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北斗七星的斗柄横移,巨衡山在螳螂三刀的配合下,寻到一处破绽,大锤卷起如山,砸向顾老头肩膀。顾老头被盛端明缠得死死的,几乎无力还手,甚至都没有工夫躲避,弟子们都被螳螂三刀牵制住了精力,腾不出手来相助,顾老头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正要闭目等死,却见巨衡山手中的大铁锤在空中凝滞了一瞬,顾老头抓住时机向后退了半步,铁锤砸在他的脚下,溅起的碎石击得脚踝手腕处生疼,卷起的罡风如刀片般刮过脸颊。
几个弟子都惊叫了一声“师父”,见顾老头险险避过,各自都出了一身冷汗。
巨衡山呆了呆,下意识的转头四下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九天玄龙大禁术相当霸道,不仅霸道,而且还伤人于无形,他中了一记之后,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飞枪喊了一句:“衡山,别走神!”
巨衡山惊醒过来,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却是顾老头师徒看出他这边出了点状况,法术、符箓向他集中打了过去。
在其余六星修士的协助下,巨衡山挺过了顾老头师徒的这次反击,七星大阵运行回复平稳。
赵然一看这情况,辜可学这边还是不行,干脆再次向着巨衡山发动降智光环的连续打击。他这门道术在团战配合中阴起人来简直不要太过强悍,只要是神识强度赶不上他的对手,就必然中招无疑,唯一的问题就是中招的深浅不同而已。
当然,这门道术使用不好的话问题也很大,贸然加在神识强度超过自己的对手身上,很容易出现反噬。好在他的神识强度一直很高,很少遇到在这方面超越自己的对手,所以一直顺风顺水,今日也不例外。
尤其在修行水石丹经之后,神识同时寄托符箓和金丹,其强度更是大大增加,这也是楼观功法的独到之处。
巨衡山也是大法师境的修士,且入境时间比赵然长得多,可惜他的功法不以神识见长,反而在这方面稍微偏弱,故此被赵然屡屡得手。
这一下子,七星杀阵顿时就出了纰漏,顾老头师徒虽然不知道巨衡山在搞什么鬼,但此刻生死一线,只能对着他这处纰漏连续进攻,一时间,整个杀阵都有不稳的迹象。
盛端明喝道:“巨衡山,你在干什么?”
巨衡山脑海中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疼得近乎快要炸裂,这么多次被降智光环打击后,他终于摸清了法术袭来的方向,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柄尺许长的小手锤,向着盛端明身后就投了过去。
盛端明大怒,掌中一晃,招出面铜镜,铜镜反射之下,手锤被弹向相反的方向。
赵然被巨衡山觑破了行藏,正要闪身挪个位置,却发现盛端明很好的充当了挡箭牌的角色,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对着巨衡山发动降智打击,光环一波一波袭去,疼得巨衡山话都说不出话来了,一柄柄小锤连线般朝赵然掷了过来。
挡在赵然前面的盛端明惊怒交加,手忙脚乱将巨衡山的十多柄手锤全部弹开,叫道:“巨衡山,你也要叛出上三宫?”
巨衡山疼得没空分辨,干脆抛开阵型向着赵然藏身处冲了过来,却被误会了的盛端明挡住。有这位炼师的完美配合,赵然抓紧时机,连续三道光环打去,巨衡山脑海中疼到极致,转化为一片空白,继而于神识深处听到了一句诵白声:“亲爱的巨道友,你好,期盼着你前往风景如画的大君山,我是你的知心好友赵致然……”
这声音是如此柔和可亲,像家一般温暖,巨衡山顿时呆呆站在原地,弃了掌中的长柄法锤,双手向前,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后……栽倒于地,口角歪斜……
盛端明简直莫名其妙,一边应付着顾老头师徒的强攻,一边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巨衡山,郁闷之情当真是难以化解。
倒是赵飞枪问了一句:“老巨这是中了什么邪?”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盛端明气急败坏道:“顾可学,你竟然使用如此阴险的邪法,当真是不讲道义……赵飞枪,今日定然不可放过姓顾的,否则今后被他找上门来,谁都挡不住!”
这个道理,在场参与围攻的人都明白,再看眼下的局面,虽然巨衡山生死未知,但有盛端明在,立刻补入七星杀阵之中,倒也能够继续维持。虽说盛端明无法和其他人等熟练配合,整个阵法运转十分生涩,但他们围杀的顾老头师徒更是灯枯油尽,只要七星杀阵不散,光是耗都能把顾老头师徒耗死。
可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赵飞枪这一环也开始滞涩了,一切如同巨衡山一般,先是所占星位运转不畅,接着竟然向水火二道杀去,再次上演自相残杀的大戏。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造化弄人
水火二道没有盛端明那般深厚的修为,挡不住大法师境的赵飞枪“突施辣手”,水道人当场被赵飞枪重伤,两人同时陷入昏迷之中,这一幕令旁边的火道人瞠目结舌。
顾老头师徒抓住这一难得的时机,四象合击术终于得以施展,一击之下便告功成,将已经处于明显混乱中的火道人打得奄奄一息。
盛端明打出飞符,催促外围望风的显灵宫修士赶来支援,飞符打出后却没有任何反馈的音讯,就好似外头根本没有人一般。
他就算再莫名其妙、再反应迟钝,此刻也知道必然是有高手前来救援顾老头师徒了,眼见今日之事难以为继,更怕自己今日折翼于此,于是招呼一声,双手各提巨衡山和赵飞枪,螳螂三刀则抢过水火二道,一齐退出杀场,百忙中顺手将阵盘收了,几个起落间失了踪迹。
顾老头师徒五人此刻已是法力耗尽,个个委顿于地,显然受伤不轻。
赵然也没擅自追击,对方还有盛端明这个炼师在,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上去正面越境挑战,能留下顾老头,就已经是最好的战果了。
赵然再次发了张飞符给东方礼,确认他们离此只有三里地,片刻间便能赶到,因此也不着急,就在这里等着东方礼和卫氏兄妹。仔细观察了一下场中的辜可学师徒,缓步走了出来。
顾老头勉力抬头,看到了面前的赵然,愣了愣,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前后设伏暗杀对方多次,没有一次能够见到正主的身影,没成想见到之时,却是眼下这般光景,当真是造化弄人!
四个徒弟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老头叹了口气,道:“未曾想,救我师徒性命的恩人,竟是玄坛宫赵方丈,天意啊……”
赵然问:“身为秀庵之主,本就是上三宫一脉,今日为何同室操戈?贫道很是好奇,还请辜道友为我解惑。”
老大在后面开口道:“赵方丈,您老大人大量,问什么我们都交代,只求放过我家老师,一切罪责,我们兄弟四个承担。”
赵然道:“不急,谁该担什么罪,都会明明白白、水落石出。”说着,抛出几根绳索,扔了过去。
顾老头捡起绳索,不敢心存侥幸,踉跄着起身,先将几个徒弟绑好,然后自己双手将身子缠好,线头飞送赵然手中。赵然一拉线头,顾老头束手就缚,赵然赞许道:“这个绑法好,又学到一手。”
说话间,东方礼、卫朝宗和卫三娘便赶到了,他们一见顾老头便大喜过望,简单问了两句情由,赵然只说是对方两败俱伤,自己捡了个漏。
东方礼欣慰的拍着赵然的肩膀道:“致然,真乃福将也,若非是你,这次耗时数月之功就白废了!”
赵然微笑不语,又带着他们来到渔村中,将以红绳倒挂旋转法捆绑的八名显灵宫修士做了移交:“这些都是在外围望风的,被我看见就顺道收拾了,一起交给礼师兄和卫师兄吧。”
卫朝宗大感兴味,上前研究了一番,向赵然道:“致然好手法,今日事情比较急,就不多耽搁了,得空再和致然切磋绑法。”
赵然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其实辜可学也是此间高手,不信卫师兄可以看一看他身上的绳子,这是他自己绑的。”
卫朝宗转身研究顾老头师徒身上的绳索去了,东方礼道:“我们先去审讯辜可学,致然刚才没有暴露吧?有什么事情,咱们飞符联络,可能后续有些供词还得致然帮着整理一二。”
赵然答应着,将东方礼一行送走,自己也正要返回玄坛宫时,心里又是一阵犹豫,琢磨着要不要去“打扫战场”,于是优选大法开启,点点豆豆一番。
点豆的结果是直接回玄坛宫,赵然迈步走了片刻,忽然好奇心大起,心说我这次偏不按照优选大法来,又会是什么结果呢?想到就做,于是转身赶回刚才斗法之处,仔细搜索起来。
搜索片刻,发现了好些散落在废墟中的银票,大概有七八千两之多!
捡完银票,正美滋滋呢,忽而又有些懊恼,如果刚才按照优选大法的结果直接返回玄坛宫,又会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说路上捡到更多的银子?
……
朱隆禧正在江心沙洲等待围杀的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盛端明带着一批残兵败将而回,大惊之下详询究竟,盛端明等人却说不清楚,只说是围杀正要得手之间,顾可学却被人救走了,但到底是谁救的,对方来了多少人,却一概不知。
之后又问起被安排望风的八名显灵宫修士,盛端明同样表示不知,发了飞符也没人回应,朱隆禧建议回去找一找,盛端明则不敢去,他辩解道:“人肯定是出事了,飞符联系不上,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我等能够逃脱出来已经不易,这时候若再回去寻找,反有失陷之忧。”
朱隆禧暗骂显灵宫一帮废物,从上到下都是废物!但心里骂归骂,他还没法当面骂,他只是朝天宫的一名金丹修士,哪怕再受齐王重视,却也轮不到他当面给显灵宫的大供奉下不来台。
盛端明急匆匆带着人赶回显灵宫,七星修士有四人重伤,对于显灵宫来说打击不小,他要赶回去想办法给几个伤者诊治。
朱隆禧无可奈何的被扔在了江心沙洲上,这次行动失败,顾可学师徒被不知身份的人救走,后果相当严重,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齐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冒险去斗法的渔村看看,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黑夜之中,朱隆禧隐藏身形,悄然过江,小心翼翼的接近今日斗法的渔村。他虽是金丹法师,但毕生没有经历过生死斗法,属于平平稳稳过一生的享福型修士,此刻冒着奇险察看渔村,已经实属不已,冒险之余,也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暗道自己此番壮举,当真有古之大侠风范!
他壮着胆子慢慢进入了小渔村,之后……他在那处废墟中看见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玄坛宫方丈赵致然。
他看见赵致然正弯着腰,在废墟中不停的搜检。
这就足够了,顾可学想必是落入了赵然一伙的手中,得知这个结果,朱隆禧不敢再于此地耽搁,匆匆赶回了朝天宫。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态紧急
朱先见一脸严肃的盯着朱隆禧,问:“你能确定是赵致然救走的?除了他以外,还有谁?黎大隐参与了么?”
朱隆禧道:“微臣亲眼所见,当时他正在斗法处搜检遗物,微臣见他把银票都捡起来不少,可惜九宫迷踪符已经失效,不然便可掌握他的行踪了……至于援手,肯定是有的,以他自己,绝无可能救出顾可学。其实只要随便一想,便知当有骆致清、裴中泞等人,至于黎院使有没有参与,这不好说。但以我的想法,黎院使应当与此事无关。”
朱先见又问:“赵致然和顾可学是怎么勾连上的?”
朱隆禧摇头:“这却不知,但也表明,殿下之前除掉顾可学的决定,是英明的。”
朱先见沉默良久,道:“调派人手,探查抱月山庄和玄坛宫,想办法找到顾可学!”
朱隆禧应道:“是。赵致然……”
“早该解决了,一直拖到现在……但还是要记住,不宜太过明目张胆,至少在表面上必须撇清干系。”
朱隆禧离开后,朱先见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书籍玉器全部扫翻在地,深吸了口气,打出两张飞符,招灵济宫蓝道行和显灵宫段朝用至自己书房密议。
这三位是上三宫的宫院使,俱为大炼师修为,各掌一宫,是上三宫最顶尖的人物,名义上都受元福宫统御,但在关键大事上却唯朱先见马首是瞻。
见了面,朱先见也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段朝用是清楚大概的,人手就是他调派出来的,现在还在显灵宫中养伤。蓝道行就有些吃惊了,张着大嘴好半天没合拢。
朱先见道:“事已至此,其中确有孤思虑不周之处,但此刻多说无益,咱们上三宫要好好计议一番了。我最为担忧的,是赵致然将顾可学送交两阁,若当真如此,两阁必将再次搜查上三宫,而这一回,陈天师恐怕不好明着出来阻拦了,到时便是你我之祸!”
段朝用道:“若陈天师当真不保我等,咱们便将事情往皇帝头上推,到时候一拍两散,看陈天师出不出面!”
蓝道行从震惊中醒过来,细想之后摇头道:“这不是办法,谁又说得清,到时候陈天师是出头保皇帝,还是保我等?至少我觉得,保我等上三宫修士的可能性不大。”
朱先见点头道:“蓝师弟此言当属正理,道门如今倚仗帝室,要平天下悠悠之口,自是只能拿上三宫顶锅,到时你我皆成了蛊惑皇帝的奸邪小人,被两阁抓出来撒气问罪,你还能找谁说理去?”
想来想去,三人的意见渐趋一致,都觉得这次恐怕很有可能会被元福宫扔出去挡箭。
那么应当如何应对这场危局呢?朱先见的意思是两条,一,就是尽快找到顾可学灭口,能够顺道处理掉赵致然当然也是上佳之选;二,就是立刻处置显灵宫中的秀庵,不管外地各省如何,至少在京中决不能被两阁拿住把柄!
说到这一点时,蓝道行有些埋怨段朝用:“段师弟,你们若是早一些把秀庵清除掉,哪里会有今日这么慌慌张张?”
段朝用辩解:“当日说好的,先解决各省的秀庵,然后才是京中。我显灵宫的秀庵也准备五月底前关闭,其实现在已经做了好些准备了,谁知道会提前一个月……”
朱先见摆手制止:“好了,蓝师弟、段师弟,不要为此争吵了,争也无用,两天时间,把显灵宫的秀庵关闭,里面的人手我不管你怎样处置,总之必须不留痕迹,包括家眷!还有,我等现在便一同进宫,去见皇帝。”
如今已是夜半丑时,宫门早已封闭,但齐王想要入宫面圣,从无被拒之理,更不会顾忌夜闯内廷的禁制。
朱先见、蓝道行、段朝用三人联袂而至东华门外,向着城上叫门,值守的五军营叉刀围子手不敢怠慢,急忙下城飞报把总指挥,那把总早已在司更值房中睡得呼噜山响,好不容易才被值守军士叫起,登上城头一看,瞌睡便即醒了一半。
能做到值守宫城的把总指挥这个位置,本就是勋贵中的修行子弟,见了叩门的是齐王殿下,当下便吩咐开门放行。
从东华门而入,过文华殿,经前左门、前右门,径入西内。路上,朱先见飞符锦衣卫都指挥使、左都督陈胤,询问他人在何处。
今日正是陈胤布置大内防务,此人是上三宫出身的修士,正宗的朱先见门下高徒,一身修为已到大法师,专司保护大内。接到飞符后立刻由北上门外赶来拜见,一面派人飞报天子,一面引着朱先见进入西苑。
内官监少监陈洪就在西苑外当值,迎出来道:“小臣见过齐王千岁。”
朱先见问:“陛下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