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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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则-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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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腾中道:“我至提调署也有三年了,对川省、对松藩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大家也都知道,松藩卫实际上并非朝廷正经编制的卫所,而是对猬集于此的十多个卫所、千户所的统称。过去的时候,因为没有正式区划,故此也无法设置宫院。如今提调署裁撤在即,松藩各庙又将回到过去散乱的模式,这显然不利于我道门、我大明对这边土地的掌控……”
  周峼道:“我正打算上书内阁奏本,提请川西总督府拟为常设,此事应当没有问题,但今夜一谈,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或许可以为川西总督府争取更高的位置。”
  岳腾中续道:“如果此事能成,那么理所当然,整个松藩设置一座道宫的想法就很有可能实现的。庄署正走之前跟我谈过,我们都认为,当前战线已前推至白河天险,松藩卫的后方也差不多安全了,是时候设立道宫统一辖制了。”
  节制川西军务总督衙门和道门川西提调署,都是白马山战场形势严峻时成立的临时机构,之前从来没有先例。
  其中,川西军务总督衙门的职责,是统合松藩地区及川西各府军务,全力应对白马山方向夏军的进攻。当时由川省布政使司右参议出任,位在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之下,且没有处置民政的权力。
  但大战一打就是八年,军务已经不再简简单单就是纯粹的军务了,基本上将很多政务也接了过去,总督周峼的地位大涨,整个川省官场之中,他的影响力和权势早就超过了右布政、按察使,甚至节制了都指挥使司,地位仅在左布政之下。
  如此庞然大物,肯定是有违朝廷制度的,故此周峼的奏章中,将原总督府的很多权力都自行削去,触手缩回了松藩地区,但规格也就此定了下来,川西总督的地位,相当于各州府知府,接受川省布政使司的辖制。但稍有不同的是,还代行松藩卫的军权,同时也受川省都指挥使司节制。
  这是一系列朝堂交换形成的结果,周峼起草奏章的时候,这项制度基本上就已经定了下来,而他本人将挟大胜之功,登上布政使司左布政之位。
  但他刚才受宋致元启发,又有了新的想法,打算再向内阁请命,把总督府的规格提升半格,也算是替那些为他赞画多年的老部下们争取更好的结果。
  作为同时诞生的机构,道门川西提调署则不会保留,在新的定策出台之后,就会自行解散。
  所以岳腾中的意思,也赞同于松藩地区建立一座道宫,统辖整个松藩各道庙的布道事宜。
  至于这座新立道宫的级别,究竟是比照川西总督府提升半格,还是与其他各府道宫相当,这还需要与总观沟通,听凭总观裁决。
  因此,红原地区道院道庙提升级别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但整个松藩地区新立道宫的事情,则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岳腾中表示,将以飞符向总观禀告。
  在大明的省一级衙门中,早已通行了飞符报送制度,消息往来会很快,只不过与修士间平日传递消息的飞符相比,能够传送大量文书信息的飞符炼制不易,成本很高,所以无法普及到府县以下。
  商议到深夜丑时,疲惫不堪的川省几位高层人物终于结束了谈话。
  散去之后,宋致元陪着李云河返回房间,李云河道:“致元今晚的建议很有新意,几座道庙提上半格,原本的粪坨子就成了香饽饽。如此良策,为何不见你上午提起?”
  宋致元老老实实道:“监院,这些其实都不是我的主意。我今日将赵致然找了来,想问问他庙祝那边议论的情况,他说不是很好,我当时有点着急,和他就此事商议过。提半格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李云河“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宋致元问:“需不需要我把那小子叫过来?”
  李云河摇了摇头:“不必了。”忽然又问:“他是不是想去红原?”
  宋致元道:“能提半格,他当然想。监院,这小子是个人才,鬼主意很多,要不要……”
  李云河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还是个官迷。好了,不早了,致元就送到这里吧,早点回去休息,你的年岁也不小了。”
  第二天上午,原定继续进行的各组讨论被叫停了,玄元观宣布,讨论到此结束,各人上交一篇策论,对如何在红原地区有效布道发表自己的见解,不拘文法,不拘格式,三天之后上交。
  交策论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赵老都管宣布,玄元观在红原地区设立的道院和道庙,规格将上调半格,同时向总观申请,在松藩地区新立一座道宫,规格同样上调半格。
  这个消息一宣布,立即引起热议。别看只是区区半格,但凡是经历过道门十方丛林“职场”历练的道士们,都能深深体会到,这“半格”的晋升会有多难,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摸不到这半格的门槛!
  赵然听说之后,心道果然让宋致元把这事儿办成了。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好笑,所谓的“提半格”,在这方世界属于极度创新,但在他来的那方世界,却是烂大街的货。君不见多少副省级市、副市级县、副县级开发区喧嚣尘上?随随便便就能给你数出几十、上百个!


第六十一章 甲乙丙丁
  赵老都管将两条消息同时发布,不由人不仔细思量,估计绝大部分人都会潜意识中将其联系在一起,好好琢磨琢磨其中包含的意味。
  是不是写策论写得好的人,就有机会到松藩地区“提上半格”?如果不好好写,是不是就等于自动放弃了“提上半格”的机会?
  很多人都开始掰着指头算计起来,松藩地区将来能有几个道院?有几个道庙?需要多少方丈、住持和庙祝?新立的道宫里,方丈和主持怎么产生?三都和八大执事怎么产生?
  前来参加大议事的道士有多少?对应的空额又有多少?要怎么写这篇策论才能挤进这些空额里去?
  就赵然看来,玄元观公布的这两条消息,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没有明说策论和“提半格”之间有必然联系,同时说得还很清楚——新立道宫一事,还在向总观申请之中。
  这就给玄元观留下了太多可操控的余地。
  当然也有很多得过且过的庙祝和县院监院,特别是各道宫、道院的方丈,基本上都超过六十了,差不多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之中,你让他去松藩地区“提半格”,吸引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倒是道宫、道院的“三都”这个阶层很踊跃,只要年岁不到六十的,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都希望自己“枯木又逢春”,迎来人生的第二个巅峰。
  要说赵然想不想要这个机会?他当然想要,提上半格他就有希望开启《先天功德经》的第二篇,向黄冠境大步迈进,他已经在羽士境圆满上空闲了快三个月了,感觉自己的气海都要“发霉”了。
  但他同时还有点患得患失,如果真要让他去松藩地区提上半格,君山庙怎么办?这是他功德修炼的根据地,每天为他提供着大量源源不断的功德力,如果交还给谷阳县的无极院,以董致坤的脾性,绝对会把这块根据地弄砸了。
  当然,犹豫归犹豫,先争取到手再说,现在连策论都还没上交,有什么资格犹豫呢?
  赵然摊开纸,砚好墨,正要提笔,“笃笃笃”,有人来敲门了。
  开门一看,却是这次分组讨论时,坐在左右两侧的两个庙祝,都来自顺庆府。赵然压根儿没过问过这两位的名姓,也不知道他们哥俩是顺庆府哪个县的,却不想这两位找了过来。
  “赵庙祝在呢,正好,昨日议论之时,赵庙祝的发言振聋发聩,令人醍醐灌顶,很有道理。我等今日拜访庙祝,想再跟庙祝相互交流切磋一番。”
  说什么“振聋发聩”,又是什么“醍醐灌顶”,昨天赵然压根儿没有什么实质性表述,说的全是口水话、虚话和套话。此刻听了两人的恭维,身上不知掉了多少鸡皮疙瘩。
  人家记得赵然的名姓——至少记得他姓赵,他却不知这两位的姓氏,这就有点尴尬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再问,于是只能在心底默默打个标签,分别称为“甲庙祝”和“乙庙祝”。
  当下,赵然满脸热情的说着客套话,把二人迎入屋中。这二位果然是来跟赵然交流关于红原地区布道事务的,赵然便也热情响应。
  甲庙祝就开始先阐述自己的观点,说得云山雾罩,话里话外根本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甲庙祝跟这儿滔滔不绝,乙庙祝则在赵然屋中走动,慢慢挪到书案边,抬眼瞄了瞄桌案,见是一张还未写就字迹的白纸,又磨着脚步踱了回来。
  赵然明白了,这二位是来“偷经验”的。因此,甲庙祝讲完话,他也便云山雾罩着把话送了回去,听得乙庙祝坐不住了,连连起身想走。
  每次感觉这两位想走,赵然便用“你们听说了么”、“你们知道吗”、“我有个朋友在玄元观,他说”之类的话语给强行拽了回来。
  如是者三次、四次、五次……甲乙庙祝就在赵然屋里枯坐了整整一上午。
  赵然使坏,他自己挺着不去喝水,也故意不给这二位水喝,就装作忘记了一般。这两位哪儿有他在灵剑阁坐“洗心亭”的那份修行功夫,早就坐得屁股发麻、口干舌燥,后来忍无可忍之下,终于不顾颜面捂着脸强行告辞离去。惹得赵然暗笑不已。
  一顿中饭吃罢,赵然回到屋中,重新将墨汁砚开,刚写了个“红原布道疏”的题目,“笃笃笃”,门又响了。
  赵然过去打开门一看,见是昨天上午讨论时,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一个庙祝。这个庙祝当时似乎在埋着头看话本小说,压根儿没发言,也没听别人发言,所以赵然对他一无所知,只能以“丙庙祝”代替称呼。
  丙庙祝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然后闪身进门,鬼鬼祟祟的又将门关上,低声道:“赵庙祝,我是来特地提醒你的,千万防着那谁谁谁,他刚才到我房中,把我们三个人的策论都偷看去了,看完也不打赏,还不投票,真真气煞个人!”
  一边说,一边蹭到赵然书案前看了看,脸上有些发怔,强颜笑道:“原来赵庙祝还没写啊,哈哈,那是我多虑了。总之记住我说的话,防着那谁谁谁,不要被他盗看了去!”
  说完,丙庙祝半点废话也无,转身就走了。扔下赵然一个人在屋里懵圈:“哥们你倒是说清楚,那谁谁谁到底是谁啊?”
  赵然给自己冲了杯热茶,喝了两口,把刚才那位带来的负面情绪消除,凝神思索片刻,重新理清了头绪,然后提笔……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赵然把笔拍在桌上,心说这还有完没完了?
  打开门一看,来的却是“丁庙祝”,赵然倒是对他有点印象——虽说依旧记不住名字,似乎昨日分组讨论时发过言,发言时夸夸而谈,内容不堪造就,毫无一丝可行性,听了开头便听不下去。
  这位丁庙祝年岁很大了,看上去没有六十也差不多,满头白发,身子颤颤巍巍,走动的每一步,赵然都怕他一跤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进屋后,丁庙祝没有去书案上偷瞄,反倒很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稿,仔细抹了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和皱褶,递给赵然:“赵庙祝,这是我今日费心写的策论,烦请赵庙祝斧正。只要提出一个错处,老道我就给十文钱,提出一个好的建议,老道我给一吊钱,如果这篇策论能被上头采纳,老道我给十两银子!”
  说完,丁庙祝转身就出去了,走前回头补了一句:“老道我还要去别的庙祝那里走动,身上只有三十两,散完为止,赵庙祝打紧一些。”
  赵然手中拿着那份策论,无语的看着丁庙祝似乎随时要栽倒下去的背影,心道有这份心思琢磨着到处散财,没心思好好打磨策论,你不扑街谁不扑街?


第六十二章 宋监院的策论
  整整一个下午,赵然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完成他的策论,总是不停有着各种平时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庙祝甚至县院的三都和监院,在他屋前上演着各种奇葩的闹剧。
  当赵然把这些形形色色人等的编号排到庚2时,终于放弃了动笔的打算,端着茶盏,将椅子挪到房门口,专心的迎接起了各路访客,打打屁、聊聊天,悠哉悠哉的度过了一个下午,并且继续到了深夜。
  等到感觉差不多了,终于夜深人静的时候,赵然这才关上房门,点上油灯,铺开纸、砚好墨,将心中已经打好了的腹稿誊录在纸上。
  洋洋洒洒两千余字,以蝇头小楷书就,裁成一本薄薄的册子,看上去美观又大方。
  满意的揉了揉手腕、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赵然推开房门,习惯性的在提调署各处院落溜达了一圈,散了散筋骨。
  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着光,瞳瞳窗影之后,是一个个奋笔疾书的模糊身影,白天里宾客往来的喧闹如同做梦一般,直到此刻才算恢复了正常。
  溜达了一圈,赵然舒舒服服回房,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头一天的状态,赵然继续坐在房中会见宾客。等会见到庚3的时候,他感觉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前来拜访自己打算“偷经验”的人怎么会那么多?难道自己早就文名在外而不自知了?
  向庙祝庚3侧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近日坊间传言,赵庙祝文笔极佳,才思泉涌,构想奇妙,文章值得一读”的说法喧嚣尘上,受此传言助推,赵庙祝在全省同僚间,算是打开了知名度。
  赵然不解,询问此传言从何而来,庙祝庚3却答不上来,只是说“听他们说的”。
  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文名传出去,倒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桩,至少可以给上面的人提拔自己提供理由不是?
  在自家屋里接待各方来客多了以后,赵然也感觉到无聊了,于是关上房门,出去走动走动。
  最先来到的是宋致元的屋子,敲了敲门,走进去一看,宋致元正在书案前埋头苦思。
  “师兄写得如何了?”赵然走过去问。
  宋致元将堆在桌旁厚厚一沓写好的文稿递给赵然,自己靠在椅背上揉着额头。
  文稿写了一半,大概有一千来字,赵然迅速看了一遍,心道这位监院师兄还真是用心了。
  宋致元的策论中,针对整个松藩卫地区,包括红原三部,提出了自己的布道思路。他的思路还是偏向于求稳和务实,即先不改变目前的状况,新立道宫后,用三年时间巩固和理顺各处道庙的关系,建立起道宫、道院、道庙三级体系,待巩固之后,再徐图将来。
  对红原三部的对策,则是尊重原定的协议,保留三部的自治权,也同样用三年的时间,先将佛寺清理干净,将道院和道庙建立起来。
  很普通却很持重。
  在这两条对策之后,是关于如何去做的详细论述。
  策论写到这里,后面的尚未完成。
  赵然问:“监院师兄,后面打算如何写?”
  宋致元揉着眼角道:“三年以后怎么办,我至今没有考虑好,难啊……”
  赵然道:“监院师兄想去松藩卫住持布道吗?”
  宋致元摇头:“一则不可能。六年时间,我便从无极院巡照一路高升到了玉阳宫监院,委实有些骇人听闻了,若是再去松藩卫,就相当于玄元观三都的级别,如此之速,是绝无好处的。先不说李监院会不会这么做,哪怕他这么做了,师兄我也是要极力请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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