继而收了神情,风轻云淡地转身而去,依然是习惯性拄剑而行。
第六五零章 再也恨不起来了
管芳仪在山庄外等着,皇烈和牛有道出来后,她就出来了,一直在山庄外看着。
待牛有道过来了,她一脸狐疑道:“你们在干什么?”
牛有道乐呵道:“没干什么呀!”
管芳仪:“皇烈刚才在向黑牡丹鞠躬?”
“人死为大,人家客气一下而已。”牛有道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两人回到山庄内不久,又有客人来了,牛有道等的客人来了。
金州那边万洞天府的掌门司徒耀率人赶来了,一听到南州出征的消息便连夜疾驰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水榭内的茶具撤下,换了一套待客。
司徒耀同样没有心思喝茶,坐下开口便问,“老弟,南州真要出兵平灭苍州叛乱?”
端茶请用的牛有道自己先嘬了口,颔首着放下茶盏,“的确如此。”
司徒耀神情紧绷,“韩国与燕国大军对峙,已无心掣肘赵国,如今南州大军又要离开南州平叛,我金州孤悬,海无极上回那口气还没咽下,焉能放过我金州?赵国三大派怕是也拦不住海无极!你我两家结盟,这么大的事,事先是不是该和我通气一声?”
之前获悉南州截下燕庭军粮,还以为牛有道这边另有打算,谁知一转眼就和燕庭穿了一条裤子,不但是万洞天府,不知多少人被这变故闹了个措手不及,须知商建雄是要杀牛有道的啊!
牛有道摇头:“司徒掌门,之前别说你,我连商朝宗都瞒了,其中牵涉的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对外吐露真相,我不得已而为之。”
司徒耀:“你不得已?你一个不得已,我金州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岂是盟友所为?”
牛有道摆手,示意他消消气请用茶,“如果燕国完了,韩宋忙着瓜分燕国之际,就算我南州不出兵,你觉得赵国朝廷就能放过金州?”
司徒耀正要张口,牛有道抬手打住,继续道:“我知道司徒掌门想说什么,想说南州还可以联手金州对抗赵国,燕国怎么办?燕国完了,南州人马跑去和你联手抗赵,你觉得韩宋人马能放着南州不要?到时候我南州上下去哪,留在金州继续抗赵吗?腹背受敌,你我又能支撑多久?”
司徒耀:“我知道局势艰难……”
牛有道再次抬手打住,“的确艰难,而且是两难,这个时候,你不会为了我不顾金州的利益,我也不会为了你不顾南州的利益,你不让我出兵,可能吗?”
司徒耀愠怒,沉声道:“照你这个说法,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之间的联盟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非也!”牛有道摆手,“此事我和蒙山鸣商议过,不管南州出兵平叛能不能成功,金州这次怕都将是在劫难逃!唯一的希望还是得平叛成功,只有顺利平灭苍州叛乱,稳住燕国局势,令韩国放弃攻燕,会将注意力投向内乱的赵国,待我平叛大军调转头来驰援金州,双方联手才有可能逼迫赵国放手!”
司徒耀知他说的在理,可面临此劫的毕竟是金州,万洞天府多少代人的心血,不禁略带悲愤道:“那该等到何时?燕国叛乱又该多久才能平灭?金州何时能等到南州援军?赵国朝廷倾力来攻,我金州挡不了太久!”
牛有道:“金州必须尽力而为,能挡多久算多久!南州这边的人马不会全部出征,仍会留下相当部分的人马,金州若实在挡不住了,便放弃抵抗,人马撤入南州境内,与我南州余部固守南州,还能再拖延点时间。若赵国人马敢攻入南州,若是还挡不住,则继续撤,随我南州留守人马一起撤入定州……司徒掌门,如今局势,我这样安排已算是仁至义尽!”
司徒耀沉默了,在旁的几位万洞天府高层皆神色黯然。
都知道,牛有道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不是能感情用事的时候,金州不会为南州而死,南州也不会为金州而死,牛有道能这样协助,真正已算是仁至义尽。
道理很简单,也许赵国不会攻入南州,可南州一旦放了金州人马进来收留,极有可能令赵国侵犯南州,这让南州又多承担了一份巨大的危险!
人家做到了这个地步,已冒险为金州留了后路,的确已算是仁义,还能有什么话说?
换了大禅山只怕未必会为万洞天府冒这个险,不是未必,而是肯定,得亏牛有道能做南州的主!
……
南州刺史府,后园内,商淑清从内宅一座院子门口经过时愣住止步,看向里面屋檐下孤零零坐在廊椅上的凤若男。
清清瘦瘦的凤若男一脸迷惘,每日里浑浑噩噩的样子。
商淑清有些诧异,走了进来,径直朝屋檐下走去。
“王妃,郡主来了。”里面的丫鬟提醒了一声,才让凤若男回过神来。
凤若男起身,露出一脸牵强笑意走向台阶相迎,“清儿来了。”
“嫂子。”商淑清登上台阶见礼之余,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有点奇怪的问道:“大军已整备齐当,就要出发了,嫂子怎么还没换衣裳?”
这话倒是把凤若男给说愣住了,大军出征和我换衣服有什么关系?不由问道:“清儿,是要我送行吗?王爷没发话,我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这话说的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哪像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