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联席会议向真师堂就此提议。当然,真师堂能否批复,我无法保证。”
安伯疑惑的接过这张黄纸,在上面扫了几眼,表情很是精彩,旋即又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好好写吗?”
赵然道:“忙啊,那天在出……忽然想起来,就匆忙写下来了,原本也想好好写一下的,但您不是现在就要么?不知道是不是老岳父想要的东西。”
端木长真将江腾鹤夫妇送出屋去,回来后就见安伯站在父亲端木崇庆身边,端木崇庆粗粗扫了一眼那张黄纸,抛给他:“差不多了。”
端木长真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南海规划方案,没有多少文字表述,以数字和岛名为主。在这份规划中,南海众岛被分为九片,分别成立道馆,以景华岛为中心的景华馆赫然在列,辖制周边十六岛。这份方案的预计推行时间,大概在两年后,也就是说,从去年四月开始暗中施行南海战略算起,联席会议预计用时三年半,将整个南海纳入道门治下。
“这是做出安排了,那个孩子也有立身之基了。”
“这小子的确很聪明。回头我去找杨师叔,请她帮忙,再加上周云芷,她最信任致然,有她们两个在,这份提议通过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最多稍作改动。”
“如果要改,景华岛的范围只能扩大,不能缩小。”
“父亲放心,我明白。”
“等明日仪典过后,可以把致然找来好好谈谈了。就在这里谈。”
“是。”
九月初一,在上百修士的观礼中,余致川和陆元元终于举办了双修庆典,看着余致川将陆元元引入新房,赵然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
在他身边的裴中泽道:“真是羡慕贵门几位师兄弟,一个个都得了良缘。”
赵然笑问:“裴师兄有看上的女修么?要不要我去帮裴师兄提亲?”
裴中泽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看了看远处正和青衣道人说笑的蓉娘,小声问:“如何?蓉娘回心转意了?话说你们小两口到底吵什么呢?这一吵就是一年半!连江师叔和你大师兄都跑来我们庆云山奔波。”
赵然愣了愣:“他们……跑去庆云山,为我的事情奔波?什么意思?”
裴中泽诧异:“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上个月,江师叔和你大师兄专门来我庆云山拜山门,让我父帮忙,你居然不知道?”
“我上个月去了趟淮河……他们让裴师伯帮什么忙?”
“大师兄说,请家父去阁皂山拜见端木天师,打听一下蓉娘和你是否会和离。”
赵然呆了呆:“然后呢?”
裴中泽轻笑:“没然后了,就这么问了一下。”
赵然道:“就问这么一句,专程跑阁皂山?这个真是……太辛苦了……”
裴中泽摇头:“无妨,不专门去一趟,显不出我家重视。我陪着家父去的,当时端木天师那神情,别提多精彩了,呵呵。对了,当日还见到了龙虎山的张大天师……”
赵然怔怔许久,向裴忠泽躬身:“多谢裴师伯,多谢裴师兄了!还有……中泞师妹,真是无以为报啊。”
裴中泽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如此。”
当日大宴一场,饮宴之际,曲凤和专门从松州雇来的乐师反复演奏着《卷珠帘》、《烟花易冷》等曲调古怪却又很有意趣的曲子,许多宾客都走过去向这帮乐师索要曲谱,也算一件趣事。
晚间,秋然居中灯烛早早就熄灭了,赵然和蓉娘裹在绸被中咬耳朵。
“你写的这些曲子很好听,我都记下来了,准备给你出个集子。”
“喜欢就好,以后还有。对……了,我跟你飞符提前说过,你没回,因为时间……耽搁太久,我就……自作主张,先把……大坪铁山开发了……”
“嗯……你做主就……行……什么时候去南海?”
“这个……回头找时间,着什么急?”
“嗯……你今天有点不一样,不对劲……”
“以前……是因为太忙,如今不忙了,咱们也努力努力,给凤和他们找个师弟……”
“嗯……真的?”
“当……然!”
第五十三章 分身还是本尊
湖畔一号别墅,赵然被端木家两位大佬传了进去,正在仔细听老泰山端木长真介绍。
“去年二月,唔,就是你在落纱岛的时候,我和你岳祖在阁皂山起课,想请玄坛元帅下凡,结果来的还是元帅座下纳珍仙童。”
赵然问:“就是上次岳祖在太庙起课,请下来的那个大金链子?”
端木崇庆坐在一旁点头示意,正是此人。
端木长真续道:“我们问的是蓉娘的安危,当时纳珍仙童也掐算了,说是旬月以内必有音讯,好吧,我们姑且说他的掐算是准确的。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纳珍仙童是怎么来的?”
赵然不解:“不是岳父和岳祖请来的么?”
端木长真道:“的确是我们起课请来的,但问题是,这位纳珍仙童究竟是分身下界,还是本尊下界?”
赵然有点糊涂了:“还能本尊下界?没听说过啊。咱们起课办斋醮,一向请下来的都是分身的虚影,当日能在太庙见到纳珍仙童的分身实形,已经是小婿平生仅见了,对老岳祖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本尊……不是说自唐以来就没出现过吗?难道老岳祖请下凡界的真是纳珍仙童本尊?”
端木长真道:“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纳珍仙童分身实形,还是本尊,这个仙童,实在是与我们的认知有很大差别。”
赵然想了想,道:“的确与我们平日请下来的那些泥偶般的虚影不同,居然还会思考,还很狡诈……”
端木长真笑了笑,续道:“我和你岳祖这一年来查遍了所有记载,都没有找到答案,大多是讲述仙神下界事件的,对于本尊的身形、神态等等特点,却从来没人描述过。另外就是,因为数百年来已经没有任何本尊下界了,所以也没有人见过,因此无法判断。”
顿了顿,道:“你岳祖最早一次请出纳珍仙童,是在七年前,也就是嘉靖二十九年五月,当时他突发奇想,尝试了一次用银票而非现银作为供奉,结果成功了。其后又有两次,一个月后在太庙一次,太庙之后四十九天在山西第三次,供奉的都是大额银票,这三次我们都发现,总柜银库里的存银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是银票,数额相同。”
赵然奇道:“供奉之后不就可以取了么?还留下银票是什么道理?”
端木崇庆在一边插话道:“太庙那次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银票没有烧掉,被纳珍仙童收了,山西那次也一样。”
赵然呆了呆:“上界仙神纳贡,还讲究银票兑现?”
端木长真道:“这个问题我们考虑了很久,我和你岳祖认为,这位纳珍仙童极有可能是本尊。于是在去年二月那次起课时,我特意呈上一匣小额银票作为供奉。我的本意是想看看,小额银票整个大明都可以兑换,这次会出现在哪家的银库中?如果这位仙童是本尊下凡,他又会不会在人世间把银票花出去?由此试着找一找这位仙童的蛛丝马迹。”
赵然挑了挑大拇指:“岳父好手段!如何?查到了?”
端木长真点头:“被人兑走了。”
赵然心里一跳,忙问:“怎么兑的?”
纳珍仙童是上界有名有姓有职司的尊神,他的一切行踪显迹,对于天下所有修士,尤其是端木崇庆、端木长真和赵然这类高修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端木长真说的是“被人兑了”,而不是“被上界取走了”,也就意味着,这已经不是上界认不认小额银票的问题了,背后隐藏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这位仙童就是本尊!
端木长真道:“南直隶、江西的三十二家分铺,总计五万两现银被兑换一空。”
赵然听得目瞪口呆:“岳父,你是说,他去分铺兑银?”
端木长真道:“我和你岳祖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
江西和南直隶境内的钱庄非常密集,每个县乃至重要的镇子都有各大钱庄的分铺,但这些小钱铺存银量都不大,每个铺子三千到五千两现银就是头了,这也是五万两小额银票分别在三十二家分铺出现的主要原因。
赵然喃喃道:“他为什么不在一家大柜上收银?而是一家一家小铺子兑银?”
端木长真道:“或许他有所怀疑,想要借此隐瞒什么,当然,更有可能,他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走到哪里换到哪里而已。”
纳珍仙童的兑现行为从去年二月维持到三月,四季钱庄于今年一月回收完绝大部分,并于四月份追溯出一份兑换地点名录,经过确认,兑银的都是同一个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相,唯一的明显特征是——兑银者很矮。
赵然忙问:“都在哪些地方兑换的?”
端木长真取出一份舆图,上面将兑换点都标注了出来,赵然仔细一看,是一条从阁皂山山脚下出发,东至巢湖,向北再转到洪泽的路线。
端木长真补充道:“各分铺兑现的时日也有先后顺序,按照顺序标注,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了洪泽。”
接下来的三个月,端木家主要精力都在翻阅查找所有关于中唐以前仙神下界的记载,但是很遗憾,没有一份记载描述过仙神本尊和分身的区别。
赵然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时隔七百多年后,上界纳珍仙童真的本尊降临世间了?如果真是这样,绝对是个无比震撼的消息,也是道门六百年来第一要案!
赵然斟酌语句,同样放出了一条爆炸性消息,道:“这个纳珍仙童,小婿应该是也见过一回的。”于是将当时在落纱岛朱七姑大阵中以悟真笔画门,进入一片满是银沙的小岛这一事情说了。
端木长真大喜,当即道:“果然找你是找对了,办法就在你的悟真笔上!你说的这个地方很重要,需要咱们好好想想。我们请下来的,是不是纳珍仙童本尊?如果是,他究竟是何用意?纳珍仙童为什么要现银,如此大量的现银,难不成都变成沙子?而这座银沙岛,又在何处?”
赵然也忍不住有点激动:“岳父快说说,咱们应该怎么验证?悟真笔是开启过到银沙岛的大门,但还能不能把门开回去,完全没有定数,我当日开过多次,没有一次出现在同一地点。”
第五十四章 实验
龙阳祖师飞升之后,天底下会使用悟真笔的,就只剩赵然一个人了,更何况这枝神笔被他寄托了神识,别人会用也用不了。
端木崇庆身为合道大修士,与龙阳祖师和邵元节几乎可以算是同一代人,也是道门最熟悉龙阳和邵元节的唯二之人——另一个是铁冠道人。
但就算是他,也不清楚龙阳祖师是如何能够说去哪就去哪的,比如当日的赤色大阵——如果让赵然在大阵上开门,九成九九九的几率,开门之后进的却是另外一个地方,而非大阵之内。
又比如天库,当年龙阳祖师与邵元节对饮,二人都喝得有些醉了——端木崇庆说,这酒极有可能便是醉留香。
也不知他们对饮时谈论了什么,酒醉后,龙阳祖师取出悟真笔,画了一道门,直接就进了天库,神准到令人震惊的地步。
端木祟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秘诀,但其中必有秘诀,只可惜赵然将《悟真篇要旨》拿出来后,他和端木长真也没从这门道术中看出什么名堂来。
爷仨凑在别墅中叽叽咕咕了三天,熬得眼睛通红,最终也没搞明白其中的要窍,最后只能采取一个笨办法,让赵然实验,不停的实验。
赵然一脸疲倦的回到秋然居,蓉娘问:“你们这几天挤在别墅里做什么?”
赵然道:“他们在帮我一起研究悟真笔的用法,这门道术真是太博大精深了,以前自个儿研究时不觉得,现在有他们帮忙,越研究越觉得不对劲,我都有点害怕了。这哪里是修行之法?分明是神仙之术!”
蓉娘道:“什么是修行之法?什么是神仙之术?修行之法到了深处就是神仙之术,神仙之术的起步,就是修行之法。”
赵然两根手指头刮着自己的眼睛道:“我家蓉娘越来越厉害啊,这话很有哲理,必须奖励,来来来,我现在就带你去走遍天涯海角!”
蓉娘也被说得大为好奇:“你画个门看看?”
赵然当即取出悟真笔,以悟真篇要旨的法诀现场画门。和岳祖、岳父两位高人研讨了三天,这三天苦功绝不是白下的,虽然实效还看不出来,但至少这门是画得比以前又快了许多,而且还美观了不少。
赵然开门,伸手延请,蓉娘微微一笑,极为优雅的迈步而入,赵然紧跟在后,整个人忽然踩空……
先听一声“噗通”,紧接着他自己也“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很快就踩到了底,赵然在水中四处寻找,看见了身边的蓉娘,两人拉着手往上浮起,浮出来以后,脚踩水面,四顾之下,却是深山里的一处水潭。
耳畔隆隆作响,是一处飞瀑。
拉着蓉娘走到潭边,赵然望着发髻不停往下滴水的蓉娘忍不住惭愧:“抱歉啊,大意了……”
蓉娘翻了个白眼,瞬间将湿衣蒸干,问:“这是哪里?”
赵然也不知道,对这个问题爱莫能助。
此间虽有飞瀑青潭,但周围荒草丛生,泥土坑洼,老树密布,藤蔓斜挂,既非险峰胜景,也无绮丽风光,算不得赏游的好去处。
蓉娘却寻了块青石,铺上绸布,就这么坐了下来,抱膝于胸,安安静静看着眼前两丈多高、水量也少的小瀑布,似乎自得其乐。
赵然跟旁边四处搜寻,从草丛中钻出钻进,继而爬树拽藤,忽而又再次跳进水潭里,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蓉娘嫌他太煞风景,嗔怪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赵然一愕:“干嘛?”
蓉娘道:“有机会抛下凡尘琐事,不坐下来欣赏一下,捣鼓什么呢?”
赵然看了看四周,奇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欣赏的?”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天眼,顿了顿,又一头钻进水瀑后面去了。
把蓉娘气的不轻,恨恨叨咕了一句:“烦人!”
片刻之后,赵然自水瀑后头又钻了出来,顾不得擦去满头水渍,欣喜的提着一朵脸盆大的紫红灵芝,向蓉娘嘿嘿笑道:“果然有宝贝!看看,怕不是有五十年以上了!一百两银子!”
蓉娘也略有些惊异,接过来看了看:“一百年的,二百两。”
赵然这才坐在她身边:“我这悟真笔的好处就在这上头,差不多开两、三次门就至少能捡到一回好东西,有时候甚至连着捡。最发达的是在落纱岛那次,当时被七姑的琉璃灯打得没办法,开门进了一处地下火山,挖到上百斤冥华晶金!比这回强得太多了……”
蓉娘问:“你是带我游遍天下,还是挖遍天下?”
赵然道:“兼顾,呵呵,兼顾,不耽误!”
“那你老老实实跟我旁边待会儿行不行?”
“行,当然行……”
“你又要干什么?”
“生个火堆,咱们烤鱼吃。”
“……”
在这个不是风景的风景处,赵然烤了一顿水潭中钓上来的肥鱼,陪着蓉娘坐到月上枝头,其间发了个飞符给曲凤和:“吃了吗?”
很快收到回复:“吃了啊,小师叔要饮酒?弟子这就过去相陪!”
“不用,没事了。”
“……”
能收到曲凤和的飞符,说明这里就在以大君山为圆心的千里范围之内,并非什么上界。搞明白以后,顿感索然无味。
这是赵然头一回画门之后待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