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遥摇头叹了声,闪身飞掠而出,又轻轻飘落回了对面的屋顶上,抱着剑默默守候在皓月下。
然没多久后,洞房内忽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似乎又打了起来,不过这次的打斗似乎很短暂,很快就结束了。站在屋顶的白遥盯着看了会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有什么动静,不禁再次轻叹一声,这丫头真是没办法说了……
“道爷,我哥不会出事吧?”
牛有道登上一座三层高的观景楼阁,负手凭栏眺望星空,蓝若亭和商淑清尾随而上,商淑清牵挂哥哥的安危,忍不住追问。
牛有道乐呵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商淑清无语,她都急的难受,对方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还真是出口成章,这词头回听说。
蓝若亭叹道:“道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凤若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保不准真会对王爷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牛有道笑道:“能有什么事?她还敢杀了王爷不成,王爷顶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蓝若亭和商淑清都以为他有什么把握和论断才敢招呼大家放心撤离,敢情闹了半天就这说辞,蓝若亭不得不郑重提醒道:“道爷,皮肉之苦也分很多种的,万一凤若男下毒手将王爷弄成了残疾,岂不悔之晚矣?”
“不会有事的。”牛有道背对着摇了摇头,徐徐道:“蓝先生,还是考虑下到了苍梧县后该怎么立足吧。”
问不出什么结果,两人有点失望,最终告辞离去,站在楼阁上的牛有道目送了一阵,见到两人还是往洞房所在的院子去了,“呵”了声,目光偏离,皓月辉洒大地,令人情不自禁想眺望那迷茫夜色的最深处……
“刀,谁有刀?”
回到自己院子的圆方四处询问僧众,众人不知他要刀干什么。
有人摸了支匕首出来,问:“主持,这个行不行?”
圆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坐在了烛光旁,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那挂白须,“帮我刮了,刮干净……”
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无耻下流!”
那声音尖锐的程度似乎能把窗户纸给刺破,是凤若男的声音。
四周屋顶上的修士霍然回头看来,一直守在院子外面昏昏欲睡的蓝若亭和商淑清亦骤然惊醒。
闭目在晨曦中的白遥猛然睁眼,一个闪身到了洞房前。
还不待他问话,屋内又咣咣打了起来,白遥皱眉,一晚上没打,还以为消停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凤若男尖锐的声音没刺破窗户纸,砰!一道人影倒是撞破了窗户,撞的窗户木块乱飞。
商朝宗破窗而出,砸落在地,他是被凤若男一脚给踹飞出来的。
光着膀子,上身没穿衣服,赤着一双脚的商朝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
咣!房门被人一脚踹翻了,同样光着一双脚的凤若男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如同女疯子一样,不过她还好点,至少还套了那件大红的礼服,只是衣领子似乎都没来得及扣,脖子下面一抹雪白。
“若男,怎么了?”白遥拦住她急问。
凤若男也不解释,似乎也来不及解释,伸手抓了他手中剑柄,锵一声拔剑而出,光着脚朝商朝宗急追而去,口中厉吼,“我杀了你!”
商朝宗仓惶,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第六十三章 事有蹊跷
什么情况?白遥有点懵,新娘子打出洞房追杀新郎官?
听到动静从院外跑进院内的商淑清和蓝若亭也懵了,赤着双足的商朝宗只穿了条裤子就这样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更让商淑清感到震惊的是后面状若疯魔持剑追杀的凤若男,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光着脚,裙摆下一双雪白小腿不时飘出,里面似乎没穿裤子,领口下半露的那抹雪白……商淑清实在是难以置信,对她来说,把小臂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都是有失贞节的事,一个女人怎能暴露成这样公然往外跑?
她无法想象,若是父母还在世看到这样的儿媳妇会不会疯掉,估计父王会下令乱箭射杀!
蓝若亭亦目瞪口呆,凤若男的行为有违他对这个时代女子德操的观念,他难以想象凤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竟然能这样,无法想象!
商朝宗边跑边回头,赤手空拳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家拿上了武器就更不用说了,立刻加速狂奔!
“无耻狗贼,休跑,拿命来!”追在后面的凤若男厉声尖叫。
周围屋顶上的修士看着这一幕,皆有些无语。
回过神来的白遥一个闪身,急速掠出,凌空扑下。听到风声,扭头一看的凤若男挥剑便撩,连白遥是自己人也不管不顾了。白遥手中剑鞘一抖,唰一声,空鞘套了劈来的宝剑,探手一把抓在了凤若男的肩头,硬生生将凤若男给定在了原地,沉声道:“若男,别闹了!”顺手剑鞘一别,夺了凤若男手中宝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凤若男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眼眶都红了,看向商朝宗的目光中隐有泪光,死死盯着商朝宗。
白遥皱眉,“若男,怎么了?”
凤若男咬牙切齿,“卑鄙无耻小人!”
见她不明说什么事,白遥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估计是发生了那件她不情愿干的事,有点哭笑不得,你都嫁给人家了,若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也是正常的,你为此杀人家?放之天下,到哪都说不过去啊!
不过他又感到奇怪,昨晚打起来的时候不还占着上风怎么劝都不让别人插手吗?你若不情愿,人家能奈何你吗?难道是后面睡着了被那啥了……不至于如此轻敌吧?
她不说出来,洞房中的事他白遥也不好细问,回头对惊慌失措的文心和文丽示意了一下,让凤若男这个样子站外面成何体统。他施法强行将凤若男给拖了回去。
冲到到了门口在蓝若亭和商淑清还有门口几名守卫掩护下的商朝宗松了口气,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丢人过。
见凤若男被制住了,蓝若亭方回头,见商朝宗的形象有点不像样,立刻让值夜的亲卫解了下御寒的披风,披在了商朝宗身上,一名亲卫还脱下了靴子暂借给商朝宗遮丑。
蓝若亭和商淑清迅速簇拥了商朝宗回自己那边的院子。
途中,蓝若亭试着问了声,“王爷,莫非得手了?”他显然也看出了点什么。
这事说起来令商朝宗有些难以启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不过见妹妹在身边不好明说什么,妹妹毕竟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儿身。
他一点头,商淑清脸已经红了,不过心中也纳闷,凤若男这个样子明显不愿意,怎会让哥哥得手?
回到自己院子,蓝若亭让商朝宗进屋先换好衣服再说。
商朝宗却干咳一声,“先生,进来一下。”
蓝若亭下意识看了商淑清一眼,听出了话里有回避商淑清的意思,不知什么事还需要瞒着商淑清,不过还是略点了下头,跟了进去。
见闭了门,商淑清也感觉到了哥哥回避自己的意思,遂主动退开了。
屋内的商朝宗找到了自己的衣裳,慢慢穿戴着,眉头一直皱着,显然有心事,蓝若亭在边上等着。
换穿完毕后,商朝宗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低个脑袋沉默了许久后,才闷闷出声道:“先生,这事有点蹊跷。”
蓝若亭慢慢走到他边上,问:“怎讲?”
商朝宗:“昨夜我其实已经被凤若男给制住了,后来见她臂力渐松,我还以为她力气耗的差不多了,猛然挣脱,将她给打到了,后来就……就那个了!那个以后,我也以为她认命了,然而就在之前,她似乎又有了精力,开始骂我,说我对她下了药……之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下药?”蓝若亭惊疑不定,“你确定?”
商朝宗沉吟道:“昨晚被那女人给气到了,冲动之下没注意,现在想想她昨晚的情况,的确有些不正常,之前还生龙活虎,后来……后来就任由摆布了,的确事有蹊跷,只怕她说的十有八九属实。”慢慢回头,试探着问道:“不是咱们这边干的吗?”
蓝若亭忙摆手,正色道:“咱们这边怎会行此下作手段,再说了,这边的一应饮食全部是太守府那边派来的人操办,我们担心他们做手脚还来不及,洞房那边的安排更没有经我们的手,不可能是我们干的。”
商朝宗苦笑道:“总不至于是太守府那边对她做此手脚吧?”
“也是,若真有此事,那会是谁呢……”蓝若亭说到这一顿,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疑云重重,他联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行为,大家都担心商朝宗会出事,唯独牛有道把大家给招了回去说不会有事。
昨晚他还奇怪,凤若男明显是在报复,牛有道何以笃定商朝宗不会有事,现在听商朝宗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若有所思道:“怕也只有那位了。”
商朝宗直起身,疑惑道:“谁?”
蓝若亭轻叹道:“让王爷娶亲又督促王爷房事,这般顺理成章下来,除了那位估计也没别人了。”
商朝宗愕然:“先生是指牛有道?”
蓝若亭道:“昨晚有些迹象显示,现在联想起来,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商朝宗疑惑:“先生不是说洞房那边的安排没经我们的手吗?他怎会有机会做此手脚?再说了,洞房内的东西我也吃了,凤若男有事为何我没事?”
蓝若亭唉声叹气道:“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总之不是什么正常的路子。咱们这位道爷,行事风格带着几分邪气,从之前找凤……王妃借钱置办彩礼的事就能看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像是正道上的人。不过这人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人,眼界和见识似乎都超人一等,能人所不能!我一直想不通,凭他的年纪,那个小山村能给他这般底蕴?也不像是上清宗能调教出来的,更何况他一直被上清宗给软禁着。唉,东郭先生这究竟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啊!咱们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目前看来,似乎不算是什么坏事,倒的确是在帮咱们。”
商朝宗快哭了,一张脸成了苦瓜,“这叫什么事,让我如何见人……”
一番交流后,留了他在屋内独自懊恼,蓝若亭出去了。
在外面找到商淑清后,蓝若亭请了商淑清到一旁的僻静地说话。
“哥没事吧?”商淑清惦记着问了声。
蓝若亭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见状,商淑清道:“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言,你我之间想必不需如此为难。”
蓝若亭略作沉吟,道:“我是想提醒郡主一句,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和牛有道单独相处。”
商淑清诧异:“先生何出此言?”
蓝若亭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道:“洞房的事有蹊跷,凤若男很有可能被牛有道下了药,否则王爷怕是不能得手。”
“啊……”商淑清失声惊呼,意识到有些失态,捂了捂纱巾下的嘴,复又低声道:“这怎么可能?”
蓝若亭:“应该是这么回事,王爷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他把商朝宗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商淑清若有所思,同样联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异常,也明白了蓝若亭的意思,担心她会和凤若男那般吃亏,轻叹一声,“先生多虑了,先不说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就我这样子,怕也不太可能的。”意指自己的长相丑陋。
蓝若亭:“只是提醒郡主注意点,这人有点邪门。”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商淑清目送,静默许久……
南山寺僧众落脚的小院内,袁罡又来了,圆方在他跟前点头哈腰一脸陪笑,已经做好了又挨揍的准备。袁罡倒是没急着揍他,而是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这老和尚居然把那一挂招牌式的白胡子给刮了个干干净净,年轻了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洞房内狼藉一片,坐在榻旁的凤若男以泪洗面,也实在是没地方坐了,椅子、桌子全打烂了。
昨夜的画面不时在脑中浮现,由她控制的局面突然翻转,浑身无力,一想到被商朝宗任由摆布的羞耻画面实在是太过不堪,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知自己倒了什么霉,最近的羞辱事接二连三降临,真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文心和文丽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屋内的乱糟糟,却还是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金色酒壶,当啷一声脆响,把俩丫头自己吓一跳。凤若男目光一转,盯在了酒壶上,眉头一动,忽抹了把眼泪,问道:“这酒水哪来的?”
第六十四章 黄豆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有件事情她迟早得想起来,只不过是看到酒壶提前想起罢了,来到这边后基本上滴水未进,也就是走仪式的时候喝了一杯交杯酒,怎会着了道,难道是这酒水的问题?
文心回:“家里那边送来的。”
凤若男又问:“这酒水检查过吗?”
文心:“奴婢亲眼看到管家带人把送这边的吃用物品仔细检查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凤若男默了一下,家里那边担心朝廷对商朝宗这边下毒手,肯定是会仔细检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按理说家里也不应该这样对她才对,那问题出在了哪?
她又追问:“这酒水中途可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两人一起摇头,文心道:“其他宴客的酒水不知,送到洞房的酒水是最上等的一坛,来到后特意直接交到了我们的手中,不曾经过其他人的手。”
凤若男沉声道:“确认没其他人碰过?”
两人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在酒水里下毒不成?再次一起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凤若男心里嘀咕,目光落在了烛台那边,起身慢慢走了过去,步幅不敢太爽快,昨晚被某人给祸害的不轻,今早追杀是一怒之下顾不上。走到烛台,发现两支大红烛已经燃尽,只有销融的蜡块斑驳。
她伸手剥了一块蜡,拿起放鼻子前嗅了嗅,正准备吩咐人拿去检查一下,文丽突然哦了声,“小姐,这酒好像是有人接过手。”
凤若男霍然回头。
文心惊讶道:“有吗?”
文丽问:“你忘了吗?昨天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是拦住了我们检查吗?”
文心一愣,想起来了,立刻也对凤若男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实。
凤若男咬牙道:“这里哪来的什么白胡子老头?”
文丽:“奴婢也不知道,他说他是王爷的护卫。”
一听说是商朝宗的人,凤若男立马追问:“快说,怎么回事?”
“昨个,奴婢二人端着酒水过来时……”文丽把当时的大概情况详细讲了遍。
听完后的凤若男快步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酒壶,打开壶盖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名堂,朝里面瞅了瞅,发现大部分酒水都倾覆打掉了,里面只有一点残余。她推壶到文心跟前,沉声道:“喝掉!”
“呃……”文心愕然,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本不以为这酒能有什么问题,结果被凤若男神神鬼鬼这么一搞,弄她都有些害怕了,可是没办法,只能是接到了手中,战战兢兢地对着壶嘴,慢慢倒进了自己口中,硬着头皮咕嘟咽下肚,壶里也就剩下了一口的量。
接下来就是等,走回榻旁坐下的凤若男闭上的双眼,静静等候,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文心忽发出微弱声音,“小姐……”
凤若男猛一睁眼看去,只见文丽摇摇欲坠,眼看着身子骨软了下去,噗通坐倒在了地上。
“姐姐。”文丽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