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耀显尴尬一笑,“柳儿,不瞒你,这次是我求了朋友帮忙,若无这朋友出谋划策,你我怕是不能相见……”他把和李兄相见相识的情况讲了下,从头到尾未做任何隐瞒。
李兄?邵柳儿心中略有警惕,问:“你确定此人可信?”
谭耀显点头保证道:“你放心,绝对可靠,他也是无偿帮我,从我身上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我与他乃是君子之交,无利益瓜葛。”
得不到什么好处?邵柳儿很想问问他,在北州得罪邵家,你以为是开玩笑吗?人家得不到什么好处,初次相识便冒着这般危险帮你?
邵柳儿欲言又止,又不好说他什么,最终身子慢慢歪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着,心中却是布上一层阴霾。
谭耀显却不时低头吻她,看得出很高兴,犹如得到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情绪亢奋。
邵柳儿也很享受他这样对自己,只是因为那个‘李兄’的出现,令她难以释怀,心头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她在考虑,该如何在不让谭郎反感的情况下,劝他不要信他那个朋友。
道路旁的山林中,陆圣中一路伴随奔驰的马车悄悄隐藏掠行,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一有不对,立刻将邵柳儿劫走,或劫为人质,或果断走人。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希望能顺利抵达平澜江,只要上了船,涛涛大江,哪怕有追兵,他也能随时遁入水中逃脱,大江中想抓到他没那么容易,这点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刺史府,地牢,邵三省再次进入,身旁还跟了一个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帽檐低垂,看不清面容。
到了关押邵平波的牢房,邵三省示意一下,狱卒打开了牢门与守卫一起回避了。
牢内,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邵平波慢慢睁眼看来。
邵三省上前低声通报了一句,“大公子,苏小姐来了。”
邵平波起身,邵三省告退离去,留了空间给二人。
牢外穿着黑斗篷的人这才进入牢内,抬头,露出半张俏颜,抬手掀开了斗篷帽子。
容颜娇媚,光彩照人,正是邵平波的表姐苏照。
邵平波笑了,“照姐,金翅远去齐国也要不少时间,你怎会这么快就来了,莫非刚好在途中?”
苏照笑道:“闻听你情况紧急,公器私用,动用了组织的飞禽做脚力。”
邵平波略皱眉,“这样不会出事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苏照环顾了一下牢内的环境,“还住的惯吗?”
邵平波:“心不静,住哪都一样。”
苏照颔首,“具体情况,刚才我都听老邵说了,那个牛有道还真没想到,居然如此歹毒,也幸亏你反应也不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两个死杠着不放是什么意思,那个唐仪对你们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邵平波叹道:“照姐,你想多了,我对唐仪没兴趣,就算没唐仪,我迟早还是要跟他交手,只不过是因为唐仪提前了而已,此人今后必为我心腹大患!”
苏照:“看样子你不打算放过他,你一向顾大局,很少会为一个人这般斤斤计较。”
邵平波:“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而是他不会放过我,你信不信,这北州城内,他依然在伺机对我下手,否则我也不会请你大老远跑回来。照姐,你也许很难理解,但我明白,从我和他第一次交手后,彼此心里就很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我与他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苏照淡然道:“恕我直言,你不是他对手!”
“……”邵平波无语,没想到被直接鄙视了,略露牵强笑意,“照姐很了解他吗?”
第二三零章 小姐跑了!
苏照忽然“噗呲”一笑,笑的花枝乱颤,掩嘴咯咯道:“逗你玩的,当真了?”
邵平波微笑,“有话直说。”
“真的想听?说出来怕你生气哦,我在脂粉堆里打转,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女人说真话让男人难堪会惹男人不喜欢的。”
“但说无妨,洗耳恭听。”
苏照笑脸渐敛,淡笑道:“我是不了解他,但我对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我虽不如你聪明,但也算是旁观者清吧,从老邵那听来的情况来看,从你们两个第一次照面开始,你就输了一把,人已经到了你眼皮子底下,被你带到了北州,还让他给跑了,你难道没反思过其中的原因?”
邵平波沉默。
苏照叹道:“你们第一次见面,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为何脱逃?因为一见面,他就看出了你的深浅,早早意识到了有危险,所以果断脱身了。而你呢,人家看清了你的底,你却后知后觉,直到他跑了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差距其实你心里是清楚明白的,但你潜意识里却不愿去面对,不愿承认你不如他。”
“人家逃脱的当口立马搞出一个童谣来折腾你,看似没能奈何到你,实则这一手相当不简单,绝非一般人能轻易拿捏出的办法。凭空掀起浪来,而且来势迅捷凶猛,彻底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得亏姨夫惯是个有心胸的人,不然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能顺利过关吗?只怕你要疲于应付和姨夫之间的关系。”
“不错,你也立马反手给了他一记报复,可效果呢?什么效果都没捞着,害了宋家灭门不说,还送了他几个门派的人马,人家还顺势给你下了个套子。而你呢,却硬生生往这个套子里钻了!”
“你能落入他的圈套,不是你不聪明,而是你从一开始就被人家看清了深浅,你在想什么人家心里有数,人家是算着你心思来的,你还怎么跟人家玩?这次只能说你是侥幸逃过一劫,若不是阮氏母子太蠢出了意外,提前让你知道了消息,让你得以钻了个空子,咱们还有机会站在这里相见吗?这次的惨痛教训,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吗?”
邵平波脸颊绷了绷。
披着斗篷的苏照踱步到气窗前,背对他,看着窗外的光明,“听说他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邵平波闷声道:“是,差不多那个样子,的确很年轻。”
苏照啧啧摇头:“我以前以为你已经算是天下顶聪明的人,谁想冒出个二十出头的,比你差不多还小十岁,却能压你一头……这般年纪,若说聪明,我信,可却能耍出这般老辣手段,若说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人,我委实难以相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看来这世上果真有天才!”
转过身来,面对他,以奉劝的语气告诫,“从老邵告知的来判断,你对他压根没多少了解,只知他不简单,而他目前却号准了你的脉,这还怎么玩?再这样玩下去,你迟早还要吃大亏。”
邵平波:“你的意思,放过他?”
苏照:“不是放过他……平波,你现在的心态不对,已经被他激怒了,必须让自己冷静一下,不能再这样跟他缠斗下去,他现在捏着你的脉,你做的越多,他能钻的空子也越多,先置身事外冷静观察一下,知己知彼总是没错的,不能再稀里糊涂自以为是下去,只要你不动,我相信他现在也拿你没办法。”
邵平波冷冷道:“你觉得他会罢手吗?”
苏照:“我就不信他敢强行杀进北州府城!他若龟缩不出,我拿他没办法,他要敢出来,我帮你收拾他!”
“你帮我收拾他?”邵平波皱眉。
苏照叹道:“你还没发现吗?他手段高明,很擅长掰这种手腕,何必去跟人家的长处硬碰?对付这种人,简单一点,瞄准他的弱点,他修为不够、武力差劲,就直接用武力解决,不动则以,一旦找到机会就直接下杀手,不需要跟他绕什么弯子,否则绕来绕去迟早把我们自己给绕进去!”
邵平波迟疑道:“你准备动用你们组织的人手?这合适吗?出了事你没办法对你们组织交代,不要因小失大!”
苏照:“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过了眼前这一关后,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你的事情是大事,耽误整个北州的大事去和他玩个没完没了值得吗?偌大个北州对区区两郡之地,是他吃亏还是你傻?”
“何况他是修士,不用操心两郡俗事,有的是精力陪你玩,而且搞出了事随时可以扔下两郡跑人,你搞出了事能扔下北州跑人吗?没了北州谁把你放在眼里?你们的层次对比完全不对等!你真要奉陪下去的话,怕是正中他下怀……平波,修士的事情还是让我们以修士的方式来解决,这事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
闻听此言,邵平波倒是被点醒了,回头一看,的确发现不对劲,为一个牛有道把北州的大局给闹成这样,值得吗?若不是他心心念的去弄牛有道,哪能给牛有道抓住机会把这边给折腾成这样?差点把北州给闹崩盘了。
邵平波沉吟着点头道:“好,大禅山那边我是不指望了,两边隔的老远,没利益之争,他们不会贸然跟天玉门开战,牛有道就交给你了。不过照姐,不要耽误了你那边的事。”
“你放心,我没你那么急,找到机会再下手便是,难道你还以为我会亲自跑青山郡去不成?好了,你既然想通了,那就不说这个了,我来想办法处理便是。”苏照摆了摆手,岔开了这个话题,问:“倒是你这边,我听说你在缩衣节食,要禁什么奢华之风,怎么,手头上很紧张?我手上这些年攒下的钱,你不妨先用着。”
邵平波摇头:“那钱不能动,等这边理顺了,需要大量财力去购买战马。而大禅山这边,也在扩充门派力量,在不断招收弟子,一直在朝这边伸手,我也一直在对他们喊穷。现实情况摆在这,没有他们也没办法,你突然扔笔钱过来,他们见有钱了,必然又要伸手,我能不给吗?大头被他们拿走了,能用在北州头上的又能有多少?”
苏照颔首:“那倒也是。”
放下一桩心事,邵平波的心思终于放到了其他正事上,“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令狐秋,怎么样了?”
苏照黛眉蹙了蹙,“接触倒是接触了一下,但是有点难办,此人虽然是个散修,却是修行界出了名的掮客,善于结交朋友,人脉关系极广,自身虽然没什么势力,却也没什么人敢乱动他,过的逍遥自在,不愿投靠哪方势力,想招揽他很难,试探了下,几乎是不太可能。”
邵平波:“我看中的就是他的人脉关系,于我有大用。”
苏照叹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脚步声,邵三省快步闯进牢笼内,一脸焦急道:“大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又这个样子,邵平波一颗心跟着沉了沉。
苏照皱眉,“什么事急成这样?”
邵三省急道:“柳儿小姐跑了!”
苏照一愣,有点搞不清状况。
邵平波沉声道:“那么多人看着,都是瞎子聋子吗?”
邵三省跺足道:“小姐使诈,把看着她的人招去吃东西,结果在吃食里下了毒,把看着她的那些下人全部给毒死了,还是附近守卫见那群下人久不露面,觉得有异,过去看了下,才发现出事了。”
其实陆圣中给的不是蒙汗药,而是症状与蒙汗药有些相似的毒药,他怕蒙汗药的药性不足,一旦下人提前醒来会误事,为了尽量多争取时间,遂瞒着谭耀显和邵柳儿给了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那群下人倒下去了就再也无法醒来。
苏照一脸无语,下意识看向邵平波,这做哥哥的才刚下毒闹出事来,做妹妹的也跟着来这么一手,还真不愧是兄妹俩,一样的果狠!
邵平波也想到了这方面,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问:“她哪来的毒?确认她是跑了,而不是被人给挟持了出去?”
邵三省:“此事已经惊动了大人,一查就问出来了,侧门那边的确有个面生的下人拿了牌子出去了,那边守卫对上事一琢磨,才醒悟过来,的确有点像,很有可能是小姐乔装离开了。守卫已经证明,就一人出去了,无人挟持!至于毒药,实在不知小姐是从哪弄来的。”
“那些守卫是干什么吃的?”邵平波勃然大怒,旋即握拳一阵咳嗽,面颊紧绷着闭眼,努力缓了下气息,又长呼出一口气,睁眼咬牙道:“能让她干出这事偷跑出去的也没别人,谭耀显,立刻命人去他家找!”
“好!”邵三省转身就走。
“等等!”邵平波又喊住。
邵三省顿步回头,看着他。
邵平波脸色阴晴不定道:“不用去了,谭家去了也白去,人应该已经出城了。那丫头再不懂事也不会在家里这个时候跑掉,应该是被人诱出去了,能诱她出去的诱饵十有八九是那个谭耀显……姓谭的没那心思,背后有人,我早该宰了那姓谭的以绝后患,一时心软让人钻了空子!”
苏照沉声道:“谁诱的?”
邵平波盯着她冷笑连连道:“我说了他不会轻易罢手的。”
苏照悚然一惊,脱口而出:“牛有道?”
“除了他还能……咳咳……”邵平波猛然剧烈咳嗽,咳的身子躬成了虾米般,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苏照和邵三省迅速上前扶他,只见邵平波松开的掌心中又是一抹殷红血迹刺眼。
第二三一章 弟妹贤惠
见状,苏照自然是立即施法为他理顺气息,迅速将他的剧烈咳嗽压制了下去。
之前已经听邵三省说过被气得吐血的事,此时顺带为其检查了一下,查后叹了声,“你怒急之下伤了心肺,看来你的确被那个牛有道给气得不轻。不要再轻易动怒了,你已经心肺受损,气一次就怒火攻心一次,也就等于又伤一次,你这样的话纵有灵丹妙药也经不住你在旧创上反复受伤。”
“我没事。”邵平波摇了摇头,“柳儿被他们诱走,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死在他们手上,要么落在牛有道手上成为把柄。老邵,立刻让父亲下令各地人马搜寻,既然是那丫头找死,我宁愿让她死,也不能让她落在牛有道手上。告诉父亲,对方直奔燕国目标太明显,绕道赵国和宋国的可能性很大,经水路过宋国出海,走海路绕道青山郡的可能性也不小,让父亲下令平澜江那边的水军封锁平澜江,不许任何船只通行!”
苏照着急道:“你安心休息行不行?不要再劳心劳力了,你这个样子不能伤神,否则你那受损心脉迟迟难愈。趁着关押在这里,把手上的繁缛公务放下,什么都不要想,平心静气好好休养。”
回头又问邵三省,“老邵,柳儿什么时候跑的?”
邵三省琢磨了一下,回:“按守卫的说法,应该不超过三个时辰。”
“那就没问题了。”苏照颔首,又对邵平波道:“这事你交给我,我保证柳儿出不了北州。”
邵平波立回头:“你有把握?”
他很焦虑这个,是自己妹妹只是一方面原因,这边被牛有道给弄成这样,再让牛有道把自己妹妹给弄走了的话,让他情何以堪!
苏照:“听说你这里情况紧急,我立刻从组织内带了些有用的人手来以防万一备用,有追踪方面的高手,你放心,才走了三个时辰,跑不了!”
复又回头对邵三省道:“你立刻去柳儿住的地方找一找,找一样有柳儿气味的东西,能有柳儿没洗过的贴身衣物最好,快去!”
“好!”邵三省点头应下。
他刚要走,邵平波又沉声喝道:“让父亲把刺史府给好好查一下,那丫头哪来的毒药?里应外合总得有个传信的人,把人给我揪出来!”
一想到刺史府内可能也被牛有道给渗透了,他就不寒而栗,这个人若是不揪出来,他怕是要寝食难安。
“是!”邵三省神情一肃,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