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是他的手下,随便做成了哪件都是大功,他绝对都要重赏,偏偏这些事情都是一人所为。
他略眯了双眼,“商朝宗得此人相助,如虎添翼,难怪短短几年内能如此快速崛起。这个牛有道太危险了,若能为孤王所用倒还罢了,否则必成孤王挥兵东进之后患,决不可留!”
邵平波一脸平静,刻意把战马失手的事也挑出来,借机把事情桩桩件件摆出来,就是要让太叔雄明白牛有道的危险性。
他还没站稳脚跟,没办法动用晋国的力量对付牛有道,但有人能动用晋国的力量对付,就是眼前这位。
为绝嫌疑,他反而劝道:“用不着陛下动手,目前来看,商建雄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太叔雄摇头摆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目眺远方,一脸惆怅惋惜道:“真乃口衔日月、手握乾坤之盖世奇才!得此人何愁天下不平?孤王知道的晚了,有眼不识真豪杰,甚是痛心!商朝宗一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令其报效?好马配好鞍,良禽择木而栖,莫非孤王还不如那黄口小儿?”
猛然回头转身,“孤王欲招揽,不知平波可容的下他,可愿与他尽弃前嫌?若不愿,孤王也就不动那心思了。”
邵平波神情一肃,义正言辞道:“敢问陛下,是得天下之利大,还是报私怨之利大?与天下相比,区区一北州之失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微臣在陛下眼中是不知取舍之小人乎?只要牛有道愿从陛下,微臣愿与他尽弃前嫌,心甘情愿与他一同辅佐陛下!”
第五八一章 慎言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不是他的真心话。
不真心在,他不相信牛有道能放过他,反过来他相信牛有道也是这样想的,牛有道不会放过他,他又岂会放过牛有道?不管谁得势,都将是另一个的死期!
真心在,他知道太叔雄只是一厢情愿,牛有道不可能归顺太叔雄。
他与牛有道屡屡交手,彼此都将对方往死里算计,双方是于细微处交过手的人,彼此有一定的了解。
某种程度上,牛有道与他是一类人,都不愿受人控制,他若非被逼得没了办法,哪会弃北州投奔这里。
同样,牛有道在南州经略的好好的,如今更是在南州建立了一言九鼎的地位,不可能放弃北州到这里来俯首称臣。
所以他知道,太叔雄注定招揽不成,注定要得之不成而杀之,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在自己脸上、在太叔雄心里抹黑!
然太叔雄却颇为动容,因他那义正言辞毫不犹豫的态度而动容,欣慰且欣喜道:“若朝中大臣都能如你这般大公无私、目光长远,晋国又岂会久困于此,早已如出笼之猛虎咆哮天下!能得公子,乃孤王之幸,乃大晋之幸,孤王甚幸,孤王没看错人,好,很好!”
“陛下谬赞,水涨才能船高,微臣也有私心。”邵平波拱手鞠躬,谢过夸赞。
“道理谁都懂,满朝上下有谁不懂这道理吗?都懂,能践行轻重者却如凤毛麟角,尽此一项,你便比他们强千百倍。”太叔雄将他夸了又夸,人家能答应尽释前嫌,他也不吝赞美之词。
邵平波只能是再鞠躬,不敢当。
太叔雄伸手扶起了他,继而负手道:“齐国和卫国布局之事,孤王获悉你仍在踌躇不决,是不是该加快速度了?还是说黑水台那边没有竭力配合你?谁敢误此大事,你尽管道来!”
指的是挑拨卫君姐弟、齐皇父子关系之事,这事他交给了邵平波主持。
目前的邵平波也没其他事,主要在他身边担负谋士作用,没有功劳也不适合给邵平波安排合适的位置。
邵平波此来,他已是破格厚待,朝中已有非议,再凭空给邵平波这个外人高位不合适。
如今这暗中大计需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并未让朝中人知道,也就成了他给邵平波的试刀石。
邵平波的筹划一旦奏效,若能助之后大军的出击势如破竹,那便是大功一件,立下如此大功,论功行赏谁也说不得什么,可名正言顺让邵平波上位。
这道理他懂,邵平波也知道。
闻听,邵平波当即正色解释道:“并非陶总管那边没有全力配合,而是微臣不想草率。卫君虽荒诞,但卫国玄薇巾帼不让须眉,齐皇昊云图亦非等闲之辈,一旦打草惊蛇被他们察觉引起了防范,之后再想用此招,将再无后效。此招不出则以,一出必须一击奏效。黑水台目前提供的人选微臣还不满意,还需要与黑水台再仔细遴选物色,必须精心准备无误,要让安插过去的人做到无懈可击,要让对方查不出问题来!”
“嗯,言之有理,是孤王心急了。”太叔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你心思缜密,凭你的能力,这事交给你去办,孤王放心!”
“谢陛下信任,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
南州刺史府,英武堂内,蒙山鸣坐在地图前,商朝宗站着。
尽管已获悉燕国退兵、打消了进攻南州的意图,可赵国那边的事情还没完,金州依然面临巨大的压力,一旦金州有失,南州今后将面临腹背受敌的态势。
如今地图上标示的正是赵国的兵力调动情况,一旦开战会怎么打,也是这边在商议的,防范于未然。
蓝若亭持信入内,见礼后,信给了商朝宗,“道爷的信,让王爷集结一万英扬武烈卫进入金州,同时集结大军往金州方向推进,摆出不惜一切支援金州对抗赵国朝廷的态势,予以震慑!”
蒙山鸣盯着地图颔首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蓝若亭点头:“金州与我南州互为唇齿,互为倚仗,现在谁都不能先倒下,否则剩下的一方很难应付一国之力的折腾!”
“本王好像成了道爷的应声虫。”商朝宗忽冒出一句来。
蒙山鸣和蓝若亭皆是一惊,皆猛然回头看着他,皆怔怔不语,皆忍不住看了看四周,似乎担心隔墙有耳。
此话一出,让二人心惊肉跳。
商朝宗见状,摆了摆手,苦笑道:“不要误会,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也知道必须要助金州一臂之力,只是道爷从头到尾也不向我等透露任何计划,只片纸之言就要这边调动大军,未免太过儿戏。这是局势已经明朗,若局势未明朗,让本王如何糊里糊涂下令,千军万马怎么行进,怎么驻扎,怎么调遣,难道要一股脑往金州堆吗?”
蒙山鸣徐徐道:“道爷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可能才会如此行事,有机会我与他沟通沟通,他应该能理解。不过……王爷,还需慎言!”
“藏拙!”蓝若亭亦双手向下摁了摁,小声提醒道:“老师在世时,曾对先王说过,为王者当胸纳百川,用人不可锋芒毕露,示之以拙,人方可尽其才!若凡事都自有主张,其人待命便可,让人如何挥洒自如,唯唯诺诺者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尽其力?”
“道爷的能力王爷知晓,所为也正是王爷所缺,王爷之短可放手让其补上,不该王爷做主的,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王爷做主的,王爷可锋芒毕露!这一点上,道爷可是真正的聪明人,这边不该他插手的,道爷几乎连问都不问。王爷,藏拙,藏拙!”
商朝宗苦笑:“记得当年刚从京城脱困,本王挥刀杀了城门守将后,蓝先生便嫌我太过锋芒毕露,一直叮嘱我藏拙,已数不清提醒过多少次了。先生的心意本王知晓,本王也知道该怎么做,本王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其他意思,蒙帅和先生多心了。”
不管他是有感而发,还是随口一说,蒙山鸣又徐徐出声了,还是那句话,“慎言!”
同时接到信的也在这王府之内,大禅山也接到了牛有道的来信。
一间厅内,看过信的皇烈将信给了诸位长老轮流观看。
信中内容也没别的,让大禅山调派大量人员随同商朝宗大军西进施压赵国。
这边也不傻,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明白大军西进施压的目的,要保住南州后背方向的金州不失。
众人轮流看着信,皇烈踱步而出,出了大厅,站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负手望天,“唉!”轻叹了一声。
局势如此,不遵从不行,保金州也是保他大禅山的利益,只是这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没得选择,燕庭撤军了,这边连做墙头草的资格都没有了。
无论是大禅山还是商朝宗都没有耽搁,随着商朝宗一声令下,调集应付朝廷大军的人马开始转向,开始向赵国金州开拔,摆出了不惜代价支援金州的态势。
……
赵国皇宫内,海无极站在地图前沉默许久。
一名太监端着托盘,送了碗羹汤进来,近前轻声道:“陛下,您早上还没进……”
当啷一声,海无极挥手一拨,翻了托盘,玉碗碎了一地,羹汤泼洒。
转过身的海无极一脸阴霾,那太监吓得赶紧跪下了,头不敢抬。
阴沉沉着的海无极殿内来回踱步,可谓憋了满腔的怒火。
燕国无胆,燕赵联手之势顿破,金州腾出了手来挥兵西进,两州兵力联手,赵国久耗不起,易给人趁虚而入,他已无法再一意孤行。
方气势汹汹,立马又偃旗息鼓。
问题是,没证据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如今谁不知道他向自己妹妹下了毒手,结果海如月没毒死,金州也不敢再碰,担了恶名还未能捞到好处,可谓颜面尽失,一口怒火实在是无处发泄!
“陛下!”又一名太监入内,一看殿内情形,再看他脸色,顿时小心翼翼道:“陛下,燕国使臣高少明求见!”
“他还有脸来见寡人?”海无极怒不可遏,“没用的东西,不见,让他滚!传讯燕国,就说寡人不欢迎此人,让燕国换人来使!”
……
金州刺史府,司徒耀一脸乐呵呵笑意,领着几人进了牛有道所在的院子。
管芳仪通报,牛有道露面,双方一碰面,司徒耀便开怀大笑着告知喜讯,“老弟,朝廷撤军了,风波平矣!”
牛有道亦笑道:“司徒掌门,我没骗你吧,我南州大军反应可还算神速、可有耽误半分?”
司徒耀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心情舒畅无比,抓了他的手在自己手中拍着,“没有没有,患难见真情,老弟是值得信赖之人,有老弟在南州坐镇,我万洞天府后背可放心托付!我在此当着众人的面给老弟一个保证,大禅山代表不了南州的态度,以后两州之事,我万洞天府只与老弟你做商量!”
牛有道又问:“可有辱没同盟之谊?”
司徒耀:“犹如一对夫妻,永结同心呐!”
夫妻?牛有道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差点起鸡皮疙瘩,收胳膊缩了回来,调侃道:“如果是夫妻,那金州肯定是母的。”
司徒耀不服气了,凭什么金州就雌伏,“我看南州更像母的。”
牛有道摆手:“此言差矣,海如月是女的,变不成男的,王爷是男的,也变不成女人,这么一搭,的确像是一对夫妻。”
此话一出,万洞天府诸人竟无言以对,黎无花神情略有抽搐。
管芳仪抿嘴窃笑,发现道爷还真不容易吃亏,张嘴就是道理。
“你这厮连这点便宜也不肯放过。”司徒耀白了他一眼,又拍了拍牛有道肩膀,“老弟,差辈了。”
指的是海如月和商朝宗的辈分。
众人哈哈大笑,牛有道也跟着大笑,就当是开了个玩笑。
“老弟,借一步说话。”司徒耀笑后又在牛有道肩膀上顺了一下,伸手邀请。
第五八二章 邵平波的脑袋
两人从众人身边走开到一旁停下,牛有道:“司徒掌门有何指教?”
司徒耀现在倒是坦诚的很,颇为感慨道:“老弟,金州、南州之危虽解,可也坏了某些人的好事,万洞天府毕竟是一方豪强,朝廷不敢乱来,但你不一样。”
手指点了点牛有道的肩膀,“你根基浅薄,大禅山也不会为你不顾一切,南州暂时是没事了,你怕是麻烦了,燕皇商建雄怕是不会放过你。老弟的本事我见识过了,你在南州我放心,其他人未必能挡住燕国朝廷的手段,海无极这次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万洞天府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不管是不是真心,这次对方为他这边竭力解围,经过了一些事情,算是有了信任的基础。
牛有道双手扶了杵地之剑,神色寡淡,“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一蓑烟雨任平生!”
司徒耀听的直摇头,脸上有赞赏意味,“我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定会与你成为莫逆之交。”
“现在也不晚。”牛有道变了表情,满眼期待道:“司徒掌门若是不嫌弃,我愿与司徒掌门结拜为异姓兄弟!”
“打住!”愣了一下的司徒耀赶紧抬手阻止,“我说你是不是好这一口?令狐秋跟你结拜了,被抓进了齐京大牢。封恩泰跟你结拜了,结果全派上下被你踢出了南州。现在轮到我了?老夫无福消受!”
牛有道:“此一时彼一时,司徒掌门跟他们不一样,咱们是盟友……”
“别!”司徒耀摆手打住,“我的确跟他们不一样,我身为万洞天府的掌门,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整个万洞天府,凡事已经不能由着我性子来,结拜这种事已非我个人能做主,我看还是免了吧。”
牛有道:“没关系,司徒掌门不妨先跟他们商量一下,若是都同意呢?”
司徒耀不跟他没完没了扯这个,强行岔开了话题,“这边事情差不多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这,这两天可能就要离开了,老弟自己保重。”说罢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待万洞天府一群人离去,管芳仪凑了过来,“鬼鬼祟祟的,他跟你说什么呢?”
牛有道呵呵:“没什么,说商建雄不会放过我,让我小心点。”
“唉!”管芳仪叹了声。
牛有道扭头看了她一眼,“别唉声叹气了,我修炼用的灵元丹补充到位了没有?”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管芳仪白他一眼,忽又满脸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的修炼用度越来越不正常了,你现在的用量不像是筑基期的用量,筑基期的灵元丹用量能这么大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金丹期的用量,你不会是已经突破到了金丹期吧?”
牛有道不以为然道:“我对其他人的修炼了解不多,可能是各自的修炼功法不一样,消耗也不一样吧。”
“是吗?”管芳仪有点怀疑,提袖伸出一只手来,作势欲摁向他的腹部,“敢不敢让我查查看?”
牛有道坦然,挪开了杵剑在身前的胳膊,“对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查就查呗。”
丹田气海,乃修士一身法力的根本,一旦被破坏,一身的修为可就废了,相当于修士的另一条性命。尤其是近距离让施法注入腹部查看,真要有歹心的话,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与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区别。
正常情况下,修士宁愿让人触碰身体其他部位,也不会让人直接接触丹田气海,那样多少还能有过渡抵御的时间。
见他如此信任自己,管芳仪表面不屑,心里却真正是高兴,慢慢伸手摁在了牛有道的小腹,徐徐施法注入了他的丹田气海内查看。
结果发现牛有道气海内的真气的确精纯到了一定的地步,不过丹田内空空如也,并未发现一身修为结成的金丹。
待她撤回法力后,牛有道似笑非笑道:“没骗你吧,这下相信了吧?”
管芳仪狐疑嘀咕道:“奇怪了,难道真和你的修炼功法有关?”
的确没骗她,还真没到结丹境界。可她有点想不通了,先不说灵元丹的用量不正常,对方体内真气的精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