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真抬头瞪着春风,嗓子里“荷荷”嘶吼,瞪得眼珠子都好似要掉出来了。
春风打了个稽:“福生无量天尊,道友错已铸成,无可挽回,贫道便送道友脱离苦海吧。”手指轻挥,劲风自指尖发出,如利刃般割过他的咽喉,孟言真顿时一命呜呼。
解决了孟言真,春风来到床榻边,脱了衣褂上床,口中催促道:“观云往边上挪一挪,一起一起,快些快些。”
二道正干得欢畅,王守愚和逍遥道人听闻动静,都赶了过来。见了地上死去的孟言真尸首,王守愚气得嘴唇都哆嗦,闭上眼睛良久,方才长叹一声:“怎会如此……”
逍遥道人在床边睁大了眼睛看着春风和观云二道努力干活,顿时口干舌燥。
观云在床上道:“损之道友稍待,马上完事跟你解释……啊呀……”
等收了工,两个道人下了床,一边束衣整带,一边解释,讲完之后还道:“真怪不得我们,是他先动的手。”
王守愚指着二人恨铁不成钢:“你们当真是精虫上脑了,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四川,好不容易说服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转眼就被你们杀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们真是出息得很!”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守愚总不可能为了主持正义给孟言真报仇,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掏出药粉洒在孟言真尸首上,将他化了。同时以眼神示意床上缩在角落里的婉娘,那意思把婉娘也处理了。
却见婉娘猛然从床榻上扑了下来,一丝不挂的跪伏在地上,拼命磕头:“多谢几位仙师替奴家报了血海深仇,奴家给几位仙师磕头了!”
王守愚一怔:“什么意思?”
婉娘放声痛哭:“这姓孟的贼子杀了我父亲和弟弟,将我掳掠至此,若我不从便还要杀我……呜……奴家本欲随了父亲而去,但这一去却怕大仇无法得报,沉冤不能昭雪,只得忍辱偷生……呜……如今几位仙师替奴家报了大仇,奴家从此便了无牵挂,可以去了……”
哭着,婉娘从床边摸索出一根金簪,抖手便向自己咽喉刺去。
观云眼疾手快,手指一弹,将她掌中的金簪击飞,然后将她扶起,安抚道:“乖乖莫哭,道爷是个怜香惜玉的,怎舍得你死?嘿嘿……既然道爷替你报了大仇,你又如何报答道爷呢?”
婉娘依偎在观云怀里,泪水兀自流着,道:“奴家除了这身子外,再无别物,只求仙师怜惜。”
春风向王守愚道:“损之道兄,原来咱们还办了件好事,哪里想得到,这孟言真竟是强抢民女的恶人,咱们这算是惩恶扬善,为民解忧了吧?那个……不如损之道兄过去安抚一下这弱女子,她瞧着也怪可怜的。她有了轻生之念,咱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损之道兄以为如何?”
王守愚今天尽在这里叹气了,此刻再次叹息:“那我就安慰一下婉娘吧,定不能再让她起轻生之念才好。”
春风向观云招了招手:“走,咱们出去转转。”
逍遥道人犹豫着,却被春风一把推了过去,“你跟这里好生看顾着。”
春风和观云出来后,在阳山书院中转了两圈,将孟言真的财物、法器、符箓种种,全部搜刮了一番,又灭去各种痕迹,这才回屋。
如此,四人又在阳山书院玩了几日,这才兴致稍减。婉娘为酬大恩,曲意伺候四人,哪怕是累得不行了,都咬牙坚持着,搏得了四人的夸赞。离开阳山书院的时候,干脆就将她带在身边。
一行在绵州将事情办砸了,重新折返都府,这回却来到了青城山。王守愚向几人道:“等会儿我去将叶云轩请下来,一起坐坐,都是同道,既然来到川省,自然要去见个面的。别看他是个俗道,但交游却很广,与顾师伯、水师叔都是至交好友,你们切切不可怠慢。”
第五十四章 酒楼
与叶云轩的相见不用多言,如王守愚所言,都是同道中人,见面时自是其乐融融。其间,叶云轩见了婉娘,顿时走不动道了,一边说话一边去看婉娘。
王守愚哈哈一笑,将婉娘拉过来道:“这是我们路上行侠仗义救下的女子,身世甚苦,想为她寻求一个安生寄命的所在,不知叶都讲肯收留否?”
婉娘当即上前跪拜,按照王守愚事先指点的说法,只讲孤苦飘零,略过被孟言真强掳一段不提。
叶云轩听了婉娘自诉的凄苦,眼眶都红了,一口答应下来:“婉娘今后便住在贫道宅中吧,吃穿用度都不会少了你的。”
婉娘万福道:“多谢都讲道爷!”
观云不干,刚要发作,却被王守愚一脚踩住脚面,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又被春风以眼色制止,这才作罢,眼睁睁看着佳人被送了叶老道。
王守愚见了观云的一副不忿的表情,笑道:“你还想带回京城么?带回去你自己保得住?女人嘛,尝过了就好了,莫非你还想娶进家门?”
观云道:“怎么可能娶她?凡俗之别且不说,道友们都玩过了的,娶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只是便宜了这个老头,总觉得窝火……”
王守愚道:“以一个女人换四川两个县的道院方丈,值了。再者,咱们此来川省,并无尺寸之功,不在叶云轩枕边安插个内线之人,回去如何交代?”
逍遥道人犹豫道:“就怕这娘们乱说话,不听使唤……”
王守愚一笑:“我昨夜已喂她吞了迷离丹,每隔三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神智不清,如中疯魔。她怎么敢不听使唤?”
春风大赞:“损之道兄高啊,实在是高!”
逍遥道人也狂拍一通马屁,吹得王守愚哈哈大笑。拍完之后忽然冒出一句:“只是每三月服一次解药,这却有些麻烦,不知损之道兄安排得开送解药的人手么?”
王守愚顿时为之一滞,旋即有些恼羞成怒的道:“那此事就劳烦林师弟你吧!”
逍遥道人立马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观云还在为送出去一个翩翩佳人而愁眉苦脸,王守愚气道:“你心里除了那点事情外,还能想点别的么?咱们是做大事的人,岂可儿女情长?”
春风和逍遥两个道人都在旁边捂着嘴乐:“哪里是儿女情长,分明是儿女深长。”
观云怒道:“笑什么?总之道爷心里不舒坦!”
王守愚道:“好了,心里是不是憋着火?那咱们就去找人出气!”
观云眼睛一亮:“损之道兄又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王守愚道:“既然来了四川,那就顺道去一趟松藩,姓赵的不是在松藩么?你们不想找他出出气?上回在京城那一场,咱们都被白打了?”
春风皱眉道:“松藩是宗圣馆的地盘,就怕他门中师长护着他。一对一和他约战,咱们自然不怕,但此人一贯依多为胜,又常让长辈出头,这却为难得紧。听说江腾鹤已晋大炼师,魏致真也入了大法师境,我等恐怕不是敌手。”
王守愚道:“若非上回有大真人为他后盾,我早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次我也想好了,咱们悄悄进松藩,谁都别惊动,就等在大君山下,摸清了姓赵的行踪,出其不意围上去,咱们也不欺负他,我先和他动手,打完之后你们再挨个上去和他打,一对一斗法,都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出了这口气,咱们就赶紧撤出来,免得被他知会师门追上咱们寻仇。”
几人顿时摩拳擦掌,欢呼雀跃,跟随王守愚向松藩赶去。
春风和观云都牢记着当年挨板子的大仇,为了抓紧报仇,连玩女人都顾不上了,极为踊跃的跟着王守愚,三天内就从都府赶到了红原。
王守愚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赵然如今身兼白马院方丈和宗圣馆行走两个职司,是要时常下山走动的,故此也不在大君山下傻等,直接去了红原城。
他们几个衣装甚是扎眼,尤其是春风和观云穿的都是道袍,道袍上还绘着灵济宫的标志,这要是进了城,难免被人发现后报给赵然,到时候赵然一喊师门长辈出头,那就万事皆休。故此都换了衣装,扮成商贾模样,就这么进了红原城。
进城之后,径直来到白马院所在的主街,左右一看,便上了白马院大门斜对面装饰最豪华的酒楼,在二楼临窗订了个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耐心等候。
等了许久,只见白马院道士们进进出出,却不见赵然的身影,这几位便有点沉不住气了。王守愚向逍遥道人吩咐:“要打听事情,找酒楼的跑堂最为贴谱,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把跑堂的叫来问问,赵然此刻在不在白马院,咱们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你是川人,你的口音跑堂的不会起疑。”
逍遥道人向外面喊:“小二哥!”
跑堂的连忙凑过来:“来了来了,老爷有啥子事的嘛?”
逍遥道人问:“我们来这边做点买卖,想拜见赵方丈,赵方丈这下子在不在道院里头?”
跑堂地回道:“应该是在的嘛,不过赵方丈是仙师,他有时候唰一下子出门,我们都看不到的,也不敢说一定就在。老爷们想见赵方丈,直接去递帖子噻?你们放心好了,白马院的客堂道长们最是热情客气的。”
跑堂的下去后,王守愚道:“既然说姓赵的应该在里面,咱们就多等一会儿。”
观云道:“干脆直接杀进去好了,揍他一顿咱们就走。”
王守愚瞪着他道:“哪儿有那么简单?你知道他师门有谁在白马院里?你知道城中有没有宗圣馆的修士?你知道这些修士会不会就在白马院附近?比方说,这酒楼里要是正好有几个修士,咱们一冲进去,人家立马就给宗圣馆报信,到时候怎么办?”
见春风和观云四处踅摸,王守愚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就是打个比方。这酒楼里没有,那旁边那家肉铺呢?嗯,肉铺当然也不会有……总之就是个比方,懂么?沉住气,再等会儿!”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那头跑堂的小二哥下了楼,跟账台处掀开帘子进了后院,向院中正陪着屠夫对坐饮酒的沈财主低声道:“东家,楼上来了四个客人,在打听赵方丈。”
“嗯?打听什么?”
“问赵方丈在不在白马院,说是做买卖的,要拜见赵方丈。但我瞧着不大像,穿的衣服干干净净,鞋上也没有泥灰,不像是走远道的。”
“你怎么回的?”
“我说让他们直接去递拜帖,他们也没动,还在那里喝酒,已经喝了两坛了。”
沈财主和屠夫同时起身,上了二楼,就在楼梯上冒了个头,偷瞧王守愚等人片刻,然后下来。
“瞧着一举一动都像有修行的,不是买卖人。”
“老兄你没瞧错,必是修行中人无疑,你看右边那个胖子,我似乎在哪见过?哎呀呀……真的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还真是想不起来……见过是肯定的了,就是看不出修为深浅来,无论如何知会一声吧。”
第五十五章 雷善
赵然正在方丈书房中翻看今年的秋收成果,因为有了三部的加入,可谓成果颇丰。总计收获青稞两万九千石、黍米三万六千石,乳牛存栏三千八百头、羊存栏十八万八千九百余只,马也积攒到了八百余匹。
他打算以保忠为首,组建一支两百人的马队,这样可以减轻各村寨保甲自卫的训练和调动压力。
看完上报的文书,他又翻开一份新的公文,当即皱了眉头,川西总督府转来公文,接四川布政使司的调令,白马院都厨调离松藩,另有任用。
雷善的调令是由四川布政使司发出的,去的地方是叙州,出任正七品通判。雷善作为白马院的都厨,调任叙州通判,七品迁七品,等于平调,但去了叙州之后,这是个州府一级的平台,红原哪怕规格上算是个半州府的县,毕竟还是县。
何况叙州是川中,比松藩这等边陲之地要富庶得多,赵然估计雷善可能是愿意去的。
从大面上来说,雷善的调动当然是件好事,赵然的威信会获得提高。毕竟大伙儿在赵然手下辛辛苦苦了三年,虽说口头上“奉献”两个字叫得山响,但赵然身为白马院的掌舵者,真要拿“奉献”两个字去糊弄人,那他就太不合格了。
之前是罗典造,现在是雷都厨,一个得到了晋升,另一个平调重用,这都是很好的出路,这是给手下的回报,这表明给赵然做事是有前途的,未来是光明的,没有这个回报,谁给你真心干活?
可问题是这两个回报都不是赵然规划中的,不是他的本意,让赵然相当被动。赵然原本的计划是将罗典造和雷都厨都安排在松藩体系内晋升,这都是他将来彻底掌控松藩的重要人才储备,如今却纷纷调离松藩,真是让他感到很别扭。
偏偏他还没法阻止,以他和天鹤宫杜腾会、川西总督府夏吉的关系,他认为要阻止迁调或许不难,但阻止人家离开松藩就得拿出相应的位置来,否则就等于跟自己的手下结仇了,智者所不取。
赵然现在能给雷善在松藩找到位置吗?比如天鹤宫的八大执事?比如川西总督府书记、主簿、通判之类的职司?显然不能。既然不能,他就没法开口挽留。
看着这份调令,赵然很是头疼,他开始盘算,雷善走后,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正琢磨着,一点白光掠过眼前,赵然抄手接住,忍不住有些奇怪,四个修士?还在打听自己的行踪?
赵然正准备去一趟红原守御所,决定干脆顺道试探一下这四个人的来意,便暂时将雷善的事情放下,吩咐道:“准备车驾,去月亮渡。”
上了马车,由两个方堂巡查赶着车,一行大大方方从正门而出,沿着主街向西门而去。路过沈财主的酒楼时,赵然透过马车的轿帘向二楼瞄了几眼,却只看到两个肩膀的侧影,看不出这几人的模样。
出了西门,赵然收到屠夫的飞符:“他们下了酒楼,也向西门去了。我和沈老弟跟在他们后面。”
赵然连忙阻止:“翼德兄你们不要跟着,我这头有灵妖护卫,你们跟在后面我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是一方面,关键是赵然搞不清这四个人的底细,如果修为高深的话,以屠夫和沈财主黄冠的修为,跟在后面就是送菜,不仅打起来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赵然还得分心照看。
屠夫和沈财主也懂其中的关窍,跟到城门口就停住了,飞符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
赵然出了西门之后,让南归道人飞在自己头顶,如果对方修为高深,一俟情况不妙,可以当场乘雁逃走。
但对方却没有加速追赶的迹象,于是赵然安坐车驾之中,只是催促加快前行,半个时辰便远远看见守御所军营。赵然吩咐车轿停步,南归道人落了下来,停在赵然肩膀上:“这四个家伙跟在后面七八里外,也不知是什么人,瞧他们身法,修为应该不弱。”
“黄冠还是金丹?或者大法师?炼师?”
“瞧不出来。”
“申姜子道友呢?”
“就在西南方向,我在天上一招呼,他片刻就能赶到。怎样,需不需要把仙子她们招来?”
“不急,这里与大军军营近在咫尺,咱们且等等吧。”
如果这几个人无不轨企图,这个时候应该会追上来相见,如果心中有鬼,则不敢靠近大营。
等了片刻,不用南归道人回报,赵然透过轿帘已然注意到,远处几个身影在大约三里外驻足,应该是看到了军营和自己的车驾,故此不再前行,反而矮下了身子,躲避在缓坡后的草丛中。
赵然凝目望去,因为隔得太远,实在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在跟着自己。虽然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