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赵然没有打草惊蛇,他打算先把自己的事情收拾利落之后,再考虑“剿匪”。
夏天的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赵然吃完干粮以后,大雨便停了。但山里下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说不好就会遇到塌方和溪水暴涨,因此虽然天气转晴,但赵然仍旧在小山洞中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再次出行。
有老驴在山中健步如飞,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否则赵然的搜寻之路会艰难得多,又搜寻了大概五天左右,赵然将大青山南麓的边缘地带大致搜索完毕,然后转向了西麓。
这天,他遇到了一处空置的山寨。这座山寨同样又小又破,就那么五间房,被一圈竹篱围在当中,从房间空地上四处横生的杂草和灌木来看,这座山寨已经空置了不少时日。这是赵然遇到的第一座无人的寨子,令他精神一振。
搜寻良久,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赵然继续出发。
过了一天,他发现了第二座寨子,但寨子中有贼匪,而且经过观察,可以确认这些贼匪与宋雄所言的强人并无关系。赵然想了想,退了回去,来到昨日发现的空置山寨,然后换了一个方向重新开始搜寻。
这个方向上,他找到了第二处空置山寨。
赵然大为欣喜,以同样的方法,接连找到了第四、第五座寨子。三天后,他来到一处新的寨子,发现寨子中有人,于是准备退回去,另寻方向。刚走出两步远,他就听见寨子中有人叫了声:“老三,收拾收拾,准备去下一个。”
赵然心中一动,又折返回来,藏于树后偷眼观瞧。
不多时,寨中贼匪一涌而出,各带兵刃,向着正北方向而去。赵然看得清楚,打头的正好三个人,各自脸上表情僵硬,似乎抹了金腊。
赵然缀在这伙人身后数十丈外,一直跟到黄昏时分,这伙人才停了下来,在一处山坳下燃起篝火,开始露宿。睡前的一个多时辰里,打头的三个人天南海北好一通闲扯,扯的都是江湖中乱七八糟的琐事,赵然偷听了一晚上,也没偷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始终无法证实三人的身份。
天一亮,这伙人继续向北行去,绕过两个小山岗,眼前出现了一座寨子。寨子不大,依旧是几间破屋。
为首三人大摇大摆带着人就闯了进去,寨子中陆续有人冲出来抵挡,但都被尽数拿下。之后出来一个精瘦的汉子,武功看上去不弱,但几招之间便被放倒。
然后赵然终于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寨子中的贼匪被驱离山寨后,赵然将他们堵在了半道上,不消废话,老驴“昂昂”了几声,这十来个山匪尽数毙命,赵然收获了一笔功德力。
当赵然牵着老驴出现在山寨中时,抢山夺寨的强人将他围在当间,为首三人呈三足之势,分立赵然前、左、右三个方位。
“道长何人?不知来此何干?”正前方之人沉声相询。
赵然打量着这三个强人,笑道:“你们三个,来这里又是作甚?”
“此处乃我家寨子,道长擅闯我家山寨,不道明来意,反而故意相问,这是什么道理?”
“你家寨子?不对吧,贫道刚才看得清楚,似乎这是别人的寨子,出门也是刚抢来的。”
为首那人点头道:“原来道长早就到了……不错,此处原为他人寨子,但既然已为我等所占,便成了我等的寨子。”
赵然有些诧异:“瞧不出来,脑子转得挺快,能言善辩啊,不像是个山匪的模样。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道长此言何意?”
赵然一白眼:“别装了,明白人说痛快话,今日贫道既然找到了这里,你们觉得还瞒得下去么?”
对面之人微微一怔,和赵然左右二人打了个眼色,沉声道:“道长是看上这座寨子么?既然如此,我兄弟成人之美,便将这寨子送与道长。行走江湖,也算结个善缘,他日说不定还能相互照应一二,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赵然失笑道:“还装?这破寨子你们兄弟看不上,贫道我也看不上,也好,老实告诉你,贫道对占山夺寨没兴致,贫道来自谷阳县,这么说,你们明白了么?”
左首之人忍不住失色道:“君山庙?”
赵然打了个哈哈,冲他笑道:“不错,你还是蛮有眼色的嘛,大家是不是坐下来好好谈谈……”
话未说完,脑后生风,赵然一晒,叹道:“自不量力。”脚步一滑,瞬间让了开去,身后之人长剑落空。
赵然啧啧道:“你看你,露陷了吧?山贼土匪哪有用剑的?”嘴上说着,手上半点不慢,法力灌注双掌,凌空一击,便将偷袭之人打得吐血倒地。
“老二!”
“二哥!”
那两人纵步跃过来,一人挡在赵然身前,另一人将吐血之人扶起,同时望向赵然,惊骇道:“隔山打牛神拳?”
第三十章 哪里来的小丫头
赵然将法力灌注双掌,然后施放出去,这一招是修士最基本和最普通的法力运转技巧,但在不懂行的人眼中,却和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隔山打牛神拳如出一辙,因此,他两次被人误会也就不是什么奇事了。
有时候赵然会想,也许大名鼎鼎的隔山打牛神拳,其实本来就是从修行界流传出来的,或许是某位根骨和资质都很差的修士,因为无法寸进,故而干脆混迹江湖之作。
当然,赵然无意解释,眼前这帮人怎么想,他压根儿不关心。他笑了笑,继续问道:“如何?现在能不能回答贫道的疑问了?”
旁边的十来个喽啰面面相觑,眼睛都望着赵然对面的三个人,这三个人惊疑不定,相互以眼神示意,赵然也看不出他们能用眼神商量出个什么名堂来,却也不急。他难得有这么一个装逼的机会,此时不装,更待何时?因此,笑容中云谈风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赵然正兴致勃勃扮演高人之际,却见寨子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扎着鬟髻的小丫头,看上去仿佛十三四岁年纪,容貌谈不上俊俏,顶多算是清秀,顾盼之间,流露出一份顽皮。
众人怔怔不解之时,小丫头蹦蹦跳跳进入寨子,吐了吐舌头,笑语盈盈道:“这里真热闹呀,我在山里转了那么多地方,都冷冷清清的,好没意思,还是这里有趣。各位大叔大伯好,我想打听一个事儿,不知道行不行?”
连同赵然在内,众人都有些发瞢。赵然已经意识到这小丫头很是古怪,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满是贼匪的大青山中出没,怎么看都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没心思回答小丫头的提问,暗地里从扳指中将朱七姑当日给他的磁母金钵取了出来,藏在衣袖之中。
见没人答话,小丫头撅了撅嘴:“真冷淡。好吧,我就问一个问题,从邛崃山来的三位大叔在这里么?我家夫人说,这三位大叔长相和别人不一样,江湖上都叫他们‘邛崃三丑’,嗯,不过武功挺好的……有没有人知道?”
赵然转头望向身前三人,寻思难道便是他们?唔,以金漆抹面,遮住原来的相貌,很可能就是他们仨了。
赵然看着他们,他们也看向赵然,忽然间,就听其中一人喊道:“我等便是,这位姑娘有什么事情,但请吩咐就是,我等无不应从……”
就见小丫头拍了拍手,欢喜道:“哎呀太好了,真的是你们?这回终于找到了!”右手捏成拳头,向前一挥。
忽见一团白光骤然亮起,耀眼夺目,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赵然心道不好,身子一缩,扣动磁母金钵的机簧,金钵瞬间撑开,将他护在当中。
轰然一声雷鸣响起,赵然只觉磁母金胎上传来一股沛然莫御之力,他整个身子被向后猛推出去,噔噔噔连退几步才算止住去势。赵然只觉胸口烦闷之极,两耳之中鸣响不止,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然惊骇无比,若非他已入了道士境,身上有浑厚的法力护持,再加上躲在磁母金钵之后,此刻也已经被震碎了心脉。
白光消去,赵然从金钵后探头看时,只见邛崃三丑和他们带来的十几个喽啰尽数毙命,所有人死去的模样都极为一致:七窍中汩汩向外冒着黑血。
小丫头“咦”了一声,看着赵然好奇道:“居然还活着?”话音刚落,右手粉拳一握,向着赵然再次打来。
赵然此时已有防备,连忙将法力灌注全身,身子缩在磁母金钵之后,同时抛出一张卫道符,在身边形成一圈法力屏障。
轰然巨响之后,赵然再被逼退三步,但这回却没再受伤,只是仍旧感到耳鸣胸闷。
小丫头眉头紧皱,喝道:“你这个道士,怎么还不死?”又是一记粉拳打来。
赵然再次抛出卫道符咬牙硬抗,在轰然巨响中开始反击。
赵然脚步一错,闪到圈外,抖手打出一张焰火符。焰火符直落小丫头面门,当头爆出一团火焰,将她身体包裹在火焰之中。
小丫头轻声低吟了一句,身上白光骤现,将火焰尽数扑灭。
“原来是个修士?道士大叔,你是哪家馆阁的?道号如何称呼?”
赵然可没空跟他搭话,在没有分出输赢之际就自报家门?傻子才这么干。如果败了,岂不是等着对头找上门来斩草除根么?
赵然抖手又打出一张焰火符,小丫头轻轻一笑,转眼将火焰扑灭,嘻嘻道:“道士大叔,你修为不行呀,刚入的道士境么?怎么会和邛崃三丑混在一起呢?你们什么关系?大叔说说呗,也许咱们可以不用打来打去的。”
赵然理都不理,继续将焰火符一张一张打了过去,小丫头秀眉微蹙,恼道:“大叔你是哑巴么?还是聋子?难道就会这么一招么?大叔没用的,别打啦。”说着,轻轻一跳,转眼蹦到赵然面前,粉拳再次袭来,出手速度却骤然加快。
赵然连抗三记雷鸣,震得胸口再次烦闷已极,不再抛符,运使法力出手,化作火焰打过去,同时在火焰中暗藏了十二枚金钱镖。
小丫头见赵然不再打符,笑道:“符箓没了?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小手在身前一挥,将火焰化去,却冷不丁看见火焰后面激射而来的十二枚金钱镖。她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以手臂格挡,被金钱镖击中胳膊,打出一串鲜红的印子。
金钱镖不是正宗的法器,伤不了小丫头,赵然也不意外,他的真正手段还在后头。
小丫头被金钱镖连串击中,痛哼了一声,刚刚后退一步,就见眼前猛然出现了漫天的符箓,这些符箓交汇碰撞在一起,燃起熊熊烈火,将她裹火焰之中。
赵然一口气打出了十二张焰火符,这已经是他目前法力能够支撑的最大数目,打完之后,眼前一黑,法力接济不上,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如果不是以磁母金钵为支撑,恐怕他就得直接躺下了。
赵然暂时无法出招,但不代表他没有继续对敌的手段。他口中一声唿哨,开始招唤老驴。
赵然向邛崃三丑出手的时候,想要感受一下自家的高人风范,所以让老驴在边上旁观,因此老驴一直缩在寨子边上不起眼的角落里。此刻听了唿哨声,和赵然心有默契的老驴当即冲了上来,奋起前踢向兀自被火焰围裹着的小丫头踏去。
只听“叮咚”两声脆响,老驴的蹄子的确踏在了小丫头的胸口处,但听上去却似乎踏在了铁板上。老驴“昂”了一嗓子,噔噔噔跑回赵然身边,冲着嘶鸣起来,赵然低头一看,蹄子好像有些肿胀。
赵然无奈白了老驴一眼,斥道:“没用的东西!”
老驴委屈地“昂”了起来,耷拉着脑袋往赵然身后蹭。
对面火焰已经燃尽,从火焰之中脱身的小丫头满脸黑灰,怒视着赵然,忽而“哇”地大哭起来。
赵然惊愕,心道不是吧,临阵斗法还有哭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哭声之中,小丫头背后浮起一方锦帕,在空中伸展开来,缓缓旋转起来,然后越转越快。
赵然心道坏菜了,人家刚才没出全力,现在这是被自己惹怒了,要祭出大招了!自己虽然也有飞剑,甚至还有阵盘,但法力却还没回复过来,此刻已近没有余力斗下去了。
转脸望向老驴,问道:“驴兄,蹄子能动么?”
老驴“昂”了一声,满含热泪地点了点头,赵然更不迟疑,纵身而上,喊道:“跑吧!”
第三十一章 山中追杀
老驴在逃命的时候,速度最快,这一点赵然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他骑在驴背上,只觉身旁的树木向后飞快退去,颇有几分当年楚阳城携他下山时的那股子味道。感慨之余,赵然同时大为不满,拍了拍驴头:“驴兄,你怎么跑得越来越快了?可是本事太过稀松平常,一丝寸进也无,除了跑路你还能干什么?”
老驴“昂昂”叫唤了几嗓子,却没工夫和赵然掰扯,只是不停回头往身后看一眼,然后继续拼命狂奔。跳过小溪、越过深涧、翻过山头,老驴当真是慌不择路,浑然不辨方向,一个劲往深山老林里钻。
一直奔行了小半个时辰,老驴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鼻子不停喷着热气,显然是疲惫已极。
赵然跳下驴背,仔细检查了一下老驴的两只前蹄,发现蹄子红肿,显然是受了伤。
“受了伤还那么能跑?驴兄,你说我是该夸你毅力顽强呢,还是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你的狼狈模样?”赵然嘴上说着风凉话,但心里却着实心疼,连忙取出已经所剩无几的乌参丸,以清水化开一粒,仔细涂抹在老驴红肿的蹄子上。涂抹完毕后,又打出一张生津符,帮助老驴吸收药力。
牵着老驴寻到一处向内凹陷的山壁下,看了看地形还算隐蔽,便决定在此落脚,先将法力恢复过来再说。
打出一张卫道府,将身边三尺处以符法护住,赵然便开始观想内息观图。牧童骑牛图观想完毕,赵然胸腹之中的烦闷感便消散得差不多了,紧接着石上清泉团、竹叶随风图观想之后,体内的法力也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算是重新拥有了与人斗法的能力。
赵然吃了些饼和肉干,填饱肚子后便去查看老驴的伤情。乌参丸果然好用,再加上生津符的妙用,治疗外伤居然一点都不含糊。就这么一个多时辰之后,老驴蹄子上肿印也消去了大半。赵然试着敲了敲肿胀之处:“还疼不疼了?”
老驴“昂”了一声,抖了抖蹄子,那意思感觉还可以。
赵然放下心来,任凭老驴在左近吃些嫩草和野果,自己坐下来回思刚才斗法的情形。
毫无疑问,那疯丫头的法力厚度绝对在自己之上,这也很正常,毕竟自己刚入道士境没多久,打出十多张焰火符便告法力不支——当然其中也有自己以法力护身,连抗对方数记拳击的因素,这同样会消耗自己的法力储备。
至于疯丫头的道术究竟是什么,自己没那份见识。但是承受下来以后大致有所了解,似乎是传说中的雷法,但想要修行最低阶的雷法,自身都必须是法师以上阶别的修士,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是法师呢,这里面很是古怪。
需要警惕的是,疯丫头身上好东西不少,一个是身上或许穿了件护身法器,老驴前蹄踩踏上去后发出的“叮咚”声便是明证,而且这件法器防御力不弱,以老驴的本事,居然一招便即吃亏,自己将来再次遇到之后,必须时刻留神才对。
另外疯丫头还有一块锦帕,自己跑得快没有撞上,暂时无法判定威力如何,但必是大招无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抗得住。
另外需要认真思索的是,这疯丫头究竟是哪里来的货,说话行事莫名其妙,但杀起人来却狠辣无比。也不知倒霉的邛崃三丑怎么招惹上了这丫头,连累