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自然是清楚牛有道的能力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商淑清建言挽留牛有道,只是没想到随便遇上个女人也能道破,怕是有违道爷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低调的初衷。
不过对方的评判让他有些不舒服,居然把邵平波和道爷并列,不由淡淡问道:“那依你看,他二人谁更胜一筹?”
女人斟酌道:“邵平波眼界更胜一筹,牛有道手腕更胜一筹,二人不相上下。”见袁罡态度似有不满,想到这位是牛有道的人,立马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邵平波的出身背景不一样,也更加年长,牛有道据说才二十出头,现在说谁强谁弱未免太早,来日方长。”
袁罡冷眼道:“尊驾对天下人评头论足,这样的女子也少见,不知尊驾何人?”
女人露出谦虚而神秘的笑容,道:“卫国玄薇!”
袁罡怔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各国一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多少也听说过,听闻过卫国有个叫玄薇的女人,也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盘旋的彩羽飞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回头道:“听闻卫国有位长公主,也是卫国的女丞相,名字也是叫玄薇,不知尊驾可认识?”
女人颔首道:“正是在下!”
第四零六章 不孝子
尽管有了判断,但得到对方的确认后,袁罡心中还是吃惊不小,据说这位是卫国皇帝的姐姐,而卫国皇帝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卫国真正的大权传言就在这女人的手上。
袁罡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然空穴来风必有因,一个长公主能成为一国丞相,就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人物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简出相遇,很是让他意外。
袁罡:“卫国丞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玄薇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国丞相出行,身边应该有大量人员保护才对,笑回:“刚拜访过无边阁阁主蓝明,跨越别家国境前来,也不好张扬。”又抬手引荐身边的男人,“这是我朋友,西门晴空。”
那样子似乎在说,有这一人保护足矣。
袁罡目光骤然盯向男人,“你就是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丹榜上的数百号人他也许记不住,可这排名第一的名字肯定记得住。
西门晴空平静道:“有些事情听听就好,当不得真,我可不敢也没那实力自称第一,高帽子是别人戴的,丹榜怎么排也不是我说的算。”
袁罡:“多谢相助。”
西门晴空:“用不着谢,也没帮上你什么。”
袁罡不是太客气的人,人家说不用谢,他也就不吭声了。
倒是玄薇忍不住相问:“袁兄,三吼刀怎么会在你手上,晓月阁的人怎么会追杀你?”
袁罡:“一言难尽!”
玄薇哦了声,对方这是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逼问,换了话题,“袁兄能驱使沙蝎?”
袁罡:“谈不上驱使,我也是之前逃命时无意中发现的方法。”
男女相视一眼,都认为袁罡是有所保留不肯吐露其中秘密,人家隐私不好多问。
玄薇又换话题,“袁罡兄这是要去哪?”
“去哪?”袁罡茫然了,苏照一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自言自语道:“回青山郡吧!”
他不是自大的人,经此风波,碰了一回壁,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没有驾驭复杂局势的能力。哪怕是他看不上的邵平波,之前认为人家也是所谓的凡夫俗子,自己也是所谓的凡夫俗子,邵平波都能活得好好的,难道自己这个有着另世经验的人做不到吗?现在冷静下来想,自己的能力是比不上人家的。
在道爷身边时,许多看似也就那么回事的事情,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但其实真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因为道爷已经理顺了让他去办。
按那胡须人的说法,这回若不是道爷事先为他留了后路,若是胡须人一上来就对他下杀手的话,只怕活不到现在。
而之前,他已经让袁风他们化整为零回青山郡了。
见他语气中似乎带着不确定,玄薇目光一亮,立刻邀请道:“袁兄,可愿随我去卫国一游?”
……
扶芳园,玉苍站在竹林下,听着独孤静在旁禀报。
“蝎皇救了他们?”听完禀报的玉苍回头问了声,似有怀疑。
独孤静道:“弟子也有怀疑是不是推脱责任的托词,不过白长老说有证人,当时遇上了途径的西门晴空和玄薇,两人也目睹了,说他们两个可以做证人,旁侧打听一下就能印证。”
玉苍讶异,“玄薇去了那片沙漠?”
独孤静:“现场只有西门晴空和玄薇驾驭着一只飞禽,白长老怀疑是去拜访了无边阁的蓝明。”
玉苍抬手捻须,思索着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玄薇的身份,按理说也只有这个可能,其他人不至于让她大老远亲自跑去。”复又问,“也就是说,白长老没有杀掉苏照?”
独孤静:“死活不知,不过白长老确信已经将苏照给打成了重伤。”
玉苍:“他说过的话,自己要负责任,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确认苏照的死活。”
独孤静:“是,弟子明白,这是底线,哪怕是不惜代价,叛徒也一定要铲除,决不能放任!”
玉苍:“还有那个袁罡,要保持关注,居然能召唤沙蝎大军,还能驾驭蝎皇,我们真正是小看了,想不到居然是奇人异士,怪不得能得牛有道重视!这种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妨把他从牛有道那边挖过来,他不是服用了苦神丹吗?干什么事,人才总是越多越好的。”
独孤静点头,“好!”
“唉,可惜了瞎子,我们失一至宝,令我心疼不已!”玉苍扼腕叹息。
对于晓月阁,不说其他的,仅对内部,瞎子天赋异禀的能力对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就是个震慑,能让人轻易不敢背叛,否则躲哪都有可能被找到。折了瞎子这个人才,真正是损失不小。
然而干打打杀杀的事情,谁也避免不了意外,只能是惋惜。
……
北州刺史府,一队人马停在了府门外,邵平波钻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环顾四周,抬头看了眼刺史府的匾额,走下了马车。
终于平安归来,终于再次公开露面。
刚回到自己宅院,还来不及洗去风尘,刺史府管家羊双已是闻讯来到。
邵三省则对羊双恭恭敬敬行礼,虽然北州的权力已经被邵平波暗中掌握,可这位才是刺史府名正言顺的管家,邵三省早年也是羊双一手带出来的手下,后来才被邵平波给要去了。
“羊叔急忙前来,可是有事?”邵平波问了声。
羊双拱手道:“大公子,老爷有请。”
邵平波:“一身风尘,见父亲失礼,待我沐浴后再去拜见。”
羊双:“老爷让大公子立刻过去。”
邵平波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跟他走了。
内宅清幽,一座林荫间的水榭,邵登云负手凭栏,看池中鱼儿戏水。
羊双来到一旁禀报一声,“老爷,大公子来了。”
邵平波亦上前行礼,“父亲!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劳了。”
“孝不孝对你来说重要吗?”邵登云背对着淡淡一声,令邵平波脸颊抽搐了一下,邵登云又问:“战马的事有着落了?”
邵平波:“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内应该会抵达北州境内。应该也不会出意外,儿子已经做了精心布置,再有赵皇海无极的配合,除非有大势力强攻,否则问题不大。”
“纵横捭阖,真是翻云覆雨的好本事啊!有子如此,我邵登云自叹不如啊!”邵登云仰天长叹。
邵平波忙谦虚道:“父亲过誉了,父亲才是北州真正的中流砥柱,离了父亲,儿子怕是……”忽见邵登云霍然转身看来,目有怒色,后面的话噎住了。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
邵登云怒道:“柳儿嫁人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知道?女儿婚嫁大事,我这个父亲尚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他们母子你不放过,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吗?再过些时候是不是嫌我碍事连我也不肯放过?”
如今,齐国英王续弦的事不说天下人皆知,诸侯各国肯定是关注到了,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邵登云。
邵平波知道自己回来肯定要面对,平静道:“父亲言重了,柳儿的终生大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会儿戏,一定是为她着想。”
邵登云大手一挥:“少跟我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我问你,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虚情假意?邵平波内心亦波澜,不过还是保持着平静徐徐道:“不告诉父亲,是因为知道父亲肯定会反对,父亲武将出身,看不惯和亲之举,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去和亲。”
邵登云怒吼,“难道我现在就会答应不成?”
邵平波静默,现在父亲已经没了拒绝的资格,一系列运作,好处看得见,大禅山那边已经答应了。
他做此决定前,就做好了承受父亲怒火的准备,结果他知道,父亲最终还是能想通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事关父亲麾下那么多弟兄的身家性命,也由不得父亲不答应。
“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英王妃的死,是不是你干的?”邵登云近乎指着他鼻子臭骂。
一旁的羊双见父子如此,亦黯然神伤,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邵平波平静而坦诚道:“是!”
邵登云悲声道:“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我能看出来,别人看不出来吗?你这是把自己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邵平波亦一脸痛苦道:“父亲,请您相信儿子,我害谁都不会害您和妹妹。”
邵登云:“你连你继母和弟弟都能杀,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邵平波陡然大声道:“阮氏不是我母亲,那两个人也不是我弟弟,他们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他们已经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他们不死,我就得死,柳儿迟早也要死在他们手上,你顾及他们有没有顾及我们兄妹的活路?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一家人的命比我兄妹的命更重要?你告诉我,咳咳,你告诉我是不是?”两眼红了,情绪激动,捂嘴咳嗽着。
一番发自肺腑的怒斥,字字诛心,令邵登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扶栏上。
邵平波松开手,掌心有咳出的鲜血,气喘吁吁。
羊双伸手这个,又伸手那个,不知该扶哪个好。
第四零七章 罪和孽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白了大半头发的儿子,眼前这个咳血的儿子,眼前这个对自己怒斥的儿子,邵登云靠在扶栏上看着这个儿子慢慢摇头,无声胜有声。
气息喘匀,邵平波似乎察觉到自己不该这样跟自己父亲说话,又放缓了语气。
“退一万步说,邵家走到今天已经没了退路,也不能退缩,退一步必将万劫不复,谁能放过我们?无论是燕国还是韩国,都要将邵家给斩草除根!邵家若垮了,父亲您应该能想象到柳儿会是个什么下场,那些人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放过柳儿吗?难道您愿意看到柳儿成为青楼坊间任人亵渎的妓子吗?父亲,只要邵家还在,谁都动不了柳儿,只要柳儿背后的势力还在,昊真就必然要好好善待柳儿,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好。”
“父亲,您听我一言,柳儿嫁给昊真不是坏事,儿子的的确确是在为她着想,今后就算邵家败亡,柳儿只要成了王妃,不说今后衣食无忧,哪怕死也能死个体面,不至于被人亵渎。”
“父亲,有些事情没办法的,要说苦,只能说柳儿命苦,不该出生在邵家。父亲为燕臣时,若不背叛燕国,柳儿会是什么下场您心里清楚。如今同样是如此,邵家一旦垮了,柳儿同样难逃一劫。从她出生在邵家的那天开始,许多事情就注定要面对,而不是我在害她!”
邵登云一脸悲伤道:“理由!借口!你为什么不问问柳儿自己愿不愿意?你把你的道理去说给她听,交由她自己来选择,看她愿不愿意要你给的荣华富贵?”
邵平波:“柳儿不谙世事,目前做不出理智的选择,身为家人,有责任帮她把握方向!我宁愿她后悔一时,也不愿她后悔一辈子!”
邵登云咬牙道:“你是要强逼她嫁过去吗?”
邵平波摇头:“父亲放心,全凭自愿,我只是给她一个选择,绝不会逼她,她愿意嫁则嫁,若不愿意,我绝不逼迫!”
这话说的邵登云和羊双一起愣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柳儿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这样嫁出去,这位和齐国那边已经谈妥了,真的能容这样的意外出现?
邵登云立刻逼问:“此话当真?”
邵平波:“只要父亲答应让柳儿自己做出抉择,不对柳儿的决定做任何干扰,我便能答应父亲绝不逼她!”
“好!”邵登云指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邵平波:“决不食言!”
就在此时,候在外面的邵三省快步来到,禀报道:“老爷,大公子,小姐在外面求见。”
邵登云指点向邵平波,“来了,找你的人来了,你自己解释去吧。”
他已经被女儿哭着要过交代,具体怎么回事他压根不清楚,无法给出任何交代,让她等大哥回来弄清楚再说。
“咳咳!”邵平波握拳嘴边咳嗽一声,偏头道:“有请!”
“是!”邵三省离去。
没一会儿,邵柳儿快步来到。
前后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显得成熟了不少,少了那份长不大的天真烂漫。
“父亲!”邵柳儿只对邵登云行礼,没给自己大哥行礼,而是直接质问:“大哥,外面传言,你要把我嫁给齐国的英王续弦,是或不是?”
邵平波摸出手帕,拭去嘴唇边的血迹,又慢慢擦拭着掌中咳出的殷红,平静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前往齐国时,恰逢昊真丧偶,于是我便为你向齐皇昊云图求亲,齐皇已经答应了。这趟回来,正要告知你这桩喜讯,不想你已经是迫不及待找来了。”
从他嘴中得到了确认,邵柳儿心凉,怒道:“大哥莫非忘了给我的承诺?”
邵平波斜眼道:“承诺?什么承诺?”
邵柳儿:“谭耀显!大哥答应过的,你给了谭耀显三年时间的。你说过,只要他三年后能做出个样子来,你便同意我嫁给他的,三年期限未到,为何食言?”
“谭耀显?”邵平波手帕擦拭着掌心,“柳儿,忘记那个人吧,他不可能再回来找你的。”
邵柳儿愤慨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我答应了等他三年的,三年期限不到,我谁也不嫁,谁敢逼我,我死给他看!”
邵平波:“别说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回来。你们私奔的那天,他离开你后,我接到一个消息,他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遭遇了乱匪,手无缚鸡之力,已经死于乱刀之下,回不来了。”
邵登云和羊双皆迅速盯向他,皆意识到了点什么。
邵柳儿怒斥:“你胡说!”
邵平波:“是真的,只是怕你伤心,当时未告诉你而已。”
邵柳儿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稍候眼皮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白,语带颤音道:“哪来的乱匪?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对不对?”
邵平波折了手帕,慢慢塞回袖子里,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实际上,这等于是承认了,邵登云仰天闭目。
“啊!我杀了你,你这个畜生,邵平波,我杀了你……”
邵柳儿突然疯狂了,扑上来掐住了邵平波的脖子,往死里掐,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