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阳旭看了看昏迷中依然紧握双拳的邵平波,“肉体上的病痛可医,心病却是让人束手无策,他如今宛若身陷梦魇一般,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他的梦什么时候能醒了。”
扭头又看向了邵三省,眯眼问道:“你老实交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把大公子给气急成这样?”
邵三省抹了把泪,道:“接到青山郡那边的消息,牛有道从齐国回来了,还带回了大量的战马,于是就……就……”
他有点吱吱呜呜,暗中瞒着大禅山从齐国那边弄战马的事他是不敢说的。
“呵呵!”钟阳旭闻听冷笑,扭头瞅着昏迷中的邵平波,颇为感慨道:“大公子啊大公子,你是看不得牛有道比你有一点好啊,竟为这么点事把自己给气成这般模样,何苦来着?你这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点,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啊?唉!”双袖一甩,负于身后,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走了。
第三八一章 也只能是抢劫
邵登云偏头目送,之后又回头看向榻上的儿子,面对这个儿子,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有一点他不能否认,这个儿子的能力远强过他,北州如今的发展势头,他自认换了他来的话,没那个能力做到。
没再说什么,邵登云转身离去,邵三省赶紧跟出去相送。
站在榻旁的邵柳儿没动,看到眼前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大哥成了这般模样,她心头可谓百般滋味。
从小,这个大哥是如何护着她的,她知道。可这个大哥又是如何绝情伤害她的,她也亲眼目睹了。
她现在已经很少见这个大哥,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谭耀显。
此时也依然想起了谭耀显,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谭耀显逃去了哪,也不知谭耀显如今身在何方,过的好吗?
“老爷慢走。”屋外,邵三省拱手相送。
邵登云背对着淡淡道:“跟我来一下。”
“是!”邵三省应下,跟上。
来到一处空旷僻静之地,邵登云停步转身,看着邵三省,那眼神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邵登云问道。
邵三省愣了一下,装糊涂道:“老爷指什么?”
邵登云:“钟阳旭面前,你刚才没说实话。”
邵三省忙道:“老奴句句属实。”
邵登云身子前倾,脸差点没贴他脸上去,“你真当我在养老是不是?青山郡的消息可不是今天才到的。”
邵三省心弦一紧,明白他的意思,若真是因为嫉妒青山郡那边,大公子不会今天才气倒。
他忙改口道:“老爷,是老奴疏忽,今天才把消息上报给的大公子。”
邵登云徐徐道:“我还没死呢!”
邵三省脸色剧变,噗通跪下了,“老爷息怒,这事大公子不让泄露出去,否则大禅山那边怕是会不高兴。”
邵登云出手,一把就将他给揪了起来,不愧是武将。“我没当钟阳旭的面捅穿,你还不明白吗?说!”
“青山郡的那批战马有可能是劫了我们北州的战马……”邵三省也挺无奈的,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将大概情况讲了出来。
邵登云听完后负手仰天,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自己这儿子了不起啊,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大的手脚,还差点就成功了,只可惜遭遇对手,功亏一篑。
“又是牛有道,呵呵,落到了宁王的儿子手里,呵呵,报应啊报应……”邵登云惨笑着慢慢转身而去。
因为宁王的一手提携,他才有了今天的荣华富贵,违背了当初对宁王的誓言,背叛了燕国,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不比自己儿子,他对青山郡那边的所作所为生不出一点恨意。
……
白云间,苏照闺房内,苏照与秦眠相对无语。
秦眠进来后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她,而且脸色有点难看。
“你怎么了?”苏照终于打破沉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眠一脸苦涩道:“东家,运往北州的三万匹战马,被牛有道给劫走了!”
苏照悚然一惊,沉声道:“怎么回事?战马不是已经运到了韩国那边吗?邵平波不是说剩下的事他会办好吗?”
秦眠无力摇头。
苏照咬了咬牙,问:“在什么地方劫的?这么多战马不可能一下弄走,走不快的,应该还有机会拦下来!”
秦眠苦笑:“已经到了青山郡,已经交到了商朝宗的手上。”
苏照震惊,“这绝不可能!三万匹战马,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海路,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秦眠:“东家,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从时间上看,战马应该不是在韩国那边出的事,应该是在齐国这边失手了,牛有道是连同战马一起回到青山郡的。”
苏照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们战马走了好些时候牛有道才从京城消失的,怎么会跟战马一起去了青山郡?”
秦眠无奈摇头,甚至是一脸悲愤:“牛贼太狡诈了,他留在齐京应该就是障眼法,应该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暗地里肯定派了人动手。把令狐秋送进大牢,又造谣他也被抓了,又故意声东击西,他赖在京城拖到咱们的战马运走了才离开,应该也是在故意麻痹我们,好让我们放心地认为战马已经走了,好让我们误以为战马的事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他才好下手啊!这是瞒天过海啊!这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啊!咱们还在这跟他斗来斗去,殊不知他把咱们所有人都给骗了!此贼手段之高明,简直令人发指!”
苏照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每条船上都有陷阴山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的人,一千多号修士啊,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战马给劫走?他得出动多少人手才能将战马给劫走?再不济也是拼个鱼死网破、船沉大海,也不可能让他把那么多战马带回去啊!”
秦眠:“东家,不会有错的,我也是刚刚接到上面的消息才知道,我们精心构织的船队当中就有我们组织旗下的船只,船队离开这边不久,就已经改道去了青山郡。现在上面指明了是陷阴山做了手脚,让我们查一查陷阴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查一查西院大王那个阻隔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把我们给暴露出来。试问上面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错?”
苏照踉跄后退,脸色异常难看,撞上椅子,慢慢坐下了。
她脸上,还有心里,此时充斥着满满的挫败感,这种挫败的滋味难以复加。
这辈子都没输的这么惨过,她想弄死牛有道,没能弄死,连组织也针对出手了,还是让牛有道给跑了,整个组织上上下下都被牛有道给牵着鼻子溜来溜去。
让人跑了也就罢了,还被人把这边花了好几年工夫精心筹措的战马给劫了。
她之前还想阻拦牛有道获取战马来着,现在是谁阻止谁?
她现在再次深深体会到了邵平波叮嘱她的话,说她不是牛有道的对手!
她一开始心里还不服气来着,现在心服口服了。
“难道就让他这般猖狂不成?”苏照忽猛然抬头问道。
“组织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这点已经不用你我费心,组织肯定会找他算这笔账的!”秦眠咬牙切齿一声。
她知道的比苏照多一些,不仅仅是眼前这事,不仅仅是令狐秋废了,连魏除那么重要的棋子都被牛有道给废了,这笔账上面岂能不算?
愤恨之余,苏照又极度担心起来,邵平波那边怎么办,她怎么对邵平波交代?
和安太平的事,她内心对邵平波多少有愧,还想帮邵平波尽心尽力办好这次的事来着。
她深知这批战马对邵平波的重要性。这已经不是战马不战马的事,而是耽误了邵平波为北州争取的大好时机,再重新组织一批战马的话,得何年何月才能送到,这可如何是好?
……
皇宫大内。
坐在桌前用完膳的昊云图接了伺候太监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偏头吐进了端来的盆盂里,顺手接了毛巾擦拭嘴,毛巾又扔了回去,起身离席。
走出门时,遇见了走上台阶的步寻。
步寻立刻站于一旁,等到昊云图下来才跟上,下了台阶后,禀报道:“陛下,牛有道已经回青山郡,还带回了近三万匹战马!”
昊云图停步,回头看来,“三万匹战马?”
步寻:“是的,青山郡那边有消息,说这三万匹战马都是天玉门一手策划从齐国弄走的,牛有道只是个跑腿的。”
昊云图:“寡人不管谁策划的,寡人给他的令牌只能是一万匹!怎么回事?一次弄走了这么多马匹,你校事台居然一点都不知情,现在才反应过来?”
步寻恭敬回道:“可能是校事台的失误,老奴已经命下面严查。不过还有一个可能,目前看来,这段时期根本没有如此大批的战马出境,若非说有的话,也只有偷运往北州的那一批。蹊跷的是,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战马的数量上,抵达青山郡的都和北州的那一批大致相符,这恐怕不是巧合。”
昊云图双手抱在了腹部,目光闪烁道:“你的意思是说,青山郡抢了北州的战马?”
他这里从大局来看,所言不会说什么牛有道抢了邵平波的战马。
步寻:“若真是那批战马的话,北州的情况也不可能让给青山郡或卖给青山郡,也只能是抢劫!想知道是不是,过段时间自然见分晓,届时北州无大批战马出现,那就肯定是青山郡下的黑手。”
“呵!”昊云图直摇头,“若真是这样的话,北州危矣,青山郡是在把北州往死里逼啊!韩国和燕国联手攻打北州的事,双方谈判谈的怎么样了?”
步寻回:“探子报,还没谈拢。主要原因是,韩国认为北州如今本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想多占点,而燕国认为北州本是燕国的,双方还在为打下北州后怎么划分而争执,一家动手又有后顾之忧。北州也不是吃素的,好像在暗中出手作梗阻挠,在两国内部造谣掀起了阻力,搞的两国朝廷谁都不好让步,谁让步就是卖国,无法对内交代,因此短时间内两国怕是难以谈拢。”
昊云图哼哼冷笑两声,“邵登云的那个儿子的确不简单呐!”
第三八二章 殚精竭虑
扶芳园。
楼阁内,一堆书卷典籍,玉苍置身其中,捧着一本观看。
独孤静来到,隔着长案,双手奉上一份书信,“师傅,牛有道给您的信。”
玉苍一惊,猛然抬头,“他知道我的身份?”
独孤静忙道:“没有,信给到了下面的档口,逐级传上来的。也没有署名给谁,但这信应该是给您的,只有您能做主。”
玉苍面带狐疑,伸手拿了信,抖开一看,目光骤然一凝,徐徐道:“他居然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独孤静:“令狐秋被抓,证明他事先就知道令狐秋的身份,所以说什么东西在赵雄歌手上估计是瞎扯。如此一来就有两个可能,一是当年东郭浩然的确将东西给了他,毕竟他是东郭浩然弥留时唯一见到的人,临终托付很正常,这也是咱们一开始瞄准的方向。其二,令狐秋被抓,开了口,吐露了在他身边是为了那东西,然后齐国朝廷又告诉了他。不过齐国朝廷获悉这种事情会告诉牛有道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弟子怀疑,东西在牛有道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玉苍沉吟道:“若东西真是东郭浩然托付给他的,应该也是让他给上清宗的,他跑到上清宗去,在上清宗几年,居然没把东西交给上清宗,哼哼!”
独孤静:“此子年纪轻轻,但其狡诈咱们已经领教,上清宗那般对他,他不交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
玉苍:“这是想跟咱们谈判呐,船队上,杀了咱们三百号人,居然还想谈判。”
独孤静不语,看着他。
玉苍琢磨一阵,又问:“你觉得他会真心将东西交出来吗?会不会有诈?”
独孤静:“这厮十分狡猾,手段不同寻常,各种可能都有。”
玉苍:“那派谁过去呢?”
……
北州刺史府。
邵三省正趴在桌上瞌睡,亲自守护着病榻上的主子,睡的正香,耳畔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令他猛然惊醒。
抬头一看,发现榻上的病人不见了,侧后又是一阵“咳咳”声传来,只见一佝偻着后背咳嗽的身影手中举着灯,站在地图前观望。
邵平波的书房和寝居室之类的地方到处都挂有地图,便于他随时能用。
“大公子,您醒啦?”邵三省惊喜不已,没想到昏睡了几天的邵平波居然醒了,忙起身过去,见他手帕捂嘴咳嗽着,两眼还盯着地图,忙接了他另一手举着的油灯,着急道:“大公子,你身体有恙,钟先生交代了你要静养的,不能劳累,快躺下休息吧。”
邵平波松开手帕,摆了摆手,“没事,有一群修士为我调养,死不了。”
邵三省却看到他松开的手帕上有咳出来的星星点点血迹,急的跺脚,“大公子,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快点躺下休息吧!”
邵平波咳咳两声,回头看着他,“现在真正有事的是北州,韩、燕亡我北州之心不死,我能阻止一时,难阻长久,一旦北州有失,我邵家对修行界就没了利用价值,大禅山弃我邵家将弃之如履,那时才是真有事。时间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让我如何休息?”
邵三省悲声道:“大公子……”
邵平波摆手打断,又捂嘴咳嗽了一下,盯着地图道:“我遍览诸国大势,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齐国,我要亲自面见昊云图。”
邵三省吃惊道:“大公子,您这身体如何能长途奔波?还是派得力之人代往吧?”
邵平波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战马走海路被劫,意味着韩国那边的水路也不稳妥了,我此行要游说昊云图给我战马,还要游说赵皇海无极给我开辟出一条通道,方能尽快将战马送达我北州。同时还要争取和两家结盟,施压韩、燕两国,为我北州争取时间,否则韩、燕获悉战马将到很有可能会对北州暴起动手。这些事拖不起,非我亲自前往难以尽快达成。”
大公子身体都这样了,还在殚精竭虑操心这个,两手捧灯的邵三省神情复杂,尤其是看到邵平波在灯光下的头发,忍不住辛酸泪下。
昏迷了几天,邵平波在昏迷期间,几乎白了大半的头发,白发多过黑发。
“咳咳!”捂嘴咳嗽了一下,邵平波又手指齐京位置,“你觉得昊云图之后,哪位皇子最有可能接掌齐国?”
邵三省空出一手,抬袖抹了把泪,道:“世人皆知,金王昊启乃昊云图长子,玉王昊鸿乃当今皇后的长子,两者必然要一决胜负,胜出者将问鼎齐国皇位,其余皇子的势力皆不如这二人”
“不然!”邵平波摇头,盯着齐京位置道:“我琢磨许久,反倒觉得英王昊真有潜龙在渊之兆,此人不鸣则已,一鸣必然惊人!”
邵三省惊讶,“为何?”
邵平波没有回答为何,盯着地图徐徐道:“对齐国来说,昊云图也算是一代雄主,齐国诸侯势力几乎被他扫平,历代齐皇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齐国在他手上也逐步强盛了起来,可人终有寿尽之时。昊云图的身子虽有一群修士帮忙调理,看似正值壮年,可毕竟是年近六旬了,再过十年,将年近七旬,一个凡夫俗子哪怕是帝王,年近七旬意味着什么?”
邵三省:“意味着要选继承人。”
邵平波手帕捂嘴咳嗽了一下,“不错!届时许多事情将由不得昊云图自己,下面的皇子等他的位置已经等的太久了,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