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腾年过六旬,年岁已老,迟暮之前欲报赵国对庞家之大恩。
罗照十四岁从军,十八岁率部与燕国英扬武烈卫交锋一场,全身而退,得以天下扬名,被宋皇收为义子,赐予银甲战袍,二十三岁便擢升为宋国大都督,如今也才三十三岁,文武双全,加之相貌俊俏,妻为绝代佳人,真正是意气风发,一代风流,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有大臣站在樊秀那边,出声道:“大都督,攀大人也是一片为国之心,一旦韩宋坐大,我赵国危矣!”
庞腾横眉冷眼以对,“坐大?如今的局势,诸国皆卷入其中,韩宋想坐大没那么容易,诸位多虑了。现今,我赵国坐等粮草战马送上门来,哪找这样的好事去,岂可错过?送上门的军需可就近囤积,坐等韩、宋、燕三国消耗下去,待三国虚弱不堪之际,我赵国可趁势横扫,夺三国如探囊取物,如此大好良机岂可错过?”
那大臣问:“齐卫岂能坐视?一旦趁我出兵,后背偷袭,如何是好?”
庞腾:“晋国虎视眈眈,齐卫必不敢倾巢而出,最多出一小部联军施压,我可派一部人马纠缠骚扰迟滞,尽量拖住,大事可成!”
樊秀沉声道:“大都督,凡事岂能如你想的这般美好,若出变故,如何是好?陛下,老臣还是那句话,目前的局势不可轻易改变,否则将万劫不复啊!”
“一群朽木,胡言乱语,不知军事,难以开窍。”庞腾又站了起来,朝海无极拱手道:“陛下不必理会这群酸腐,目前无论如何不能出兵,只可坐视,无论是向韩国施压,还是最终出兵横扫,主动权皆在我手,哪怕是打不成,坐视东三国消耗到哀鸣,对我赵国也是好事一桩。”
海无极嗯了声,对众臣道:“庞老将军此计甚妙!”
……
晋国皇宫大殿内,取暖的火盆座座,在座皆是核心大臣,级别不够的难以涉及高级机密。
计划不如变化,许多事情是随着形势而变的,邵平波同样在舌战群臣。
晋国虽穷,志却不穷,民风强势,对赵国坐收三成输送燕国物资的事耿耿于怀,尤其是对晋国如此忍气吞声向赵国低头更是不满,群臣吵的不行。
“过刚易折,一味刚强不可取,当刚柔相济。赵国庞家,两代蒙羞,庞腾性情刚烈,久有雪耻之心,海无极雄心则如干柴,若有机会,庞腾必将其吹燃,一发而不可收。给赵国的三成物资不是肥肉,而是送给赵国的断肠药,让他积蓄下大批物资,正是为了壮其胆、促其行。”
“此时赵国必然坐视东三国消耗,待时机一到,海无极必然出兵横扫。齐卫忧心赵国坐大,又忌惮我晋国,只敢以小部人马东征施压,定然难以挽回赵国不肯错失千载难逢良机之雄心。我等可坐视,坐视三国消耗变成四国消耗。坐视下去,眼见赵国要坐大,齐卫绷不住必然要来求我晋国商谈。”
“我晋国可趁此良机,约齐卫组成东征联军,此等关口,四国已疲耗虚弱,两国必然答应一起瓜分四国,如此一来,我晋国被齐卫封锁多年之局势可破,地广人多有了资源积蓄实力,再伺机收拾齐卫不在话下……”
一身银狐裘披的邵平波踱步在座的群臣之间来回,侃侃而谈,可谓光芒四射。
高坐首位的太叔雄不时打量群臣,见群臣皆露出了若有所思神色,不禁微微一笑。
第六三一章 执行不力者,灭!
江畔大船小船无数,对面便是燕国,两军隔江对垒。
宋国大都督罗照,相貌俊逸,身材高大,有玉面郎君雅号,一身银甲临江岸登高,星眸远眺,手扶腰间宝剑,白披迎风猎猎,滚滚江水皱。
看了一阵,扭头转身而回,有人牵来白马,罗照翻身上马,策马而去,护卫随行。
回到中军帐内,正欲解下肩披,有人从身后靠近,为他卸甲。
罗照鼻翼微动,目光低垂,看到从身后绕到脖子前的一双白皙解带柔荑,嘴角浮现一抹莞尔,锵一声拔剑,猛然转身,横剑在一身材瘦小的小卒脖子上,喝道:“哪来的刺客?”
戴着毡帽的小卒吓一跳,惊慌抬头,露出花容月貌,见到罗照脸上戏谑笑意,立刻知道自己被耍了。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反倒被他吓一跳。
哪还管什么宝剑不宝剑的,颀长白皙脖子立刻一抬,硬往剑锋上撞去,莺语道:“你杀我试试。”
一口贝齿洁白,声音甚是好听。
小卒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冯官儿,罗照的结发妻子。
一身士卒男装,也难掩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绝色。
两人相识于宋国京城,正是百花绽放的季节。
罗照征战归来,率领人马入城,银枪白马,银甲白披,英姿飒爽,就在前头,不知引来多少佳丽羞涩私语。
凌霄阁下山,京城游玩的冯官儿也因大军进城让路在人群中,从群众低语中知道了那银枪白马的将军是谁。
本已从她身旁经过了,身后院墙里面的树上一声鸟鸣,引得罗照回眸一看,看到了路边的她,两人四目相对在了一起,便再难分开。罗照勒停战马抬手,大军停止了前进。
罗照拨马而回,马蹄声踏踏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尚是少女年华的冯官儿不服,傲然抬头对峙。
打量一阵的罗照笑了,抱枪拱手道:“本将罗照,愿与姑娘白头偕老。”
前后左右人群顿时哗然,而罗照已俯身,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冯官儿有点脸红,鄙视道:“你好歹是宋国将军,如此无礼,丢不丢人?”
“我不怕,姑娘怕吗?”罗照笑问。
鬼使神差的,冯官儿伸出了手放入了他的掌中,继而一声嘤咛惊呼,已被罗照挥臂提上马来,抱入怀中同乘一骑。
冯官儿随行大惊,喝道:“罗将军,不得无礼!”
罗照哪管他们,在喝斥追赶声中单枪匹马而去,扔下了身后大军,纵马狂奔,直奔皇城。
一路惊讶声中,数不尽的风流羡艳目光。
将冯官儿带入宫中直面宋皇,请皇帝赐婚,开这口时居然连冯官儿是谁连名字都不知道,宋皇被他闹了个莫名其妙。
幸好宋皇身边有人认识冯官儿,知道冯官儿是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
知道身份倒是好办了,皇帝的义子配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宋皇答应倒是答应了,不过却说要凌霄阁同意,毕竟冯官儿的身份摆在那。
皇帝答应便行,罗照牵了冯官儿出宫时,被凌霄阁镇守皇宫的人拦下了。
罗照递出手中宝剑给冯官儿,两人心有灵犀,冯官儿顺势拔剑而出,勒令凌霄阁的人退开。
就这样,罗照将冯官儿带回了家。皇宫内派人来提醒,让罗照不要乱来,等凌霄阁答应了再说。
罗照说错过了便要后悔此生,容不得凌霄阁反悔,先把人睡了再说!
还真是说做就做,婚事是以后的事,当天就把洞房的事给提前办了。
凌霄阁果然是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了,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是答应了。只是凌霄阁内不知多少弟子对这位前掌门的孙女倾心,谁能想到会突然被一个外人给摘了,许多凌霄阁弟子黯然神伤。
宋皇也憋的够呛,本想将自己的女儿,一位公主嫁给罗照的,谁能想到一向稳重的罗照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此时,罗照怕误伤,手中宝剑怀里一撤,看也不看,唰一声便已宝剑归鞘,换来胸前一双粉拳乱捶。
罗照哈哈大笑,抓了她双腕。
冯官儿笑问:“怎知是我?”
罗照:“闻香识美人。”
冯官儿窃笑不已。
罗照却忽变得一脸严肃,“你怎么来了?”
冯官儿明眸忽闪,双臂勾了他脖子,含情脉脉地仰望道:“想你了,伴你身边,为你红袖添香可好?”
罗照摇头:“军中不容儿女私情,速归!”
冯官儿脚尖一垫,樱唇印在了他的唇上,搂紧了他……
帐外亲卫将门帘一拉,一排人守在了帐外,不让人靠近。
春风一度,后帐内响起了琴声,薄衫蔽体的夫妇二人。
罗照盘坐抚琴,披头散发的冯官儿脸颊潮红,趴他后背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温情。
抚琴中的罗照边说道:“军中不是儿女缠绵久留之地,易动摇军心,早点回京去。”
冯官儿:“战事不知何日才能结束?”
罗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冯官儿:“我听闻久拖不决,已经与燕国对峙上了,这般劳民伤财熬着,不如早日撤军。”
罗照笑而不语,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哪会轻易撤兵,就算打不起来也得耗一耗,有此消耗修行界实力的机会,诸国君上怕是都心知肚明,他身为宋国大都督焉能不体会上意,不轻易强攻正是如此。
有些事情能意会者自然能意会,绝不能说出口,哪怕是夫妻,他也不能说。
……
赤猎雕之上,瞅见遥远之地的高山,雷宗康和吴三两相视一眼,尽管早有准备,依然难免满眼惊骇之情。
那高山之地正是阻隔在赵国和卫国之间的一道高原天险,在那高山之地深处的最高峰,也正是缥缈阁所在之地,这一带也没其他门派敢在这地方立足。
“走!”吴三两沉声一喝,赤猎雕迅速调转方向而去,压根不敢靠近那一带,怕被那一带的人看到。
这也是袁罡事先就做了叮嘱的,事先就指明了,所跟踪的金翅很有可能是前往缥缈阁,若印证了,千万不能接近缥缈阁一带,立刻折返。
之所以有此叮嘱,不但是袁罡和牛有道事先已经有相当成分的怀疑,还因金翅去向,袁罡在地图上划线做了金翅的预测去向,与判断有所符合。
两人一路追踪那只金翅到此,耗费了不少的工夫,因袁罡的叮嘱,发现高山一律绕过,也是怕高山上预设有眼线,地势和赤猎雕的距离太接近容易被发现。
……
茅庐山庄有客到,三只黑玉雕降落,一只黑玉雕上的轮椅被抬了下来,轮椅上的正是蒙山鸣,其余则是派去接客的护卫。
为了蒙山鸣的安全,管芳仪亲自出马接来的,也只从府城带了蒙山鸣一人来,连为蒙山鸣推轮椅的徒弟罗大安都没有带来。
牛有道亲自露面迎客,快步上前拱手道:“蒙帅,大老远把您请来,实在是唐突冒昧,还望海涵。”
蒙山鸣回礼,“道爷折煞老夫了,老夫倒是巴不得长住茅庐山庄才好。”
牛有道挥手示意,段虎上前推了轮椅,一起往后院去。
正在附近的商淑清听到熟悉的轮椅声,过来一看,见是蒙山鸣,相当惊讶,上前问候自然是免不了。
到了内院牛有道的房间,管芳仪和段虎等人全部退下了,只留了牛有道和蒙山鸣。
看了看这情形,蒙山鸣心头狐疑,问了声,“道爷何事相招?”
牛有道亲手斟茶摆在了他面前,“之前给王爷的回信,有点失态,王爷不会怪罪吧?”
听是这事,蒙山鸣忙摆手,“不至于!是王爷太过冲动了。不过也是事出有因,宁王为勘平燕国戎马一生,王爷有其父风范,何况王爷又是商氏皇族,无法坐视,一腔热血免不了有些冲动,还请道爷体谅。”
牛有道笑道:“冲动点好,若是个唯唯诺诺的人,成不了一个好的统帅,没点血性又如何在这乱世开创基业,我也不会与王爷相伴至今。不过血性归血性,头脑发热乱来就不好了,蒙帅的话王爷能听进去,多多提醒王爷才是。”
蒙山鸣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爷招老夫来,就为这事?”
牛有道摆手,“蒙帅一代名将,用兵如神,此番与蒙帅面谈,是想请教蒙帅,若南州出兵,蒙帅有多少把握平定燕国内乱?”
这个问题令蒙山鸣沉默了许久,最终沉吟着回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牛有道哦了声,复问:“容易有多容易?”
蒙山鸣捋须,目中光芒徐徐闪烁,“若条件具备,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便可扫平苍州叛军!”
牛有道惊讶,不是不信这位的能力,而是未免有些夸张,大军来往路途都要不少时间,如何能一个月扫平叛军,提醒道:“叛军如今可是聚啸两百万之众,我南州人马如何能在一个月扫平叛乱?”
蒙山鸣一声冷笑,一股莫名气势上身,“乌合之众罢了,实不堪一击,只要诸侯人马齐心协力,足以平定!”
牛有道苦笑:“朝廷尚不能让诸侯乖乖听命,诸侯焉能听命于我。”
蒙山鸣目露精光道:“简单!尽管制定作战计划让诸侯去执行,执行不力者,灭!南州大军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第六三二章 恩恩怨怨
牛有道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意思,顿时两眼放光,猛然站起,击掌赞道:“好!有蒙帅在,何愁叛军不灭!”
那真是一脸的由衷赞赏,燕国上下头疼的战事,想不到在这位老帅的眼中竟不过等闲之事,实在是高啊!
他对打仗一窍不通,尤其是这打乱了套的战事,不敢胡乱指挥,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摩,纠结于各方势力的纷纷扰扰,想都没往这头上去想,所以才请这位来请教一二,一请教才知什么叫做拨云见日的高手,如何能不高兴。
蒙山鸣却不然地摆了摆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南州大军一出南州,只怕朝廷会处处作梗,不会轻易让南州大军回来,借机覆没我南州大军也是有可能的。”
这点,高见成早有提及,牛有道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蒙山鸣继续道:“最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名正言顺’四个字,南州凭什么制定作战计划让诸侯去执行?又凭什么去号令诸侯?妄自下令指挥天下人马,乃谋逆,朝廷第一个不答应!”
牛有道:“蒙帅的意思是,需要朝廷赐予号令指挥的大权?”
蒙山鸣颔首:“握此大权者,乃大司马也!之前宁王便是燕国大司马,如今是皇室宗亲商永忠,商永忠乃陛下应声虫,可以忽略不管,可陛下能答应吗?一旦给了王爷号令天下人马的大权,王爷若借此平定了朝廷束手无策的叛乱,人心所向,其威望怕是要让陛下不寒而栗!”
“原来如此。”牛有道慢慢点头,方明白了其中的门道,敢情白高兴了一场,难怪对方说平乱既容易也难,又问:“蒙帅可有办法让朝廷交出这大权?有办法尽管说出来,我来想办法操办。”
蒙山鸣摇头:“好不容易收掉了宁王手中的大权,陛下又岂会轻易再放权,尤其是将此大权给王爷。这事我想了许久,也束手无策。道爷问我,问错了人,打仗我略通一二,朝堂上的争斗非我所长。可惜洛少夫死的早了,洛少夫擅长此道,宁王当年错失皇位还能拥兵大燕,不是靠我们这些武夫,皆洛少夫之功,这家伙内压朝局,外压诸国,可谓一手将孱弱大燕扶至后来的兴盛,若是他在的话就好了。当年的事犹如谜团,至今让我费解,凭洛少夫的能力和手段,怎会轻易与王爷遇险?当年我归隐,其实是洛少夫私下劝我,如今想来,洛少夫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想保全我?”
对于他说的这事,牛有道是一点都不知情,目前也无意此事,复问:“让三大派逼商建雄交出此权如何?”
蒙山鸣依然摇头,“够呛!如今不比当年,对抗韩宋两国的数百万大军都是陛下那一系的人马,三大派怕是也不敢逼得狗急跳墙,那样一旦乱起来,可就不是一个苍州之乱了。”
这么一说,牛有道也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