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致清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每一个都……打了很多次。”
“打了很多次是什么意思?”琢磨了琢磨刚才蟾宫仙子的话,忽然有所醒悟,忍不住笑了:“师兄你是不是一直堵着人家反复打、反复折腾啊?哈哈,哈哈……何必如此呢,哈哈……”
骆致清有点脸红,挠了挠头:“他们不好好打,不尽力,假打。”
赵然顿时无语了,现在终于有点明白那几位的感受了,遇到这么个主,怎么弄?
“那师兄你打了半年……试炼了半年,有什么收获吗?指点指点师弟我呗。”
骆致清摇摇头,眼中透着几许迷茫。
赵然出主意:“既然外面这些对手都不行,那师兄干脆回山,找咱们华云馆的其他流派高手试炼,你比如卓家两位师叔,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替你约一约?”
“打过,他们也不尽力。”
赵然莫名的忽然想起了问情谷的太上忘情诀,忍不住恶向胆边生,不怀好意撺掇道:“那就找问情谷的林师叔打,她是金丹法师,哦,是大法师境界了,想必跟师兄有得打!”
骆致清皱眉道:“林师叔她总让着我,没意思。”
赵然好一阵失神,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表情木讷的骆师兄。
“师兄下一步什么打算?准备找谁打?”
骆致清道:“原本听说这里有很多大妖……我又听大师兄说师弟回来了……”摇着头,脸上满满都是失望。
好吧,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赵然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能帮助自己这位师兄找到旗鼓相当的试炼对手,只能留他先住下,无论如何,能见到这位师兄,赵然还是相当高兴的。
赵然没有抵足而眠的习惯,将自己的房间留给骆致清,转身出去寮房,找了个待客卧室休息。骆致清也不客气,或者说脑子里压根没转过跟赵然客气的念头,倒头便睡了。
有这么一位师兄在身边,赵然肯定不能浪费的,第二天便拉着骆致清去了青口集方向,路上叮嘱道:“师兄别说话,你跟在我旁边就可以了,有什么话都由我来应付。”
……
青口集外,卢家庄。
卢老头略略有些不耐烦,但顾忌对方道门庙祝的身份,还是勉强露出笑脸,婉言道:“赵道长怎么又来了?呵呵,老朽上次已经说了,那地我家不卖。赵道长远来辛苦,有没有吃饭?不如在舍下用些饭食?老朽还有事,就不陪道长了。”
赵然同样露出微笑,道:“贫道这次不是来谈买地一事的,给你介绍一下,我身后的,是龙安府道门行走骆道长。道门行走知道是做什么吗?”
卢老头一惊,忙要下拜“仙师”,被赵然隔空法力一吐,便拜不下去。老头还以为是骆仙师的手段,望着骆致清,惊疑之色更重。
“老爷子,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道门行走是修行中的仙家人物,专门捉妖的。这么说吧,骆道长怀疑将有恶妖途径你家宅邸,所以让贫道跟你家打个商量,先搬出去为好。”
卢老头一辈子经历过多少风雨,立马就分辨出这两位道长“不怀好意”,当即拒绝:“赵道长说笑了,朗朗乾坤,哪里来的恶妖。呵呵,话说回来,就算有什么恶妖,这不还有骆仙师在么,骆仙师是道门行走,总能遮护小老儿一家平平安安。至于搬迁么,那就不必了。”话里话外意思都很明确,道长您打的什么小算盘,咱老卢懂,你别跟我家吓唬人,你非要说什么妖怪要来,也行,那你就动手铲除吧,但要让我家把地让给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然呵呵笑道:“也好,那劳烦老爷子带我等走一遭,进去看看这宅子。”
“这……不太妥当吧?宅中妇道人家那么多……”
“正好,把人都请出来,为了防止妖物变幻人形,藏在老爷子家人之中,我等也要一一查验,等查验完了,再回屋就是。老爷子放宽心吧,我等皆是道门中人,骆道长更乃仙师,断不会搅扰到你家女眷。”
第三十一章 贫道是那种人吗
卢老头脸都黑了:“道长这么做是不是过了?要知道我家祖上也是做过官的……”
赵然打着哈哈道:“老爷子言重了,这是道门行走在办事,捉妖,明白么?这是为了一地太平,为了四方百姓,还望老爷子以大局为重,以道门大业为先,多多配合,哈哈。”
卢老头又抗着脖子顶了一阵,赵然烦了,斥道:“道门行走上门捉妖,你这老儿怎生如此不识好歹!我跟你讲,若再推三阻四,便将你锁拿了去,焉知你卢家是不是勾结妖物,要创立那什么教,打算为祸人间?”
卢老头被赵然大帽子一扣,不敢再硬扛,只是恨恨道:“赵道长,我怎知你是不是随意找个人来冒充道门行走……”
赵然早有准备,将骆致清交给他的道门行走令牌举到卢老头眼前:“老爷子知道这是什么吗?道门总观和朝廷联合颁赐的令牌,军民一切人等必得竭力协助,听从调令,看明白了么?老爷子若还是有疑问,可以去无极院反映情况嘛,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再说了,贫道忝为君山庙祝,也有遮护百姓之责,又怎会诓你?”
卢老头这下没办法了,忍着气吩咐家人仆役都从宅子里出来,跟宅门外的空场中站了好几十号。赵然装模作样查验一遍,然后随卢老头进门,挨个房间转了一圈,但凡见到顺眼或者不顺眼的地方,抖手就是一张符箓贴过去。
各处房门、床头、梁柱、堂壁上自是不会遗漏的,许多柜子、箱子干脆就被符箓封上了口,眼见着就不能使用了,就连悬挂在墙上的字画、搁置在架上的瓷瓶等等也都贴了符箓,足足打出去上百张,整个宅子里里外外贴满了黄纸,当真是怵目惊心。
赵然发符箓的时候刻意带了些法力出来,就见那些符箓离手后轻飘飘拐着弯就贴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看得卢老头眼皮直跳,心说原来传言是真的,这位赵庙祝真的是个仙师!
心中的畏惧大增且不提,卢老头看着这满宅子密密麻麻的符箓,心说这要封个一两日的还能凑合,封个三五日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赵然道:“贫道摆的是安神镇宅驱妖辟邪大阵仪,老爷子叮嘱好家人千万不要乱碰这些法符,一旦不小心掉下来,你这宅子就得塌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贫道自会来查验,必将那妖物摄入阵中,保老爷子一家无忧!”
卢老头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摔着,心说我家哪里有妖,这不都是你硬指的吗?忽然感觉不妙,试探道:“若是没有妖物呢?”
赵然斩钉截铁道:“必然有,捉不到就继续捉,七七四十九日不行,就九九八十一日!”
从宅子里出来,见外头已经围上了不少卢家的佃户、附近的农户,都在外头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卢老头忍着气,把赵然请到一边,低声道:“赵道长,能不能请道长帮忙,跟这位骆仙师说,一切都是误会,我卢家必有重谢。”说罢,伸出根手指头:“一百两!一百两如何?赵道长你要我家的那两亩田,加起来也不到四十两,道长何苦来哉?”
赵然脸色顿时变了,一脸正气道:“老爷子,你把贫道当成什么人了?捉妖!捉妖!捉妖!——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这是捉妖啊!你攀扯什么银子?胡说什么田地?贫道是那种人么?贫道能贪墨你银子么?真是奇哉怪也!”
又道:“好了,贫道是个讲理的,把你家女眷送回去吧,省得你话里话外阴阳怪气,说贫道搅扰你家女眷……把宅子前面的空场清一下,贫道现在要协助骆仙师布设捉妖法坛。”
说着,从扳指中哗啦啦抖落一地的器具用件,什么供桌啊、神龛啊、绫索啊、香烛啊、铜镜啊……当真是应有尽有。
这都不是搅扰?那什么是搅扰?卢老头好悬没跳起脚来骂街。忽然又见赵然从袖中翻出一卷长长的横幅,随手一抛,直接飞到宅子大门的屋檐顶上定住,缓缓翻展开来……
这手道术一露,周遭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一片,好些人跪倒在地,口称“仙师”,不停拜伏。
再看那横幅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道门行走捉妖,闲杂人等回避!”
卢老头顿感不妙,眼角扫视之内,就见无数人冲着自己指指点,有说“原来卢家出了妖物”的,有说“这里是不是风水不好”的,还有说“难道是卢家有人成了妖”的,更有人说“真要捉妖,就把卢老头捉了去,每年收咱那么多租子,为祸远甚于妖”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卢老头气得眼前发黑,好容易顺过劲来,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又上前一把扯住赵然,拉到旁边着急道:“赵道长,赵仙师,快住手吧!那两亩地我卖给你还不行吗?不,送给你!”
赵然正色道:“老爷子何出此言?贫道是那种人吗?贫道能强占你家的农田吗?这等闲言碎语切莫再提,传出去贫道还怎么做人?简直是污我清名!”
卢老头旁边的管家还算机敏,连忙帮腔道:“赵道长行行好,我家老爷最近日用匮乏,家里急缺银子度日,还望赵道长从我家买些田地,家中也好周转。”
赵然沉吟:“这个……贵府如今当真困难?”
“难啊,家中上下几十口人,每日吃嚼就是大项,府中用度实在是快支撑不住了,还请赵道长帮衬一二,阖家上下必感大德!”
“原来如此,也罢,贫道既然做了一方庙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家衰败下去,必得接济一二。你家田地怎么卖的?”
“道长慈悲!我家农田一亩一两……”
赵然怒了:“休得诓骗贫道,好好说!”
那管家果然是极聪明的,忙改口:“一亩十六两。”
赵然抚着并不存在的长须,慈祥的道:“既然是接济你家的困难,便按每亩二十两算吧,多给一些,你家也好度日。快些去取田契,唔,再按刚才的意思写个过约,免得小人碎嘴。”
第三十二章 理解万岁
回程的路上,赵然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骆师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歉意,想了想,道:“师兄,你会不会怪我?”
骆致清似乎刚从某种莫名的状态中退出来,眼神有些迷茫:“嗯?”
赵然:“……那啥……没事儿……”
过了一会儿,骆致清忽道:“师弟比我聪敏,做的事情总是有道理的。”
这是赵然迄今为止,听他说过最完整的句子,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师兄……”
“嗯?”
“……理解万岁!”
顺利敲定了卢家,剩下的四户估计也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赵然打算过两天一鼓作气全部拿下——这套散手使出来,不怕这些大户不就范。
回到君山庙,骆致清自去后园潭水边的小亭中打坐静修,这里经赵然改过风水,是整个君山地区灵气浓度最高的地方。
赵然以前还没有体会,但是去过玉皇阁、华云馆、庆云馆等地,经过对比,他就知道了,自家这亩小池塘当真是改造得相当不俗,不能说超过那些道门福地,但至少放在其中对比也不会跌了面子。难怪当年蔡师叔围着这方小天地不知转了多少圈子。
老驴累了一天,口渴得厉害,笃笃笃跑到潭边,驴脸浸入水中,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自打骆致清来了以后,几位仙子、山君、大师、居士之流便不敢在此处逗留,它们走又不能走,待在庙中又难受,便将休憩之所改在了小君山上的五色大师洞府中。君山庙倒是清净了几分。
君山庙就在小君山下,离洞府并不远,赵然一抬头就看见五色大师在上方洞府门口冲他挥着翅膀,赵然笑了笑,礼貌的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五色继续挥翅膀,赵然冲身旁喝潭水的老驴道:“驴兄,那只鸡还真是热情啊,呵呵……”
老驴抬头“昂”了一声,又把脑袋浸了下去。
五色还在挥动翅膀,赵然回礼两次后有点烦了,转身回了前院。
山上的五色大师有点懵圈,转头冲蟾宫仙子咯咯道:“小道士不上来……”
蟾宫仙子:“你个傻鸟!你是傻呢还是故意的?甩着个小翅膀抖来抖去人家小道士知道你要干什么?”
白山君:“?”
蟾宫仙子冲它道:“没说你!”又向五色继续宣泄着不满:“你怕姓骆的道士听见不敢说话我能明白,但你就不能传音过去吗?”
五色大师委屈道:“这门道术我也不会啊,咯咯,要不回头我去华云馆藏经楼看看?”
蟾宫仙子:“等你学会黄花菜都凉了!”
青田凑过头来好奇的问:“黄花菜是什么?好吃吗?凉了就不能吃了?”
蟾宫仙子伸出小爪子,不耐烦的将青田居士凑过来的牛角推开:“不知道,你问姓赵的小道士去……离我远点你个蠢牛,回头把你的牛角斩了!”
白山君道:“仙子,不如你传音给小道士,让他上来?”
蟾宫仙子一蹦三丈高:“早说过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你想害我是不是?啊,我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白山君不情不愿掏了枚小果子给蟾宫仙子,嘀咕:“你的精神力有那么脆弱?”
青田居士又凑了上来:“精神损失费是个什么东西?我也要……”
蟾宫仙子再次蹦了起来,两腿蹬在牛屁股上:“你就知道要要要你什么都要!想知道是什么就去问小道士都是小道士说的跟我没关系!”
蟾宫仙子在原地不停打转,其他几位眼睛跟着它转来转去,青田居士眼晕了:“仙子不要转了,俺老牛想吐。”
蟾宫仙子停下来,冷笑:“就你这点修为!”摇了摇小尾巴,又道:“照我看,干脆直接找姓骆的道士明说,姓骆的肯定去。姓赵的小道士鬼主意多,反而不好糊弄。”
一听这话,白山君、五色大师都一齐向后退了一大步,独留青田居士在原地等着听蟾宫仙子的下文。
“很好,你这头蠢牛还算有点胆色,这话你去寻姓骆的道士说,记住了,本仙子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
先不说山上这几位的小算计,单说忙活了两天,处理完手头上的一应琐事,赵然正打算拉着骆致清继续去另外四家“钉子户”捉妖,却见顺着刚修了一小半的君山东线上,几十号人正迤逦而来。打头的是十几个吹拉弹唱的乐师,后面是一……二……三……四……四顶轿子,再后面跟着几辆载满了箱笼布袋的牛车。
这一行来到庙前,递上名帖,赵然当即乐了,四家“钉子户”的家主都亲自赶来君山庙,说是要上香。得嘞,省的跑了!
这四户恭恭敬敬上来见礼,说是久闻君山庙造福乡梓,赵仙师善待百姓,又闻骆道长斩妖除魔泽被全府,故此特地赶来诚挚拜见。说话间,将各家的香火钱和奉礼从车上卸下来,逐一在庙前唱献,赵然微笑着照单全收。
就听那队乐师忽然鼓乐齐鸣,这四位家主员外亲自展开一幅长长的锦缎,上面写着“谷阳县无极院君山庙: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青口张某、李某、王某、赵某稽首感恩。”
赵然乐了,这个东西好,正是庙里需要的,于是让人拿进去挂在玉皇殿门口。估计是这几家因时间仓促,连夜赶制的,否则就应该送牌匾而非锦旗了。
至于送锦旗的原因,几位员外都是异口同声,说是君山庙祝修路搭桥,功德布于县中,于是大伙凑在一起,决定前来为赵仙师的壮举添薪加柴,也尽一番绵薄之力,故此送上地契若干,同襄盛举。
赵然当即表示,要将这几位的名姓书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