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敬有些尴尬,对此不好评论,毕竟赵丽娘的事情,还涉及到楚阳成和朱七姑,都是他的长辈,只能呵呵笑了笑:“两位师长如果当真有心……”
赵然点头:“必然有心,我们楼观弟子可以保证,是不是大师兄?”
魏致真道:“瞎子都看得出来。”
东方敬道:“好吧,但我父亲的意思,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赵师叔的想法,你们知道,上回楚师叔成亲,赵师叔……如果这次不好好问一下的话,我父亲怕会让赵师叔对玉皇阁生出……嗯。”
赵然道:“那干脆这样,请东方天师和龙阳祖师飞符确认一下,行么?”
东方敬下去了,赵然和魏致真就在云水堂中等候,过了半个多时辰,东方敬满脸笑意又折返回来:“龙阳祖师说,他跟赵师叔提了此事,赵师叔扭脸走了,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赵然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两位就是绷着,其实早就郎有情妾有意!”转头向魏致真道:“大师兄,咱两再跑一趟福建,请许师伯来提亲如何?”
魏致真道:“你闭关的时候,我早就和许师伯谈好了,且待我飞符一张,许师伯三日内必至。”
东方敬左看看魏致真,右看看赵然,忍不住好笑:“有那么急么两位?”
师兄弟二人同时点头:“此事很急,老师不急弟子急。”
魏致真示意赵然抓紧,赵然从袖中抖出一张礼单:“趁许真人来之前,咱们抓紧,先把聘礼和彩礼商议妥当。”
东方敬捏着这份礼单,一一过目。
打头第一件,便是六道轮回图!
东方敬呆了呆,不由问道:“这不是贵派护山大阵么?这也舍得?”
关于这个问题,魏致真和赵然曾经讨论过,说实话赵然自己也舍不得,这是他当年出生入死,协助张大真人拿下大君山洞天时的战利品,虽然有所损伤,但经龙阳祖师修复,功效还保存着三到四成,以莲花生大士之能,哪怕只有三到四成,也不是轻易可以破解的,堪称护山奇宝。
除了护山之外,六道轮回图运转之间包含的各种佛门奥义,对于修行来说也是一种很有启迪意义的参照,可以从中悟出很多修行法门来,堪称修行法宝中的极品。
但如今老师成亲,必然要送一笔丰厚的聘礼,如老师这般一派掌门,娶的又是一位大炼师,没有法宝作为压箱底的物件,哪里送得出手?赵师叔是玉皇阁的大炼师,把人家大炼师弄到自己宗门来,人家的玉皇阁的损失怎么办?这就是聘礼的意义所在。
而且,一份厚重的聘礼,能够表明楼观上下对赵师叔这个未来师娘的极端重视态度,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这一点也是魏致真和赵然的想法。
如今宗圣馆中能排入法宝的就那么几样:无极图、混元圣剑、日月黄华剑、灵飞六甲素奏丹鼎、清羽宝翅、灵剑阁和洗心亭,以及六道轮回图。除了六道轮回图外,其余都是贴着楼观标签的宗门遗产,具有最纯粹的楼观“血统”,无论哪一件,楼观弟子都舍不得,所以最后也只能是六道轮回图了。
赵然记得,当时魏致真语重心长的说,一个宗门的安危,如果要依托在一件护山法宝上,那么这个宗门的衰落就是必然的,是护不住的;如果一个宗门欣欣向荣,实力鼎盛,哪怕放一条只会汪汪乱吠的小狗在门口看门,也没有人敢随意乱闯。
于是,赵然接受了大师兄强行塞来的心灵鸡汤:“大师兄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别别跳!”
转过头来又安抚着委屈得几乎落泪的黄山君:“我大师兄没说你,六道轮回图送出后,你的作用更加重要……”
于是,六道轮回图便出现在了礼单的首项上。
礼单的下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如下财物:
高阶道门法器两件,高阶佛门法器两件;
中阶道门法器四件,中阶佛门法器四件;
狗头精金十八个,总重六十六斤;
百合金线钱,六千六百六十六枚,每枚一两重;
白银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
朱火灵果,八十八枚;
八叶天山雪莲,六十六朵;
紫玄青藤,十六斤;
五花香芸酒,十六坛;
乌参丸十六瓶;
龙舌草,六斤六两……
至于什么雁啊鹅啊、稻谷啊丝绢啊之类象征性强的礼物,都排在最后面,挤得看不清了。
东方敬看着这份礼单,忍不住脸颊抽搐,眼皮狂跳。这些礼物实在是有点多得出乎意料,他虽然知道宗圣馆很富,但没想到会那么富有。
四年前楚阳成迎娶朱七姑的时候,玉皇阁向朱家帝室送出的法器、丹药、符箓之类,加起来也就是折银不到三十万,天子和朱先见奉送的嫁妆,最重的也不过是金玉首饰翡翠珊瑚之类,另外还有紧邻青城山下的两座皇庄,大约八百亩田地而已、几座山头。
如今东方敬手上这份礼单,光是六道轮回图就无法估值,其余的东西,看着就足够一家宗门开山立派了吧?他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置信的问:“贵派这聘礼是不是,有些太……”
第一百五十三章 提亲
东方敬对礼物的贵重程度有些接受不能,赵然却叹气道:“敬师兄见谅,我楼观底蕴虽然深厚,但字画珠玉书册珍玩之类的东西,大都没有流传下来,可谓一穷二白,穷得只剩金银和药材了,我知道有些拿不出手,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望敬师兄多多体谅。”
赵然的话说完,东方敬被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苦笑着将礼单收下,然后告辞回去,忙着和东方天师商量赵丽娘的嫁妆了。
临走前又问:“这许多六和八,有什么说道么?”
赵然解释:“求个谐音喜庆,六为福,八为发,又享福又发财,见笑见笑。”
东方敬眨了眨眼睛,一脸呆滞状:“原来……如此……”
赵然和大师兄在玉皇阁云水堂等了三天,其间去拜望了孔真人、蔡大法师,还给骆致清储备了几筐凤香三茶糕。
东方敬抽空过来陪着他们在玉皇阁诸峰之间转悠,问赵然:“于致远你还见么?他老师元护法让我代转歉意,说这个徒弟没教好。”
赵然发了会儿呆,摇头:“相见不如怀念,算了,再过一段日子吧,等他气消了。”
赵然不愿见于致远,是为眼不见心不烦,他和景家之间的矛盾,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尤其是景致摩,这个人赵然肯定不能轻轻松松放过,而于致远所处的立场,同样决定了他不会站在赵然一方。赵然不清楚于致远到底怎么想的,但一笑泯恩仇的事情,或许只有待所有事情解决之后,再过上十年八年吧。
于致远被严令不许前来云水堂向楼观滋事,但有人却过来了,此人就是一把胡子比身高的童佬。
童佬挺着被酒精糟红的大鼻头,抱着个大葫芦,喝一口酒,问一句话:“景致摩没有杀你,有多大的仇不能化解?”
赵然回答:“他要废了我在十方丛林中前途。”
“你都是修行中人了,十方丛林于你何用?”
赵然回答:“大道千条,我选其一,我之道正在十方丛林。”
“又是这一套,当真鬼扯!”
“童师兄为何不信?”
“什么童师兄,我这一把年纪了,还给你当师兄?我比你老师江腾鹤的辈分都大!”
“我老师的名讳,童师兄还是不要轻易出口的好,东方天师、楚天师他们,都礼称我老师一声江掌门。”
“你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忘了当年谁把你带下无极山山门的了?没有我,你能和我老师攀上情分?”
“我记得童师兄是要带我去叶雪关战场赎罪的。”
“你还知道你有罪?我只问你,没有于致远,能有你的今天?他的一个小小请求,你就答应不了?你这心还是肉长的么?”
“童师兄,你不了解情况……”
“狗屁!于致远都跟我说得一清二楚了!”
“童师兄,你喝醉了!还有,喝酒伤身,童师兄能有大炼师的境界,这是极为难得的,有望炼虚,我建议童师兄少喝一些,醉酒伤己伤人……”
“我童白眉怎么修炼的,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只告诉你,知己难得,于致远和景七为知己至交,故此为其脱困而奔波,此为有情有义!你这臭小子学着点!修道不仅是从心,还要谨守世上的公义和伦理,否则修的什么道?修出来也是祸水!”
听得这边争吵,魏致真从屋里出来,走到赵然身边。
童白眉冷哼一声:“楼观大师兄,连败三省四炼师,当真好大的名气!以为我童白眉怕了你们吗?”
赵然道:“童师兄,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楼观派身上扯,有些私人恩怨,是我和于师兄之间的事情。”
“你原来是什么人,现在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变成这样,与你拜入楼观没有关系?你楼观上下都是什么人还用我说?这边掩人耳目上门挑战,那边下黑手,逼迫景大长老将婢女送入楼观,你楼观很厉害啊!”
“童师兄,你真的醉了!说话留点神!”
“滚!我不是你的师兄,也没你这样的师弟,记住了!”
说罢,童佬甩袖而去。魏致真摇了摇头,拍了拍赵然的肩膀:“楚天师名下这几个弟子,也就常万真像个样子,可惜了。”
童白眉听了这句话,身形一震,停了许久,继续迈步远去,没有回头。
等他走后,赵然问:“童白眉说的是真的?那个婢女被送入楼观了?”
魏致真道:“我斗景云安的时候,老师把景家两个炼师关起来了,景云逸答应以后不找咱们这些后辈的麻烦,老师才把他们放出来。至于那个婢女,不过是个认罪的添头而已,全知客纳为小妾了,四月份的事。”
赵然挑了大拇指:“老师办的这事儿,解气!”
第三天的时候,许真人如约上了青城山,正式向玉皇阁提亲。东方天师和孔真人亲自出迎,将他迎入玉皇顶,三位炼虚在玉皇殿中商议双修的诸般安排,赵然等人则在殿外等候。
赵然问东方敬:“楚天师和我姐呢?来了玉皇阁那么多次,都没见着他们。”
东方敬摇了摇头:“听说你和魏师兄要来,楚师叔他们避出去了,他和赵师叔之间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留在四川只会尴尬,尤其双修仪典之时,去还是不去,这都令人很头疼,索性去南海看望故友。”
赵然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许真人代表楼观向玉皇阁提亲,东方天师正式回复同意,于是两边商议,亲事定在七月十八日。
这也是魏致真和许真人讨论出来的良辰吉日,一切就是图快,仪典也尽量省事。这两位年岁都不小了,又都是有过感情创伤的,并且感情上的创伤为天下所知,从快从简正合了他们的意思。
离双修仪典只有不到十天,所以许真人和东方天师谈完之后也不回鹤林阁,直接和魏致真、赵然去了松藩。
一回宗圣馆,就见老师于山门外迎候许真人,这两位肩并肩围着湖边溜达起来,绕了一圈之后,诸事敲定,老师回了后山小世界继续仰头观星,许真人则住了下来,挂了个总办之名,发符邀请几位好友前来打球。
会办魏致真和青衣道人从旁相陪。
真正干事的协办赵然一头扎进了忙碌的仪典筹备事务之中。
第十二卷
第一章 老师的好日子
七月十七日,是楼观的大日子,当然也是宗圣馆的大日子。一大早,赵然就来到山门前,迎候着邀请而来的贺客们。
黄山君头上扎着一朵大红绸子结成的缎花,趴在山门前的巨石上,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赵然看见了,上去双手各自捏住他的两半脸,然后往左右一拉:“笑起来,这是喜庆日子……哎……对喽,就这个样子……眼睛别瞪着,眯缝起来,很好!”
蟾宫仙子调来一队体型高大的兔妖,正是当日太华山大战时前赴后继持棍奋战的那帮勇兔,只不过他们如今已将大棍收起,肚子上绑着一面木鼓,正在有节奏的敲击着。
兔妖的对面,是同样数量的一队猴妖,来自通臂神猿的手下,他们腰上缠着红带子,系着锣钹,和着对面兔妖们打出来的鼓点,不时敲出一阵阵巨响。
过去曾经拼命死战的两拨妖兽如今面对面站在一处,配合着敲锣打鼓,营造着热烈欢庆的气氛。
赵然向身边的宋雨乔道:“原本还想让黑白道人那帮食铁熊排个秧歌,可惜练了三天也没练成,一扭就绊跤,强上的话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只好取消了……秧歌,就是……北方的一种简单的舞步,很能渲染喜庆的……”
宋雨乔翻了个白眼:“真是难为你了,又耍猴又耍兔的,赵行走真是不易啊。”
赵然感叹:“确实不易,练了好几天……林师叔怎么样了?这都几个月了,还没出关?这么热闹的日子,她没能参加,真是遗憾啊。”
正聊着,锣鼓声猛然喧闹起来,赵然定睛一看,来了!
“陆师兄,大驾光临,欢迎之至!彭师叔也来了?实在太好了,我问陆师兄,他还说你可能有事来不了。”
彭云寿是鹤林阁的护法,是许真人老师彭真人一脉子侄,今年三月时曾代表鹤林阁至崇德馆观战,当时在陆西星的引荐下见过面,对赵然多有鼓励。
此刻见了山门前的阵势,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夸赞了几句,被赵然引到签到台:“彭师叔请挥毫留念!”
台子前的曲凤和连忙翻开大红色的签到簿,递上毛笔,彭云寿觉得很是新奇,翻了翻前面的几页,当即写下“百年好合、千年同升”八个字,在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讳。
正欣赏着自家的书法,曲凤和赔着笑脸手指身后一串木架:“如有贺礼,请归入此处。”
陆西星笑了笑,将贺礼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一置于架上,都是福建特产的一些灵药灵材,以及鹤林阁自炼的两件高阶法器。
彭云寿注意到有两排木架,左右呈雁翅排列,于是询问究竟。
曲凤和介绍:“左边这是我派掌门祖师一方亲朋的贺礼,右边是赵师叔祖一方来客的贺礼。”
彭云寿点了点头,凝目看向木架上贴着的别家送赠清单,比对一番,见其中有龙虎山、阁皂山等标签,标签上都架着各色贺礼,尤以阁皂山为重,于是问:“张家和端木家也来人了?”
曲凤和道:“咱们知会的急,并且道了歉,明言不大办了,所以两家来的都是弟子。”
彭云寿点了点头,将陆西星取出的清单抢过去,提笔补上“纹银三千两”,这才递给曲凤和,带着陆西星和几个鹤林阁弟子,昂首进了山门。
入了洞天之后,迎面是魏致真和青衣在里面接了。魏致真现在名震天下,彭云寿虽是大炼师之境,却也不好失礼,客客气气寒暄两句,由魏致真亲自送到天上人间入住。
迎客松和马上功早在大堂门口站好了,一个端着水盆、一个递上热毛巾,伺候着鹤林阁一行梳洗,洗罢分配入住的房舍。
陆西星向他介绍,说这里温泉是极舒服的,彭云寿微笑点头,表示有空去试试,却不着急入住,而是问魏致真:“我家真人在何处?”
魏致真道:“在里面甲字别墅,我这就领彭师叔去。青衣,你带几位鹤林阁的坤道转转。”
青衣答应了,带着三名鹤林阁的坤道去赏游刷经寺遗迹、君山湖等处景观,骆致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拉着陆西星道:“走,去我道院,刚悟了一招。”
陆西星哭笑不得,只得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